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堅守
一百零六、堅守
坐在從葫蘆島回北京的長途客車上。白芸問芳華:“你和江波的關係很不錯啊!”
“嗯,還好吧!”
“怎麽認識的?”
“就是爬西嶺雪山的時候遇到的。哦,對了,你們二寢室的人不知道這事。”
“你們家板凳知不知道?”
“知道啊,他們還見過一麵呢!誒,你問這些什麽意思啊?”
白芸看著芳華的眼睛,半響才說:“你不覺得這個江波對你有點太好了嗎?”
芳華想了想說:“還行吧!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大概是因為我和江排長關係也很好,他才另眼相看吧!”
白芸微微搖了搖頭:“反正呀,我有點看不透江波這個人。表麵上他對誰都很禮貌很隨和,但那種禮貌總是帶著點距離。可他對你是不一樣的,我感覺他看你的時候,麵部表情特別柔和。”
芳華回想了一下,笑了:“哪有啊!我覺得是這樣的,因為我和江波是在爬山的時候認識的,算是山友吧。你可能不清楚,當人身處大自然中的時候,很容易放下自己在都市中的戴的那些麵具和偽裝,所以我和江波一開始就是以自己的本來麵目相識的。他大概是把那種感覺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吧!本來,我們山友之間的交往就是單純的,沒有相互利用之心,也不會有什麽男女之情的。”
白芸拍了拍芳華的肩膀:“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否則你被人搶走了,我可沒臉去見梁嘉輝同學。”
芳華去擰白芸的腰:“說什麽哪!太小瞧我了吧!我是不會變心的,就是不會變。”
白芸一邊閃躲一邊拉住芳華的手說:“那就好!我就希望看著你和梁嘉輝天長地久地好下去!這樣也讓我對愛情還有些信心和期待!”
芳華不鬧了,默默地握緊了白芸的手。
我會的!為了我和嘉輝,也為了周圍人的愛護!
回醫院後就要準備出科考試了。題目倒是都不難,隻是對該科室常見疾病的臨床表現、診斷和處置的考察。
這些內容,大家天天都在接觸、也經常聽主任們查房的時候提到,所以同學們都考得不錯。五年製和七年製的學生並沒分出個高下,不過這沒分出高下本身也說明了五年製學生的實力。
星期天,芳華等人到科裏最後巡視了一遍病人,因為還要寫交班記錄。
那個老糖尿病患者在芳華給他最後一次換藥的時候說:“小林大夫,你們是不是明天就轉科了?”
“是啊!”
“真舍不得你走啊!”
“嗬嗬,大爺,您別擔心,段醫生還在啊,他會繼續照顧您的!”
“那是!那是!段醫生也很好!協和的醫生都很好!”
“就是嘛!我想,來接我班的實習醫生,也是很好的!哦,對了!您到時候提醒他,給您傷口裏填的這個紗條不要填緊了。您這傷口就快長好了!”
老人頗有感觸:“是啊,我這爛腳都爛了半年多,真沒想到還有能長好的一天。太感謝協和的醫生了!”
內科病人往往住院時間長,病情好轉的慢,所謂“病去如抽絲”嘛。當內科醫生真是需要極好的耐性,以及極高的和病人溝通的技巧。當然,所有的醫生也都需要。
芳華自認為不是個特別有耐心的人,情商也並不高。但身為醫生。她還是會在病人麵前收起自己在父母跟前嬌縱的脾氣。
好在每當她看到病人的苦痛,就會自然而然、設身處地從病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雖不能說“視病人為親人”,但她充滿理解和同情的話語、眼神,也會給病人們留下好印象。即使不是她主管的病人也對這個常常微笑、有問必答的小醫生很有好感。
白芸曾問芳華,怎麽每天都笑眯眯的,隨便哪個病人抓住她都能嘮嗑嘮上半天。
芳華說:“你想啊,病人住到醫院,其實就是把性命交到了素不相識的醫生手中。他們心裏一定還是很緊張、很擔心的。我們當醫生的除了給他們定治療方案,關心他們身體康複的情況之外,還應該多和病人交流,讓他們心情好起來。這樣的治療效果才會更好,這也是一種心理治療吧!”
其實芳華還覺得,慢慢磨練和病人打交道的功夫,也是對臨床能力的一種提高。
所謂的醫患矛盾,的確往往是醫護方麵先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而病人作為弱勢群體隻是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才和醫生對抗的。
很蠻不講理的病人也有,但是很少;而如果醫護人員做得更好些,能體諒他是在生病,有些矛盾也許就不會出現了。
這一點,芳華過去工作的部隊醫院就明確規定。醫患發生矛盾,隻能是追究醫生的責任。芳華曾經也有些不理解,覺得醫院很過分,都不幫自家人說話。
但隨著閱曆的增長,她漸漸明白,醫院其實是以此來警誡醫生,要自己先做到無可挑剔了,再說別的。
而實際上,醫生也是人,也是有脾氣的,所以不可能真的無可挑剔。即使態度無可挑剔,醫術、醫技也難以做到很完美。所以,醫患矛盾,主要責任的確是在醫生身上。
芳華可不想和病人發生什麽糾紛矛盾,所以她現在就告誡自己,和病人的交往中要做到“理解先行、檢查自身”。這可能比什麽空泛的“視病人為親人”更容易做到一些。
所謂好的醫德醫風,並不是講講大道理就能做好的,它也和醫術的提高一樣,是個慢慢積累的過程。
做到一次對病人好並不難,難得的是在漫長的從醫生涯中,始終如一地理解和善待病人。就像人人都做過好事,但很少人能做到像雷鋒那樣的境界。
當醫生不難,當一名好醫生可就難了。
愛上一個人並不難,和一個人天長地久就難了。
所有的事情,說到底都是需要堅守心中的信念罷了。
芳華下一個科轉到了呼吸內科。這大夏天可不是呼吸道疾病的高發季節,所以她竟然一下子有點“清閑”起來。
芳華不由感慨:唉,生不逢時啊!如果冬天來呼吸科,一定可以有更大的收獲。
不過呼吸科也不是真的一點事情沒有。
有個七十多歲、肺癌晚期的病人,癌細胞全身轉移。心肺功能也衰竭了。帶習老師說他也就剩這兩三天時間了,讓芳華準備寫死亡記錄了。
這種看著病人等死而無能為力的感覺,讓芳華的心情糟透了。她也不敢麵對病人和家屬的眼神,絕望、麻木,讓人看著心痛。
終於在一天下午,病人的心髒停止了跳動。主治醫師帶著大家搶救了一番後,還是宣告了死亡。
家屬很平靜,醫生們也很平靜。芳華表麵上也很平靜,繼續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醫生不是神仙,其實對很多疾病也是無能為力的。不要以為醫生平靜的外表下就沒有悲痛。隻是這個職業會經曆太多的生死離別,所以他們必須學會控製自己的心情,否則每個病人去世時都感同身受的話,最終這巨大的精神壓力會把自己壓垮的。
不過,芳華的功力還有點欠缺,心裏還是很不平靜。所以晚上,她自然而然地想找自己的“解壓器”傾訴一番。
嘉輝聽了她的訴說後說:“死者已經去了,不要再多想了!還是多想想,以後怎麽多做事、少犯錯,幫助更多的病人吧!”
“嗯!”隻要聽到嘉輝的聲音,芳華就會安心。想到以後每當遇到不開心的事情,都能和他訴說,都能有他安慰,芳華就從心裏感激上蒼給自己重生的機會。
“嘉輝。我真的好想你——”芳華用撒嬌的口氣說。
“嗯,說吧,後麵是什麽?”嘉輝的語氣很平靜。
唉!不好玩,都不上當了!
芳華老老實實地說:“我好想你做的菜啊!”
聽筒裏傳來嘉輝的笑聲:“饞貓!怎麽,還是吃不慣食堂的菜啊!”
“是啊!都怨你把我的嘴巴都養刁了!不要說協和食堂的飯菜我吃著沒味,就是館子裏的那些所謂川菜,我吃著也是沒勁!”
“哦?那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光吃水果!你一到夏天就這樣!”
“嘿嘿,沒有啦!我還是堅持吃飯的,隻不過常常沒吃完罷了。”芳華心裏偷偷說:然後就吃西瓜當晚餐了。
“你不是說趙玉玲在一家小店裏買到了富順香辣醬嗎?用那個下飯好啦!”
“唉,那個雖然不錯!可是北京太幹燥了。老吃辣醬我會長痘痘的!”
“哦,那你不能自己做飯嗎?”
“宿舍裏不允許啊,再說我也沒時間!”
“唉——!”嘉輝也沒辦法了。如果可能,他真想立刻趕到北京,給心愛的人做頓好吃的,看著她開開心心地吃下去。
過了一會兒,嘉輝說道:“以後晚上你要找我,除了值班的時候在科裏,其它時間你就打到病理科吧!我晚上會在那裏學習的。”
“哦,好的!”芳華並沒有多想。
過了幾天後,她打到病房找嘉輝的電話是王菊接的。
王菊說嘉輝去處置病人了,然後她對芳華說:“我和你說的那事可不是假的。你是不知道,前幾天廖珊有多粘著梁嘉輝。不但上下班一起走,晚上也一直打著複習考研的名義,跟梁嘉輝問長問短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芳華還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啊?廖珊真的想搶我家板凳?”
王菊氣憤地說:“怎麽不是真的?我私下裏問她這麽做什麽意思,她還說她就是喜歡梁嘉輝,喜歡很久了。反正你們還沒結婚,她就有追求梁嘉輝的權利,大家公平競爭。真是氣死我了。”
芳華想了想,自己還真做不出這種事,所以也想不到別人會這樣了。
她問:“那嘉輝怎麽做的?”
王菊笑著說:“這你就放心吧!開始呢,梁嘉輝還對她客客氣氣的,也和她同行過幾次,讓我還有點擔心。可後來他大概也知道不對勁了。這不,他現在晚上都躲到病理科去了。就算他值班不得不呆在科裏,他也請我幫他擋著廖珊。你放心,不用他說,我也會這麽做的。”
芳華放心了,又為自己剛才那一點小小擔心而有些慚愧,自己怎麽能不相信嘉輝呢!他是和我一樣的,不會變心的,就是不會變!
我們都會堅守自己的心,不讓別人再侵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