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遊龍舞—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六百零五章 前戲(下)

直到次日早晨,起床更衣,他的麵上仍是有些訕訕的。

初瑜有心勸慰兩句,又不好先開口提這個,便隻做尋常的模樣,服侍曹換了官服。

二月初一,本是大朝會之期,因幸湯泉駐蹕,使得曹父子不用早起。

到底是關乎男人的尊嚴,曹看著滿桌的餑餑小菜,也失了胃口。

隻覺得胃同嚼蠟一般,混亂吃了兩個豆沙包,曹就放下了筷子。

初瑜見狀,已經是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送到曹手中。

曹接過,漱了漱口,看了初瑜一眼,低聲道:“這幾日,我委實累了,前兒還跑了趟湯泉行宮,後半夜才回來。昨兒又是天不亮就起了,身上乏得緊。”

初瑜聞言,臉上顯出自責之色,道:“都是我的不是,早當想著熬些補藥,給額駙補一補才對。”

曹心裏本就不自在,聽到這“補藥”二字,越發難受,忙擺手道:“沒病沒災的,喝什麽補藥?別折騰了,我好生歇兩天就沒事了。”

初瑜聞言,便也沒在多話。

這幾日,曹帶著人直接在東江米巷那邊的倉庫辦公。曹寅所在的禮部衙門,也在那邊。因此,曹出了梧桐苑,便到蘭院這邊,同父親一道出府。

換做其他衙門,師爺要住在衙門的。

內務府這邊,是宮裏的。蔣堅便每天同李衛一道,跟著魏黑、鄭虎等人,隨著曹上衙。

他們兩個。都是粗壯結實地個子,看著雄赳赳、氣昂昂的,不知道的還當曹換了兩個長隨。

除了蔣堅,曹寅與莊先生還給曹尋了個錢糧師爺。揚州人士,四十來歲。也小有名氣。不想,在就館前夕,卻是受到家書,回鄉奔喪去了。

原應再找。不過曹瞧著蔣堅也通經濟,對招投標很感興趣,便沒有忙著找其他人。

刑名那一塊,左右由內務府大臣直接插手地少,倒是並不急於一時半刻的。這時,趙同便懇求曹。聲稱想要跟蔣堅學幕。

他向來對《大清律》有興致,對於律條法規畢竟通透。

曹自沒話說,還使人去將

少一時,到了東江米巷,曹寅乘轎子往禮部衙門去,曹則是給騎馬,帶著其他人王倉庫去。

魏黑帶著小滿與其他侍衛長隨下去,隨著曹進衙門的是蔣堅、李衛與趙同。

伊都立已經到了,手裏拿著個冊子。皺著眉頭瞧著。

見曹到了。他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臉上鮮活起來。疾步走了過來:“大人!”

曹上前,點點頭。同伊都立見過。

伊都立瞧了瞧手中的冊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冊子雙手奉給曹。

曹接過看了,是在內務府等級的參加招投標地商賈。

這次招投標,涉及好幾項,除了商道,還有些小的采購招投標。按照參加的招投標項目不同,要預先交納一定的保證金。

截至到今日,這冊上所列地商賈,才七家。看著上麵交納的保金數量,都是參與的小項拍賣,幾條商道卻是無人問津。

伊都立是想將前程放在曹身上的,眼下心裏有些沒底,難免擔心。

曹看著冊子,卻是瞧見一個熟悉的牌子——同仁堂樂家老鋪。

此時的同仁堂,在京裏眾多藥鋪中,還不成氣候。雖說在前麵一帶有些名氣,權貴人家地用藥,多用得是內城大藥鋪的藥。

隻有曹,沒想到後是赫赫有名的同仁堂這個時候就有了,心裏倍感親切,還曾專門吩咐家人,從同仁堂買藥。

曹這邊,還專程使人打聽了同仁堂的曆史。同仁堂的創辦人,就是樂鳳鳴之父,曾為太醫院小吏。

樂鳳鳴是其三子,原並沒有繼承家業之意,考取了秀才功名,想要讀書出仕。結果參加了三次鄉試,都是名落孫山。

樂鳳鳴便子承父業,接受了同仁堂。

就為曹家在同仁堂購藥,樂鳳鳴還曾帶著兒子樂禮,親自過曹家請安。

說起樂鳳鳴與樂禮,曹轉過頭,瞥了眼李衛,道:“又,這樂家父子……”

李衛入曹府前,滯留京城,經常在前門那邊廝混,同樂禮有些交情。

李衛見曹問話,上前笑道:“大人忘了前些日子,小人曾說過,想要張邀請帖子,就是給他們家。那兩日大爺正忙,小人就沒有詳細稟告。”

雖然李衛輕描淡寫,但是曹也曉得樂家父子敢摻和這樣的事兒,其中指定有李衛的蠱惑。

在衙門裏,曹也不好多說,卻是也曉得李衛拉人頭似的哄人進來,不過是怕冷場,自己這邊壓不住腳。

會場已經預備好,北麵是臨時用木板打的高台,下邊擺放著桌椅,這是“貴賓席”位了,剩下地一排排地木椅。

椅子上,都貼了號牌,這是投標商的位置。

明天,除了內務府官員要來這邊主持招投標外,還從步軍都統衙門借調了兩百綠營來震場。

這是裏內場,又是在六部衙門邊上,有誰敢來這裏搗亂?

不過是要個氣勢罷了。

“大人,萬一就這七家?”伊都立看著那一排排木椅,號碼都貼到了一百開外。

明天是內務府首次招投標,也是曹上任後做地第一件事,要是這偌大的場地。真地隻有七家招投標,就算是將他們關注的幾項都順利拍下,也沒多少銀子。

前前後後。用了兩個多月的功夫,要是鬧成這樣,就是個大笑話了。

曹這個內務府總管,就算落不下什麽罪名,往後怕也難以服眾。

曹將那幾戶人家看了。十三阿哥府那邊鄭氏與簡親王府地崔飛都不在冊。按照之前透出的口風,他們並沒有放棄招投標的意思。

想來,不是今兒來交押金,就是明兒上午。

曹將冊子遞還給伊都立。說道:“大人還請稍安無躁,還有一天半的功夫,許是大家都是觀望。”

伊都立見曹氣定神閑的,也放下心來,笑著應道:“即使大人這般說,那下官自是沒有什麽可著急地。商賈雖不多。六部那邊的大人們卻是坐不住了。已經有好幾位大人打發長隨過來,問大人可能要到這邊的邀請帖子。

曹這邊,卻是聞音知雅意。

這所謂招投標,說得好聽的緊,公開、公正、公平。不過,在這康熙執政地滿清王朝,是曆代封建集權的頂峰。

八旗權貴,自不消說;連帶八旗子弟,也是特權階層。

這招投標。明麵上集中管理。減少了各種采購的中間環節,好像是能節儉些銀子。實際上。卻是將權利越發集中,使得上麵的人找到由頭撈錢。

真是既得了名。又得了利。

曹這次,因是新官上任,加上九阿哥那邊故意拉後腿,才減了許多熱鬧。

饒是如此,今年曹收到的年禮,也是往年的幾番。

這使得他不得不讚商賈之富。

聽說不好發跡地官僚,就是靠尋由子吞並這樣的豪商富戶,才肥得流油。

正是因這個緣故。使得不少商賈,都投身豪門,尋求庇護。

明日招投標的主持,就是伊都立。

他去了擔心,拿著已經撰寫好的稿子,剩下的就是幾分緊張。

曹見了,笑著勸道:“大人,隻當是主持酒令,隻需音量大些即可。”

伊都立看了看那高台,挑了挑眉毛,道:“是啊,緊張個毛,就算下麵坐滿了紅頂子,黃帶子又如何?隻當上朝就是。更不要說,下邊是一群土財主。”

兩人說著話,十六阿哥到了看著報名冊子,他也是皺眉不已。

十六阿哥拉著曹到僻靜地方坐了,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樣下去不行,要不然我使人往幾個王府說說,看他們能不能使些門下奴才過來。就算不拍什麽,充個場麵也好。你少年顯位,上來又是鬧這麽大的動靜,等著抓你小鞭子的不是一個兩個。”

曹搖搖頭,道:“十六爺,不必如此。我也沒瞞過您,弄這個無非是想要短時間充盈內庫罷了。是攬銀子,卻不是給我自己個兒攬銀子。隻要咱們該做的都做了,就算流拍,也不與咱們想幹;就算有人禦前彈劾,皇上也能曉得我的難處。”

“要真到了那個地步,你這總管地位兒,怕是坐不穩當了。”十六阿哥仍是難掩憂色。

曹道:“能不能穩當,還是看皇上。隻要皇上讓我當,我就穩當;皇上不想讓我當了,我戀著這個位兒,又有什麽意思?其他人,不過是多兩聲嚷嚷,做不得主。”

十六阿哥看著曹,緘默了一會兒,道:“你曉得這點,就該曉得輕重。不說別人,皇阿瑪那邊,也是容不得你有錯地。”說到這裏,已經是壓低了音量:“越是器重之人,皇阿瑪挑剔越甚,孚若望不可輕心,當切記,切記……”八阿哥坐在廳上,端著碗茶,看著對麵掛著的字畫發呆。

九阿哥疾步進來,看到座位上地八阿哥,笑著說道:“哎呀,八哥,真是稀客,平素央磨你來,你都不來,這怎麽想起大清早上來瞧弟弟?”

八阿哥見他前襟馬甲上的盤扣還有個沒係,胡須上還帶著水漬,開口問道:“這都巳時了,九弟才起?”

九阿哥在八阿哥下首坐了,笑著說道:“左右聖駕不在宮裏,也不要起早,就貪睡了一會

八阿哥見他眼圈發青,想著他方才走路輕飄飄地樣子,不由搖頭,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當愛惜愛惜自己個兒身體。”

九阿哥“嘿嘿”笑著,岔開話道:“到底有什麽要緊事兒,使得八哥親自登門?八哥快說說,弟弟可好奇著。”

八阿哥聞言,收斂妝容,正色道:“九弟,上次我勸過你不要摻和內務府的事兒,你為何不聽勸?”

“嗬嗬,這是哪兒的話,弟弟自然聽了八哥的話,誰吃飽了撐著,摻和這個。”九阿哥訕笑著否認,眼睛卻是不敢看八阿哥。

“內務府那邊的報名商賈才七家,這裏麵沒有九弟的手腳?”八阿哥皺眉,道:“九弟,這不是置氣的時候,當以大局為重。“七家?”九阿哥卻是變了顏色,挑了挑嘴角道:“我倒是要看看,那個混賬東西肥了膽子,敢給我抹眼藥!”

八阿哥見他還糾纏這個,搖頭,道:“九弟糊塗!你還嗔皇阿瑪沒圈了哥哥麽?內務府如今主管的是誰,是小十六、小十七。曹的總管不是舉薦的,不是升遷的,是皇阿瑪欽點。就算曹再鬧騰,後麵站著的是皇阿瑪!你這哪裏是同曹對著幹,你這是同皇阿瑪叫板啊!皇阿瑪那邊,指定要將罪過算到我的頭上。”說到最後,已經帶著幾分蒼涼。

九阿哥攥了拳頭,悶聲道:“幹八哥何事?即便皇阿瑪怪罪,也當怪弟弟才是。我實在不忿,讓曹那個小奴才秧子猖狂得意。我就不信了,這老什子采購要是兒戲收場,曹這內務府總管還能做得妥當!”

八阿哥擺擺手,道:“看來九弟是真容不下曹,你卻是忘了一句話。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九弟要是真想對付曹,當讓他得意才好。他年歲不大,卻是受皇阿瑪這般器重,除了曹家的幹係外,也因他平素行事穩重。”

九阿哥使勁拍了拍桌子,麵上很是不幹:“莫非就這樣算了,實令人咽不下這口氣。都在京城這邊,誰還能充糊塗人?說不曉得,內務府是八哥的勢力。曹鬧這一出,不是打八哥的臉是什麽?”

八阿哥聞言,心裏卻是一稟,視線望向北麵,眼裏露出痛苦之色……

前門大街外,徐州會館。

幾個商賈在會館廳堂,已經是站立不安。

少一時,就見一小廝奔進來,氣喘籲籲地衝一人報稟:“爺,揚州會館那邊出來人了……”

那人同其他幾個商賈對視一眼,麵上都有些動容。

沒一會兒,又有人回來,“太原會館那邊有人往內城去了”。

“閩南會館”、“廣州會館”、“魯中會館”,一個個音訊送到。

堂上已經有人等不及,揮手道:“走,咱們也當去了,別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被反超了,淚奔,拜求了,大家,保底月票的,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