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心情複雜

傑森一拳硬是把喬恩右半邊臉打出青紫,喬恩嘴裏甚至還有淡淡的腥味兒,

“你還好嗎,”愛莎擔憂的說,“我去找醫生過來,”

“沒事,我很好,”喬恩謝絕了愛莎的好意,用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跡,

他已經多少年沒有嚐到被人打的滋味了,

喬恩站了起來,和傑森完全的麵對麵,

他們俱是風度不凡,一位長發束起,灰卡的眼冷冷的直視著對方,本該是雅致瀟灑的男人,卻麵容狼狽,眼底深處的更是愁容與苦意,

而另一位怒發衝冠,英俊的臉因為氣憤而發紅,男人注重細節,從右手小指上的尾戒到周身的穿著無不精挑細選,可此刻卻全然拋棄了形象,

王秋曾經嚐過的苦,傑森都看在眼裏,在得知空難噩耗的那一刻,他甚至還曾經質問老天,為何如此不公的對待她,

那時他多麽後悔,為了事業工作而疏遠最好的朋友,他想彌補,可又怎麽能彌補,

仿佛隻是為了找一個寄托,他把王秋使用過的所有軟件賬戶都收集起來,這些‘遺物’是他唯一能占有的了,他把那些擺在屏幕上,看著它們發呆,似乎希望有一天,它們能重新被主人使用,

這種想法其實和做夢沒有兩樣,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個賬戶被激活,

喜悅已不足以形容傑森當時的心情,盡管他沒有在王秋麵前表現的太多,甚至還佯裝鎮定,隻因為他覺得難為情。

可是這個男人,就是這個男人,傑森恨不得咬牙切齒,

傑森並不知道艾德琳生命垂危的原因,他也不管這些,他隻知道喬恩是她的監護人,理應好好照顧她,

傑森敢發誓如果自己有幸能成為艾德琳的‘父親’,他一定會把最好的一切全部送給她,

事實上。他也已經這麽做了,不過沒有人知道,包括傑森的父母,“你真是一個廢物,”傑森盯著喬恩。一字一句說道,

喬恩有一瞬間變了臉色,

廢物。這個詞就好像一顆巨石,在他心中重重砸下,

他的確就是廢物,艾德琳在他眼皮底下被綁架。而他卻像無頭蒼

蠅一般,四處亂撞。無能為力,

如果不是艾德琳的自救,那麽現在就真的隻剩下一具屍體了,

時隔十二年,喬恩第一次後悔了當初的放棄,

但喬恩的驕傲不允許他在外人麵前示弱,“你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

兩個男人都是頂尖聰明的人物,說的每一句話,都緊緊抓住了對方最薄弱的、最怕麵對的痛楚。

傑森確實沒有任何立場教訓喬恩,甚至沒有立場站在這裏,

他是艾德琳的什麽人。

朋友,奔四的男人與十歲不到的孩子能有友誼。鬼才相信;

父女,可是艾德琳的養父就在這裏;

合作夥伴,這就更荒誕了,

這麽大的破綻,喬恩怎能不懷疑,可是他隻能把一切咽在心底,現在沒什麽比艾德琳醒來更重要,

傑森強行把火氣下來,他不應該為艾德琳再添麻煩,

“抱歉,我衝動了,”傑森不甘的先放低了姿態,

“我知道,衝動有時候可以讓人變得沒有腦子,我不介意,”喬恩淡淡的回道,從他平靜的臉上,真看不出是不是故意諷刺傑森,

喬恩和傑森到底還是沒有吵起來,他們都是成熟的男人,如毛頭小夥般的針鋒相對,並不符合他們的身份,

而喬恩甚至沒有追問傑森與艾德琳的關係,或許他早有猜測,或許他根本不在意,

見氣氛緩和下來,愛莎終於忍不住問了,“喬恩,他們是誰,”

“艾德琳的…”喬恩停頓了半秒才說,“故人,”

故人,多麽玄妙的一個詞,

喬恩又對傑森和尼奧說,

“艾德琳現在在接受治療,”他回答了傑森一直緊追的問題,

也就說,她沒死,

頓時,傑森眼前的灰暗又重新煥發出色彩,

可是接下來,喬恩的話又讓他的心懸了起來,“她腦部有血栓,陷入深度昏迷,暫時我們誰也不能靠近她,”

傑森愣了一秒,接著他便在心裏安慰自己,隻要王秋還活著就好,至少她還在這個世界上,和他呼吸著同一片空氣,

“她什麽時候能醒來,”一直沉默的尼奧出聲問道,“她清醒過來的機會有多大,”

知道隨著昏迷時間的延長,智力必將受到損傷,艾德琳的天賦,尼奧非常欣賞,即使在北京,他們曾經有一段並不算愉快的經曆,他不希望那麽聰明的女孩,最後變成一個傻瓜,

尼奧的兩個問題正是喬恩一直刻意回避,不願多想的,

“我不知道,”他在刻意‘催眠’自己,“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星期一,也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喬恩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愛莎眼睛又濕潤了,

氣氛沉悶下來,

良久,

“我暫時不回公司,你先想辦法和那個小氣鬼周旋,”傑森對尼奧說,小氣鬼是傑森給麥倫的別稱,

他要在醫院裏陪著艾德琳,上一次,他錯過了,這一次絕不再放手,

尼奧剛才已經見識到傑森的情緒失控,所以沒有抗議,難得服從了命令,即使他對傑森和艾德琳之間的關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疑惑,

“你替我對外宣布,我要休長假,”傑森又說,

不過話又說話來,傑森已經很久都沒給自己放過假,他一心一意要壯大自己的公司,忙的昏天黑地。

尼奧點頭,臨走前,他對向喬恩表示了自己對艾德琳的祝福,不要以為他隻是客套,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能讓古怪別扭的尼奧說出這些對他來說‘肉麻虛偽’的話,

……

諾南輕閉著眼睛,和衣躺在**,但意識卻異常清醒,他在腦中正編織著一個美麗的夢。夢中的艾德琳沒有病痛,她可以像正常的孩子那樣奔跑,大聲笑鬧,

夢境雖好,

可諾南的臉依然繃著。眉頭已經皺成了山凹形,長長的睫毛一直在抖動,非常不安穩。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條十字項鏈,仿佛還可以從上麵感覺到艾德琳殘餘的溫度,

從小沒有經曆過大挫折的少年人,在遇到如此逆境時。首先想到的是逃避現實,

無論諾南表現的再紳士沉穩。他終歸隻是孩子,不要指望一個孩子能多麽堅強的承受力,

“砰,砰,”刺耳的擊打聲,擾亂了諾南的心境,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艾德琳都要成植物人了,你竟然還在這裏睡大覺,”露娜站在台階上。隔著窗子對他大喊道,

露娜是真的氣憤了,早晨她一檢查完身體。馬上就去看艾德琳,卻正巧見到傑森與喬恩的爭執。

她站在拐角後麵,看到了艾德琳的爸爸,看到了溫柔如水的愛莎阿姨?,還有兩個沒有見過的男人,

唯獨少了那個男孩,那個阻止她送祝福的男孩,他不是很在乎艾德琳嗎,

露娜有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小妹妹,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

露娜在醫院住了這麽久,兩位哥哥從來都沒有來看過她一眼,所以看到諾南對艾德琳的小心翼翼,她真的羨慕,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年紀,她的二哥卻整天隻知道泡妞,開派對和狐朋狗友鬼混,

可是當看到諾南躺在**‘呼呼大睡’時,她真的大失所望,

諾南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抬眼看著窗外露娜,她的右手還架著矯形架,

女孩雖然氣鼓鼓著臉,但她周身的活力,是艾德琳怎麽也比不上的,

想到還生死未卜的艾德琳,諾南就更難受了,有時候對比很能刺激到人,即使是無意的,

他走到窗前,步履有些遲緩,“你最好下來,”

醫院總共就隻有五個病人,所以一切設施都非常人性化,專門為家屬準備了堪比酒店標準的房間,諾南就住在靠南邊一間,在一樓,窗外是成片的花地,地麵很光滑稍不留神,露娜就有可能從台階上摔下來,那可就是傷上加傷了,

諾南不想再惹麻煩,

他說完,就準備拉上窗簾,

“膽小鬼,”露娜突然衝諾南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從台階上跳下來,小跑著離開了,同有心髒病,但她的心髒要比艾德琳強了不知多少,

連這個陌生的女孩也看出來了嗎,諾南被金色的陽光滋養過的黃玫瑰刺住了眼,他失神般靠在牆上,任身體緩緩滑下,滿目被痛苦印染,他彎著背,緊緊抱住自己的頭,

即使在無人的房間裏,諾南也不願暴露自己的脆弱,

唯有輕輕的抽泣聲,一陣一陣的,哀傷至極,

……

艾德琳全然不知自己為身邊愛她的人們帶來如此悲慟的,她的意識已經完全脫離了現實,

前世三十多年的點點滴滴就像被撥了快鏡頭,在她腦海中開幕又落幕如此循環往複,

她記得她是王秋,在畸形的家庭度過了童年,有懦弱老好人的母親,還有雙性戀的父親,

可偏偏又生長在軍區大院,三個最好的朋友帶著其他同學任意的欺辱她,她卻毫無還手之力,

她含淚含恨把所有的精力全部奉獻給學習,終於,她離開家鄉,離開了祖國,‘逃’到了大洋彼岸,

但她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解脫,同學的冷漠,導師的苛責,對周圍陌生環境的恐懼,圍繞著她,揮之不去,

萬幸,她認識了傑森,一個充滿活力與**的男孩,她的留學生活也陡然轉折,開始變得豐富而充實,

再好的朋友也不會永遠在一起,隨著年歲的增長,不知不覺,她和傑森的關係漸漸淡了,

而她的事業也邁向了頂峰,成為受人尊敬的教授,公司企業爭相拉攏,

可是一場空難卻奪走了這一切,

為什麽命運要如此殘酷的對她,

她不想死,她還有好多未完成的心願,

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待她,

艾德琳無聲的呐喊,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慢慢滑落,

“路易斯博士,病人腦電波頻率超過三十五赫茲,”助手吃驚的說道,

“立刻停住高壓氧的輸入,”路易斯說著,手上也迅速的按下了好幾個按鈕,

“不對勁,頻率還在升高,”助手從未見過這麽高的電波率,再這樣下去,病人會有生命危險的,

迫不得已,路易斯讓納達為艾德琳紮了一針,

隨著藥性的發作,電波圖上的曲線才慢慢降下來,

這已經是他們對艾德琳進行高強度蘇醒治療的第五天,也是第一次出現了這種情況,

是好是壞,還難以確定,

手術之後,艾德琳第一次被推出了重症監護病房,

也讓所有人都升起了希望,

“物理治療已經開始起到反作用,”路易斯在腦科方麵並不是權威,所有能試的方法,他都已經用過,如果艾德琳再不醒來,這顆剛剛換上的心髒也會逐漸衰竭,

“我已經聯係了我的大學同學,他專攻腦外科,是這方麵的專家,兩天之內就能到達曼哈頓,在這之前,你們可以試著與她交談,她的大腦皮層意識域非常活躍,親人的聲音能喚醒她的概率很大,”

才短短的五天,

艾德琳已經瘦得不成樣子,臉頰已經徹底凹陷進去,麵無血色,卡白中甚至發青,營養液順著透明的管子,慢慢輸送進她的身體,似乎隻有呼吸麵罩上的點點濕氣,還代表著這個孩子還是活著的,

虛弱的模樣足以讓見者落淚,

喬恩輕輕抬起艾德琳的手,冰涼涼的,

“對你,我那天的拳頭太輕了,”傑森就站在喬恩身後,他的目光落在艾德琳臉上,與記憶中的王秋漸漸重合,傑森的心莫名突然有了一種懸空感,就好像失去了什麽,再也找不回來了,

喬恩沒有說話,這幾天,傑森和他一樣,一直守在病房前,大公司的決策者,卻拋下所有公務,他對艾德琳的用心絲毫不比自己少,

傑森就好像在逼喬恩,或者是在‘示威’,而且意思很明顯,不要以為艾德琳離了他就不行,既然他不能勝任父親的‘職位’,有人可以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