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腦外科軼事
一百一十六、腦外科軼事
醫教處的會議後。芳華輪轉到了神經外科(即腦外科)。
也許是意識到留在協和學習的時間不多了,芳華本來就鼓足了幹勁,要在短暫的時間內爭取學到更多的知識和技能,何況是在她最感興趣的腦外科呢。
於是,當別的同學因為工作定了,而在實習時多少有點放鬆的時候,芳華卻比剛開始實習的時候還要用心,幾乎是以“住院”醫生的標準要求自己了。晚上不管是不是自己值班,都泡在病房裏,幹脆就在護士值班室保留了張長期床位。
這也是因為在腦外科實習,就主要是在病房才能學到東西。
在腦外的手術台上,實習生幾乎無用武之地,連拉鉤都不用了。病人頭部做的手術開口很小,主刀一個人都擋完了,往往連助手都看不清他是怎麽做的,實習生就更成了聾子的耳朵了。有時候是在顯微鏡下做的手術,主刀也會讓學生看看鏡下,但因為缺乏整體聯係,對手術區的情況還是不清楚。
芳華上手術唯一的收獲,就是對開顱的那一套程序非常熟悉了。
腦組織外麵有硬腦膜和頭顱骨保護,特別是頭骨很硬。必須要在上麵鑽幾個孔後才能撬開。芳華暗自慶幸這時候多使用電鑽了,如果用老式手搖鑽費勁地在病人頭骨上鑽孔,這活兒對自己來說可不輕鬆啊。
另外,芳華也發現腦外科醫生的基本功一定要紮實,動作必須快,特別是止血技術必須過關,因為這頭部手術出血量很大的。看來協和實行的住院醫生培養製度,讓專科醫生都能有紮實的基本功,是有一定道理的。
隻是,這腦外科醫生和其他科的相比,成長的道路是特別地漫長啊。
因為芳華看到,這裏主刀的都是副主任以上的醫師,是真正的主刀而不是指導。而主治醫師還幹著一助的活兒,住院醫生就差不多隻能開顱和關顱了。隻有比較“簡單”的手術,像腦外傷、腦出血等,主治醫師才能單獨主刀。
芳華不禁想,自己真幹腦外科的話,要熬到啥時候才能真正主刀啊!
唉,實現一個理想咋就這麽難呢?
不過她也就是有時候感慨一下罷了,然後又告誡自己,現階段就別好高騖遠了。還是做點實際的,先搞清楚腦外科病人術前術後的常規處理吧。
這裏麵倒是學問很多啊。
腦外科醫生必須會看病人的ct和mri這些影像學的片子。這個,芳華前生沒經驗,那就現在開始惡補好了。
不過她學解剖的時候,就對最難學的神經係統解剖很下了番功夫。當年解剖學考試,嘉輝都沒她成績好。雖然那點基礎知識和臨**需要的比,差距很大。但好歹對看片子還是有幫助的。
而帶教芳華的付林老師,是本院在讀的腦外科博士,對教學方麵也很擅長。他很喜歡“說教”,這裏是指不厭其煩地對實習生進行教學,這可是最受實習生歡迎的老師。而芳華本來就喜歡發問,所以兩人經常在看片的時候討論得很熱烈。
有了一定的解剖學基礎,又在好老師的指導下天天反複不斷地看片子,沒過多久,芳華也就看得頭頭是道,拿到一張陌生的片子都可以迅速找出上麵需要把握的關鍵要素。
腦外科的基本功還包括神經係統的專科查體,這當然也是芳華學習的重點。雖然以前診斷課的時候都學過,但是標準化病人身上就隻能看到陰性體征,現在病房裏可到處是陽性體征,夠芳華學一陣子的了。
至於病人術後的處理就更重要了。因為腦組織細胞又重要又“嬌氣”,術中的損傷、出血和水腫都很影響術後康複。這樣病人在術後不僅要換藥拆線,更是經常接受腰穿,這是為了了解術後顱內壓力的情況和有無感染的征象。
芳華一開始做了幾個病人的腰椎穿刺都很順利,付老師表揚她上手很快,也就放手讓她給所有病人做穿刺。
一直以來在操作上都很順利的芳華心想,偶可是重生人士,這簡單的腰穿還能做不好嗎?
但什麽事都不能誇口。特別是醫學上的事情,個體差異太多了。很快,芳華就受打擊了。
有一次她給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穿刺,沒想到第一次就沒抽出腦脊液,這說明穿的位置不對。芳華把針退回來了一點,又重新穿了一次,但還是失敗了。
對麵幫著按住孩子讓他不亂動的家屬倒是沒說話,這教學醫院的病人和家屬一般還是比較能配合實習生的。但是芳華心裏很過不去。
這是怎麽回事呢?位置和手法都沒錯啊。芳華叫來了付老師,他隻穿一次就成功了。
付老師給芳華分析她失敗的原因,可能還是位置不對。因為兒童的腰椎間隙比成*人狹窄,這個小孩可能又更窄小一些,穿刺針的位置稍微偏一點就進不去了。
這件事也使芳華再不敢有任何得意的心理了,因為她將麵對著千差萬別的病人,而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在病人身上既會有奇跡發生,也會有意外發生。
在腦外的每一天,都讓芳華很有收獲。當看到有病人在施行了高難度手術,特別是所謂“挑戰手術禁區”的腦幹手術後順利康複時,芳華就感到自己的選擇沒錯。
腦外科是最能體現人類創新精神和大無畏精神的地方,它的整個發展史都是在不斷地征服一個又一個的手術禁區,完成一個又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當然整個醫學史也是如此,都是人類不斷和“神”(死神)做鬥爭的曆史。
入科一周後,主任和幾位專家教授去上海開會了,聽說是全國的神經外科學術會議。
北京上海這樣的中心大城市,就是有著內陸的成都所比不上的地域優勢。因為大醫院和名醫雲集,學術交流活動多,自然強者也越來越強了。
芳華還從付林老師等人的吹牛中知道,北京很多醫院的實力都很強,特別是一些專科。協和醫院是一家綜合醫院,雖然各科都強。但在專科的排名上不可能都占第一。比如,眼科要屬同仁醫院最好,心血管要屬阜外醫院,燒傷是積水潭醫院的強項,神經外科就屬天壇醫院了。
不過說到綜合實力,還是協和醫院第一。排第二的就是解放軍醫院的老大**了,畢竟國家領導人和軍委首長常常是在它那裏住院治療的。
神經外科醫學會的北京分會一有學術活動,基本上就是在天壇、協和、301這三家醫院中舉行。付老師說,北京的各大腦外科專家基本上都會出席這些交流活動,每次去都有不少收獲。
芳華隻能感歎自己還是實習生,沒資格去參加,真是盼著能早點畢業正式工作呢。
不過,很快她就有了一次體驗腦外科工作的艱巨和辛苦的機會。
那天是周末,正是付老師帶著芳華值班。
在快十點鍾的時候,芳華跟著付老師巡視了一遍病房,病人們的情況都很正常。芳華還想著,看來今晚是平安無事了。
這時候,急診送來了一名高血壓腦溢血的病人。ct顯示出血部位在基底節區。付老師和病區值二線班的主治醫師商量後,決定急診手術。
術前準備完成,病人開始手術後都快十一點了,芳華也跟著上台湊熱鬧。
手術開始還不到一小時,病房打來電話說,又來了個同樣的腦溢血病例。還好協和有24小時全日製的住院醫師。兩位晚上都呆在病區還沒走的住院醫師接收了病人。
其中一位,拿著ct片子到手術室來請示主治醫師。主治就在手術台上了解情況後,決定手術。
因為第一位病人還沒結束手術,他吩咐兩位病房的醫師將病人推上來,先在另一間手術室給病人開顱。同時讓芳華下台,去病房幫忙。
芳華在台上也幫不了忙,當然是脫了手術衣立刻回到病房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在那兩位住院醫師的指揮下,協助他們完成了一係列術前準備:和病人家屬談話、簽手術同意書、下術前醫囑、血型化驗以及通知血庫備血等等。在護士忙不過來的時候,更是做著給病人剃頭的雜活兒。
很快,兩名住院醫師將病人推走做手術去了。這時候的腦外科病房隻有芳華這麽一個醫師了,還是實習的。
她趕緊忙著寫病曆了。在明天交班前寫完這兩份大病曆和術前的那些病曆資料記錄,這活兒可是不輕鬆啊。
沒想到,一點多鍾,急診的電話又打來了。
那個年輕的急診醫師說話也有點不肯定了:“又來了個高血壓腦溢血的。你們剛才那兩個病人還沒下手術吧?這個還收嗎?”
芳華問了一下情況,真是差不多的情況,有手術指針啊。
她一咬牙,對急診醫師說:“收!”
說完了,她才想到:自己憑什麽說這話啊?汗!但是能見死不救嗎?顯然不能。
放下電話,她馬上給手術室打了個電話,讓護士通知台上醫師,病房又來病人了。
不一會兒,付林老師和第三個病人幾乎是前後腳地進了病區。
付老師看了看病人的情況,也是心裏有點鬱悶:這個也該做手術。
可是這第一台才剛剛結束關鍵步驟,自己都沒等關顱就下了台。第二個病人隻是打開了顱骨,根本還沒來得及清血腫啊。再說,讓主治連作三台大手術,也不行啊。
他給外科老總打電話求援。協和的住院老總幾乎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他研究了病人的病情後也同意手術。
於是,芳華又跟著一通忙碌,還沒準備好呢,第一個病人手術結束回病區了。
護士老師又得忙著去接收手術病人,而新病人的輸液、藥物治療、監護,以及插管、備皮、抽血等手術前準備工作,大多是芳華幫忙完成的。這時候就要講協作精神,不能分是你的還是我的工作了。
老總和付老師把第三個病人推走了。
這時候已經是淩晨二點多鍾了,正是人最困倦的時候,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
芳華趕緊到水龍頭那兒,接了點涼水潑在臉上,然後等它風幹。
這時候可馬虎不得啊!
而且病房裏這第一個剛下手術的病人,做的可是開顱大手術。因為現在還沒有後來的微創治療法,病人的術後並發症很多,即使下了手術台依然是處於危險期,隨時可能再次出血。
值班的護士老師又換了班,不太熟悉病人情況。再說,自己才是“醫生”啊,是應該負起責任來的。
芳華不敢休息,就在護士站守著。
另外。她還有三份病曆要寫!讓人發暈的是,三個患者都是男性,年紀都是六十出頭,出血部位也都一樣。可不能把住院號、病床號什麽的張冠李戴了,不然就會出**煩的。
後兩個病人分別在四點和五點左右回到了病房。
總之,芳華和付老師是通宵沒睡。
早上交班的時候,科裏人都說昨天值班的人辛苦了,接收三例重病人還都能讓病人轉危為安。也有的醫生說,幸好昨天沒有腦外傷的病人來啊,不然就破了值班手術的紀錄了。
芳華這才知道,昨天這樣的情況在腦外科並不少見啊!
代職的主任在表揚了昨天參加手術的醫生後,也提了芳華一句,說她協助老師完成好手術準備,並看護好病房的病人,還能在交班前就及時完成各項病曆記錄,非常能幹。
芳華卻覺得和那幾位不顧疲勞、通宵手術的老師們相比,自己做的實在是微不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