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眼疾
一百十一、眼疾
主任和弟子們談話後,接著就到病房查房,將幾個弟子手裏的病人都巡視了一遍,緊接著就安排了幾台手術。
第一台排的手術病人正好是芳華分管的,是裝甲兵工程學院的新學員,名叫吳迪。
這小夥子自入學軍訓後就開始出現頭痛,還有兩次癲癇發作,並且自覺記憶力有所下降。入院後經核磁共振和腦血管造影的檢查證實,他的大腦半球的額頂葉長了個腦血管瘤。
準確的說是動靜脈畸形,這是在胚胎時期顱內血管網發育不正常,動脈和靜脈直接溝通,形成的一團動靜脈混雜的血管團。
這種血管瘤的管壁比較脆弱,平時可沒有什麽明顯的症狀,但在病人情緒激動或血壓升高時,就可能發生破裂出血,搶救不及時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小吳之所以會出現頭痛、癲癇等症狀,是因為血管瘤的壓力低,大量動脈血被分流到這裏,周圍正常腦組織的血供就不足了,也就導致了神經功能的減退。而且他的畸形血管團塊直徑有5cm大小,對周圍腦組織也有壓迫現象。
按照臨床相關的分級,小吳的屬於4級(最高5級),手術風險有點高。
不過腦外科就沒有風險小的手術,紀主任在比較了其他幾個病人的病情後,還是決定先做這一例。
他除了覺得這個小吳身體狀況不錯,手術區本身並不是特別危險的功能區,有一定把握的外;也因為芳華的術前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全腦血管造影和椎動脈造影都做了,對局部血管情況是了如指掌,她為防術中大出血還準備了2000ml的鮮血。
查了房後,紀主任將病人的影像學片子拿回家裏分析,即使是做這類手術很有經驗了,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手術當天早上,芳華按慣例早早地到了病房,巡視完別的病人後特意去看吳迪。他正坐在自己**等著呢,他的父母也都陪著他說話。
小吳精神不錯,隻是不可避免地有點激動,一會兒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光頭,一會兒拉著母親的手耐著性子聽她嘮叨。
見到芳華進來了,吳氏二老都站起來打招呼:“林醫生來了?”
芳華也點頭笑著說:“吳叔叔還有阿姨,你們別客氣,坐嘛我來看看小吳,一會兒就手術了。”
然後轉頭衝著吳迪說:“小吳,怎麽樣?準備好沒有?”
雖然穿著病號服,吳迪還是舉手敬了軍禮:“報告林醫生,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還模仿美式軍禮,手指並攏朝前“帥氣”地一揮。
芳華笑罵:“你們學校怎麽軍訓的?敬個禮都跟土匪似的。”
吳迪收回手,頭一縮,笑嘻嘻地說:“林姐,我們學校再不行,那也比你們總後教導大隊的訓練正規噻”
芳華瞪了他一眼;“臭顯擺你行了,你就老實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手術室就該來人接你了。”
這回,吳迪倒是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卻又冒了一句:“Yes,Sir。”
芳華搖頭拿這家夥沒轍,隻得對吳家二老說:“你們這個兒子可真夠皮的。”
吳父附和:“是啊,本來讓這娃當兵,就是指望在部隊裏能好好煞煞他的性子呢。結果呢,還那樣”
吳母卻說:“這孩子一定給大夫們添不少麻煩了。”
芳華忙說:“那倒沒有。你們二老也別緊張,一會兒就在病房裏等消息好了。小吳手術結束後會直接送到ICU,我會把手術情況告訴你們的。你們放心,有我們腦外科的紀主任親自操刀,手術還是很有把握的。”
吳家二老都點頭稱是。
芳華回到醫生辦公室,見到幾個師兄還在和袁師兄打趣,說他這回要到法國花都尋找浪漫了。芳華也加入進去,嘲笑老袁一番。
不一會兒開始交班了,紀主任比往日晚到了一分鍾。雖然並不明顯,但芳華覺得紀主任似乎有點精神不佳。
交完班後,紀主任再帶著手下幾個醫生快速地看了一圈病房,就準備去手術室。
在電梯裏,芳華見老板揉了揉額頭,不禁問:“主任,您是不是不舒服?”
紀定國搖搖頭:“沒什麽,應該是時差還沒倒過來。”
今天上台當二助的德州師兄也問:“主任,您前天才坐的長途飛機,應該再多歇兩天嘛。”
“嗯,沒事,這倒時差我有經驗,挺一挺就過去了。這樣,你們先去準備開顱,我喝杯咖啡再來。”
芳華答應著和師兄先去洗手準備了。等麻醉、消毒、鋪巾等準備工作完成,正式開刀時,差不多快九點鍾了。
主任來了,精神明顯好多了,雖然看著還有點黑眼圈。
他坐在一旁,衝芳華一點頭:“開始。”
芳華也不多話,穩穩把住手中的柳葉刀,在小吳的頭頂劃出一個圓弧。
即使手術區的頭皮已經注射了幫助止血的腎上腺素生理鹽水,但是刀鋒過處,鮮血依然是緩緩湧出,偶爾也有小動脈處會噴出細細的血線。
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的芳華,和德州師兄配合默契,擦拭手術野、電凝止血、逐漸切開翻起頭皮皮瓣,電鑽鑽孔,撬開骨瓣,骨蠟止血,暴露出手術區外麵的硬腦膜。
這時,紀主任上台了。因為怕大腦表麵的血管瘤有可能和硬腦膜相粘連,謹慎的紀主任親自慎重地切開硬腦膜,發現還好,並無粘連。芳華協助著,將硬腦膜懸吊張開,方便暴露。
已經可以看到微微搏動的灰白色大腦腦回和它表麵紅色的血管瘤瘤體。
下麵是最關鍵的一步了,就是結紮血管瘤的供血動脈。
這種供血動脈比瘤體內的畸形血管要粗一些、管壁要厚一些,血液也要鮮紅一些。但是有時因為瘤體血管內動靜脈血相混,管壁也有病變,所以上述差別並不大。
術者就要小心地在一團亂麻的血管中找準供血動脈,結紮阻斷它對瘤體的血供,然後才切斷瘤體的引流靜脈。如果一不小心先結紮了引流靜脈,就會使瘤體迅速淤血腫脹,出血迅猛而使手術無法進行。
紀主任先凝神觀察了一會兒血管團中發出的幾根血管,點點頭,讓巡回護士將病人的血管造影片子拿過來,他要再看看。因為,將肉眼下看到的情況,和術前影像檢查確定的供血動脈、引流靜脈一對照,就更準確了。
看片子的時候,他還順便和芳華討論:“嗯,這裏有兩根供血動脈,都是來自大腦中動脈的分支。沒錯了,開始做。準備腦棉。”
別的外科做手術,止血時往往都是大紗布墊緊緊壓迫或者止血鉗一夾,手術野的積血都是紗布蘸幹或吸引器吸淨。
但腦組織很脆弱,手術中出血又多,既不能用紗布壓迫止血也不能用吸引器吸血,隻能用薄薄的特製的一種棉片了。這種放在滲血的腦組織上,幫助止血的棉片就叫腦棉。
這腦棉浸透了血後往往和周圍腦組織難以區分,所以棉片還帶著長長的黑絲線。使用時,黑絲線必須留在顱腔外,方便取出棉片。否則,棉片就很容易找不到,甚至遺留在顱腔內了。這術中管理和清點棉片可是器械護士很重要的一項工作。上腦外科手術的護士,也是要專門培訓一番的,因為這裏和別的手術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
芳華準備好了腦棉和吸引器,主任手中的鑷子在輕輕地試探血管瘤上的幾根血管,他夾住了一根可能是供血動脈的小血管。觀察片刻後,該血管遠側漸漸變藍,這說明這是動脈。
下一步就該用血管銀夾夾閉這根血管了。芳華正等著主任動手呢,卻見主任手中的鑷子遲遲不動。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主任的異樣,紛紛看了過來。
紀主任定定地看著手術野,忽然抬起頭看看頭上的無影燈,問道:“這燈是不是壞了?我怎麽覺得一閃一閃的啊?”
眾人看看無影燈又看看紀主任,都覺得有點不妙。
巡回的護士長急忙問:“主任,你沒事?這燈好好的啊?”
老紀也知道不對了,他忙閉上眼睛,還說著:“等一下,我再看看怎麽回事?”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睛,隻定定地看了前方的牆壁一會兒,還分別閉上左右眼,用獨眼再看了幾眼。
眾人都屏氣等他說話。
紀主任卻悶聲說道:“不太妙,我可能是眼病又犯了。不光是眼前有閃光,看東西都是變形的了。”
大家一時愣住了:這正做著手術的關鍵時刻,病人腦袋都打開的時候,主刀卻眼病發作了,做不成手術啦?!
主管醫生林芳華,本能地關心起自己病人的切身利益:“主任,手術怎麽辦?”
紀主任不以為杵,反而安慰她:“不著急,沒事。護士長,幫忙去找一下鄧主任,或者高主任等人,看他們能不能抽個空來幫個忙。”
護士長雖說答應著往外走,但還是嘟囔了一句:“他們幾個人也都是在上大手術啊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其實,紀主任也知道情況,但又還抱著一線希望。不過,他準備了最壞的打算。
他對芳華說:“小林,你來,先看清楚周圍血管的關係。萬一,鄧主任他們來不了,你來主刀做完。”
即使是熟知紀主任喜歡放手讓年輕人主刀,但芳華還是被主任敢把這麽高風險的手術交到自己手裏而感動。但她沒多說什麽,隻是在主任騰出來的主刀位置上,開始認真辨認動靜脈了。
而紀主任卻閉上眼睛,請麻醉師推了張接送病人的平板床來。他躺了上去,閉眼讓眼睛得到休息,以避免脫落部分繼續擴大。他還請麻醉師打電話給眼科,請江副主任來一趟。
不一會兒,護士長回來說幾個主任教授都一時半會兒下不來手術台。
她和麻醉師都不禁有點緊張,這種情況還從來沒遇到呢。
紀主任卻躺**對兩名弟子說:“你們兩個上,芳華主刀。我就在這裏聽著,有什麽情況立刻跟我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