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湊錢

“都別說了,賣、賣房子!”連老爺子突然爆發出一聲,接著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連守仁和連蔓兒都不說話了。

連守仁的臉漲的通紅,看到屋裏官差和徐家的活計看他的眼神,才意識到剛才他失態了。不過,他是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的,他恨恨地看了連守信一眼。他是長輩,是秀才,連書信卻任由連蔓兒一個小丫頭和他吵架,這是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

連蔓兒也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她就是故意跟連守仁吵架的。憑什麽總是她們聽話、懂事、顧全大局,結果就是被要求更加聽話、懂事、顧全大局。她和連守仁吵架,丟臉的是連守仁。連守仁自己不怕丟臉,那她怕什麽?

很多多子女的家庭中,差不多都存在著這樣的怪現象。任性的孩子和聽話懂事的孩子,如果這兩個孩子吵鬧起來了。一開始,家裏的長輩會同樣的教育,要求他們安靜。

可任性的孩子往往不會聽話,懂事的孩子一般會聽。這樣時間長了,長輩們就會從同樣的教訓兩個人,發展到遇到問題,隻要求那個懂事的孩子退讓。如果兩個孩子都不聽話,那麽結果往往是一人五十大板,因為能夠有耐心、有時間來分辨誰對誰錯的長輩,並不是很多。他們有一家的生計需要操心。

都是一家子骨肉,或許不好用柿子撿軟的捏來評說,隻能說,這是人的本性,避難就易。

這樣,任性的孩子更加任性妄為,懂事的孩子更乖順、忍讓。

家長達到了家庭和睦的目的,但往往忽略了,那兩個孩子因為他的這種手段,而各自向兩個極端越走越遠。

像連守仁這樣。如果連蔓兒退讓,那麽連老爺子會樂得清閑。但是連蔓兒不肯退讓。反而和連守仁吵了起來,連老爺子就必須出來主持公道了。

連蔓兒他們已經分家出去,連老爺子的五十大板,已經打不著她們了。

“爹、賣、賣哪個房子?”連守仁忙問。

“還有哪個。就是鎮上那個。”連老爺子喘過氣來,說道。

連蔓兒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連家要拿出一百多兩銀子來,唯一的出路,就是賣掉鎮上的房子。對於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非常文學可是連蔓兒忍了幾次,都沒說。

因為,這話本就應當是連老爺子或者連守仁來說。

“去,叫你娘,把房契拿出來。”連老爺子對連守禮道。

“……鎮上有一棟大宅。兩進,還有一條夾道,也是個小院。裏麵家夥事都是齊全的。要賣一百兩打不住。就抵一百兩吧。”連老爺子。

這個時候,周氏顫顫巍巍地跟著連守禮從西屋過來了。

“老頭子……”周氏緊緊地抓著連守禮的衣袖,臉色煞白煞白。她在家裏是土霸王,其實膽子很小。對外麵的世道一無所知,怕見生人。最怕見的當然就是官麵上的人。

“把房契找出來。”連老爺子又對周氏說道。

周氏這才顫巍巍地在連守禮的攙扶下,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個小木匣,連同鑰匙都交給了連老爺子。隨即腳一軟,跌坐在炕沿上,眼圈又是一紅,吧嗒吧嗒地開始掉眼淚。

連家現在幾乎沒什麽家底,也就是鎮上的房子,還值些錢。連老爺子和周氏,就指望著賣了那房子,得了錢添蓋新房、買地、給自己孫子娶媳婦。

這房子要抵了債,那以後他們的日子不知道會艱難到什麽地步!

連老爺子心裏也不好受,但是他比周氏鎮定,用鑰匙打開了木匣,將鎮上房子的地契拿出來,交給了徐家的管事。

“這房價不夠一百兩啊,”那管事看了房契有些不滿,“裏麵家夥事能值多少錢?”

還是旁邊一個官差作好作歹,那管事才同意將房契抵了一百兩銀子。

“那剩下那六十二兩那?”

“我們家出一百兩,那剩下的六十二兩,合該何老六出。”連老爺子道。

“我沒錢。”何老六低著頭道,“反正這錢要是湊不齊,你們也得有人跟著我去吃牢飯。”

“老爺子,剛才的話可都說透了。今天這錢我們一定得拿走,你們自己的事,你們愛咋掰扯,你們私下掰扯。……這要是帶到縣上去,縣衙大堂上,可是先打板子後說話。”

打何老六連家沒人心疼,可關鍵是錢湊不齊,連家也得有人去挨板子。

“咱先把錢給湊出來。”連老爺子無法,隻得對周氏道。

房子抵了一百兩,那六十二兩可從哪裏出!家裏的現銀子最多就十幾兩,再要多可沒有。除非拿衣裳和首飾來抵。拿誰的衣裳首飾?她和連秀兒的?那不成,那是她給連秀兒攢的嫁妝,誰都不能動。老大媳婦古氏的好衣裳都在她這,這能抵一部分,那其他的那?

蔣氏的箱籠裏肯定有東西,古氏的首飾、銀子應該就在那裏。周氏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法子打探,可蔣氏卻滴水不漏。那些箱籠名義上是蔣氏的,周氏不好撕破麵皮去翻找。

這個時候卻是說不得了。

“我、我和媳婦們去商量商量。”周氏道。

“去吧。”連老爺子點了點頭。

周氏就往西屋去了。

“爺,這個錢你就這麽拿了,不寫個字據嗎?”連蔓兒提醒連老爺子。

“是得寫字據。”連老爺子說著,就對那官差道,“這錢我們先湊湊看,得讓何老六給我們簽個字據。”

這是連家和何老六的事,官差和徐家的夥計們當然無所謂。

“蔓兒,你把紙筆找來。”連老爺子道。

還沒等連蔓兒搭腔,連守仁急忙地站了起來。

“爹,我去拿紙筆。”連守仁說著話,就往東屋去了。

一會工夫,周氏和連守仁一起回來了。連守仁手裏拿著筆墨紙硯,周氏卻是兩手空空。

連老爺子鋪開紙,開始寫字據。

周氏看了一眼連守仁,就點了點頭。連守仁站起身,走到徐家的管事跟前,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地出去,少頃,那管事的又將兩個官差叫了出去。

這邊連老爺子已經寫好了字據,讓何老六來畫押。何老六不願意。

“你看,大叔,這是幹啥,咱兩家誰跟誰。我姐給你們家生了好幾個小子。”

連老爺子被氣的臉色鐵青,連守信和連守禮上前去拉了何老六,逼著他在字據上畫了押。這個時候,連守仁、徐家的管事和兩個官差都走了回來,連老爺子就請這幾個人在字據上畫押,做了旁證。

隻是,木匣裏隻有零零碎碎的十五兩銀子,那下剩的四十七兩還沒有影子。

“你……”連老爺子疑惑地看著周氏。

“這是老二家闖下的禍,二郎媳婦那有咱們家一筆錢,讓他們到那去拿去。”周氏就道。

連蔓兒眨了眨眼,明白過來。周氏這是和大房的人商量好了,餘下的錢要從趙秀娥身上挖出來。

“爹,咱自家的事沒啥說的。這六十幾兩,是借給何老六的。你看何老六這樣,咱找他還錢怕是難。到時候還得老二他們出麵……”連守仁低聲道。

見連老爺子沒說話,連守仁忙對兩個官差道:“這可得趕緊去,去的晚了,怕不好辦。”他太了解連守義了。連守義不僅自己躲了,幾個兒子也都沒回來。如果不早點去,隻怕連同趙秀娥也會躲起來。

“就看秀才相公的麵子吧。不過咱可把話說在頭裏,要是錢要不到,咱們可還得回來,到時候,這事可就更難辦了。”徐家的管事就道。

“當然,當然。”連守仁點頭。

“咱也不能就這麽去吧,是你老跟著我們去,還是哪位跟著我們去?”那管事站起身,問道。

這是去鎮上抄家的架勢,連蔓兒眼珠一轉,立刻抓住了連守信的手。

“爹,你咋冒這老些汗,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這可咋辦?”連蔓兒著急道,“三伯,你快幫我把我爹挪我們那屋去。”

連守信有些愣怔,見連蔓兒像他使眼色,就哦了兩聲。

“三伯,快點。”連蔓兒就催連守禮。

連守禮不知道是咋回事,忙走過來,和連蔓兒扶住了連守信,連蔓兒帶著兩個人快速地從上房退了出去。

連守仁看著他們三個走了,後悔的暗自跺腳,剛才他想說身子不舒服,可卻被連蔓兒搶了先,不僅帶走了連守信,還將連守禮也捎帶走了。現在不是他去,就得是連老爺子跟著去。

連老爺子和連守仁的目光碰在一起。

“老大,你跟著去一趟吧。”連老爺子道。

連蔓兒在西廂房裏,看見連守仁跟著官差和徐家的夥計急匆匆地走了,何老六依舊被綁著,也被帶走了。連蔓兒這才鬆了一口氣,去上房將連枝兒找了回來。

“找趙秀娥弄錢,是誰出的主意?”連蔓兒小聲問連枝兒。

“奶讓大伯娘和大嫂湊錢。大伯娘和大嫂就哭,說湊不出錢來。後來大伯來了,和大伯娘嘀咕了一陣。是大伯說出來的。”

連蔓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西廂房裏屋,連守禮和連守信兩兄弟坐在炕沿上。

“老四,你說,這次爹能讓分家不?”連守禮問連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