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秋琳是守承諾的人，即使工作忙的暈頭轉向，但沒有忘記她還有幫助沈青做畢業設計的任務，
夜深人靜，電腦屏幕上的光線照亮了秋琳的臉，
‘機密信息的劃分隱藏技術’，
秋琳摸著下巴，微微詫異沈青怎麽選了這麽一個課題，難道她早料到她會幫她‘做作業’？
去年她和凱特尼克為一家信息公司做項目，其中就有信息隱藏應用，完成之後，凱特尼克以自己的名義發表了一片論文，在信息密碼學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說起來那篇研究性質的論文，秋琳也參與了，不過她不想搶老師的風頭，才要求不要署名，
秋琳略微思索了片刻，兩隻手便開始忙碌起來，
她的時間不多，距離沈青‘上交作業’的最後限期也沒剩幾天，所以秋琳決定改變重點，節選他們的研究，再做深入分析，應該就可以交差了，
但是秋琳壓根沒有想過，她和凱特尼克是處於計算機領域頂峰的人物，換個通俗一點的詞，就是科學家，
他們所作的學術研究，是正常大學本科生能掌握的嗎，而且即使秋琳盡量用淺顯的詞語表達，可對普通學生來說恐怕連理解都困難，
況且隨著知識不斷積累豐富，秋琳已經很難用普通學生的思維來思考問題，她所站的和選擇的角度都在一個足夠高的起點，
其實秋琳應該接受成瑾的好意，由他來操刀沈青同學的作業比較妥帖，
兩天之後，秋琳便通知沈青來公司‘領作業’，
“好，好，我馬上就去，”沈青一個激靈。跟猴子似的，從**翻下來，披頭散發，撒著拖鞋往衛生間飛衝。
“她這是吃了興奮劑吧，”
沈青睡眼朦朧的室友被吵醒，心煩的說，
“沈青，小點聲，我們還要睡覺呢，”
“我馬上就出門。不打擾你們，”沈青隨便拿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腳慌忙的往鞋子裏鑽，
有位室友支起身體，往下看她，“你現在要到哪裏去，天天往外跑，你的畢業設計怎麽辦。還是說，你真不想畢業了，”
她的語氣裏頗有幾分瞧不起的意思。
說起來，沈青也是清華的學生，同學個個是牛人，本身計算機係的女孩就少，沈青班上就四位，正好湊夠一間寢室，除了她，兩位保研，一位出國，
隻有她。勉強沒有掛過科，但一直吊車尾，這就是選錯專業後的悲劇，硬是把一位學習優秀的學生逼成了現在這幅德行，
離答辯日期隻有一個星期不到，大家早就準備妥當了。隻有沈青，每天不知在瞎忙什麽，無所事事，年級裏不少人暗地裏笑話她，包括她的室友們，
沈青習慣了這些冷嘲熱諷，“到時候再說吧，”她笑著拉開門，離開了宿舍，
“心理素質真是好，難道是在jeebo這種大公司裏鍛煉的，”
“嘖，她要是拿不到畢業證，肯定會被解聘，希望到時候她不要哭，”聽起來像關心，實際卻是幸災樂禍，
她們習慣了沈青的弱，可她卻是今年全學院唯一收到jeebo正式錄用通知的人，僅憑這一點，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羨慕嫉妒，而且有男有女，再說沈青前段時間還一直在美國公費出差，讓她們很眼紅，
而沈青可沒有她們那麽複雜的心思，心花怒放的衝到了公司，連高昂的出租車費也沒放在心上，
但當她見到秋琳的成果，卻有些遲疑，
“怎麽了，難道哪裏有問題，還是不符合你們老師的要求？”秋琳疑惑，她專門到學校網站上下載了畢業論文規範，要求果然相當嚴格，從格式到內容，和三十年前她畢業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
“是，是太符合要求了，”沈青呆呆的說，她隻稍微翻看了這篇很薄的論文，隻有十八頁，
可是從第一句話開始，她就看不懂，
‘馬汀米思教授在去年二月份提出了魯棒編碼，根據魯棒理論……’
馬汀米思教授是誰，魯棒理論又是什麽，…
標準的中文科學論文，沒有一個錯別字，還附了詳細的圖解與流程圖步驟，以及短小精湛的源代碼，
而最後幾頁全是英文，按照學校要求，論文必有節選文獻，但這些語段都是秋琳親自寫的，
“老板，”沈青雙眼呆滯的看著秋琳，“你真的和我一樣年紀嗎，”這種論文連學校裏的老師也不一定寫得出來，她居然隻花了兩天時間就完成了，秋琳真的是天才，此刻沈青心裏隻有崇拜與感慨，
秋琳隻能笑著說，“我去年和老師做過相同的課題，所以我們的運氣正好，”
“要我跟你解釋一遍嗎？”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好看，”沈青把論文放進包裏，秋琳的幫助已經足夠完美，再麻煩她，沈青自己都不好意思，不是有一個詞叫得寸進尺麽，
回到學校，沈青先把秋琳的論文傳給老師，她算是最遲上交的學生，
負責沈青同學的導師一收到論文，很自然的打開文件瀏覽，挑錯或者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
可是隨著文章內容慢慢滑下，這位老師的目光越來越吃驚，當看到最後一頁，那標準的英文論文書寫格式時，他胸中已經堵著一股子怒氣，
這個學生膽子未免大的要戳破天了，
居然敢原封不動的抄襲國外學者的論文，雖然這位老師承認學生的‘翻譯’很到位，
老師馬上在論文檢索網站裏試圖搜索這篇論文，但什麽也沒找到，連相似的都沒有，
他奇怪了，於是通知其他的教授老師過來，
不得不說，秋琳的論文內容很驚豔，見者無不讚歎的。而好幾位教授為了找到論文的出處，忙活了一天，
“不是抄襲，”有教授肯定的說。“這是一篇原創的設計論文，沒想到我們學院裏還有如此出色的學生，這篇論文足以登上國際學術主流雜誌，”
負責沈青的導師指著沈青的名字說，
“不對勁，這個學生的成績我特意看了，和優秀沾不上邊。連保研的資格都沒有，好幾門核心專業課成績在及格邊緣，她絕對不可能寫出這樣有水平的研究論文，不，已經可以稱得上著作了，”
特別是後麵如此專業的純英文論述，完全不像一個中國學生能寫得出來的，
秋琳用兩天寫出來的論文。沈青花了整整一周才勉強弄明白，臨到答辯前一刻，她還拿著論文紙。愁眉苦臉，萬一到時候回答不上來，露餡了怎麽辦，
而等她進了教室，才徹底傻了眼，
導師、五六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居然還有副院長，三堂會審般坐在前麵，見到她，都同時肅穆的看過來。
沈青條件反射的轉身，這一刻，她腦子裏第一反應是逃跑，沒想到輔導員就在門口，立刻抓住她的胳臂，
沈青欲哭無淚。
她完蛋了，
臨大學畢業隻不到半個月，沈青卻出了大名，全學院，乃至全校，
因為沒有誰的論文，由七八個老師同時審核答辯，其中還有副院長，
“論文抄襲，”
“我就說她怎麽什麽都不做，原來早就準備了一手，”
“這下麻煩大了吧，估計得開除，大學四年就這樣白過了，”
……
但事實是，
在重重‘壓迫’下，沈青死咬牙，堅決不承認，“是我寫的，”
“哦，是嗎，”計算機學院主管教學的副院長似笑非笑，“那你告訴我你是從哪裏知道匿形算法的？”
沈青心慌了，這個專業術語，她專門上網查找過，隻言片語的介紹，還不如秋琳論文裏的論述清楚，
她哪裏知道，這是凱特尼克和秋琳去年年末才研究出來的針對信息隱藏的攻擊算法，在頂尖學術界有流傳，可並未正式發表過，
沈青當然可以說是自己發明的，但是這謊太不具備可信度了，所以副院長的問題用的是‘知道’，
沈青低著頭，又急又怕，四周教授老師們的目光快把她盯穿了，
見學生緊張害怕，副院長這時又緩和了語氣，“隻要你老實告訴我們論文的作者是誰，再誠心認錯，學院不會開除你，”
沈青一聽，心裏一陣打鼓，副院長說話有分量，應該不會騙她，但是真的要出賣老板麽，
沈青小心的看著副院長，“我能不能先打個電話？”
得到允許，沈青連忙走到教室最角落，撥出號碼，‘賊眉鼠眼’，她捂著嘴，
“老板，”
彼時秋琳剛到技術部，狄登和新人吳浩發生了爭吵，並且不可開交，而狄登隻有她管束得了，
“我正好也要找你，你什麽時候回公司繼續上班，”秋琳急需助理幫她處理雜事，
她手裏拿著電話，走進工作間，圍觀勸解的員工立刻散開，為她讓出了位置，最裏麵的辦公桌上，地下，文件撒了滿地都是，連廢紙簍也翻到在地，
狄登和吳浩兩個人麵紅耳赤，顯然都處於憤怒狀態，吳浩是剛出茅廬的大學生，當然不會與狄登動手，不過看現場，就算口頭，他們鬧得也算有些大了，
狄登見她過來，臉一撇，雙手抱臂，走遠了些，
吳浩對秋琳一直懷有畏懼，此時更是低下頭，害怕被懲罰，
電話裏，沈青的話還在繼續，“老板，學院裏發現論文不是我的寫的，他們現在正在逼問我…”
秋琳以手扶額，她真是一個頭三個大，“告訴他們吧，沒有關係，我現在有事，先掛了，”
不等沈青反應，聽筒裏隻剩下嘟嘟聲，
“可以說了嗎，”那頭眾老師還‘虎視眈眈’，
沈青眼睛一閉，豁出去了，“是我的老板幫我寫的，”
“你的老板是誰。”副院長疑惑的問，他們不可能連一個默默無聞的學生找到了什麽工作都知道，
“秋琳，天才秋琳。”
於是四周詭異的寂靜了，連圍在外麵想看笑話的同學都呆若木雞，
……
辦公室裏，
“你怎麽能為難一個新人，”對狄登，秋琳收起了笑臉，很嚴肅的說。“以你的身份，就算和他有爭執，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發作，你明明不是一個好怒的人，怎麽就看他哪裏不順眼，”
一番話對狄登來說好像不鹹不淡似的，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告訴過他鏈路校驗碼編程的時候。應該放在字段最前端，但是他給我的程序，卻放在了中間。”
狄登現在的職位是軟件設計部總工程師，也就是吳浩的直屬上司，
狄登主動的解釋，讓秋琳緩和了語氣，“也許僅僅是個人習慣問題，很多人不會注重這種細節，”
“已經不是第一次，我發現這個中國人就是要和我對著幹，別告訴我他聽不懂英語，”
“應該是你敏感了。和你作對對他有什麽好處，就算真有錯，我會解雇的是他，而不可能是你，”
“下次你需要試著和他溝通，而不是一股腦的把氣撒出來。你是我身邊的人，代表的是我的形象，明白嗎，”
秋琳話裏明顯的偏袒和維護讓狄登心裏很舒服，嘴角也露出一絲笑，
做完狄登的‘思想工作’，
第二天，
秋琳又去找吳浩，這個男孩可是一根極好的苗子，其實有些話，秋琳沒有跟狄登說，她相當懷疑狄登是‘嫉賢妒才’，
公司裏和吳浩關係最好的是成瑾，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又同一期進公司，自然成為了朋友，
“我已經準備好辭職，”吳浩垂頭喪氣，
成瑾勸他，“你想太多了，”
“狄登克勞爾和老板的關係大家都知道，就算老板現在有了男友，你看他們兩個還是形影不離，我這次徹底得罪了他，死定了，”
他又看著成瑾，滿心希望的說，“你和老板關係也好，幫我說兩句好話吧，我很喜歡jeebo的工作環境，哦，隻除了狄登克勞爾，他簡直處處在刁難我，校驗碼放在哪裏效果明明都一樣，硬要雞蛋裏挑骨頭，”
憑吳浩的本事，多得是公司巴望著他，還有那些名牌大學的橄欖枝，他實在沒必要在jeebo受氣，
“也許和個人行事風格有關，他比較嚴謹，你比較隨意，我覺得應該談不上刁難，”成瑾想了想說，“你們需要的隻是溝通，”成瑾的看法與秋琳一模一樣，
“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輕笑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老板，”吳浩嚇了一跳，像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倒是成瑾還坐在原處，滿眼含笑，
“老板，對不起，”
吳浩和沈青同年，與秋琳也同年，可在秋琳麵前，不自覺的局促畏懼，“
秋琳感到好笑的搖搖頭，她說，
“我沒有那麽可怕，更不會解雇你，就像成瑾說的，你和狄登需要溝通，狄登以前沒有在中國工作過，對這個環境很不熟悉，所以可能脾氣比較暴躁，互相體諒一下吧，”
吳浩點點頭，秋琳說起話來，語氣平和，又麵帶微笑，輕易的緩解了吳浩的壓力，
“雖然編程風格因人而異，但有時候，你還是需要注意，你和狄登的爭執由鏈路編碼而起，校驗碼的位置對整個程序的運作確實沒有影響，可或許因為這細微的差別，我們的係統就會被攻擊者鑽到空子，……”
吳浩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校驗碼在中間，有可能和前後代碼構成一個整體，黑客很可能趁機會嵌入自己攻擊碼，到時候，進入係統就可以直接跳過整個校驗環節，……”
“我們是負責安全的公司，所以要關注到每一個微小的細節，……”
一番話讓吳浩仿佛回到了學校，坐在教室裏聽老師教導，不過這位老師太與眾不同了，她講述的內容在學校裏永遠不可能學習到，
成瑾靠在椅子上，望著侃侃而談的秋琳，難掩眼裏的欣賞。他真羨慕那位諾南肯特先生，贏得了她的芳心，
秋琳親自出馬，這件小衝突才終於圓滿解決。不過尼奧事後讓秋琳管束狄登的言行，他和普通員工爭執，確實不應該，
幾天之後，沈青回到了公司，到秋琳那兒報道後，秋琳還沒說話。她突然雙手合十，“老板，救救我吧，”不論語氣還是神態都可憐至極，
正巧姚杏路過，見到她這幅樣子，大笑起來，“秋。你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把小助理逼成這樣，”
秋琳看了她一眼。“請用中文，”跟在尼奧身邊，姚杏很安分，但秋琳看不慣的唯獨是她這一點，死活不願意說漢語，連狄登都偶爾冒幾個漢語詞匯，
“ok，ok，我不說話了，”姚杏連連擺手。快步離開，
沈青沒見過姚杏，還以為她也是美國人，至少是華裔吧，
“說罷，又怎麽了。”秋琳猜也猜得到與沈青的畢業論文有關，
沈青偷偷瞄了瞄秋琳的臉色，見沒有生氣，才敢開口，“學校知道是你幫我寫的論文，”
“嗯，這件事我也知道了，”秋琳看著沈青，“所以現在學校要處罰你？”
“不，不是，”沈青連連搖頭，
“那你可以順利畢業嗎？”秋琳又問，
沈青有些猶豫，“要看你的態度，”
秋琳驚詫又好笑，她什麽時候權利大到可以代替大學決定沈青去留，“我的什麽態度？”
沈青真的不想再麻煩秋琳了，可是這次她的‘身家性命’都掛在秋琳身上，“我們學校邀請你去做一場演講，隻要我能讓你同意，馬上就可以拿到畢業證，”
秋琳想了想，問道，“什麽類型的演講，”
秋琳沒有直接拒絕，沈青覺得有戲，馬上說，“學術的建造，公司的經營管理，…什麽都可以，隻要你認為可以講的，”
說完沈青飽含期盼的看著秋琳，就等著她肯定的答複，
演講…
秋琳很擅長，
正好最近她準備增強公司旗下產品的宣傳力度，要不就從這個演講開始吧，
於是隔天，校園裏到處貼滿印有秋琳圖片和簡介的宣傳海報，以及大篇幅的橫幅：所有教學樓外，書報亭，宿舍、食堂門口，連樹幹上都有，
秋琳的名氣可見一斑，
作為年輕人中出類拔萃的代表，秋琳非常受大學生的追捧，不止在美國，在中國也一樣，
校方對此相當滿意，立刻爽快的發給了沈青畢業證，還表揚了她一番，畢竟她做了兩件好事，第一請來了秋琳，第二那篇論文很有作用，美國計算機界最前沿的技術，可不是輕易能夠知道的，
所以即使秋琳最後拒絕了演講的邀請，沈青也不一定畢不了業，
演講的時間定在晚上六點半，已經入夏，天黑得晚，到了時間，天空還是通亮的，
計算機學院的報告廳外麵被人們圍的水泄不通，裏三層外三層，他們很多是從其他學校慕名而來的學生，
經常有著名人物作在這座報告廳裏報告，但從沒有出現過如此沸騰的場景，幾乎每個人臉上都難掩興奮，
報告組織者覺得應該把地點改在體育館，這仗勢感覺跟巨星演唱會有的一拚，
他們幾經疏導才終於讓外麵的學生離開，恢複了交通秩序，但還是有不少學生老遠的看著，也許就想親眼見見秋琳到底長什麽模樣，
秋琳所坐的車，準時在六點二十停在了報告廳門口，秋琳首先下了車，為了配合今天的場合，她衣著比較中規中矩，一身黑色的長袖及膝連衣裙，以及高高盤起的白色頭發，硬是讓一旁的接待者驚愣住了，這個女孩的氣場現場無人能比，即使她看起來那麽年輕，和校園的學生一樣年輕，
在她後麵下來的是沈青和成瑾，今天秋琳隻讓他們兩個陪著自己，因為他們都是清華的學生，
在計算機學院的地盤上，自然有人認出了沈青，
直歎她狗屎運走到了家，在jeebo公司工作不說，居然還跟在秋琳身邊，現在哪裏還有人看她的笑話，都羨慕嫉妒恨去了，
報告廳裏，組織人員還在試麥克風與其他音響設備，台下坐滿了密密麻麻的學生，連過道上和後門間的空隙都塞滿了人，還有特別邀請的媒體攝製人員在前麵，這是秋琳默許的，她本來就是要‘打廣告’，
秋琳走上台那一刻，現場立刻安靜下來，幾百雙眼睛全都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