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危言聳聽還是真知灼見？
“周總，能給我們談談你們的具體合作計劃吧。”
柳蔚虹麵帶微笑，終於把話引進了正題。
“這個……”周田夫猶豫起來，看了楚立衡一眼，才說：“楚區長，柳小姐，我們的項目目前還處於籌劃階段，還沒有太詳細的計劃。”
他這話說得很含蓄，在場的都是精明人，誰都能聽出他的潛台詞是什麽。人家二位留洋學者是對這幾個過分年輕的“太子黨”沒信心，所以一下子還不能確定要跟他們合作。
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他們估計還想著，自己這vcd製造廠剛剛打算投產，怎麽這幾位南方省的太子黨就起心想和自己合作了？國內一般人對這種影碟機技術還不太了解吧？
楚立衡看出這二人的猶豫，卻有些不滿了。
雖然他們是難得的歸國創業人才，可自己這堂堂區長出麵替他們找人合作，已經很給麵子了。他們居然還這麽不幹脆，扭扭捏捏的，讓楚區長臉上頗有點掛不住啊。
“二位，你們不是說已經萬事俱備，隻欠合作的投資商了嗎？葉總和李總都是實力很雄厚的企業家，你們大可放心。”
柳蔚虹對楚立衡的插話還是比較滿意的。嗯，不錯，對這些自視甚高的留洋學者需要尊重，太不能客氣過頭，否則這合作談判就難以繼續了。
要讓別人重視你，你就不能把姿態放太低。
而周田夫聽楚立衡這麽說，也立刻了解到楚立衡在這件事上的立場了。也對，楚立衡這高新區區長肯定想討好柳書記的女兒。
這時，一直不怎麽說話的李榮添開口了。
“周總，現在的關鍵，是要先敲定我們幾家合作的方式，早點吧這個項目投入到生產中。技術創新越快轉化為產品越好，越能搶占市場的先機。”
李榮添不愧是執掌已達近百億資產的天榮基金的金融新貴。一開口就直切主題。
周田夫看清了形勢，不再顧左右而言他，點頭道：“是的，李總，我們現在前期已投入了兩千萬美元的資金，正在花蔭高新區選址建廠，並已向國外廠家預購了完整的生產線。隻要建廠的批文辦通了，我們很快就能正式生產。將影碟機投入市場。”
周田夫說話很幹脆，也很自信。作為這個時代本行業內最傑出的技術與經營人才，他的確有驕傲的資本。不過也是由於他的過度自信，才會使他對國內市場過於盲目樂觀，做出了錯誤判斷，導致了他與王蘊的“vcd霸主夢”還沒開始就破滅了。
王蘊接著說：“是這樣，我們要求的合作方式是技術入股。不管幾位投資多少、公司規模多大，我們的技術要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按照幾方的出資比例來算。考慮到楚區長說，貴方要有控股權。那麽我們最多隻能占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貴方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至少幾位加起來要投入兩億左右。”
“但是我們對這樣的合作，還是有不同意見。”王蘊話音未落，周田夫又開口了：“我們希望，合作之後，公司的日常運營依舊由我們來掌控，我們占有控股權。百分之六十吧。這樣的話，葉總和李總就不必出那麽多本金。一個億足夠了。我們認為，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利。”
葉家明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了起來，薄唇上浮起幾分譏諷的笑意。
這周田夫是讀書讀太多傻掉了。還是在老美的地盤上混太久，不知道該怎麽在國內混了？
照他這個方案，葉家明和李榮添這兩家都隻能當小股東，完全不能插手公司的運營。葉二少是強勢慣了的，除了他親爺爺和老爹，還有柳蔚虹之外，在任何人麵前都不想處於下風。
不過他不急著出聲，因為他知道柳蔚虹肯定不會同意這個方案的。
沒想到，柳蔚虹還是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笑吟吟的毫無慍色。她笑道：“股份分配也可以押後再談。周總，我覺得整個合作裏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你們的發展方略。隻要我們覺得你們公司的發展方略是正確的，那麽由貴方繼續控股，我認為也不是不能接
受的。是吧，二哥，阿添？”
李榮添沒說什麽，葉家明卻瞪起眼睛來。小妹什麽時候也願意屈居人下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田夫卻沒看出什麽異樣，以為柳蔚虹說的是真心話，便很實誠地介紹說：“各位，發展方略是這樣的。第一，就是要培養市場。因為vcd碟機，在全世界都還是一個完全新鮮的產物。要讓大家知道vcd的好處，這個並不難。隻要和傳統的音像設備對比一下，高下立判。畫質之清晰，遠不是傳統的錄像機可比的。當然了，先期一定的廣告投入，是必不可少的。我們預算是投入一千萬到兩千萬的廣告費用。通過電視，報紙和其他戶外廣告方式，進行深入廣泛的宣傳。第二個關鍵，則是vcd碟機得有配的碟片。現在音像產品的發行權，不在我們手裏。所以，我們還要和國內幾家大的音像出版公司達成協議，購買版權，生產vcd碟片樣本。必須要有了充足的碟片供應，vcd碟機的銷量才能上得去。第三個，就是在占領市場的基礎上，加大生產能力，全麵覆蓋市場。”
柳蔚虹含笑追問：“那你們有沒有計算過，按照你們的計劃，第一年能銷售多少碟機，生產成本多少，利潤率多少，多久能收回投資成本？”
周王二人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由周田夫繼續說道：“我們估計，按照現在流水線的規模，一年時間，生產三萬台機子不成問題。我們的計劃定價是每台機子五千到六千元左右，利潤率還是蠻客觀的，能夠賺個對折吧。”
楚立衡聽到後，腦子馬上轉動起來。一年三萬台機子，每台賺三千，一年的毛利潤就有九千萬，將近一個億。這還是按照他們現有的生產能力來算的。合股之後，肯定不止生產這麽一點。這麽說，幾乎隻要一兩年時間，就能收回成本了？
而且楚區長是作為地方官來考慮這個利潤問題的，他立刻想到了vcd廠投產後給高新區帶來的經濟利益，還有對當地就業的促進作用。前景很美好啊！
柳蔚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那麽，周總是認為，我們一兩年內就可以收回成本？”
“柳小姐，按照我們的預計，應該是可以的。”
周田夫雖然用了“應該”這樣的字眼，語氣卻極為肯定。看來他們說“沒有詳細計劃”完全是托詞，這樣大的項目，怎麽可能沒有完整的策劃方案呢。
如果是隨口應付，是不可能一下子說出這麽詳細的數字來的。
“可是，兩位，請恕我直言，你們的預計太樂觀了。”
柳蔚虹笑容不減，眼神卻漸漸銳利起來。
葉家明和李榮添這兩個極熟悉她行事風格的人，看到她流露出這樣的眼神，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柳大小姐想要算計人的時候，嗯嗯，差不多都是這樣的表情呢……
“如果真像你們剛才說的，你們投入了兩千萬美元的成本，兩年時間裏想要收入投資，是不可能的——唔，說得準確點吧，是幾乎不可能的。除非有奇跡發生……”
她抿嘴微笑，語調輕快，卻在周田夫和王蘊心中激起一陣波浪。
“當然了，如果你們並沒有投入那麽多成本，那又另當別論。”柳蔚虹再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轉過頭對薛麗佳說：“麗佳，上回我留在這兒的那包陳年普洱呢？讓人泡一壺來，飯後喝普洱最好了，清腸解膩。”
薛麗佳會意，知道接下來柳蔚虹想要清場與這幾人密談，也就掛上職業化的笑臉起身出去叫人泡茶，把站在屋角裏的兩個服務員也叫出去了。
王蘊是個急性子，不等周田夫追問，忙不迭問道：“柳小姐，你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王總還不了解？”柳蔚虹做驚訝狀，說道：“很簡單啊。如果按照你們的發展計劃，根本就沒有兩年的時間。”
周田夫臉都黑了。任誰被別人突然全盤否定自己的心血，都不會有好心情的。要不是礙於柳蔚虹的身份，以及楚立衡在場，他真想拂袖而去。
“柳小姐，你這話說得太過了吧。”
“嗬嗬，周總，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訴你們。整體上，你們的經營計劃存在著很大的漏洞。這些漏洞，可以說都是致命的。真要是按照你們現在這個方案去搞，說得不客氣點，你們的生存年限，最多不超過兩年。也許一年半時間，就被人家擠垮了。從根本上來說，你們這個計劃行不通，必須要推倒重來。”
如果說她剛才的話還有幾分客氣，那現在這番話就完全是照著周田夫和王蘊的臉上扇巴掌了。周王兩人臉上又青又白，眼裏都積聚著怒意。
而葉家明和李榮添雖然不太明白，卻都覺得柳蔚虹的分析肯定有她的道理。
隻有楚立衡有些搖擺不定，他對柳大小姐的信心畢竟還不是那麽足。
這位大小姐的話，到底是危言聳聽，還是真知灼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