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基情奮鬥史(1)

與此同時,古溪橋論道大會上,周文德和李雲鶴坐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看著下頭侃侃而談的學子們,周文德一邊聽著,一邊示意身邊的另一位副官將這些說得好的學子的名字記下來,若明年州郡小考的時候,府衙有空缺官職的話,就可優先選用這些學子。

——不過,大多數時候,對期望光宗耀祖揚眉吐氣的學子們來說,哪怕州郡小考不利也要奔赴京都,畢竟那裏才是真正的大舞台。

也因此,周文德示意記下的名字也都是在他看來功利性不那麽重的。地方施政需要的是不太重視功利又踏實能幹的,那些侃侃而談後意氣風發引發全場掌聲的,周文德反而沒有記下名字。

李雲鶴一旁看著周文德,心裏覺得周文德的這種做法倒真是有趣。

不過,看了一會兒後,下頭學子們最大的三十,最小的十歲,因為論道不論年齡家世,有從京都來的世家子弟,甚至他還看到了和李家一樣具有閣議資格的於家的不省心的三少爺也來論道了,居然還說得有模有樣!可,周博雅呢?方元靜的得意門生不該缺席這種場合吧??

“文德兄,博雅怎麽沒來?”李雲鶴側頭問道。

周文德剛剛示意身邊的副官記下又一個名字,聽見李雲鶴問話,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哦,博雅陪樂雅去玩了,今天的放燈節他不參加。”

李雲鶴一怔,不參加?今年的放燈節拜他們家那位總愛“胡鬧”的老祖宗所賜,今年的放燈節來了不少貴人,六世家裏,除了剛剛的於家小子,他似乎還看見了宋家和張家小子的身影,這麽好的可以在貴人跟前留下好印象的機會,周博雅那精明小子怎麽就放過了?

李雲鶴不由就琢磨了起來,周文德看了眼琢磨的李雲鶴,隻是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起來,這樣的場合,博雅不來也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何況,博雅這課木還不夠枝繁葉茂。

且,如同博雅所說——總會發光的,哪怕一時蒙塵也會發光。

當然,知子莫若父,博雅是不舍得和樂雅分開,想多點陪陪樂雅,這才是博雅缺席的重要原因吧。博雅疼惜樂雅是好事,他也就幹脆順水推舟了。

此時仔細琢磨的李雲鶴越想越不對勁,奇怪了,哪裏不對勁呢?咦,等等!李雲鶴突然側頭看向周文德,眼神銳利的問著,“文德兄,你剛剛說博雅陪樂雅去玩了??”

周文德點頭,嗯,沒錯,是這樣,怎麽了??

“那藥王呢?!”李雲鶴黑著臉問道。

“……他們好像一塊去了。”

李雲鶴心頭暗罵,藥王真夠狡猾的!

此時的巷子裏頭,一大鍋咕嚕肉一大半進了藥王的肚子裏,一小半現在正在周博雅端著的盤子裏。

藥王摸摸鼓鼓的肚子,抬手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藥草枝正在剔牙,一邊哼著歌走向躺椅上的瘦削老者,然後,席地而坐,打了個飽嗝,眯眼笑道,“老小子你的手藝還是那麽棒!”

正吃著哥哥喂的咕嚕肉的周樂雅一聽這話,抬頭看向那瘦削的老爺爺,哦,原來是舊識啊。難怪啊。

周博雅也有些訝異,但隨即笑了笑,原來如此。

“還好……隻是今天甚是愉悅,就做了一鍋,沒想到你鼻子那麽靈,竟然被你找了過來。”瘦削老者淡淡說著。

“哈哈……是我乖徒兒鼻子靈,老夫可是跟著他來的。”藥王哈哈得意說著,指指那邊的安靜吃著咕嚕肉的周樂雅,“喏,那就是我乖徒兒周樂雅。”

被點了名字的周樂雅起身,擦擦雙手,就對著瘦削老者恭敬的拱手作揖。

瘦削老者眯起雙眼,敏銳的發現周樂雅沒有開口,“怎麽?他——”

“摔了一跤,傷到了。”藥王輕描淡寫說著。

瘦削老者微微點頭,沒有多問,隻是看向周博雅,“那他是——”

“哦,我乖徒兒的哥哥!”藥王眼神閃了閃,一句輕巧帶過,哼,讓你小子不尊敬前輩!鬼穀老小子才不給你介紹呢!

可惜藥王沒看見,被點名的周博雅再次拱手恭敬作揖的時候,躺椅上的瘦削老者微微睜開了眼睛,不著痕跡的微微點頭。

周樂雅看著那瘦削老者,他竟然看不出這老人家的麵相?!不是大德就是大隱!

那邊的瘦削老者在微微點頭後,就不管周博雅兄弟兩人了,轉頭和藥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待說道放燈節時,老者說了一句,“此州郡倒是個有能的。”

藥王也讚同道,“往年一到放燈節,這華夷州不是戒嚴,就是鬆散,亂七八糟的,今年倒是整個有條有理了,我看那特意劃出來的兩條街,衙役巡視很嚴,也沒有什麽收攤費的事……今年華夷州的百姓算是有福了。總算等來了一個大能人啊。”

一旁的周樂雅聽了,挺挺胸,很驕傲——那可是他家爹爹,他家兄長大人整出來的!

周博雅眼角瞥見,輕輕一笑,握了握周樂雅的手。

“今年的華夷州來了挺多人的,倒也熱鬧。”瘦削老者說著,看向藥王,“州郡若想升官發財,這倒是個機會。”

藥王摸摸下巴,看向周博雅,嘿嘿一笑,“沒錯,這倒是個好機會啊。”

周博雅隻是垂下眼,用手帕給周樂雅擦了擦臉,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瘦削老者順著藥王的視線看向周博雅,突兀開口說道,“那邊的小子,把那些東西收拾一下。”老者邊說邊指向那咕嚕肉的鍋子。

周博雅起身,拱手應下,輕聲對周樂雅說了一句,“樂兒你在這裏等著。”就挽起袖子走過去收拾起來。

周博雅先是搬起鍋子放到院子水缸旁邊,又找到小廚房,拿出刷子,開始洗刷起來,藥王見了,頗感趣味的側頭看向瘦削老者,鬼穀老小子是看上那小子了??難道打算收來當弟子?

可惜,瘦削老者微微闔上眼睛,看也不看藥王。

藥王就轉頭看向周樂雅,乖徒兒和他哥哥感情那麽好,這會兒看見他哥哥被鬼穀老小子使喚一定很心疼了吧?

藥王興致勃勃的轉頭,卻見他的乖徒兒周樂雅正端著盤子朝水缸邊刷洗鍋子的周博雅走去,藥王一愣,接著,就見周博雅笑著接過盤子,放進鍋子裏一起刷洗起來,周樂雅就蹲在一邊,時不時的給周博雅倒水遞東西,還給擦臉?!

藥王抽了抽嘴角,還沒有開口,躺椅上的老者就慢慢的開口,“不錯啊。”

藥王轉頭,看向躺椅上的老者,嘿嘿得意笑起來,“怎麽?你也覺得我乖徒兒很好?“

瘦削老者看了藥王一眼,就半閉上眼不說話了。

周博雅洗完鍋子,將東西放歸原位,轉身彎腰對周樂雅伸出雙手,周樂雅也笑著伸開雙手。

藥王和瘦削老者同時抬眼看去,俊美的少年將瘦弱的孩童笑著相擁,無需言語,那種默契和親昵就已經展露無遺了。

藥王喃喃道,“哎呀,感情還真好啊。”

瘦削老者隻是慢慢的閉上眼睛。

“老先生,小子已經收拾好了。”周博雅抱著周樂雅走向瘦削老者,微笑說著。

瘦削老者嗯了一聲,隨後抬眼看向周博雅,慢慢問道,“收拾好了的話,那你想要什麽?”

周博雅一愣,周樂雅側頭認真的看向瘦削老者,這是要給好處了?

不過,兄長大人肯定不會要的!周樂雅很確定的想著。

果然,周博雅微笑搖頭,歉然道,“這是小子該做的。小子叨擾了老先生,還望老先生贖罪。”周博雅說完,就轉頭看向藥王,謙恭說道,“前輩,時候不早了,我和樂雅先行回去,就不打擾兩位前輩敘舊了。”

瘦削老者聽了,微微點頭,“也好。”

藥王也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等周博雅和周樂雅離開,藥王就轉頭看向瘦削老者,挑眉一笑,“看來,你也跟我一樣,想收個徒弟了?”

瘦削老者微微閉著眼,歎氣道,“如果要徒弟的話,我也有很多。”

“嘿嘿,可惜沒有一個能夠接受你所有傳承。”藥王幸災樂禍。

瘦削老者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但至少我能留下大半了,元靜他們也很孝順。”

藥王僵了僵,隨即哼了哼,這是在說他太挑剔了,差點失去傳承嗎?

“這博雅……很不錯。”瘦削老者轉了個話題,“元靜告訴我,這次放燈節州郡府的大半處置都出自周博雅之手。”

“博雅是很精明,我看他的麵相也非常不錯。”藥王摸著胡須說著,他不介意多多替博雅美言幾句,畢竟那是乖徒兒的哥哥嘛。

“精明人太多,倒顯得‘精明’這個詞不值錢了。”瘦削老者淡淡說著。

藥王聞言,嗬嗬一笑,“你覺得,那博雅是精明人?”

瘦削老者慢慢搖頭,“我希望他不是。”

“哈哈……老小子,我跟你說,你要是真看中博雅了,最好下手快點,我可是聽說他已經有一個武藝師傅了!”藥王笑說道。

瘦削老者嗯了一聲,沒有告訴藥王,大概放燈節後,那周博雅就要來鬼穀書屋了。

周博雅和周樂雅走出院子大門,守候在外頭的紅石和北喜就迎了上來,紅石對周博雅拱手做禮,謙恭說道,“大少爺,前頭巷子那客棧剛剛鬧出事來了,府衙的大捕頭已經來了。”

周博雅聞言,微微點頭,暗想,果然太熱鬧的地方沒去是對的。

“誰鬧事?”周博雅隨意的問道。

紅石回答道,“是來自京都的宋家少爺和同樣來自京都的張家少爺,好像是因為吃飯的事情鬧起來了。還打壞了東西,大捕頭已經將兩人就地圈畫,等宋家的大人和張家的大人來賠償簽押。”說完,紅石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可真是有趣了,巷子那裏,大捕頭讓百姓們代為監管,因為有百姓們圍著,再加上衙役們虎視眈眈的在那裏,那兩位少爺可是臉都漲紅了。偏偏大捕頭出示了之前三日華夷州的告示,所有鬧事打壞東西的,若是尚未弱冠成家的一律由家裏長輩代為賠償,就地罰站三個時辰,當然,這三個時辰準許銀兩代贖。

而大捕頭這招可是出自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手筆!別人不知道,他紅石作為周府大少爺兼半個二少爺的跟班,他可是親眼看見大少爺寫下這規矩,後來二少爺自己又加了一句畫地罰站三個時辰,錢銀可贖。

周博雅聽了,輕笑了一聲,抱著周樂雅轉身從巷子的另一邊走了,那邊吵架打鬧的丟臉可不能讓樂雅看見,要是樂雅學壞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