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勞動最光榮

李薇使勁拉著不情不願的姥爺,拎著兩大袋食物,最終還是逛了一圈。

而所謂的一圈,不過是繁華商業區的幾個商場,名字都帶著時代氣味兒。比如青年商店、婦女兒童商店、人民商場。李薇知道,十多年後,除了人民商場還在,其餘的都與時具進了。

李薇衣服口袋裏還有三個劫道兒爺爺給的一筆巨款,給李琳和李連輝各買了一套衣服,花了不到三分之一。至於錢的出處,李薇先保證了一番絕對不會亂花錢,繼而對她姥爺動之以情:

“姥爺,你說你要是一點兒私房錢也沒有,偶爾要喝個小酒請朋友吃個便飯什麽的,我姥姥能每次都批準麽。一旦我姥姥不給你手頭緊一緊,您老一個弄不好,可就一分錢憋倒英雄漢那。一旦關鍵時刻丟了麵子,以後還怎麽在朋友圈子裏混!所以,姥爺,我也得有點兒私房錢不是,不然有個馬高蹬短的,手裏沒錢,我爸媽一阻攔,我還能成什麽事兒啊,這人生啊,沒錢活著有什麽意思啊,這生活兒啊,沒錢過著還有什麽趣味兒啊。。。。。。”

程老爺子早就聽的不耐煩,打斷李薇的悲情演繹:

“行了行了,別把對付你爸那套拿出來對付你姥爺我,不就十幾二十塊錢麽,至於要死要活的麽,我不告訴你媽就是了,真是!這什麽孩子,哪來這麽多鬼心思,屁點兒大就知道向手裏劃拉錢了,跟誰學的,當初你媽小時候可不這樣,難道。。。是你爺爺家的問題。。。。。。”

李薇意外之財落袋為安,高興的同時對她老爸有點兒小愧疚,老爸,不孝女兒對不起你了,其實這不能怪餓,說到底,還是姥爺跟爺爺的問題。

在食物的香氣中逛了半天,依著程老爺子的意見早就打道回府了,男人天生對逛街不感冒,不論多大年紀。

李薇雖然對這些商店的商品也不感冒,那跟後世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十八層啊,不過還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硬拖著她姥爺,坐著有軌電車,奔記憶中的長江路——後世市裏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

據李薇的記憶中,聽她大學同學說過,那裏最開始的時候是個自由市場,賣什麽的都有。

今天是周末,人應該不少。

果然。雖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了。李薇下車一看。還是熙熙攘攘。自由市場就在路邊。花鳥魚蟲、古玩字畫、煎餅果子、衣帽鞋襪。幾乎涉及到了社會生活地方方麵麵甚至犄角旮旯。

李薇看見擺古董攤子地。曾經聽說過。這玩意兒弄明白了挺賺錢。過些年人們生活富裕了。甭管明不明白地。特舍得往這裏頭砸錢。可惜。對此她一竅不通。況且現在大米飯都吃不起。咱還是想點實在地吧。

走著走著。李薇看出點門道了。

這年頭本來都不是很富裕。對小商販又是普遍地瞧不起。個體戶還是個帶有貶義地詞兒。人們哪來那麽多東西可賣。可看那賣布料就一匹花布;賣鞋地就那麽三雙厚實地勞保大頭鞋;賣一個榔頭地;還有那賣安全帽地。。。。。。

不用說。李薇一琢磨就明白了。感情有不少是靠山吃山地各單位地主人翁。既然是主人翁麽。當然單位地東西就跟自家地東西一樣。想拿就拿了。汗!

李薇再也沒了逛地興致。跟反倒逛出來點兒興致地姥爺又走了走。就打道回府了。

晚上回到家,女兒必定是要留老父在自家吃了晚飯才讓走的。

老爺子照舊是要喝兩杯的,女婿李兆興也拿出了小酒壺,李薇跳出來死活不讓喝,姥爺不幹老爸為難,最後老媽程敏頂上力挺李薇,老爺子瞪了女兒孫女兩眼最終這酒沒有喝成。

李琳對‘姥爺’給買的紅色運動服滿意的不得了,穿上就沒影兒了,不知道到誰家顯擺去了。李連輝對他的藍色運動服隻高興了一小下,估計還沒到愛美的年紀,可對她姐拿回來的兩大包吃的表現狂熱。

晚上送走姥爺,李薇找出她老爸當兵時候那個綠色軍用水壺,洗了洗刷了刷,塞緊蓋子試了試不漏水,成了,明天就用它帶水了。

下周開始要在學校吃午飯,還是麵包麻花等幹糧,學校裏水是沒有的,小洋井倒是有一個,整個學校用水都是靠它。李薇重生後就堅持給全家主要是弟妹燒涼開水喝,明天說不得得自帶一壺涼開水了,可不能讓雙胞胎這對祖國的小花朵渴蔫吧了。

可李薇隻過了一周就受不了了。

原因有三,水不夠喝。她們前後桌包括羅家二炮吳鳳二胖子,沒一個帶水的,那一壺水隻夠喝半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別人的水比較好喝,羅二和二胖子沒事就盯著那水壺看,搞得李薇不給他們喝口就會良心不安一節課。而他們以前都是去小洋井那裏對著水管子壓上來的水直接喝,現在也不去了。

二是雖然麵包麻花的平時吃點算是改善生活,現在也有學生吃不起中午自帶午飯的。但李薇實在吃的難受,她寧願吃點玉米麵餅子和白菜湯,好歹熱乎乎像頓飯。

三就是,一個麻花兩角錢,一個麵包一角二分錢,她們姐弟三個,每天中午就要六角錢或者三角六分錢,一個月至少二十四天,這個時候沒雙休日。也就是說她們姐弟三個一個月要花掉至少8.64元到14.4元,而她老爸每月的工資,也就不到四十塊錢。隻供她們姐弟午餐這一項,就要花掉將近四分之一強,還沒有算上買文具和日用品。而老媽,做臨時工的工作有太大的不確定性。

雖然到十一月份以後可以生爐子,自己帶午飯,可李薇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看著學校門口賣麻花的小賣部被學生們擠的水泄不通,李薇萌生了一個想法。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跟她老媽道:“媽,我看我們好多同學都到學校門口小賣部買麻花和麵包,要不你也做些饅頭包子什麽的到學校門口去賣吧,指定能掙錢,反正到冬天的時候你也不能出去工作了。”

程敏抬頭瞅了李薇一眼,沒搭理她。李薇又叫了一聲媽,才不屑一顧地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好好念你的書就行了,大人的事兒少參合,你媽現在挺好,還沒到當小商販的地步。”

得了,李薇少算了一點,就是,雖然現在某些城市中個體戶已經嶄露頭角。但在鄉村,人們根深蒂固的以農為本,工人有工資拿收入穩定還要更好些,個體戶的雛形小商販就不那麽受待見了。並且總給人一種投機倒把不務正業的印象。

這涉及到老媽做人的尊嚴問題,李薇也不好多說什麽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而且還沒到挨餓的地步,更不能逼著老媽失了氣節,何況她也未必就能說服老媽。再說,家裏有老爸的收入在村裏已經是上等人家了,老媽心裏知足著呢。窮則思變,老媽的心目中現在並不窮,還算富餘。

雖然李薇知道,這是個大時代的開始,這個時候,有膽識敢想敢做的那些人,也就是先富起來的那一批。這個時候,隻要敢做,基本上不存在太大的風險,畢竟現在的社會經濟條件給了人們太多的機會。

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是個人創業的黃金時期。

意識到這一點,李薇覺得她應該做點兒什麽。可做什麽呢?盤點了一下她手裏可調動的資源,現金二十塊、設備沒有、人員。。。可調動的就是雙胞胎或者可以加上二胖子和吳鳳,羅氏兄弟屬於不確定因素,尤其羅二,跟李琳李連輝貓一天狗一天的,每天不鬧點矛盾都渾身不自在,沒事兒還一起玩,李薇徹底無語。

條件擺在那裏,李薇感覺有點兒有心無力,發動不起來老媽,一切白搭。

這樣快到了十月末,學校開始發動學生交冬季取暖用的引火劈柴。本地條件,山柴比較少,大多學生都交玉米芯或者田地裏大豆秸稈收割後,地上剩的一小節連著土裏的根部拔出來晾幹,叫豆茬兒。

很多學生都以交豆茬兒為榮,畢竟老師也要求大家去地裏拔豆茬兒交上來,而比較懶的學生,就交家裏大人把玉米脫粒後剩下的玉米芯,當然沒有交豆茬兒光榮。

前世李薇姐弟三個一直交玉米芯來著,汗!

而李薇家裏雖然沒有大田了,但是原先租出去時候說好了,秋收後會給一部分玉米秫秸和玉米芯當柴燒,所以那東西也是有的。但李薇當然不願再拿家裏的玉米芯了,於是周末的時候發動雙胞胎和吳鳳二胖子她們,一起去地裏拔豆茬兒。

每人挎了槐條筐,踏著淺淺的秋霜,在田埂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李琳和吳鳳嘰嘰喳喳地說著,別看吳鳳在課堂上聲音挺小,背地裏說話可一點兒也怯場。而李連輝和二胖子則撒了歡兒似的不像出來勞動,倒像郊遊。

李薇看著秋天的田野,深吸了一口清新涼爽的空氣,遂引吭高歌:

我從壟上走過

壟上一片秋色

枝頭樹葉金黃

風來聲瑟瑟

仿佛為季節謳歌

我從鄉間走過

總有不少收獲

田裏稻穗飄香

農夫忙收割

微笑在臉上閃爍

藍天多遼闊

點綴著白雲幾朵

青山不寂寞

有小河潺潺流過

我從壟上走過

心中裝滿秋色

若是有你同行

你會陪伴我

重溫往日的歡樂

青山不寂寞,有小河潺潺流過,自己呢。。。。。。

逝者如斯!

由於土地還是比較鬆軟的,幾個不到半天每人都拔了一筐豆茬兒,二胖子和吳鳳還好些,雙胞胎拔了不到半筐就去玩了,偶爾又幹一陣子,覺著手疼,就又不幹了。反正知道有大姐在,嘻嘻哈哈東跑西顛的不亦樂呼。

李薇雖然手也疼,但是想到弟妹都小,要不是被自己硬拉著去上學,現在還在家裏玩呢,何必現在跟著吃苦,所以忙活的渾身冒汗,忍著疼,好歹弄了三大筐。

中間吳鳳幹完了自己的過來一直幫李薇忙,讓李薇很感動,告訴她不用,讓她也去玩,但吳鳳不聲不響地堅持幫忙,說也沒用。李薇自己手心都是火辣辣地,不信吳鳳不疼,對這個女孩愈發的另眼相看。

而二胖子,幫忙拔了幾根就跑去玩了。

不過他知道過來幫忙,李薇還是挺高興,沒白疼他,汗!

中午回家的時候,一直有點兒陰沉的天終於下起了雨來,雨雖然下的不大,到家的時候幾個人還是淋濕了。當天晚上李薇就發了燒,雙胞胎倒是一點事兒沒有。程敏給女兒找了片退燒藥吃下,又用大被捂上,出了一身汗,燒暫時退下去了。

這個時候,一般頭疼感冒的,輕易不會打針,吃點藥就會好了。隻有發展到肺炎那麽重了,才會去醫院打針,至於掛點滴,那就是得住醫院的大病了。

跟經濟一樣飛速發展的病菌,到了十多年後,頭疼感冒的,已經非點滴不能鎮住了。

折騰了一夜,李薇早上起來還是渾身無力,老媽摸摸李薇額頭,還有點兒燙,就讓李薇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好了再去上學。李薇正懶得起來,就勢又躺被窩了。

很快上學的都走了,上班的也走了,就剩李薇一人躺炕上眯著。本來老媽要留下來照顧她,可她多大個人了,哪用人照顧,在老媽照顧下吃完了藥喝了點大米粥,把老媽好說歹說勸走了。

她老媽上一天班可是賺一天的錢呐,哪能隨便耽誤。

牆上的機械鍾敲了八下的時候,李薇醒了。回籠覺睡的不錯,身上不那麽難受了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小品:

上班的走了,上學的也走了,現在由本老太太為大家演唱一首歌——小咬(草)!

沒有樹高啊沒有花香~~~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李薇唱著歌兒爬出了被窩,把被子疊整齊收起來,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難得休息一天不用帶孩子不用做飯做家務,忽然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發了會兒呆,李薇感覺有點肚餓,早晨喝了幾口稀粥根本不頂事兒。下地到灶間打開櫥櫃,看見簾子上的玉米餅,李薇胃口全無,想起愛吃的疙瘩湯來,打算自己做點兒,再放點兒秋菠蔥花什麽的,想想都好吃。

說幹就幹,到西屋找到白麵袋子,拎起來掂一掂,怕不得有個五六斤,再看看大米袋子,不到十斤的樣子,這就是家裏所有細糧了。剩下的玉米麵和高粱米倒是不少。李薇歎了口氣,這是什麽日子啊,虧的老媽還覺著不錯。

再次瞄過麵袋子的時候,忽然一道亮光閃過心頭,慢著,那個。。。反正今天她休息,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做點兒饅頭去賣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