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種菜

魯先生任連蔓兒三個孩子拜了下去,沉吟著沒有答話。連守信緊張的額頭都要冒汗了,他覺得是他剛才話說的不好,太粗糙了,把事情給搞砸了。

無論如何得想法子把事情給圓回來,孩子們遇到名師的機會簡直是千載難逢,連守信緊張地想。

還沒等連守信想出什麽法子來,魯先生已經笑著伸出手,讓幾個孩子起來。

“沒想到到了這,能遇到你們這樣的孩子。我什麽都做過了,隻這老師還從來沒做過。……師生的名分倒是無關緊要的……”

魯先生的話,讓連守信有些摸不著頭腦。魯先生這是答應做孩子們的老師了,還是不答應那。

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有喜色。她們堅持又拜了拜,才肯起來。

“先生,我們以後還是稱呼您先生?”連蔓兒。

“嗯,這樣就好。”魯先生笑著點頭。

五郎又端了一盞熱茶,恭恭敬敬地呈給魯先生。魯先生笑著接了。

“先生,您在山上住著,吃住都不方便。要不,您搬我們家住來吧。”連蔓兒又道,這件事她早就想好了,而且也和一家人都商量過。

“對。”連守信這個時候才知道,魯先生是答應教自己的孩子了,不由得喜出望外。“魯先生,我們那新蓋的房子,特意給您留了一間出來。您搬過來,一切事都有我們照料。我們家雖然不富裕,總比您一個人住在山上好的多。”

“要是先生願意,還可以住在廟裏。”五郎道,“我們跟廟裏的住持說好了。要了一間禪房給您。到時候我和小七也能給您端茶倒水,照料您。”

幾個孩子加上連守信。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魯先生心中暖暖的。

被貶官到這裏,生活上的不方便隻是一方麵。滿腹經綸,卻隻能空耗時光,

沒有能和他才華比肩談論詩的友朋,這精神上的空虛才是最讓他難受的。

難得能碰上像五郎、連蔓兒和小七這樣一心向學又資質上佳的孩子,就如同沒有經過雕琢的璞玉,讓他想將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

當然,連家人的質樸、熱情,也讓落魄、孤身在異地的他對這個家。產生了感情。

魯先生自己很清楚。他雖然被貶官,但是以他的才學,若是他願意,自有高管富賈請他做西席。但是,他更願意留在連家。在連家他不是西席。而更像是這家的一份子。

連家人都讓魯先生搬來住,這樣方便他們照顧魯先生。連蔓兒更有個小心思,魯先生住到她們家來,就更不會被人搶走了。

魯先生時候可以搬來住,又說山上正有些事走不開,要遲些天才能搬來。

一家人自然都答應了。

“五郎和小七可是想著要考科舉?”魯先生正色問道。

五郎點頭,小七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魯先生點了點頭,“既然你們拜了我,那說不得了。以後。可不要怪我壓力,怕吃苦頭!”

“不會的,先生,我們不怕吃苦。”五郎和小七齊聲答道。

“嚴師出高徒,先生您盡管嚴。”連守信道。

“先生,要不。我給您準備把戒尺吧。要這麽寬、這麽厚,這麽長的。”連蔓兒用手比劃著,同時偷瞄五郎和小七。她沒有考科舉的壓力,篤定了戒尺不會落到她的身上。

五郎的眼角抽了抽,斜了連蔓兒一眼。小七更沒有掩飾,嘴角往下掛,苦著一張包子臉看連蔓兒。

“好

啊。”魯先生知道兄妹三人在作怪,故意板著臉,點頭道。

魯先生在山上還有執事,並不能全天來教授課業。五郎和小七白天依舊去私塾上學,連蔓兒白天的活動也照常。

…………

新鋪子的房子終於趕在春季農忙前蓋好了。房子蓋好的那一晚上,連守信高興的幾乎一夜沒合眼,在炕上躺一會就要起來,去看看新房子。

新鋪子雖然蓋好了,但是訂做的桌椅等還沒完成,而且新房子濕氣大,不能即刻就住人。廟裏這邊的房子租期還有多半年,所以連蔓兒一家也沒急著把生意搬過去。

天氣越加暖和了,前兩天還下了一場春雨,雖然雨不大,隻是稍微打濕了地皮,但是老莊稼把式們還是因此對今年的年景有了非常樂觀的預期。

又是一個大晴天,正趕上私塾的休沐日,連蔓兒一家決定,該種菜了。

一家六口打算先從老宅的小菜園子開始種起。

小菜園是種了好多年的熟地。連守信在前麵拿著鐵鎬,負責刨菜畦。一個小菜園子,被連守信修整出六個菜畦,另外又修整出四條壟。其中三個菜畦種豆角,三個菜畦種黃瓜。

豆角和黃瓜的種法大體一樣,就是在菜畦裏,靠兩側相隔大約一巴掌的距離,刨出對稱的淺坑,然後在淺坑中澆少量水,將催芽的種子牙朝上,輕輕按入泥中,隨後再在上麵撒上土,將坑大體填平,要將種子完全覆蓋,又不能撒太多的土,免得難出苗。

菜地的土很鬆軟,五郎就和連守信各占了一個菜畦,學著連守信的樣子,刨出坑來,小七跟在後頭,用水瓢往坑裏澆水,之後是連蔓兒,一手拿著大碗,一手

從裏麵挑出發芽的種子,安放在坑內,隨後就用手將坑填平。

那邊跟隨連守信的是張氏和連枝兒。一家六口,誰都沒有閑著,正好分成兩組幹活。

對麵的菜園子裏,連老爺子正帶著四郎和六郎在種旱煙。

“都頂用了。”偶爾抬起頭來,看見連守信一家六口,尤其是連蔓兒三個小蘿卜頭埋頭幹活的樣子,連老爺子很是欣慰。四兒子家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不說,但就說連蔓兒幾個孩子懂事、勤快,連老爺子就很替連守信高興。

無論如何,起碼四兒子這一家不用他跟著操心了。

連老爺子欣慰的同時,又想到了其他的幾個兒子。

“去叫你大伯來,讓他也幫把手。”連老爺子對四郎道。

“就叫大伯,不叫繼祖哥?”四郎直起腰,問連老爺子。他很願意多個人幹活。今天除了連守仁,連繼祖也在家。那邊的五郎和小七同樣在私塾上學,可回到家活計一點都不少幹。為啥連繼祖就不能幹活。

“就叫你大伯。”連老爺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你繼祖哥要考試,正是緊要的時候,別讓他幹活分了心。”

四郎答應了一聲,跑進上房,過了好一會,連守仁才從上房出來。

“爹,叫我啥事?”連守仁走到園子門口,並沒有往裏走。裏麵因為種菜,地上擺著挖出來的煙苗,泥泥水水的,他怕弄髒了他的鞋和直綴。

“老大,你過來,也跟著我學學咋種園子。”見連守仁穿著直綴出來的,連老爺子又遲疑了一下,“你先去換套衣裳,把直綴脫了。”

“哦。”連守仁哦

了一聲,卻站著沒動。

連老爺子看向連守仁。連守仁的身量和他差不多,麵皮卻隨的是周氏,是莊戶人家少見的白皙。連守仁的麵相,卻是集合了連老爺子和周氏的優點。在連守仁剛成年的時候,連老爺子曾經找過一個很有名的相麵先生給連守仁相麵,那位先生一見連守仁,就說連守仁是貴人之相,發跡不過是遲早的事。

連老爺子知道有句俗話: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

皇帝家為了江山社稷,要注重培養大兒子。老百姓則沒那樣的見識,他們隻遵從自己的內心,疼愛小兒子。

連老爺子自認比小老百姓多了一些見識。他認識到,為了一個家族的興旺,大兒子非常重要。這些年,他也一直是遵從著這個觀念來行動的。

隻是,命運似乎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連老爺子在心中長歎了一聲,將目光從遠處又拉回到連守仁的身上,不覺心中一酸。

許是這些日子過的壓抑的緣故,連守仁的麵色有些灰暗,看著就沒什麽精氣神。

“老大……”

“爹,我正在溫。今年的歲考就要到了。”連守仁道。

對了,歲考,連老爺子這才想起來。就算不能考上舉人,那麽歲考得優,每天也能得些廩米。而且,連守仁不慣勞作,就是硬逼著他跟自己幹活,他也幹不了什麽,反而會給自己添亂。

“去吧,去溫吧,這裏不用你。”連老爺子衝連守仁揮了揮手道。

連守仁如蒙大赦,轉身就回了上房。

連蔓兒在對麵園子裏,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連老爺子還是舍不得讓連守仁幹農活啊。

“五郎和小七他倆私塾的課業重不重?”打發走了連守仁,連老爺子問連守信道,“倆孩子懂事、幫著幹活是好事,可也別把功課給耽誤了。念私塾一年的錢可不少。要是有活忙不過來,你吱一聲。”

“爺,我和哥都是把功課做完了,才幫著幹活的。”小七立刻就道。

“對,他倆念的是那個中級班。繼祖念的高級班,課業重。還有大哥,那考試可不是鬧著玩的。”連守仁道。

連蔓兒低頭忍笑,連守仁這老好人的個性啊,真是隨時能夠體現出來。不過這份貼心勁兒,連老爺子應該能感受到吧。

“老四,你大哥做館的事……”連老爺子索性將手裏的活計撂下,點燃了一鍋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