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是貴人
關於那錢瞎子,還真有其人,本姓張,不過是個裝神弄鬼騙人的假瞎子。有一次在別村給人算命後收錢,那人也是存心戲弄他,拿著一元說是兩元。誰知‘瞎子’把錢拿到手摸了摸,就道:“不對啊,大兄弟,你可不能騙瞎子啊,你這是一塊錢呐。”
而人家一口咬定,就是兩元。
瞎子當時急了:“你以為我看不見呐,這明明是一塊錢。。。。。。”
從此人送外號,錢瞎子。李薇覺得跟狗不理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這個世界上,要說還有人相信錢瞎子的話,那個人就是程恩久程老爺子。事情就是這麽奇怪,別看程老爺子五大三粗的天不怕地不怕,卻跟錢瞎子這個到處騙吃騙喝的神棍關係不錯。一個大老粗和一個愛拽文的算命‘瞎子’,這組合,唉,很讓李薇無語。
反正李薇是不信這些的。
而忙活完了食堂工作,正坐食堂裏屋連著大灶的熱炕上喝水消食的程老爺子,被他那外孫女進來一句麵帶貴相驚著了,一口茶水當時‘噗’的一聲就噴出去老遠。
老爺子放下茶缸子,不高興地瞪眼:“臭丫頭,沒事兒消遣你姥爺玩兒,屁麵帶貴相,老張去年還給我看過,說我勞碌一生也就混口飯吃,晚年倒還安穩,身體硬朗。”
李薇腆著臉湊上來坐炕上:“姥爺,這都一年過去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您老能一點變化沒有?姥爺啊,我還沒吃飯呢,有沒有吃的給弄點兒啊?”食堂要是沒吃的就怪了。
老爺子一邊踢上鞋去給李薇拿吃的一邊道:“姥爺我都多大歲數了,變化也就是腳下的土多埋了點兒,姥爺還能像你似的長點兒個頭不成,臭丫頭越來越能忽悠人兒了,等著。”
“別讓我爸知道我來了啊姥爺。”李薇忙在她姥爺身後加了一句。
就這樣。李薇一邊吃著饅頭。一邊跟她姥爺說了這兩天賣包子地事兒。然後鼓動她姥爺:“姥爺啊。你說你這工作。集體單位麽。效益又不是很好。你又不是在籍工。每月工資還沒我爸多呢。將來還得供我小姨讀大學。前途堪憂啊。我算了下。你每天就是做一百個包子賣。閑半天不說。一個月下來。頂我老爸五六個賺地錢了。你說。何苦你每天跑這麽遠上這個班呢。就是你做幾天不愛幹了。再找個食堂做做。憑您地關係。也挺容易地麽。你說呢。姥爺?”
程老爺子不是沒有經濟壓力。話說這年頭沒有經濟壓力地幾乎沒幾個。不想富裕起來地也沒幾個。但是缺少一個捅破窗戶紙地契機。一個讓自己脫離大多數和傳統觀念地勇氣。
而李薇今天帶來地無疑是個真真切切不用懷疑地機會!
程老爺子。一向是個不缺少膽量和勇氣地人。而且文化不多。講求實惠。不像李薇老媽他女兒程敏。年輕麽。還愛點兒虛榮。說起來。國內早期富起來地那些人。貌似文化水平都不高。
不過。看著麵前自己這個小不點兒孫女還是有點兒難以置信:“丫頭。你這兩天真去賣包子了。你媽就沒發現?”
李薇就差拍胸脯了:“哎呀姥爺。我是你什麽人啊。能跟您說謊麽。不信晚上你上我家。我把那錢拿出來讓你看看。對了。還有一些骨頭湯呢。肉也剩些。一起給你看看。要說我媽。她一天就知道忙活她那賺不了幾個錢地工作。那神經。比羅三舅媽地腰都粗呢。再說我把家務都幹地差不多了。她現在家裏地事兒都不操心了。哪有心思懷疑我她地得力手下幹將啊。”
程老爺子真有點兒動心了,上次他去城裏跟他那仨把兄弟閑說話兒的時候,就聽他們說起,廣東深圳那邊不少人做生意發財了,他們周圍也有些人做些生意,就是老三的兒子也正在研究想開個什麽飯店呢,人家城裏人可是消息靈通的,這事兒應該有說頭兒。
李薇吃完了饅頭,話也說了不少,看她姥爺也陷入沉思,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可得回去上課了。站起來對她姥爺道:“姥爺啊,你可得好好想想啊,我爸媽我是指望不上了,孫女發財的希望可就寄托在姥爺身上了,我走了啊,還得回去上課呢。”
“臭丫頭越來越會貧嘴了,行了,路上小心點兒,姥爺得想想。哦對了,老張他怎麽說的?”
“老張?誰是老張?”李薇有點摸不著頭腦。
“就是錢瞎子!”老爺子沒好氣地道。
哦,這錢瞎子還整倆名兒,一個是英文名吧,嘿嘿。
李薇忙收攏心神,嚴肅地:“他說了,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地主就是夥夫。”
說完趕緊溜。
李薇急匆匆地騎車回到糧店,先把自行車還給了大舅媽,然後一路小跑回到學校,還好,沒上課呢。
可一進教室李薇就有點兒懵了,這又是怎麽了?
隻見教室裏密密麻麻圍著一圈孩子,有喊叫的有加油的亂哄哄一片,李薇使勁鑽進去一看,立刻頭疼加三級。
隻見李連輝和羅三正滾在地上扭動,李琳和古麗薇在一邊徒勞地直叫喊‘別打了’。
這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打起來了呢?
李薇氣的衝上去,衝一邊看熱鬧的兩個比較壯實的男生,惡狠狠地:“你、你,你們兩個,把羅建中給拉起來,快點兒!”
李薇這個副班長在小不點兒心中是僅次於老師的存在,平時也幫老師做些事兒,兩個男生倒也聽話,上去把羅建中按住拉開,當然羅建中也多挨了李連輝幾下卻沒辦法還手了。
李薇和李琳把李連輝拉起來,拍打了拍打身上的灰土。
看著兩個還跟鬥牛似的誰也不服誰的小家夥,李薇那個鬧心,這又是怎麽了啊:“到底怎麽回事兒,李琳你先說說。”李琳不隻鬼點子多,小嘴兒也是叭叭滴。
其實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李琳和古麗薇在一起玩翻花繩遊戲玩的正樂。羅建中從旁邊過去,伸手就把兩個女孩子手上的紅毛繩兒給搶走了,李琳和古麗薇不依,追過去搶,卻被羅建中給推倒了。倒的又是李琳,旁邊李連輝一看她姐受氣了,上去就給了羅建中一巴掌,這可是從他大姐那學來的經常收拾他們雙胞胎的‘五指搧’,名字還是他大姐李薇取的,今天終於學以致用了。
不過李薇都是打他們屁股,李連輝今天卻搧人羅建中臉蛋子上了。
就這麽,兩個小子打起來了。
李薇又跟古麗薇核實一遍無誤。真是又生氣又無奈,幸虧羅大不在,否則李連輝還不得吃虧啊。
李薇板著臉指著羅建中和李連輝:“你們兩個,到牆邊站著,動不動就打架,還有沒有點紀律性了,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其他人都回座位,都圍著幹什麽!看同學打架不拉住,有沒有點同學之間的團結友愛精神,還有剛才叫加油的,以後讓我發現有下次的,看我不收拾他!”
聽聽啊,自己久混兒童界,多有學生領袖老師的氣勢啊,汗!
這時候上課鈴也響了,學生們都回了自己座位,被修理出來的李連輝挺聽話,過去罰站聖地講台邊上牆根兒站著。羅建中顯然有點忘了上次被李薇竹筍炒肉絲的事兒,梗著小脖兒不動彈。
李薇正手癢呢,心道小樣兒的,敢欺負雙胞胎,正愁沒機會光明正大地修理你呢,你還挺上趕子找不自在啊,瞅了一眼羅大不在,這要是收拾人不成反被收拾了,那樂子就大了。
天時地利人和,李薇二話不說,抽出老師的教鞭先啪啪抖了兩下,指著羅二:“痛快點兒,給我站牆根兒去。”小樣兒一點不會看形勢,再給你一次機會。
羅二看見教鞭有點兒怵的慌,那東西落身上還是挺疼地,不過他可也是個有脾氣的,老羅家的人哪個沒脾氣啊,瞪了李薇一眼就要回座位。
李薇怒了,整件事兒就透著你不對,還敢不知悔改,活膩歪了啊。二話不說,幾步上前提著羅二的領著就拽到一邊的講台上,又是一頓竹筍炒肉絲,這回可比上回打的重,上回那屁股蛋子得一天能好,這回得兩天。
羅二痛苦的回憶湧上心頭,重要的是,想起李薇發怒要割他小雞雞的事兒來,屁股又疼,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哭了起來。
李薇一看差不多了,憑她修理雙胞胎的經驗,到時候了。把羅二拉起來,放到李連輝身邊:“站好,好好想想,搶人東西和打架對不對,還有你,看什麽,你可是先動的手兒,都站好。”
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出去的古麗薇也跑進來了,宣布:“這節自習課老師有事兒出去了,二班的趙老師說老師臨走告訴,讓副班長組織紀律,安排學習。”說完不是很高興地回座位了。
李薇好幾秒鍾以後才反應過來,哦,對了,那個副班長是自己,汗啊,這麽大個官自己怎麽就給忽略了呢,真是太不稱職了。不過孟老師你可真相信我啊,有什麽大事說走就走了,前麵還有兩個暴力分子等待處理呢。
李薇隻好又回到講台:“那個什麽,從第一課到第五課的課文,抄寫一遍。”
先把學生們固定在課桌上再說吧,現在也沒學多少東西,有什麽可安排的。
都快上完半節課了,羅大才姍姍回來,一看那一身髒兮兮的樣子,似乎還掛了點兒彩,不用想也知道,這哥們沒幹什麽好事去。
羅建華看了跟李連輝一起罰站的弟弟一眼,又掃了李連輝一眼,眨了下眼睛,沒說什麽,麵無表情地回座位了。讓本來看見親人以為有救了的羅二很失落,低著花狗臉繼續站著。
李薇心裏暗讚,瞧那表情,這羅建華有酷男潛質啊!
李薇讓李連輝和羅二站了多半節課,就讓他們回座位了。
星期三是小半天學,上完兩節課,老師也沒回來,隔壁趙老師最後過來安排了一下作業,就放學了。
李薇今天心情可不大愉悅,賺錢可是很容易上癮啊,一天沒賣包子,實在有點不舒服。也不知道姥爺那裏考慮的怎麽樣了。
監督雙胞胎和二胖子還有吳鳳一起做完了作業,雙胞胎還有點額外的學習任務,本來二胖子和吳鳳都是不跟著學的,寫完作業就去玩。不過今天李薇心情不好,看不得有人自在哦不,不思進取,把他們兩個留下來一起學習。
鑒於李薇今天的彪悍,兩個沒敢說什麽,隻好坐下來一起學習,從此也跟雙胞胎一起吃起了小灶。
晚上下班較晚的程敏正吃著女兒做的晚飯,她老爹程恩久來了。
“爹啊,你吃飯了麽?”程敏忙招呼老爸,李兆興也站了起來拿煙招呼老丈人。
老爺子一揮手:“別忙了,我吃過了,那誰,小明跟姥爺出去溜達溜達。”
說完背著手兒就往外走,李明放下吃的差不多的晚飯,忙跟上去。
爺兒倆左轉右轉前轉後轉跟九宮八卦似的,到了村東頭一座不大起眼兒的房子前,李薇一看,不是錢瞎子家麽,她姥爺的自行車還停院子裏呢。
李薇忍不住問道:“姥爺啊,這是幹什麽啊?”
她可不喜歡算命,聽人說了,命不能隨便算,越算越薄啊。
“我來找老張給我掐算掐算,看做賣賣的事兒能行不,老張說我現在有點兒麵帶富相,有門兒,讓我找你一起瞅瞅。”
咳咳咳!李薇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一個趔趄,差點兒滑一跟頭。
姥爺啊,你真行啊!
你這是不問蒼生問鬼神啊!你雖然不是生在新社會,但也好歹長在紅旗下啊,怎麽能這麽明目張膽搞封建迷信呢。
錢叔,不,錢大爺,您老更行啊!
居然硬生生地從姥爺臉上看到福了。
李薇最佩服的還是自己,自己怎麽就那麽有先見之明呢,連算命都走錢瞎子頭裏去了。
據說,那錢瞎子自從裝瞎子露餡後,雖然業務距離拉長了不敢在家門口做生意,但是幹脆睜眼兒相麵了,就是掐算生日時辰也不翻白眼兒了。不但沒損失,還多了個副業。
不過這還用他算麽,這是大勢所趨啊,這個時候,膽子大又向往鈔票的,多麽容易發家致富啊。
不過既然姥爺信這個,沒奈何隻好跟著進去了。
錢瞎子家還算幹淨,有個瘸腿的長的挺黑的媳婦,十七八歲的女兒倒是很水靈,聽說在鎮上的紡織廠當臨時工。
他媳婦招呼李薇坐下,拿了些葵花籽給李薇,李薇客氣一番沒動,坐姥爺身邊無力地等著人家相麵,唉。這要是看出她麵上沒富貴氣,鬧不好姥爺做包子的事兒就沒戲了。可她自己知道自家事兒啊,富貴氣她上輩子沒看見,脾氣還是有點兒滴,自己怎麽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瞎子仔細看了李薇垂頭喪氣的小臉一會兒,幹脆地對老爺子道:“老哥,你這生意使得,你這孫女麵帶富貴,是貴人呐,絕對錯不了,你是借了她的光了,這輩子有靠了。”
李薇絕倒!
正式考慮改行去算命。
要說轉世了趕上這個時代,想法子賺點錢兒還有點兒可能,那也就是個小富罷了,跟貴字是無論如何掛不上鉤地,還貴人,我還秀女呢,這錢瞎子也太能忽悠了吧!
李薇憋著沒敢吱聲兒,畢竟沒被白忽悠,她姥爺終於決定賣包子,她的北京包子也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