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噩耗
60、噩耗
黃夢琪聽著走廊上傳來的哭聲,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恨過這個膽敢橫刀奪愛的女人,如今,卻慶幸這個女人曾經的膽大妄為。
否則,誰來挽救她丈夫的性命?
如果骨髓配型成功、丈夫病愈康複,她決定,原諒這個女人的一切罪行。
楊雨涵閉著眼睛靜靜躺著,心緒被門外的哭聲弄得一團亂。
她曾經是一個多麽美好的女孩兒啊!
可惜,遇上了已婚的他,錯付了感情,毀了一生。
他對她,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隻是,他如果不那麽決絕,又如何麵對結發妻子?
她和他,不該相遇的。
遇上錯的人,不如從未相見。
喬子行蘇醒時,感覺自己仿佛被壓路機碾過一般,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這種疼痛提醒了他,讓他知道自己依舊活著。
他無法理解,他不是已經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嗎?怎麽又躺進了醫院?
莫非,他被追兵抓到了?
這麽一想,他立即像隻刺蝟一樣豎起了全身的刺。
房門開啟,一位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年女護士走了進來,麵帶和善的笑容,說著帶有川音的普通話。
“您好,您總算是醒了。我先給您量一□溫。您的主治醫師,很快就會過來。”
喬子行想起3年半前的整形手術,忽然間明白過來,他這是被那個人給救了。
雖說他倆互換過身體,但是,他倆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甚至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基本上屬於陌生人。
然而,那個人,卻在形勢那麽危急的情況下出手救他,未免太濫好人了。
想到自己上一刻已經長眠於地下,如今又重新活過來,一時之間,他真是不知該作何感想。
骨髓配型的檢測結果出來後,黃夢琪興奮地撲到病床邊,緊緊抓住楊雨涵枯瘦的手,喜極而泣。
配型成功,有救了!太好了!
楊雨涵默默看著黃夢琪那飽含喜悅的眼淚,心生愧疚。
他因罪孽纏身而樂於麵對死亡,卻忘記了獨活於世的愛妻的痛苦。
他還不能輕易撒手人寰,他有義務陪伴愛妻走完剩下的人生道路。
想到采集骨髓需要動手術,他對那個至今不知相貌的兒子心疼不已。
他從來沒有為兒子付出過,如今,卻要依靠兒子的骨髓挽回生命。
天底下,恐怕沒有比他更差勁的父親了。
他,真是太對不起這個孩子了。
梁芷若接到黃夢琪的電話,得知骨髓配型成功,高興得眼淚汪汪。
她撂下聽筒後,跟家中父母打了聲招呼,招來司機,吩咐對方驅車前往芳草中學高中部接楊劍成。
9月初的校園,楊柳依依、芳草萋萋,一派綠意盎然。
梁芷若腳步輕快地走在陽光明媚、風景如畫的校園裏,依稀感覺自己回到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青春時代。
那時候的她,愛把自己想象成被火龍囚禁在高高的古堡中的美麗公主,一心盼望著英俊的王子騎著高大的白馬來拯救她,然後他倆一吻定情,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
她確實等到了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可惜,人家已經有了自己的公主,沒有工夫搭理她,更不可能為了她打敗火龍、攀登古堡。
她認為,那個公主樣樣不如自己,她的白馬王子完全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
她自信滿滿地爬出古堡,拿起武器,為自己的幸福戰鬥。
最終,她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自她懷著孩子敗退,已經過去16年了。
她的兒子,已經成長為無數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會不會有美麗的公主們為了他而瘋狂廝殺呢?
想到這裏,梁芷若驕傲得笑了起來。
愛情那邊,她敗了。
後代這邊,她勝了。
她不會再浪費時間去追索那份從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愛情了。
她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的寶貝兒子身上,幫他選擇最美麗、最優秀的公主,讓王子、公主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楊劍成背著書包從教室裏走出來,見站在梧桐樹樹蔭下的梁芷若笑得令漫天陽光驟然失色,便明白骨髓配型肯定成功了。
人家都懶得看她一眼,她還為了對方能夠活命而高興成這樣,真傻!
楊劍成暗暗歎息,上前攬住母親秀美的肩膀,心道:“媽,那個男人不要你,你還有兒子呢!”
梁芷若歪頭靠在楊劍成寬闊的肩膀上,幸福地想:“我的寶貝真的長大了,已經可以讓媽媽放心地依靠了。”
母子倆雖然沒有語言交流,心意卻是相通的。
一陣清風吹過,巴掌大的梧桐葉子嘩嘩作響,仿佛在為這對相依相偎的母子鼓掌祝福。
坐車前往懸壺醫院的路上,楊劍成想起自己那不為世俗所容的愛情,心情有些憂鬱。
他媽得不到愛情,尚能算計出一個兒子來,留作念想。
沈修遠要是因為他這驚世駭俗的愛情而不肯搭理他,他該怎麽辦?
兩個男人在一起,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生育後代。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楊爺爺都70歲了,還非要領養一個男嬰延續楊家香火,整天樂顛顛地為了孩子忙前忙後。
他是家中獨子,沈修遠是孤兒,如果他倆不能留下後代,那兩家的血脈就徹底斷了。
沈修遠倒是沒有親人束縛,可以隨心所欲。
而他的親人,卻肯定會為此鬧騰不休。
如果兩顆**可以生成胎兒,然後在人造容器裏發育長大,那就太完美了。
他該不該報考生物係,將來專門從事這種超級前沿的科學研究?
聽說俞永平那個書呆子很厲害,不但21歲就讀博士,而且跟了一個在生物學界非常有聲望的導師,還很受導師賞識。
要不,就把這個艱巨的研究任務交給俞書呆吧。
而他,最好還是讀金融係,以最快的速度累積財富,趕超沈修遠這個身家過億的富豪。
他原本就比沈修遠小14歲,如果再沒能耐掙錢,那他還有什麽資格壓倒心上人?
楊劍成正沉浸在帶著惆悵的思緒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他來不及辨別聲音的來源,便在劇烈的撞擊中失去了意識。
沈修遠接到楊思源的電話,得知梁芷若、楊劍成遭遇重大車禍,梁芷若當場死亡,楊劍成生命垂危、目前正在懸壺醫院6樓手術室接受搶救,登時急紅了眼。
他飛奔至震風大廈地下一層,上了停車場裏的一輛轎車。
他一路超車、連闖數個紅燈,像陣颶風一樣刮進懸壺醫院的停車場。
跳下車後,他發足狂奔向6樓手術室,飛撲到坐在走廊長椅上的楊思源麵前。
楊思源紅著眼睛打量氣喘籲籲、目光急切的沈修遠,言簡意賅地交代情況。
“骨髓配型成功,他們前來醫院捐獻骨髓,轎車被卡車從側麵撞擊,小若和司機當場死亡,劍成正在搶救。肇事司機已經逃逸,警方正在追捕中。”
楊劍成的姥姥張月玲,忽然大聲哭叫起來。
“我的傻孩子啊,他從來就看不上你,你管他死活幹什麽啊?讓他去死!去死……”
張月玲一連喊了數聲“去死”,一聲比一聲悲憤,一聲比一聲怨毒。
楊劍成的姥爺梁鴻烈,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化身成了一尊雕像。
沈修遠不忍地偏過頭,心中悲痛,淚眼朦朧。
一名男醫生從正在進行手術的手術室裏走出來,臉色嚴峻地向患者家屬下達病危通知書。
張月玲隻覺天崩地裂,當即撕心裂肺地呼喊起來。
“我的孫兒啊……還我孫兒……還我孫兒……”
梁鴻烈的嘴唇劇烈顫抖起來,淚水順著眼角,無聲滑落。
楊思源一把抓住沈修遠的手,將其拉到走廊角落,在其耳畔壓低嗓音,焦急地說道:“那個水,還有嗎?趕緊給劍成拿來。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現在應該處於重度昏迷狀態,沒法喝水啊。”
聽到“病危”二字,沈修遠慌了神,急得六神無主。
楊思源凝神想了一下,說道:“要不,試試靜脈注射?”
“我沒做過試驗啊。”
涉及最疼愛的寶貝的生命安全,沈修遠哪敢輕舉妄動。
楊思源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都到這個地步了,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就冒險試試吧。”
楊思源向梁鴻烈表示,自己可以弄到一種特效藥,但不敢保證一定有效,問他是否願意嚐試。
梁鴻烈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還能害劍成嗎?用吧!”
“醫生沒見過這種藥,肯定會要求你和醫院簽署免責聲明。”楊思源提醒道。
梁鴻烈稍稍愣了一下,歎息道:“簽吧。”
梁鴻烈簽完免責聲明,已經穿戴好手術服、帽子、口罩、膠皮手套等衣物的沈修遠被護士領進手術室。
他使用注射器,先後往倒吊在手術台邊的輸液瓶裏注入200毫升空間裏的山泉水。
然後,他退到手術室角落,默默看著被醫生開膛破肚的楊劍成。
如果他當初沒有教導楊劍成理解、寬恕、包容,小家夥肯定不會前來醫院捐獻骨髓,也就不會遭遇車禍。
為什麽對別人仁愛,結果會害自己遭受災難?
莫非,現實在警告他,他一直以來的信仰,都是錯誤的?
沈修遠深陷於自責的泥沼中,心間一片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