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豆芽風波

那敲鑼的差人走遍了村裏的每一條街道,就被王舉人的管家請去喝茶。裏正,還有兩個頗有聲望的王氏族人也去了王舉人。大家站在門口,都沒有回屋,他們在等。

連蔓兒聽著大家夥的議論,才知道,方才那個敲鑼的,是縣衙派下來,到各個村鎮通知,皇後娘娘死了。鄉村人家,除了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甚少去關心什麽國家大事,當然,他們也沒什麽渠道知道什麽國家大事。隻有在有重大事情發生,需要每個老百姓都知道的時候,縣裏就會打發差人下來,以這種方式通知。

而采用這種方式,更主要的是縣官要表達對所通知的事情的重視。普通百姓並沒有太多的見識,他們一般會聽裏正的,以裏正、還有士紳大戶為榜樣。

連蔓兒仔細想了想,皇後死了,應該是有嚴格的禮製規矩,比如要服喪多少天,禁止宴樂等等。不過那應該隻針對那些為官做宰的人,還有京城的百姓。他們這裏山高皇帝遠,他們又是平頭百姓,別說是皇後,就是皇帝死了,對他們的影響也應該並不大。

過了約有兩盞茶的功夫,裏正就從王舉人家中出來,大家夥都圍了上去。

“……都別穿顏色衣裳了,這個月要嫁閨女,娶媳婦的,都把日子推一推……”裏正提高了嗓門道。

“以前好像沒要求這麽嚴啊,家閨女、娶媳婦都不讓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道。

“不是不讓,就讓你往後推一個月。”裏正說到這,就壓低了聲音。“這位皇後娘娘姓沈,是咱們府城沈府的姑奶奶。”

連蔓兒心中一動,這剛過世的皇後是沈家的人,不知道和沈六、沈小胖是怎麽稱呼。許是看多了宮鬥劇的緣故,連蔓兒不禁地擔心。這位皇後娘娘的死,不會有什麽內情吧,會不會對沈六和沈小胖有什麽影響?什麽呼啦啦大廈傾之類的。

“蔓兒。別在風口裏站著了,咱回屋。”張氏的聲音道。

連蔓兒抬頭一看,街上雖然還有不少人。但大多數的人已經各回各家了。連蔓兒暗自搖頭。心道,連蔓兒啊,連蔓兒,你這算不算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京城、朝政、皇後、沈家、沈六還有沈小胖,這些與你的距離是十萬八千裏,就是真的有什麽,與你又有什麽關係,你又能做些什麽那。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你最該用心的。

“蔓兒,還愣著幹啥?”張氏見連蔓兒站著不動,就走過來。

“娘。我擔心,這對咱賣酸菜有影響不?”連蔓兒跟著張氏回屋。小聲問道。

“不礙事。”張氏很篤定地說道,“我小時候聽你姥爺說過,是你姥爺的爺爺那個時候,要是皇帝、皇後、太後沒了,就要罷市三天。後來的皇帝為老百姓著想,說罷市了,大家夥都不方便,就把這條給取消了。”

連蔓兒正和張氏說話,就見五郎和小七從外麵蹬蹬蹬跑了進來。

“你倆幹啥去了,在人群裏一轉眼,你倆就沒影了?”張氏問。

“娘,我們就到王舉人家門口看看。”五郎道,“他們家門口的紅燈籠摘了,換了白燈籠,紅對聯也用白布遮了,我看他們家人來來回回地忙,拿了好多白布,好像要帶孝。”

王家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上,沈皇後又是出自沈家的,王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也並不讓人吃驚。

…………

連蔓兒想的並不錯,這件事似乎對他們日常生活的影響很小。鄉村人家,每天都是粗茶淡飯,粗布衣裳,聽戲、遊樂這種事情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做過,他們隻要按平常那樣生活就可以了。

這一天,連蔓兒和連枝兒在炕上放了桌子,準備了筆墨紙硯,正在聚精會神地寫大字。就聽外麵腳步聲響,何氏端了個小笸籮挑門簾走了進來。

“哎呦媽呀,蔓兒和枝兒這是準備考秀才,學你大伯呢吧。”何氏瞧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哈哈地大笑起來。

誰都知道,女人是不能參加科舉的,何氏這是在笑話她們兩個。

“二伯娘,你找我娘有事啊?我娘在作坊裏幹活那。”連蔓兒隻當聽不出何氏語氣中的嘲笑意味。

“不用找你娘。”何氏走過來,一屁股坐到炕上,“枝兒啊,你們家不是發豆芽了嗎,給俺弄點,晌午加個菜。”

天越來越冷,能吃的蔬菜隻有白菜一種,連蔓兒私底下抱怨了一次,被張氏聽到了。張氏在娘家時,跟李氏學會了如何發豆芽。她就舀了點黃豆,自家發了幾斤豆芽。連蔓兒見張氏的豆芽發的齊齊整整,就喜出望外。一盤子豆芽,或是炒,或是涼拌,都是極好的菜肴,一家人吃了幾頓,就吃完了,張氏接著又發了幾斤。

何氏聞到了味,就時常來要,說是給連老爺子加菜,私底下,卻有好幾次將豆芽偷偷地送去了西村。

“二伯娘,早上我娘給我奶送豆芽了,起碼夠吃好幾頓的,你咋又來要?”連蔓兒就道。

“就你這丫頭死硬,你姐都沒說話。一點破豆芽,值個啥,你還舍不得?俺是你長輩。”何氏就白了連蔓兒一眼。死硬是他們這裏的土話,就是小氣的意思。

“二伯娘,你說蔓兒,就是說我。”連枝兒道。

“你……”何氏被噎的翻了個白眼。

“二伯娘,你說我們的豆芽,是‘一點兒’、還破,那你咋還總來要?二伯娘是長輩,不死硬,我們可從來沒見著二伯娘點啥東西,都是二伯娘拿我們的。合著,這長輩就是這麽當的。二伯娘這樣總朝人伸手的,才叫不死硬?”連蔓兒笑著反擊道。

何氏被連蔓兒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呦,二嫂在這那?”張氏從外麵走進來,看見何氏,就打了一聲招呼。

“哎呦,你可回來了,你聽聽你閨女這一張嘴,刀子似的,差點把俺給吃了。”何氏就向張氏告狀。

張氏瞧見何氏手裏拿的笸籮,就看了連蔓兒一眼,連蔓兒衝著牆角她們發豆芽的瓦缸點了點下巴,張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孩子們是和你鬧著玩。”張氏就道,“枝兒,你先停會手,泡點豆子去。早上把豆芽都給了你奶,咱自己就沒的吃了。你泡點豆子,娘再發點給你們吃。”

瓦缸裏還有好幾斤的豆芽那,怎麽會沒了那?看來張氏在何氏的連番索取下,也學會了機智反抗了。

“哎。”連枝兒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就下了炕,到外屋去了。

“娘,你喝杯水暖暖。”連蔓兒將在炕頭熱著的水壺拿過來,給張氏倒了一碗生薑紅糖水。

張氏接過碗,一邊暖著手,一邊慢慢的喝。

“二嫂,今天沒出去串門啊?”張氏隨意地和何氏搭著話。

何氏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沉下了臉。她是來要豆芽菜的,先被連蔓兒給數落了一頓,又被張氏輕輕巧巧的這一招,要豆芽菜的話就再說不出口。她不相信豆芽菜沒了,可也不敢去那瓦缸裏自己翻找。

何氏臉色變了幾變,幹笑了兩聲。

“這不正要出門啊。俺要去西村他老舅家,看你們這有豆芽菜,還打算帶點過去那。”何氏道。

就算這樣,何氏還能說出要豆芽菜的話來,她不臉紅,張氏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並不是舍不得豆芽菜,隻是何氏要的太勤了。一家人背地裏商量過,不能讓何氏要的順了手。

“他老舅家請客是咋地?”張氏就道。像何老六家那樣的家境,一般的鄉村人家,家常是舍不得吃豆芽菜的,所以張氏才這麽問。

“也算不上啥請客,這不,他老舅家那幾百斤葡萄酒不賣出去了嗎,家裏多做幾個菜,請俺和他姐夫過去吃頓飯。”何氏有些得意地道。

本來連守義說過,這件事最好瞞著,可何氏覺得今天受了氣,她要找回場子。你們不是不幫俺們賣葡萄酒嗎,俺們不用你們,也把葡萄酒給賣了。何氏是這樣想的。

“這可是好事。”連蔓兒就笑道,“二伯娘,何老舅家的酒賣給誰了,賣了不少錢吧?”

何氏並不是個有心機的人,見連蔓兒聽到何老六家的酒賣了,就對她換了副笑臉,她就更得意了。一得意,就更把連守義的囑咐給忘的溜光。

“是府城的徐大老爺,家裏開著好幾家大商行,那銀子啊,賺的海了。……俺兄弟是個爽快人,就說,徐大老爺,你給開個價。人家徐大老爺給了三錢銀子,三錢銀子一斤啊。俺兄弟不貪財啊,俺兄弟說,三錢銀子太多,這徐大老爺夠朋友,他就交了徐大老爺這個朋友,就要了一錢五分銀子……”何氏巴拉巴拉說的吐沫橫飛。

連蔓兒往後挪了挪身子,何氏的話裏,有多少水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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