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逆流而上

經過妥善處理下崗職工的風潮之後。玉西機電總公司的二次股份製改造,基本完成,合資生產開始走入正軌。根據柳俊最初的設想,要提拔“國有企業改製辦公室”成員張文波為玉西機電總公司副總經理,與總經理竇以德一起,共同領導玉西機電總公司走出困境。

這個也要算是國內特色。

現今的玉西機電總公司,已經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國有企業,而是一家合資企業,有自己完整的章程和用人製度。但是它偏偏又是一個正處級的企業單位。企業主要負責人的任命,必須要經過市委討論通過,才能生效。總經理副總經理黨委書記等領導幹部,都享受相應的行政級別待遇。

張文波在此之前,曾經擔任過玉西機電總公司的技術科副科長,享受副科級待遇。這個還是尚越為了拉攏他,而賜給的官職。事實上,這個副科長張文波並沒有幹多長時間,就因為繼續向上級反應尚越等人的問題而被尚越羅織罪名,予以開除。

直到柳俊接手之後,才撤銷機電總公司對張文波的處分決議,恢複了張文波的幹部身份,調入國有企業改製辦公室工作。級別調整為正科級。

短短幾個月時間,馬上又要提拔為副處級幹部,似乎是太神速了些。有悖幹部提拔的規則。

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的,竟然是市長崔福誠。

當然,崔福誠並不是在書記辦公會上提出的反對,更不是在常委會上反對,而是在辦公室與柳俊聊天時很委婉地提了出來。

“柳書記,聽說你給組織部的老金打了招呼,準備提拔那個張文波做機電總公司的副總經理?”

崔福誠與柳俊在待客沙發裏對麵而坐,崔福誠抽著煙,很是隨意地問道。與他們剛才談話時的語氣一樣,絲毫不顯得突兀。

與柳俊談話,崔福誠對於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很是講究技巧。

“嗯!”

柳俊點點頭。

國有企業改製這一塊,雖然是柳俊分管的工作,在幹部的提拔使用上,柳俊當然也有很大的話語權。不過依照組織原則,這些國有企業主要負責幹部的提拔使用,正管應該是市政府和市委組織部。

國有企業的管理序列,是隸屬於市政府的,市政府委托工業局代管。不過工業局也不能隨便任免幹部。尤其是一些直屬市政府的骨幹國企,行政級別比較高的,市工業局更加沒有人事異動權。這個權力,在市政府手裏。對於主要國企負責人,由市政府向組織部提出名單,經過組織部的考察,提名。最後在市委常委會上討論通過,才能發布任命文件。

級別較低的國企幹部,企業內部可以決定,報市工業局和市政府核準即可。

柳俊跳過市政府,直接向市委組織部提名,有點不合規矩。不過以他與崔福誠的關係,崔福誠斷然不會去指摘這中間的毛病。

“柳書記,玉西機電總公司是正處級架構吧?這個張文波,資曆方麵,是不是不大夠啊?”

崔福誠沉吟著說道。

柳俊微微揚起了眉毛。以前,崔福誠從未在國企幹部人事任免上對他的意見提出過質疑。前不久處理全市國企下崗職工時,柳俊一口氣撤換了三個處級幹部,崔福誠都是無條件的支持,令得柳俊屬意的人選順利獲得提名通過。

很顯然,崔福誠現在也並不是想幹涉他對國企幹部的任免權,問題在於張文波。

“市長,有話直說無妨。”

柳俊淡淡說道。

崔福誠嗬嗬地笑著,將茶幾上的香煙推到柳俊的麵前,盡量製造寬鬆的氣氛,這才斟酌著字句說道:“柳書記,人言可畏啊。我的意見呢,還是緩一緩。張文波人才難得,對玉西機電總公司的情況很熟悉,威望也高,這些都是事實。你看是不是暫緩提拔,讓他繼續以改製辦成員的身份,在機電總公司蹲點,還和以前一樣,實際上也能夠起到領導的作用。”

柳俊笑了一下。

他理解崔福誠的意思,也是為了他好。關於他與張文波的妻子沈丹的所謂“曖昧關係”,這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此時提拔張文波,隻怕這些謠言會甚囂塵上,益發的流傳得離譜。

若在平時,柳俊自也不必將這種無根無據的傳言放在心上,如今卻是敏感時期。照崔福誠的意思,還是穩妥一點好。等風潮過了,再提拔張文波也不遲,以免授人以柄。

“謝謝市長。這個事情,其實不必過分去在意。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想要怎麽說,我管不了。不過,要是因為害怕謠言,就不幹工作,豈不是因噎廢食?”

柳俊很客氣地說道。

崔福誠在心裏苦笑一下,這位衙內,果然是寧折勿彎的脾性。明明已經和邰惟清鬧不愉快了,依舊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不過話說回來,崔福誠也很佩服柳俊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與膽魄。古來成大事者。各有過人之處。這個勇氣和膽魄,卻是必不可少的。

見柳俊決心已定,崔福誠也就不再多言。

議案先是在書記辦公會上提了出來。這個書記辦公會,原本就是研究幹部問題的,金立奇最後才拋出張文波的任免案。相比較而言,企業的幹部任免,不如黨政機關幹部任免那麽重要。

與柳俊取得了一致,崔福誠自然不會再加以反對,不過紀委書記田弘正表示了不同的意見。她的理由,與崔福誠如出一轍,也是拿張文波的資曆說事。

至於田弘正內心,是不是也想給柳俊提個醒,不大好拿捏。

田弘正總是有自己的原則,從來也沒有真正在市委站過隊,比較的特立獨行。雖然在丁玉舟與柳俊之間,她略微偏向於柳俊,不過程度很有限。柳俊提出來的議案,她要是覺得不合理,一樣的出言反對。

柳俊微笑著解釋了一下為什麽一定要啟用張文波的理由。資曆方麵,問題不是很大。如今的玉西機電總公司,已經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國有企業,而成為了合資企業,企業有企業的特性。不一定非要將資曆看得那麽重,與地方黨政負責幹部的任免,不可同日而語。

田弘正聽了柳俊的解釋,微微點頭,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看來田弘正果然也有提個醒的意思在內。

田弘正都不再反對,丁玉舟和蔡先鋒,自然不會跳出來做惡人。任命一個改製國企的副處級幹部,在丁玉舟和蔡先鋒看來,全然不當大事。至於所謂的曖昧傳聞,柳俊自己都不在意,丁玉舟蔡先鋒又何必來做這般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個議案在常委會上討論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什麽反對的意見。類似這樣任命一個企業的幹部,常委們幾乎都是舉一下手。不過有好幾個常委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柳俊臉上掃過。

看來這個曖昧傳言,傳播的力度還是很大的。

玉蘭市任命張文波為玉西機電總公司的副總經理,引起了邰惟清的嚴重不滿。前不久剛剛召見過柳俊,敲打過一陣,孰料此人竟然完全不以為意,依舊我行我素。他當真以為在玉蘭市,在A省,可以橫著走嗎?

邰惟清再一次在靳秀實麵前提起了此事。

當然,邰惟清很注意技巧,是在與靳秀實進行例行溝通之後,類似聊天的時候,信口說出來的。

“靳書記,這段時間,我收到了許多群眾來信,有相當一部分,反映了玉蘭市委副書記柳俊的問題,情況比較複雜啊……”

靳秀實靜靜聽了邰惟清的話,嘴角牽動,露出一個微笑似的表情,緩緩說道:“都反映了哪些方麵的問題呢?”

邰惟清望了靳秀實一眼,心裏有些不高興。他相信同樣的群眾來信,靳秀實也一定收到了不少,說不定比他收到的告狀信還要多。現在卻裝作什麽都不清楚的樣子!

“嗯,集中反映了柳俊同誌工作作風比較霸道,容不得同誌們提不同的意見……另一個方麵,似乎也有人對柳俊的個人作風問題,提出了質疑,說他和改製辦一個同誌的妻子,過從甚密!前不久,玉蘭市委還通過了對這個同誌的副處級任命。這樣的話,可能影響不大好呢……”

邰惟清在靳秀實麵前,言辭都很考究,給予了靳秀實充分的尊重。

靳秀實微微一笑,說道:“道聽途說,不足為憑。凡是有一定能力一定威望的幹部。尤其是領導幹部,似乎都少不了告狀信。”

邰惟清點點頭,說道:“靳書記此言,很有道理。您看,出於對柳俊同誌的關心愛護,省裏是不是派一個調查組去調查一下,分辨真偽,假如真是道聽途說,也能給柳俊同誌正名嘛……”

靳秀實擺擺手,說道:“調查組就不用派了,沒有一點確鑿的證據,就派調查組去調查一個市委副書記,未免過於草率。我看還是要與柳俊多溝通,叫他自己注意一下就行了。”

眼見得靳秀實明白表示了反對,邰惟清也不好太堅持,隻得放棄了派調查組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