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查房

234、查房

對嘉輝的事情一無所知的芳華,每天依然正常上下班,享受著工作的樂趣和家人的嗬護。

現在她分管著十張床位,但是自己不用寫病曆了,穿刺、換藥之類的操作也都基本交給下級醫生去做了,她隻管查漏補缺。

晚上值夜班也隻是值二線班,可以在家守著電話,病房的值班醫生處理不了的事情、或是有急診手術時,她才趕到病房。

這一天早上沒排手術,交班後她就帶著“王朝”“馬漢”兩員大將開始大查房了。有手術的日子,他們的查房就提前到交班前。

他們來到一間六人間的大病房。幾位手術後的病人恢複得不錯,或坐或立地正在屋裏聊天,見到他們進來,便笑嗬嗬地問好,然後坐到自己的**等著查房。

芳華也點頭微笑問好,然後按著床號一個個地詢問起他們昨晚到現在的情況來。

她一天都要查兩三次房,情況還是基本了解的,就連頭天下午回來的檢查報告單也是下班前就看過了。所以,對這些病人,她也就是交代王、馬二位調整一下治療方案,安排一下複查項目,準備出院手續之類的事情。

二位醫生現在已經知道了,林醫生雖然平時笑眯眯的,但對他們的要求還是很嚴格的,準確的說是對他們的工作要求一絲不苟。

不過,她都是先給他們示範過了,如何在寫病曆的時候注意簡明扼要、詳略得當,如何在換藥操作時做到嚴格無菌、科學規範,等等。兩人都看出來了,林醫生的基本功很紮實,也就沒有二話,以她為標準練了起來。

王馬二人當初還覺得芳華太年輕,查房時未必能有什麽獨到之處。不料,隻跟著她查了幾次房,他們便非常喜歡跟著芳華查房了。不僅僅因為她和病人的關係很好,查房時氣氛輕鬆,更是因為她查房時喜歡說、會說、也能說。

每次查房隻要時間允許,她可以對著一個病例的情況給他們講上一個小時。無論是該病的病因、病理、診斷、治療、手術方式的進展、術後的注意事項,還有該位病人目前出現問題的原因和解決方案,等等,凡是他們不清楚的,隻要問她,都可以得到簡明扼要的答複。

有時候,他們下來查查書,才發現“林老師”講的東西,往往是綜合了好幾本經典的和最新的神經外科著作的精華。聽她的講解,比自己看書可要走不少捷徑呢。

現在,二人在心中已經心悅誠服地叫芳華“林老師”了,隻是口頭上還叫林醫生罷了。

當然,最讓他們佩服林老師的地方,還是芳華的動手能力。本來嘛,外科醫生如果手術能力不行,就是再能說、再能寫、再有理論知識,也是白搭。

二人也觀摩過科裏其他老師、以及主任們的手術,結果發現林老師雖然年輕,但手術技術已經幾近完美,而且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她的手術過程一開始看,並不起眼,由於每個步驟都要求規範化,還有點讓人覺得繁瑣。但是,病人的手術效果總是最好的,術後沒有延遲不醒的,也很少出現嚴重並發症。雖然他們來這兒的時間還不長,芳華擔綱主刀的手術也還不多,但是無論什麽手術,她做下來確實還沒有出現過失誤。

王馬都仔細揣摩過芳華的手術動作,也沒有感覺特別快,但手術時間就是比別人短,基本上都要快個四五十分鍾。後來,他們才感覺到是因為芳華做得很流暢,仿佛跟做了千百遍的那麽流暢。

基本上對於進修醫生,在手術的關鍵步驟上,是不會讓他們做的,特別是顯微手術操作時都是芳華一個人做完的。

不過這時候,芳華都會盡量抽點時間,放慢速度邊做邊講解,就像當年紀老主任帶她的時候那樣,讓進修生們能看懂。下台後,她也會鼓勵他們去實驗室做手術練習,有空也會去指導他們。

所以芳華平時雖然要求嚴格,但二人卻感覺在她手下,無論是基礎理論和手術技術都有很大提高。

而最讓二人感動的還是,芳華自己就很忙了,還懷著身孕,卻依然會抽時間指導二人寫論文。這對一直以來接受的醫學教育都不太係統的兩位進修生來說,確實是及時雨。

他二人不是正規科班出身,是靠多次進修培訓以及參加讀了軍醫校的大專班後,才成為了外科醫生的。也許正是因為知道他倆的經曆,鄧主任才特意讓功底紮實、知識麵廣的芳華帶他們。

原來在小醫院,他們見到的病種、病例都有限,自身水平也有限,很難寫出高水平的、可以發表在核心醫學雜誌上的論文。但是,誰都知道發表文章和晉職稱的關係,而且現在的評審都要的是發表在核心期刊上的文章。

現在,他們有機會到總醫院來進修,這裏有豐富的病曆資料,又有芳華指導他們選題、搜集病例和分析,還說等他們寫出來後,會幫著推薦到本院主辦的幾本核心期刊上。

這樣為他們著想的主治醫生,怎能不讓他們從心裏感激和尊敬?

芳華帶著兩人走到了昨天下午新入院的病人麵前。這人是來自總部某直屬分隊的一名作戰參謀張某,才不過二十七八歲。

馬醫生把病人的資料遞給芳華,報告說這是位透明隔囊腫病人。

芳華拿起ct片子對著光,邊看邊給二人指點:“你們看這兒,透明隔的兩壁都向兩側彎曲膨隆,凸向了兩側側腦室。兩壁之間的直徑明顯大於10毫米,的確是符合透明隔囊腫的影像表現。”

然後,她又問起病人可有什麽不舒服。

張參謀說:“這半個多月老是有些頭痛,有時候眼前還老發黑,我就來301檢查。一做ct就發現了這個腫瘤,真是愁死我了。”

芳華笑嗬嗬地說:“你不用擔心,這隻是個良性腫瘤,手術做了就好了。”

“可我就不明白,怎麽會長這個玩意的?”

“哦,這是一種先天發育的異常。就好像有的人手指長些,有的人手指短些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怎麽還要手術?”

“嗯,大部分人即使長了這個囊腫,一般體積都比較小,也不會引起臨床症狀。不過,有少數人的囊腫會隨著年齡而逐漸長大,這時候就可能壓迫周圍的神經組織。比如,你現在出現的頭痛和眼發黑,多半就是這個囊腫壓迫了視神經交叉,還可能引起室間孔堵塞、腦深部血管扭曲移位。所以,要做手術。”

“這個什麽囊腫這麽小,要是不做手術,會怎麽樣?”

“不做,就會慢慢長大,你現在的症狀也會越來越加重。”

芳華看看張參謀還有些猶豫,便又說:“怎麽?你還舍不得啊?”

“哦,我是想如果能不開刀,當然是最好的。如果隻是這樣頭痛一下,眼發黑一下,我還可以忍受的。”

“你這思想可不對啊。這麽說吧,你的腦子裏現在雖然還隻是小問題,但時間長了就會長成大問題。”

說到這,芳華忽然笑嗬嗬地問張參謀:“你是營職吧?”

張參謀一愣,怎麽說到這兒了。他點了點頭。

芳華又問:“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營職幹部的住房標準是54平米兩室一廳,對吧?”

“啊,對啊。”張參謀更糊塗了。

芳華舉著ct片子對他說:“你看啊,正常人的腦組織裏也有幾個空隙,就是這兒——三腦室、四腦室、側腦室,前麵兩個小些,側腦室要大些,看上去就像兩個小房間,一個客廳似的。所以說,正常的腦組織內結構就是一個營職幹部住房——兩室一廳。這個嘛,正符合你的身份。”

張參謀聽這比喻挺有趣的,不禁笑著點點頭。

芳華又指著那個囊腫病灶說:“可是你的腦子裏呢,卻多出了個房間,就是它。結果,你這裏就成了團職幹部住房——三室一廳了”

芳華正色地對張參謀說:“同誌,你這樣可是要不得的啊要是部隊裏人人都像你這樣,不守規矩,都去享受不屬於自己的待遇,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周圍的病友也都聽到了,發出了吃吃的笑聲。張參謀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也不想多占的啊”

芳華也笑了:“就是啊,所以我們就要給你動動手術,把這多占的房間退了。於是啊,你的腦子裏麵就恢複了正常秩序,也就不會再有那些不舒服了”

“嗯,林醫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手術該做不過,這手術到底風險大不大?”

芳華微笑著對馬醫生說:“你和他說說。”

馬醫生轉頭衝著張參謀說道:“你就放心吧要是幾年前,這手術還真的挺難做的。因為那時候都是老式的開顱手術,但是這個囊腫又位置很深,手術對腦組織的損傷很大,風險也就很大。不過啊,現在有了神經內窺鏡,就簡單多了。”

芳華把ct片子遞給馬醫生,他接過去也在上麵指點給病人看:“你看,就在你這兒的頭皮上開一個小口子,不到2公分吧,再在頭骨上鑽個小洞,直徑不超過1.5公分。然後,林醫生會把神經內窺鏡伸進去,然後將你的這個囊腫和側腦室打通。哦,以後,囊腫的**就流到側腦室裏,你這個多占的房間也就會消失了。”

“就這麽簡單?”

“簡單?”王醫生插話了,“說起來是挺簡單的,不過現在301可就隻有林醫生能做這個手術呢。這神經內窺鏡,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好林醫生做的手術,對腦組織的損傷之小,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例無虛發、踏雪無痕’的境界。”

芳華撲哧一笑:“例無虛發?我還小李飛刀咧吹過頭了啊。”

她擺擺手止住了王醫生的“吹捧”,然後說道:“張參謀,你放心吧,這個手術我做起來還是很有把握的,基本上能做到術後當天下床,三天後就可以出院。”

張參謀也聽病友們說過林醫生能做不少大手術,昨天給他開住院證的高主任也說他這個病就找林醫生開刀沒錯。

此刻看到芳華臉上洋溢的自信的微笑,他不再猶疑了:“好,林醫生,那就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