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芳華都不流眼淚

一百二十六、芳華都不流眼淚

接下來幾天就是辦離校手續。檔案、戶口這些是學校直接轉到工作單位。自己隻需辦理注銷、退還物資等事項。

讓芳華舍不得的是校徽,雖然它很樸素,隻是一個白底紅字的“華西醫科大學”的小小胸章。可是想到後來學校被合並後,這個名詞不複存在,芳華就不想退還。不明白偌大個學校,怎麽還要回收校徽,芳華隻能報了遺失,交了五塊錢的罰款,留下了自己的這枚校徽。

學校定的畢業生離校時間是七月一號到八號的一周內。

在六月底的最後幾天,食堂的飯票已經退了,大家都是在外麵吃飯。學校附近的小吃店、餐館、串串香或火鍋店,隨處可見各院係的畢業生們,四五成群地聚餐。

也許,每一年,每一座城市,每一個大學,每一個班級的畢業散夥飯,情形都差不多吧。

開始,大家還能相互開開玩笑,文雅地祝酒祝福。但後來,也不知是誰挑頭。這人不見得是最脆弱的女生,反而可能是平日裏看上去挺豪邁的男生,先開始哽咽了,於是所有的人也不再矜持,不再帶著麵具,不再拒人於千裏之外。

平日最木訥的男生,也能和每個女生都說上兩句;平日最淑女的女生,也會和來敬酒的男生一幹而盡。

這是一次情感的大釋放,也是一次大收獲。最後,桌上的菜沒人再去理會了,隻是相互敬酒,相互敘話。

不論男生女生都哭了,不同的隻是——有的人淚如雨下,有的人隻是眼圈紅了,有的人含淚,有的人無聲,有的人抽泣。

早就經曆過這一切的芳華,卻還能忍住淚。她見大家都無心吃飯,也發泄得差不多了,就站起來說道:“別哭哭啼啼的了。不就是離得遠了點嗎?不就是一年兩年見不到了嗎?隻要真的想見,在國內總是不難辦到的吧?早知道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我就該在留言本上這麽寫——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芳華都不流眼淚。與君共勉!”

大家一下子被她逗樂了,愁雲慘霧也消散了不少。

隻有嘉輝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芳華低頭看看嘉輝,見到他眼神中的憐惜。不禁對他粲然一笑,也拍了拍他的手。

戴平也提議大家在畢業後要多往來,雖然不能人人都相互通信,但是可以通過成都這個大本營來中轉聯絡。

因為留成都的同學是最多的。有留校讀研的戴平等三人,留成都各大醫院的郭玲王菊等四人,還有進公司的周玉方興,一共九個人。這成都的大本營就以戴平為聯係人,他還負責聯絡十多名省內的同學。

而進北京的人也不少,除了三個留協和的,還有張永等三人進了地壇醫院。似乎地壇醫院正在大發展,這次光是在華西就要招十幾人,它憑借身處首都的地利,還是吸引了不少人。北京就算第二大本營,以班長張永為聯係人。本來白芸是“地頭蛇”更合適些,但大家都知道協和的那三年牢期,自然還是不麻煩這些未來的囚徒了。

這樣一看,真正有點孤單的也就是散在天津、陝西、湖北的三人而已。

經過這一番分析,同學們都覺得心情好多了,隻是又囑咐那三個落單的人多保持聯係。

吃了飯,大家就去唱歌。這時候卡拉ok是最流行的娛樂活動,隻不過一般的歌廳還沒有包間。都是在大廳裏唱,一桌一桌的輪流點唱。

對吃喝玩樂“門清”的方興,帶大家找到人民南路上一家新開的歌廳。這裏裝修還可以,有近似後來包間的小廳,音響效果也不錯。聽說都是學生,老板還給打了點折,茶水免費。

一首首歌唱了起來,當方興和王劍、項彬三個“小虎隊”的兄弟,在那唱《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時,一眾男生又沉默了。

老實說,芳華覺得這歌是最經典的校園歌曲,尤其是將男生中的那種情誼傳達的深入人心。有時候,友情比愛情更長久、更動人。

結果,方興他們唱完,戴平又去點一遍,拉著嘉輝一起唱。後來,又有人在點,又有人唱。女生雖不唱這歌,但看男生反複點,也都沒有抱怨的。

嘉輝唱了一首後,又回來陪著芳華坐。他湊到芳華耳邊問她:“你怎麽不唱?”

芳華笑了笑:“聽他們唱也很好啊!”

芳華就這麽倚在嘉輝的懷裏,微笑著,看同學們唱歌。看著看著,她就閉上了眼睛聽。聽著聽著,她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之間她就醒了。睜開眼發現小廳裏已經沒別人了,而自己半坐半臥地躺在嘉輝懷裏。芳華才知道那些人鬧到…多都熬不住了,也就散了,而自己就在這喧鬧的環境裏呼呼大睡。什麽都不知道。

嘉輝看她睡得那麽香,也就沒叫醒她。反正也是包了場,所以他就留下來陪著她坐到了現在。這時候大概是五點多。

芳華不好意思地說:“我怎麽睡得這麽死啊!平時我挺警醒的啊!”

嘉輝隻是將她再緊緊地抱了一下,心裏說:你從來在我懷裏都是睡得這麽死的啊,傻姑娘。

小廳的空氣畢竟不好,既然芳華醒了,兩人就起身回學校了。

此時天色僅僅是微明,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戶外清冷新鮮的空氣讓芳華精神一振,她不由來了興致。

她笑吟吟地問嘉輝:“想不想聽我唱歌啊?”

嘉輝的眼睛也滿含笑意:“好啊!”

芳華一邊走,一邊甩著兩人拉著的手,輕輕哼唱起來:

“你曾對我說,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綠色的河。……

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

分別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

心兒是永遠的琴弦,堅定也執著。”

這歌的旋律簡單,嘉輝隻聽芳華唱了一段就會了,再聽了第二段就記下了歌詞。

芳華唱完了,偏頭問他:“好不好聽?”

“好聽。”

“再來一首,要不要?”

“要!”

“真乖!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啊!”

嘉輝很鎮定地說:“那當然,你是我老婆啊!”

芳華抱著胳膊做了個發抖的動作:“額,好肉麻啊!”

嘉輝笑了,也不說話,隻是拉著她的手繼續走回學校。

芳華的畢業手續簡單,嘉輝的出國手續是病理科和醫院給統一辦理的,兩人忙裏偷閑回木城看嘉輝的爺爺。

爺爺聽說兩個人訂婚了,很高興。但是看到芳華手上戴的那個簡單的戒指,可把老人家氣壞了。

他嘮叨著孫子太不守規矩了,說是按古禮,給人家閨女下聘禮必須要有“珠翠、首飾、金器”。這孫子倒好。珠翠首飾都沒有,就拿個沾了點邊的“金”圈圈,就把芳華打發了。

爺爺一邊罵嘉輝,一邊往裏屋去了。

嘉輝不敢吱聲,芳華也吐了吐舌頭。

不一會兒,老人家抱了個小小的木盒子出來。打開來,裏麵有一個金鐲、一個玉鐲。說是嘉輝奶奶留下的,原來還有一對玉鐲給了嘉輝媽媽,這剩下的都送給芳華。

鐲子的樣式看著古舊,但芳華知道這是爺爺的信任和承認,是必須要收下的。不過,她一邊收下,一邊想;這東西我肯定是不會戴出去的,隻有當傳家寶了。

不料,後來在成都,姚阿姨把她那對玉鐲也給了芳華。芳華苦笑:得兒,又是一傳家寶。

芳華征得嘉輝同意後,把手上的戒指取下來用一條鏈子掛在脖子上,因為以後上手術戴著不方便。

兩人又回了綿陽的林家。

林誌輝和孫玉敏知道他們訂婚了,也沒反對,隻問嘉輝什麽時候回來。

沒等嘉輝答話,芳華搶著說:“我等五年,他要不回來。我就不等了。”

嘉輝詫異地看著芳華。

林誌輝和孫玉敏卻沒注意,隻是盤算:這五年內,芳華可以好好在事業上打拚;五年後,芳華才二十六歲,就算這小子不回來也可以再找。他們見女兒這麽明白,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倒是回到芳華的屋裏,嘉輝問芳華,怎麽會說出五年。

芳華雙手抱著嘉輝的脖子,笑眯眯地說:“你要是出去兩年,就隻能給洋人當苦工做實驗,有什麽意思啊。我早想好了,你過去後,很快把語言關過了,然後考那個gre什麽的,正式讀那邊的碩士。接著讀博士。這樣,五年差不多了,最多六年吧。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什麽博士後的工作,也可以,不過要先回來和我結婚。不然,我的年紀大了,就……”說著,頭埋到嘉輝懷裏,不出聲了。

嘉輝緊緊抱住芳華,沉默半響,才說:“好,我答應你。”

芳華又接著說:“雖然你和病理科的老師們一起,但是他們也沒去過美國。我跟何超聯係過了,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找他幫忙。他都過去一年了,應該混熟了。”

嘉輝點頭:“嗯,我知道了。”

芳華又拉著嘉輝在自己書桌前坐下,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字典大小的小影集,交給嘉輝:“我有你給的磁帶,還有戒指陪我。這個裏麵都是我的照片,就讓它陪著你漂洋過海吧。”

嘉輝翻開影集,發現都是芳華最近照的。芳華還給他指點:“這是泰山玉皇頂,這是黃山飛來石,這是西湖蘇堤,這是三峽神女峰,……,這些都是在學校照的了。你在那邊想家了,想我了,就看看這些。”

翻到最後,嘉輝看見裏麵還夾著一張過塑的銀杏葉。

芳華拿起葉子說:“這是我在荷花池我們常坐的那張長椅旁邊的銀杏樹下,撿的一片。你看它像不像一個小扇子,線條多美啊。周玉最喜歡在綠色的銀杏葉上寫詩了。我也跟著她酸一回。”說著將手中製成了書簽的銀杏葉翻轉過來。

嘉輝看到綠色的葉片上寫著兩行字;“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嘉輝猛地一把抱住芳華,抱得很緊。

芳華感到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來了,又感到嘉輝在微微地發抖,芳華的眼圈也紅了。

她騰出一隻手拍著嘉輝的背,一邊拍,一邊說:“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芳華都不流眼淚。”

【嘉輝這就走了。下麵該虐江波了。所以請原諒偶近期可能更新不及時。大過節的,寫虐文,實在是雙重z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