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基情奮鬥史(3)
最後礙於張君銘那一聲慘叫太驚天動地了,一行人就轉移到了廂房。廂房裏就看不到皮影戲了,周樂雅心頭很遺憾,但很快就丟到一邊,玩起了兄長大人在路上給他買的九連環來。
“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的啊。”張君銘撓撓頭,訕訕笑了一下,然後又偷偷的看向周樂雅,好奇怪,這小不點從剛剛就沒有開口說話?
“樂雅因為體弱,所以,看上去不高。”周博雅說著,頓了頓,不動聲色的側擋了一下,歉然說道,“樂雅不會說話,還請張大哥諒解。”
周博雅這麽帶著歉然語氣來介紹樂雅失語的情況,讓張君銘一滯,也讓李雲鶴心頭再次歎氣,這君銘真是……
“那,那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張君銘撓頭,對著周博雅,起身,鄭重拱手作揖,“請兩位弟弟原諒。”
張君銘這樣認真的為他剛剛莽撞道歉的態度讓周博雅心頭改觀了不少,也讓一旁的李雲鶴暗暗點頭,這是君銘的優點,錯了就坦然承認,而且敢於承擔。
周樂雅拿起桌上的買的一朵花遞了過去。
張君銘一愣,隨即笑著接過,“謝謝樂雅。”
周博雅看著,微微一笑。
一旁的方舒就開始挑起話題,說起了他上午去參加論道大會的情景,張君銘也時不時的說幾句對論道見解什麽的,周博雅就聽著,偶爾提提自己的看法,雖然隻是三言兩句的,卻讓張君銘的態度越來越認真和敬重起來。
李雲鶴就悠然的在一旁喝茶,看著樂雅玩九連環。周樂雅玩了一會兒,九連環還是沒有解開,周樂雅就放下,見李雲鶴笑著看著自己,就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朵花遞給李雲鶴,李雲鶴接過,愣了一下,隨即就接過,笑著低聲道,“謝樂雅。”
周樂雅彎了一下眉眼,他也喜歡這個老師。
隨後,見周博雅三人越說越加投機,特別是張君銘投入得開始手舞足蹈起來後,李雲鶴滿意了,也放心了,就低聲和周樂雅說,“樂雅,為師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你們注意安全。”
周樂雅點點頭,看著李雲鶴起身悄然離開,也沒有打擾旁邊正說得興起的三人,但,周樂雅看見自家的兄長大人起身,跟著送到了廂房門口,低聲說了幾句,就拱手送別。
一番探討過後,恰好夕陽來了。
幾人就在包廂裏吃了一頓,吃得時候很安靜,平日裏周樂雅和周博雅在家吃飯,如果是隻有他們兄弟兩人,便是周博雅給周樂雅布菜,一邊輕聲說些發生的趣事,如果是和爹娘一起,他們就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
現在包廂裏不止他們兄弟兩人,於是兄弟兩人就安安靜靜的,但周博雅隨時留意著周樂雅的碗,不時的布菜。
待吃完,小二進來收拾後,張君銘就很是驚奇的開口,“你們兄弟兩人的感情真好。”
周博雅聽了,隻是笑笑,抬手摸摸乖乖坐在他身邊低頭玩著木頭鎖的周樂雅。
方舒就笑道,“君銘你不是有三個哥哥嗎?”
“他們就會訓斥我,每次我到外頭惹了事,就罰我跪祠堂。”張君銘撇嘴說著,頓了頓,不情願的補充了一句,“當然啦,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
“今晚你們要去參加放燈嗎?”周博雅轉開話題問道。
他疼惜樂雅是他心甘情願,但他潛意識裏不願在其他人麵前說出或者表露什麽,他隻覺得,那是他和樂雅之間的事情。
“那個東西好玩嗎?”張君銘興致勃勃的問道。
“去年我有來過一次,還好吧,但是,放河燈比放天燈要好玩。”方舒說著,臉上揚起了笑容有些神秘。
“等等。”周博雅突然想到張君銘可是來華夷州的貴人之一,他晚上是要去高樓的吧?“張大哥晚上不去高樓?”
“不去!那裏有什麽好的!”張君銘嫌惡的說著,也就隻有宋敏德敢罵敢說,其他人心裏想著麵上說的都不一樣,惡心死了!
“那就跟我們去放燈吧,河燈天燈一起放。”周博雅微笑說著。
——這人的性子看來並不適合在高樓裏混,想來這也是剛剛他送李先生走前,李先生對他說的多多照顧的原因吧。
“好啊好啊,哎,那我們現在做什麽?”張君銘問著,有些迷茫。
“去買河燈和天燈。”方舒說著,起身,歎息了一聲,“真是可惜啊,林秀兄要去高樓陪客。”
“林秀?那是誰?”張君銘好奇問著。
“林大人的兒子。下次介紹你認識。”周博雅微笑說道,彎腰抱起周樂雅,低聲說道,“樂雅,回去再玩,我們去買燈吧。”
周樂雅有些茫然的抬起頭,這木頭鎖很有趣,他玩著玩著就入神了,見自家兄長大人無奈的,但又寵溺的眼神,周樂雅紅了紅臉,將木頭鎖乖乖的遞給周博雅,周博雅滿意的接過,放在桌上,在外頭大堂吃飯的紅石等人會進來收拾這些小玩意的。
張君銘見周博雅抱著周樂雅,就伸出手,笑嘻嘻道,“博雅,我來抱吧。我看你挺辛苦的。”
卻不想兄弟兩人的反應是——
周樂雅迅速抱緊周博雅的脖頸,周博雅抬手微微的止住張君銘的手,輕笑道,“不敢麻煩張大哥,樂雅除了我和我爹娘,就不準任何人抱,而且,我一點都不辛苦。”他家樂雅太輕了,沒啥分量,該讓藥王給樂雅調養身子才是。
張君銘有些失望的收回手,瞅了瞅死死抱著周博雅,趴在周博雅的肩膀上,屁股對著他的周樂雅,張君銘心頭很遺憾,看樂雅軟軟小小的,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啊。真是可惜。
一旁的方舒就笑吟吟的看著,他早就試過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河周府那段不開心的日子,樂雅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博雅,他極少和其他人說話,最多就是對著你靜靜的看著,或者安靜的笑著。
他曾經嚐試著問過周博雅,到底在清河周府小樂雅經曆了什麽?但周博雅隻是說了一句,“樂雅說他忘記了。”
忘記了?是什麽意思?
是過於難受而忘記了,還是真的忘記了?
方舒看著前頭趴在周博雅肩膀上對他眯眼笑著的周樂雅,也揚起了笑容。
不管是哪一種忘記,隻要樂雅現在過得開心,那就夠了。
一行四人和幾個仆從離開了酒樓,朝賣著河燈和天燈的巷子走去,為了評比的方便,賣燈的都集中在一條街上。
每處賣燈的攤前都會有兩個籃子,每個籃子裏都有一些花,分別是紅花和黃花,紅花是買燈的人扔的,進巷子前,有臂膀上綁著紅花的人遞給你一朵特別折的紅花,還有臂膀上綁著黃花的人遞給你一朵黃花,買了燈的人會扔下紅花在攤前的籃子裏,特別喜歡的燈就在另一個籃子裏放下黃花。
等晚上放燈開始,就有府衙和有名望的鄉老來清點花的數目。紅花最多的,府衙會賞銀兩和牌匾,黃花最多的那盞燈就會點在古溪橋的橋梁邊上,供眾人欣賞。
張君銘到底是貪玩心性,聽完方舒的講解後,就又跑回巷子口打算再拿幾朵,可惜卻被笑眯眯的拒絕了。
方舒看著張君銘懊惱的走回來,就轉頭對周博雅歎息道,“這人真是……要是能夠想扔幾朵就扔幾朵的話,還要那兩人站在巷子口做什麽?”
——那可是華夷州記憶力最好的兩個人了,還是華夷州有名望的鄉老推薦的。
走了一圈,周樂雅手裏提著一隻蓮花河燈和一隻白色的簡簡單單的河燈。
“幹嘛要買這個?”方舒盯著那隻白色的河燈,白色的不吉利吧,方舒抬眼看向周博雅,卻看到周博雅寵溺的對著周樂雅笑,方舒不由無語。寵孩子也不能這麽寵著吧。
“沒事的,樂雅說他要自己畫。”周博雅拍拍周樂雅的頭,轉頭對方舒溫和笑道。
“哦……”方舒這才鬆了眉頭,自己畫嗎?那倒是有趣了。
“哎,那也給我畫一個吧!”張君銘笑嘻嘻的湊過去,但周博雅一手推開,似笑非笑的說道,“張大哥書畫雙絕,樂雅可不敢獻醜。”
張君銘撓頭,看著周博雅,困惑,怎麽……好像周博雅很不喜歡人家靠近小不點?
一行人各自提著燈去了河畔,尚未入夜,但好的放河燈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占據了,轉了一圈,紅石等仆從終於找到一處還沒有本人占領的亭子。
亭子裏,紅石和北喜雙手呈遞臨時買來的文房四寶,周博雅研墨,張君銘和方舒旁觀,周樂雅嚴肅的提筆,慢慢的在白色的天燈上勾勒輕點。
放燈節其實也是一個除去汙穢迎來祥兆的節日,放河燈有祈願的作用,放天燈就有送走汙穢和不幸,以及祈福的作用,當然,這些都是很微小的,也不是放天燈祈求讓你做官就能做官的,總的要和命理結合吧。
但,送走汙穢,祈福,總是好的。
所以,周樂雅要自己畫,但他怕被人說自己亂塗亂畫,也怕自己畫的符文會讓人誤會,周樂雅就勾勒了一副山水圖,將符文隱藏其中。
於是,方舒和張君銘兩人就看到了在白色的天燈上麵,筆墨所勾勒的華夷州古溪橋的景色,幾筆簡單勾勒,但意蘊且已經包含在裏頭,不是什麽華麗的筆觸,也不是什麽銳利的鋒芒,仔細的品味這畫,一種閑適的簡單的氣息就撲麵而來了。
——所以,這就是舅舅收下他做流經風唯一傳人的原因??
張君銘看著已經畫好,被周博雅拉著擦拭雙手的周樂雅,眼神複雜,他的二哥最為崇拜舅舅,一直夢想著能夠成為舅舅的弟子,多年來,二哥苦苦磨練書畫技藝,卻得不到舅舅的認可。他一直以為是舅舅的眼光太高,之前,舅舅介紹說小不點是他的弟子的時候,他那麽震驚,就是因為這個!
最勤苦聰明的二哥都得不到認可的東西,小不點怎麽就得到了?!
如今,看著眼前的這幅畫,他朦朦朧朧的抓住了一個關鍵,或許,舅舅所要的並非是高超的技藝,而是別的二哥所不具備的東西吧?
畫好了,周博雅想將天燈交給一旁恭敬垂首伺候的紅石,但周樂雅卻搖頭阻止,搶過畫,然後,後退一步,在周博雅不解的眼神中,恭恭敬敬的嚴肅鄭重的將天燈雙手彎腰呈遞給了周博雅。
這一舉止,讓方舒羨慕嫉妒了,“原來這是樂雅要送給博雅你的禮物啊!”
周博雅怔愣了一下,隨即,就柔和的淺淺的笑了。
本來因為樂雅隻給藥王和李雲鶴送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壓抑著酸溜溜的心情,瞬間美滿了!
——那花不過是五文錢一朵。
可這天燈就不一樣了,樂雅親手所畫,又是在這個祈福的日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了。
周博雅整整衣冠,上前一步,鄭重嚴肅的雙手接過,接過後,將天燈遞給紅石,雙手抱起周樂雅,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