第四十七章 諾南在身邊
成年人的宴會，兩個本屬於配角的孩子成為全場的焦點，
以音樂為職業的人，總會有各種音樂氣質，或高雅、或頹廢、或陰暗、或出塵、或歸於平凡，
在宴會上的眾人中間都可以找到各自的典型，
然而即使在如此環境中，諾南和艾德琳依然不同於眾，也許是因為兩個孩子歲數、身高相差不小，但交挽在一起卻奇異的和諧，也許是因為男孩的溫柔恰恰把小女孩的清淡包容，
他們是兄妹嗎，
在場的人心裏會問，而答案也很顯然的，
“普斯裏教授，你好，”艾德琳走到老人的左側方，而諾南則站到了喬恩旁邊，
“喬恩叔叔，”
“真巧，”喬恩對他說，
“我也是這麽覺得，”諾南笑道，目光溫和的掃了蘇珊一眼，卻讓她莫名的感到了壓力，
這就是上流社會真正的貴族？
即使艾德琳告訴過她，他們不是，
但不可否認，他們和這些人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個少年，還有那天的兩個，
諾南隻是看了看蘇珊，就讓她心中對喬恩的火熱降了下來，接近冰點，
蘇珊不留痕跡的遠離了她不該貪戀的溫暖，
泰瑞絲把指甲扣進綿軟的桌布，陰沉的盯著艾德琳，
她當然不會忘記她，那個膽子大到的敢和她頂嘴的小女孩，又是她在給蘇珊長臉，
普斯裏笑嗬嗬的說，“艾德琳你可了不得，院長看了你的表演以後，讚不絕口，過兩年來報考我們學校吧，”
音樂學院招生最低的年齡限製是十二歲，
周圍馬上傳來低聲議論，巴黎音樂學院是法國最高等也是最具權威的音樂院校，多少學生留著淚、努力好幾年、求著老師都考不上，
可是這個叫艾德琳的小女孩，卻得到學院裏資曆最大、聲譽最高的普斯裏教授親自邀請，
艾德琳對普斯裏揚起了感謝的笑臉，但沒有直接回答普斯裏教授的問題，
這趟巴黎之旅，正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改變著艾德琳的人生計劃，也許本不在計劃中的音樂，會被提到一個新的高度，
普斯裏教授畢竟上了年齡，和艾德琳說了幾句話，身體已然感到疲憊，回去休息了，
而他們也沒有再待在這裏的必要，
在其他人若有似無的目光之中，艾德琳等人離開了會場，
“蘇珊，以後有時間我們再聚，”班尼爾把他們送到門口，
相比較之前，班尼爾的態度有了天壤之別，或許有人看出了諾南的身份，而告知於他了吧，
“嗯，好，”蘇珊了了的敷衍了一句，
若是她之前還把班尼爾當朋友，此時這樣的心思一點也沒有了，曾經那個會拉著她一起練琴的男孩，已經消失在歲月中，
班尼爾何嚐沒有感覺到蘇珊的態度，所謂的友情還是輸給了時間與社會，他歎了口氣，回到會場，繼續那虛偽的應酬，
喬恩和諾南許久不見，兩人在大堂裏交談著，羅伯特偶爾插上一兩句，艾德琳隱約聽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莫雷、愛莎、安斯還有尤蘭達，
“艾德琳，抱歉，今晚讓你看笑話了，”蘇珊開口打斷了艾德琳的偷聽，
蘇珊在學生麵前一直是溫婉的，而她剛才卻潑了泰瑞絲一臉的紅酒，她很怕在艾德琳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果是我，也會那樣做，”艾德琳淡笑著說道，語氣有幾分認真，喬恩和蘇珊在一起的畫麵雖然刺眼，但艾德琳不會因此討厭蘇珊，如果是那樣，她變成了什麽，一個惡毒的妒婦嗎，
愛情是美好的，她不願讓自己反而變得醜惡，
艾德琳的語氣讓蘇珊微怔，有一瞬間，她還以為說話的是一個成年女人，
她不自然的笑道，“看來我做了不好的榜樣，”
“不，”艾德琳搖頭，“對待泰瑞絲還有那個漢莫納，就應該拿出硬氣，否則真不知道要被欺負到哪裏去，”
有孩子會用這樣的語句接話的嗎，
艾德琳早熟的太過了，即使在普斯裏教授麵前，也從容淡然，榮辱不驚，
就跟那個少年一樣，蘇珊想著看了看正在和喬恩笑談的諾南，
“你和他的感情看起來很好，”她說，
艾德琳頓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蘇珊的‘他’指諾南，才笑了，有種歡甜的味道，“是啊，諾南是非常好的男孩，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感情當然好，
諾南的到來，讓艾德琳的心情直到現在還是悅然的，於是她做了一個決定，
“喬恩，我不跟你們回酒店，”見喬恩和諾南談完，艾德琳走過去說，
喬恩皺眉，“那你晚上要呆在哪兒？”他以為艾德琳又在鬧什麽脾氣，
事實上，艾德琳內心深處確實在生喬恩的氣，就好比和丈夫鬧別捏而回‘娘家’的妻子，眼不見，氣消的也快些，但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逃避屬於此列，
艾德琳一把摟住諾南的手臂，“我和諾南還有羅伯特先生太久沒見，有很多話要說，”女孩的主動親近讓諾南的心雀躍得都要跳起來，但是麵上，他依舊還是那個淡雅的少年，
“是的，喬恩叔叔，聽艾德琳說，明天她要去中國民樂老師那兒學習，我也很想和她一起過去看看，”
喬恩很猶豫，倒不是不放心諾南，而是怕麻煩到他，
“喬恩先生，您可以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艾德琳小姐，”羅伯特一直跟在諾南身邊，怎能沒有看出他的心思，所以自然幫著說話了，“您和蘇珊女士也可以更輕鬆些，”
羅伯特這話說得怪怪的，就好像喬恩和蘇珊有什麽似的，
喬恩果然立刻解釋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蘇珊是艾德琳的音樂老師，今晚我隻是為她的男伴陪她參加宴會，”
蘇珊眼裏一片黯淡，而艾德琳卻勾起了嘴角，
也不知道羅伯特是不是故意說這麽尷尬的話，至少讓喬恩同意艾德琳留下來，
把喬恩和蘇珊送上出租車，
“艾德琳，我們上去吧，”諾南說，
“好的，”艾德琳點頭，
吃飽喝足的依塔和父親一起出來，正好看到往裏走的艾德琳和諾南，兩個孩子邊走邊聊，間或可能聊到有意思的地方，同時笑出了聲，小女孩不再不近人情，而少年也不再高貴不可攀，隻可惜那隻是他們的世界，其他人都被隔開，
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依塔，艾德琳和諾南就這麽和她擦肩而過，
“你在看什麽？”遲遲不見女兒跟過來，赫伯走回來說，
依塔盯著艾德琳的頭發，從會場到酒店大廳，從室外到室內，光線的變換，讓她現在才看清楚艾德琳頭發的顏色，
原來這就是讓她感到熟悉的地方，
“那個小女孩的頭發，”依塔指著已經進了電梯的艾德琳說，
赫伯看了一眼發白的顏色，說“如果是天生的發色，確實很少見，”
“我見過一模一樣的，”依塔肯定的說，
她總算記起來了，“還記得富家女傑西卡嗎，”
“我怎麽可能忘了她，”赫伯大了一個飽酒嗝，才接著說，“她是我教過的樂感最差的學生，”
赫伯是中學音樂老師，女兒依塔就在父親供職的學校裏讀書，
傑西卡為了讓音樂這門課合格，去年，邀請了依塔去她家，
“你和她是朋友？”赫伯問，
“當然不是，”如果說傑西卡是學校裏的大名人，那麽依塔就是小透明，兩個女孩根本不是一類人，
依塔還記得去傑西卡家的那天是一個陰天，風很大，天很暗，但就是不下雨，因為數學老師的臨時病假，她們提早放了學，
傑西卡家如她所料，闊氣而豪華，光一個遊泳池就比她家的麵積還大，
但冷清清的，依塔沒有看到傑西卡的父母，也沒看到她的兄弟姐妹，隻有三五個傭人在張羅著食物，
傑西卡把她拉到臥室，從衣櫃裏翻出許多昂貴美麗的衣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友好語氣讓她試穿，並表示可以送給她，
期間，傑西卡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告訴依塔她要離開‘幾分鍾’，依塔站在窗口，看到傑西卡開著跑車，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依塔隻能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哪兒也不能去，
直到門外傳來交談聲，
“保羅今天不會回來，孩子們現在也還沒放學，”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就好，”男人的聲音淡淡的，但讓聽者直冒寒氣，
純粹的英語交談讓依塔被好奇心驅使了，她開了一絲門縫，悄悄的望向外麵的走廊，
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背對著她站著，依塔的注意力全在男人那一頭亮眼的短發上，似金似白，很耀眼，
正對著男人的是一個淺栗色頭發的婦人，和傑西卡非常像，應該就是她的媽媽，
女人進了房間，外麵安靜下來，這時男人突然轉過身，依塔的心都要被嚇出來了，
好可怕的眼睛，黑中帶紫，就那麽直直的看著她，銳利而凶狠，
依塔猛然關上門，靠在門後直喘氣，
“你不想知道艾…”女人聲音漸漸變小，他們應該下樓了，依塔再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
……
“巧合吧，即使再少見的發色，也還是會有的，”赫伯聽完女兒的敘述說道，
“我想也是，”依塔點點頭，“但是艾德琳長得似乎也和那個男人有些像，”即使過了這麽久，依塔依然沒有忘記男人的相貌，尤其是那雙眼睛，
“你應該沒喝酒吧，”赫伯笑著說，“管別人家的閑事做什麽，走嘍，回家，”
也是，和她又有什麽關係，依塔挽著父親的胳臂，離開了酒店，
第二天，天氣大好，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照進來，讓室內的一切變得通徹，
“艾德琳，該起床了，”諾南坐在床邊，輕輕拍著女孩軟軟的臉蛋，
艾德琳沒有意識的鼓了鼓嘴，嘴裏念念叨叨，但諾南一句也聽不清，
少年輕笑，俯下身，在艾德琳耳邊說，“再不起來，來自中國的老師就要發火了，”
和諾南聊天，對方不會感到冷場，這個孩子知識麵廣的驚人，總在不經意間引起話題，艾德琳和他聊了很多，從各自的近況擴散出去，所以昨晚艾德琳和諾南談到轉鍾才各自睡去，
艾德琳一天情緒波動又大，於是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小女孩隻感到耳邊癢癢的，她抬手，正好拍在諾南的下巴上，
也把她打醒了，
一睜眼，就對上諾南一雙漂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說，“艾德琳，你賴床，”諾南也有調侃的時候，
不知怎麽的，艾德琳臉唰的就紅了，粉嫩粉嫩的，“現在幾點了？”她問，
“九點，”諾南察覺到女孩的尷尬，於是站起來，但是依然笑意滿滿，
艾德琳馬上從**起來，她和蘇知年約好九點半見麵，“為什麽不早點叫我起來，”
艾德琳披頭散發的，穿著拖鞋就往洗漱間走，完全不顧及自己在諾南麵前的形象，
“看你睡得很熟，”諾南笑著說，原來早上剛起床的艾德琳這麽可愛，“嘴巴一呼一噓的，還有口水，”
“不可能，”艾德琳轉過身，有種強調的意味，但明顯神態很是窘迫，她的睡相一向非常好，不亂動，不會發出聲音，更別提流口水了，
但是諾南這麽說，難道真的，她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嘴角，
諾南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我開玩笑的，”艾德琳的手僵住，她逃般的衝進洗漱室，
清清朗朗的笑聲，讓這個早晨變得鮮活起來，
連門外剛準備進來的羅伯特都笑了，
見麵的地點是在民樂團所在酒店的一間為他們專門配置的音樂訓練室裏，
酒店同樣不遠，都圍繞著市中心，
艾德琳和諾南一走到訓練室門口，大門虛掩著，有斷斷續續的笛音從裏麵傳來，說明這間訓練室的隔音很不錯，
艾德琳推開門，笛音立刻停下，
“艾德琳，你遲到了五分鍾，”蘇知年笑著說，語氣裏並無責怪，
卻看到艾德琳身後的少年，
諾南主動的說，“您好，我是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