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私贈予
沈書玲和徐蕊心急火燎的趕到北京的醫院，匆匆推開病房大門，見到房內的情形都愣住了，
徐蕊甚至退後一步，又瞧了一眼房間號碼，
是509呀，
那這個外國人是誰，
“媽媽，”王湛喝了秋琳給她買的粥以後，精神好了很多，她又看了看沈書玲身後高壯的婦女，悶聲叫道，“奶奶，”
秋琳從窗台旁的椅子上站起來，對王湛說，“我走了，以後不準再打我的電話，”
就算打了也沒用，過幾天她便回美國，
“姐姐…”王湛知道她恐怕再也見不到秋琳了，眼裏有些不舍，不管秋琳對她的態度再差，她至少是關心她的，
秋琳對‘表弟媳’沈書玲不熟，更厭惡徐蕊，所以直接繞過她們，徑直朝門口走去，
“等等，你是誰，”徐蕊拉住秋琳的手臂，
沈書玲對秋琳有很深的印象，在民政局時，即使她戴著墨鏡，看不清相貌，但這柔美的身姿，沈書玲還記得，
“媽，放下手，”沈書玲連忙扯過徐蕊抓在秋琳身上的手臂，“她是王晴大姑的…”沈書玲也不知道這個外國女孩和王晴的關係，
“王晴？”徐蕊一聽才好好打量秋琳，心中奇怪王晴怎麽會認識這樣出眾的外國人，
趁著徐蕊愣神的片刻，秋琳提著包離開了病房，不管徐蕊在後麵‘大喊大叫’，
“喂，你怎麽回事，做了虧心事急著跑啊，”
“奶奶。不要說了，”尚在病中的王湛突然提高音量。衝徐蕊大聲道，“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是你獨斷的要把我送到美國留學，我才十四歲啊，你考慮過我的想法嗎，”
“如果不是姐姐幫我付足了所有醫療費，我恐怕還要看那群老師的臉色，如果不是她為我買稀粥，我到現在都餓著肚子。”
徐蕊被孫女吼‘傻’了，
沈書玲抱住王湛，“我們不去留學了，不去了。”
“不。我要去，”王湛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因為那個姐姐是美國人。所以我要去美國，”
醫院門口，
秋琳抬手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卻被人搶先一步，
“鼓樓南路，”姚杏瞥了秋琳一眼。不客氣的關上車門對司機說，
“不好意思。我快換班了，不去昌平，”司機轉頭說道，
姚杏皺眉，“北京的出租車服務態度就是這樣的？”她急著去見尼奧，脾氣不怎麽好，
司機沒理她，而是從拉下車窗問秋琳，
“這位小姐，您要到那兒？”
“國際萬麗酒店你願意去嗎？”
“可以，正好順路，”司機對姚杏說，“小姐，您可以下去嗎？”
“我為什麽要下車，”姚杏氣道，“先來後到，”
秋琳不想為乘出租車與人發生爭執，不僅有失風度，而且影響心情，
她朝街道另一頭走去，不再關注那位‘炸毛小姐’最後到底有沒有如願，
……
所謂晚上的活動依然是飯局，不過密級最高罷了，並且多了許多來自中國政府部門的保密人員，
“凱特的學生終於願意露麵了，”舉杯交談的密碼專家們看見姍姍來遲的秋琳和凱特紛紛放下酒杯，與他們寒暄交談，令秋琳接應不暇，
這時一位身穿陸軍軍裝的中年男人走到秋琳跟前，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軍銜稍低的下屬，秋琳注意到男人肩頭的標誌，從小在部隊裏長大的她不會認錯，這個男人是中將，
“尼克先生，你好，”男人首先對凱特說道，
“你好，”凱特也看出男人身份不低，端正了神色，
“我姓周，”男人說著笑起來，“我的英語不怎麽好，還是由我的副手替我說吧，”
他的副手走上前，向凱特和秋琳介紹，
交談了良久，在中國人慣有的繞彎子和含蓄的表達裏，秋琳參悟了半天才明白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位周姓的軍副參謀長先生，主管部隊信息科技作戰，前天的研討會他也在場，不過座位位置相當低調，
在看過秋琳出色的演講之後，他對她的差分攻擊程序產生了相當濃厚的興趣，
因為如今許多中東國家，包括印度軍備用密碼都參照過比翰納設計的ripemd算法，
“我們想與您的學生單獨談談，”周姓副參謀長的副手總算說明了來意，
凱特看著秋琳，他在征詢她的意見，密碼安全總與政府分不開聯係，比如他明麵上是大學教授，前惡意黑客，暗裏也向美國國安部門效勞，
而秋琳原本就是中國人，幫助自己國家再正常不過了，
於是秋琳點頭，
穿過走廊，秋琳被帶到一間相對封閉的房間，裏麵已經有三位身著軍裝的軍人，一個高胖，一個戴著眼鏡，一個很年輕，
而周姓副參謀長並沒有進來，
的確，以他的官位，與秋琳這樣的小女孩交談太有失身份，
首先說話的是那位高胖的軍官，“你好，琳小姐，請不用緊張，”
“還好，我並不緊張，”對他們，秋琳沒有用漢語，她隻希望這群人沒有調查過她，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沒有，也對，表麵上她不過一個普通的美國學生而已，有什麽能被人惦記的，
“是這樣的，我們想購買你的差分核心代碼部分，”高胖軍官也不多說廢話，在他看來，秋琳隻是一名頭腦極聰明的美國小女孩，比起對付那些政客要簡單多了，
“我已經公布了所有算法，我的論文大概會刊登在下個月計算機協會期刊上，”秋琳說，她倒沒想到這些人找她是為了代碼。“那時你們可以免費查閱，”
女孩沒有一般天才的恃才傲物。甚至還特意放慢了語速，她溫和謙虛的態度輕易的贏得在場三人的好感，
戴眼鏡的男人說，“但我想你不會把最核心的部分全部公開，”不是說秋琳小氣，而是因為這是計算機密碼學界的慣例，幾乎所有的科研人員在無私貢獻的同時，都會有所保留，
秋琳確實會這麽做。她想了想，問高胖男人，“你們預備的費用是多少？”
高胖男人原以為說服這個美國人要耗費些嘴舌，沒料到她如此好說話。果然還是女孩容易‘耳根軟’。“我們會完全按照美國專利法的規定，給予你應得款費，”
兩輩子。秋琳已經發表過幾十項專利，她大概能估算出錢數，對現在的她來說不算多也不算少，
秋琳佯裝考慮的想了許久，然後對他們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購買我的研究成果。我很高興，所以。…”她故意裝出沒見過世麵的語氣，“所以我把所有代碼都送給你們吧，”
高胖男人頓時有種天上掉餡餅的錯愕感，他們早先曾想過無數種可能---以‘愛國’的名義拒絕；提高要價……唯獨沒預想過‘白送’，
“為什麽？戴眼鏡的男人看著秋琳，她唇邊一直帶著淺笑，根本不像在開玩笑，
“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你們願意購買我一個普通學生的研究作業，我感到非常榮幸，怎麽還好意思收你們的錢，”秋琳非常真誠的說，
她也隻能以這種方式為祖國效勞了，
最角落一直沒開過口年輕人抬眼望向她，軍帽簷下，黛青的瞳眸流光溢彩，
這個美國女孩真有意思，絕高智商的人都是這樣的嗎，實誠或者說，冒傻氣，
“我明天把資料給你們送過來，”秋琳起身對高胖男人說，
不僅免費，還送貨上門，即使是身處高位的軍官也不好意思了，高胖男人連聲說，“不用，不用，我們會派人到你所在的酒店取，”
待秋琳倩麗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高胖男人才對角落的年輕人說，“您怎麽一句話都不說，”這位小祖宗硬要跟著他們保密科過來，著實讓他們有壓力，
“我的英語太爛，不敢在外國人麵前丟臉，”紀融摘下軍帽，黑發刺刺的搭在耳鬢，不羈又帥氣，
……
回到酒店，秋琳才把一切告訴凱特，
“如果讓那群家夥知道，你吃不了兜著走，”凱特口中的那群家夥自然是國安局與聯邦調查局的‘同事們’，
秋琳所做的往輕裏說專利交易，往重裏說可以是‘叛-國’，
“如果我不答應才是‘叛-國’，”雖然和那幾個軍人交流得很輕鬆，但實際上秋琳一晚上心情都不好，怪異的道義與國家榮辱感充斥在她心中，
“哎，隻要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凱特歎氣，他能明白秋琳的煩悶，外表再如何西化，這個孩子骨子裏還是中國人，當然要把最好的奉獻給自己的祖國，凱特換位思考，如果是他，也會這麽做，
翌日，
秋琳獨自在酒店二樓吃早餐，她剛喝完牛奶，就看到一雙修長的腿邁進她對麵的小沙發，坐了下來，
秋琳抬頭，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大抵二十歲左右，頭發蓬鬆淩亂，‘頹廢的帥氣’是近些年比較流行的發型，他的眼色很特別，至少在中國人裏，很少有這樣的顏色，有些像青色的琉璃，充滿變幻莫測的瑰麗，
秋琳看著他沒有說話，反正早餐也吃好了，秋琳以為他坐錯了位置，或者是無聊的搭訕者，
紀融從上到下好好把秋琳打量一個遍，然後用與他外表非常不搭調的喜感語氣對她說，
“哈嘍，”
秋琳不理他，站起來欲走，紀融一個大步就攔在她前麵，
“哎，昨天是小傻蛋，奇怪了，今天就變成了小冰塊，難道是裝出來的，我說嘛，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笨的女孩，至少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
紀融低頭湊近秋琳的臉，似乎要找出不同來。
他說的是漢語，以為秋琳聽不懂，
而秋琳也從這一段胡言亂語，明白男人大概的身份，她往後退了一步，與紀融隔著安全的距離，
“你是來取代碼的，”她說，
紀融揉了揉耳朵。遺憾的說，“我的英語真是沒救了，”
這話讓秋琳險些被剛吃的土司噎住，雞同鴨講也不過如此罷。
秋琳朝餐廳入口處看了看。果然發現幾個一直在注意這邊的便裝男人，
也不知哪兒來的小白癡，連英語都講不溜。就跑到她麵前丟人現眼，
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沒有，秋琳與紀融便各自在心裏給對方取了外號，
軍區保密部門當然不會真讓一個混世魔王來攪壞要事，一位打扮平常的中年男人走近秋琳，打破他們的僵持。
“琳小姐，”他從文件夾裏掏出證件。給秋琳示意，
“那他是誰？”秋琳指著紀融，
中年男人尷尬的看了一眼紀融，“他，他是，”
“來玩的，”秋琳替他回答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二世祖，
紀融外語水平再低，也懂play這個詞，他坦然的點頭，“沒錯，我就是來play的，”黛青的眼睛笑起來顏色深了許多，緊貼下睫毛的臥蠶鼓了起來，竟有些可愛，
但他說的話太沒文化，令人不敢恭維，
秋琳懶得和這種人計較，她從包裏拿出光盤交給中年男人，“所有源代碼，還包括可運行程序以及我研究的數據資料全在裏麵，”
“謝謝，”中年男人感激道，他都沒想到這個外國女孩如此貼心，把自己心血都白送給他們，
“還需要我做什麽？”秋琳問道，
“沒有，沒有了，”中年男人連聲道，
秋琳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後說，“那我可以走了嗎？我還有其他事要辦，”
“當然可以…”
“等等，”紀融叫住秋琳，“我們定個時間‘約會’怎麽樣？”明明是輕佻的話語由他說出來，卻令人完全聯想不到任何綺想，就好像是普通的吃飯邀約，
是這個‘孩子’童心未泯，還是玩女人的水平太高了呢，
“紀小少，總參讓我告訴您，如果再不回家，就要派您的小叔叔過來逮您，”
“別說了，”紀融抬手，臉色變得怪怪的，“我現在就回去，”
他看也不看一旁的秋琳，直往外走，與特意過來找秋琳的成瑾擦肩而過，
“抱歉，琳小姐，我們給您添麻煩了，”中年人說著，也告辭離開，
“你怎麽過來了，”秋琳望著迎麵朝自己走來的俊秀男人，有些詫異的問，
“你不是說今天要去昌平，我來送你過去，”再清淺的笑，在成瑾臉上都變得絢然如花，是因為有一雙桃夭般豔麗的眼睛麽，
“你不上課嗎？”秋琳和成瑾還沒有熟到可以心安理得的麻煩他的地步，
“大三的課程不多，況且才剛開學，”就算有再多任務，與秋琳相比，也不重要了，“不用覺得有多麻煩我，我本來就準備去那邊兜兜風，”
秋琳知道這是成瑾好意，她又想起前天出租車司機對那個‘炸毛小姐’的拒載，於是點頭同意了，
寧靜的花園，一棟三層建築佇立其中，房屋風格還是上世紀蘇聯樣式，
紀融剛進屋，一個青花小陶瓶直朝著他的臉飛來，紀融飛快的躲開，但還是被腳下的地毯絆倒，陶瓶在他身邊破碎成數片，
“爺爺，我剛回國，你就要殺我，”紀融衝大廳裏健朗的老人吼道，
紀河川比紀融更生氣，他指著這個愛不得恨不得的孫子，怒斥，“把你送到美國，整整五年，居然到現在連一句英文都不會說，你這種渣滓活在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紀河川越想越有氣，抄起桌上的紫茶壺就要‘砸死’紀融，老軍人的脾氣總是很大的，
“啊，”紀融‘哇’的假哭起來，“奶奶啊，爺爺發神經了，他要殺自己的獨孫啊。紀家要絕後了啊，”
“你這個臭小子簡直要氣死我。”紀河川搶過旁邊小保姆手裏的雞毛撣子，
紀融想跑，但哪裏是上過戰場的紀河川的對手，紀河川一把抓住他，手上的雞毛撣子直往紀融背上招呼，
“我讓你在外國胡作非為，不學無術，”
“我讓你變成潑皮無賴，”
“你對得起你過世的父母嗎。”
“你…”
一聲聲的悶音，那時棍柄與背肉接觸的聲音，紀河川顯然不是在開玩笑，明明該疼的嗷嗷叫的時候。紀融卻一聲沒吭。緊緊咬住牙，任由紀河川‘抽打’自己，
紀洵接到消息趕回家時。便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在往死裏揍他的侄子，
紀洵並沒有勸架，而是繞過他們，在沙發上坐定，
“二少爺，再這樣下去。老將軍要把小少爺打死了，”保姆實在看不下去。對他說，
“我爸不會讓這隻小兔崽子死，半死不活才是最好的教訓方法，”紀洵一如十年前的溫和，但歲月依然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紀河川畢竟年紀大了，不一會兒便累得氣喘籲籲，紀洵立刻走上前扶起他，為他順氣，“爸，別氣了，不值得，”
紀融側倒在地上，後背濕了一片，那是血，乍一看真像一具屍體，
“我要上去休息，你給我接著打，”紀河川把雞毛撣子擱在紀洵手裏，步履蹣跚的上了樓，
“叔叔，”紀融艱難的抬眼，“別打我，”
“打你？”紀洵冷笑，“我怕髒了我的手，快起來，”
紀融撐著桌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得他呲牙，
“這是你荒廢五年寶貴時間的後果，”紀洵扯著紀融的胳臂就往裏間拖，“你看看你除了玩樂還學會了什麽，”他把紀融扔進浴室，
“我不是學習的料，”紀融還想爭辯，
“別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紀洵真不明白他哥哥嫂子那麽出色，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乖張的小混蛋，“我已經聯係好了，過幾天你直接去清華，”
紀融瞪大眼睛，剛要反駁，
“閉上你的臭嘴，如果這次你再敢闖禍，不用你爺爺動手，我先削了你的皮，”
……
“JEEBO亞洲，”成瑾麵前一馬平川，唯有視線中間一座高大的建築平地而起，
這個奇妙的外國女孩無時無刻不在給她驚訝，
“我朋友的公司，我來看看，”成瑾已經知道她許多秘密，不再多這一個，況且也沒什麽好在意的，
“我能和你一起進去嗎？”成瑾突然問她，
秋琳愣了楞，才說，“你剛才不是說要去八達嶺那邊兜風？”她倒不是排斥成瑾，但總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好像他們的關係很好似的，
“你瞧，天陰了，”成瑾指著十幾分鍾以前還是萬裏晴陽而此刻卻烏雲密布的老天，“等我去了那頭，下起雨來，恐怕要堵到半夜才能回家，”
“而且我還要送你回去，與其站在這兒幹等，不如去參觀參觀這家著名的公司，”
他的話非常有道理，秋琳找不到任何漏洞，她完全被成瑾給繞進去了，所以同意了成瑾的要求，
“我找尼奧，”秋琳在前台作登記，自從換了手機，她便刪除了以前所有的號碼，包括尼奧的，
“您的名字是？”
秋琳停頓了半秒才回道，“秋琳，”傑森應該沒告訴尼奧她改名字了吧，
前台服務小姐的視線從秋琳飄到一旁的成瑾身上又轉回來，精致的外國女孩與風流的中國公子，這個組合看著就賞心悅目，
“請稍等片刻，”服務小姐拿起電話，撥通了副總裁助理的電話，“有一位秋琳小姐找尼奧先生，”
聽到秋琳這個名字，尼奧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艾德琳，而是這段時間造成轟動的天才少女，
尼奧心裏很莫名奇妙，她找他做什麽，
“十分鍾以後讓她上來，”尼奧對助理說，
“原來你的朋友是JEEBO的大總裁，”成瑾說，他和秋琳站在玻璃窗前，就在剛才瓢潑大雨突然而至，劈裏啪啦的打在草地上，飛濺到玻璃旁，外麵的景物也變得朦朦霧霧，
“是啊，他前幾天提醒我到這邊來看看，”秋琳出神的望著外麵泥土與雨水的混合，
其實就在不久前，傑森肯定的告訴秋琳，她現在所在的這家公司將會屬於她，
這時，服務小姐的聲音從秋琳背後傳來，“姚小姐，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