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愛是漫長的旅途
九十八、愛是漫長的旅途
列車越開越快,芳華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過頭卻看到白芸探究的眼神。
芳華莫名其妙地問:“怎麽啦?”
“我還以為你會淚流成河呢!”
“去你的!我又不是林黛玉!”
“也是啊!我又犯了經驗錯誤,看你姓林,就把你當林妹妹了!”
旁邊的趙玉玲對白芸說:“你太不了解小林子了!你忘啦,軍訓的時候,她就是女生中最要強的!”
這二寢室的人都跟著白芸叫自己小林子,讓芳華很無語:她可不想當林平之或是小太監。
話說這次前十名中還有兩人也放棄了去協和的機會,有要找工作或考研的打算,所以排名第十三的趙玉玲也被增補上來,使得十人小組中三班的力量依然是最強大的。
但是整個十人中隻有兩名男生,可見女生的背功普遍要強於男生。當然嘉輝那樣的變態是例外。
女生中還有宋燕平和錢韻蕾這兩朵金花,可謂人才濟濟。不過說到“官”最大的還是白芸這個團支書了,其他人最多隻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了。所以出發前,郭老師讓白芸擔任了實習學生的組長。
白芸也是挺優秀的,一直把三班的團組織活動搞得很好,多次獲得優秀團幹部稱號。特別是她在經受失戀打擊後,都還能保持學習成績在前十名之列,讓芳華很佩服。
畢竟大多數年級幹部和班長、團支書都因為社會活動太多,多少會影響了學習成績。因此,一直以來,醫學院也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就是每年級唯一的保研名額,都是給工作出色而成績稍遜的年級學生幹部。
白芸的交遊廣闊,對其他幾個學生也都比較熟識。其中,宋燕平和白芸是北京老鄉,還同宿舍住過三年,關係很鐵,她也就和三班的這幾個人坐一起。另外四個女生都是不同班級的,坐在過道對麵的四個座位,還有兩個男生就坐芳華她們背後的座位上。
其中一個男生叫雷曉銘,周玉曾說他長得像郭凱敏,脾氣看上去也挺好,老是說話帶著笑意。但芳華覺得他的臉也太白嫩了點,比一般女生的皮膚還好。
另一個男生叫王康,五官平平,戴副眼鏡,唯一的一點長處就是個子挺高,但是又太瘦像個電線杆似的。他也是北京的,很健談,一路上和白芸、宋燕平用京片子侃起了大山。
他說別看學校不準大家找工作,但他還是要讓家裏人幫著跑跑北京各大醫院,自己也試著爭取能被協和醫院留下。
白芸和宋燕平兩人雖然沒敢奢望能被協和留下,但也很想留北京。盡管在川醫工作也不錯,但如果能留在父母家人身邊就更理想了。
芳華這才知道他們對時院長的話還陽奉陰違哪。不過畢竟北京是他們長大的地方,還是首都,各方麵的發展機會都挺多的,有這樣的想法太正常了。
也是啊,學校能夠不讓學生報名考研,可沒辦法不讓人家的家人幫著找工作吧!希望他們不要因找工作而分心了!
她對王康幾人說:“我覺著吧,不管你們是想留協和還是留京,實習成績的好壞都是挺重要的。況且,這次還有其他學校的七年製和我們做對比。所以,我們應該團結起來,一起努力,一致對外。”
這話大家都讚同,就開始討論起到時候怎麽和外校的同學競爭了。
白芸當年的高考分數也很高。軍訓結束時,從五年製抽人轉七年製的時候,她本來也有資格,但她在和家裏人商量之後還是放棄了。就是因為她覺得,七年製等到畢業出來工作又要晚兩年,不如先找個好醫院站穩腳跟。
這種想法一點不奇怪。那時候,大學生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很多用人單位都覺得研究生還是有點太“高級”了。當然那時候可沒人會想到,幾年後大學一擴招,不要說大學生,連博士生都不值錢了。
所以,白芸對七年製的一點不虛,她說:“我說我們的學習能力和他們應該是差不多的,隻不過他們的教材深一點罷了,內容豐富了一點罷了。但他們知道的再多,能有那些專家教授知道的多嗎?對我們的臨床實習來說,我覺得差別不大。”
芳華讚同地說:“是啊!我看過七年製教材,裏麵補充的主要是疾病病因、基礎研究及其進展什麽的,在臨床知識方麵和五年製教材沒太大區別。而且大家都知道,實習生主要就是寫病曆、跑腿打雜,還有就是換藥、穿刺這些的簡單操作。真正像上手術、下醫囑的事,醫生怕失誤,都是不放手的。所以啊,這實習就是看誰更勤快罷了!理論知識再高,也頂多是主任查房時能回答出問題罷了!”
王康也說:“對啊,何況我們還有受過標準化病人訓練的優勢呢!問診查體寫病曆這些基本功,就不信他們能比得過我們!”
大家一聽,都嗬嗬笑起來,很是躊躇滿誌。
芳華眉頭一皺:“說到標準化病人,我想提醒大家,真正到醫院後是要變通一下的,不能真照訓練課那樣來!”
大家一愣,圍著芳華問為什麽。
芳華解釋說:“真要按老美的做法,問個病史一小時,查體半小時。你們想想,你這半天還幹不幹別的了?協和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是在川醫,實習醫生一般管五六張床,白天收在自己病**的病人要管,而晚上值夜班收的病人也要寫大病曆。所以新病人多的時候,有時候一天要寫四五份大病曆。你們想想看,真的像美國人那樣做,行嗎?”
“那你的意思,我們的標準化病人訓練法華而不實?”
“那倒不是!隻是在中國實踐起來必須變通。我們到協和後,就應該入鄉隨俗,跟著帶習老師學習他們的診斷和處理病人的方法,否則會完不成任務。等不太忙的時候再用美國人的標準做練習。總之,兩種方法都應該練。最後,最好能揉合兩種方法的長處,做到既快捷又全麵,創出我們自己的診斷套路。”
王康佩服地比一下大拇指:“早聽說你診斷課學得好,果然想法獨特,不愧是年級第一。”
芳華心裏想到嘉輝,滿滿的都是驕傲:“誒,年級第一可一直都是梁嘉輝。這最後一次他其實也是和我並列的呀!”
王康又不由好奇地問;“梁嘉輝怎麽會選擇病理專業呢?”
芳華真的懶得再解釋了,她笑了一笑不說話了。
都是剛剛學了幾年醫的學生,能對醫學專業有什麽了解。
他們流傳著什麽“金眼科、銀外科,普普通通大內科,開著寶馬的口腔科,又髒又累婦產科,婆婆媽媽是兒科,吃錯藥去麻醉科,挨打受氣的精神科,千萬莫進傳染科”的順口溜。好一個對醫學專業挑三揀四的順口溜啊。
真信了這話的人去學了眼科,恐怕又要後悔了,因為不好找工作。
說外科是銀,應該也是承認外科太累,所以才不如清閑的眼科吧?
內科普普通通?笑話,不知道現在腫瘤內科做化療是最來錢的嗎?心內科也很牛啊,搶了多少心外科的生意。
口腔是很來錢也沒什麽壓力,但天天對著病人的蟲牙爛牙,不比婦產科好受吧?何況還容易發生交叉感染什麽的。
大家都不去又髒又累、婆婆媽**婦產兒科,那人類還要不要繁衍了?
去麻醉科是吃錯藥?不知從何說起?那好,不用藥,你敢上台做手術?
精神科挨打受氣?心理醫生牛不牛?和律師一樣,說話按小時收費。
傳染科怎麽就不能進了?那裏的消毒隔離措施最嚴密,可比普通病房安全多了。
以功利之心來學醫、來選專業,是國人的悲哀。因為這是把醫學當作了普通的職業,但醫學恰恰不是普通的職業。這是個需要奉獻的職業。
如果國內醫生,也像國外那樣,都是理工大學畢業後、甚至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再對救死扶傷、幫助他人的醫學產生了真正興趣,才來學醫的人,中國的老百姓也許就不會把白衣天使改叫“白狼”了。
夜深了,同學們都東倒西歪地在硬座位上呼呼大睡了。芳華卻毫無睡意,單手支頤靠在小桌子上,凝望窗外。
窗外夜色如墨,列車所經之處是平原、是大河、還是峽穀,都看不清楚。偶爾路過市鎮,有幾點燈火,但又很快被列車遠遠地拋在後麵。反倒是窗戶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還看得比較清楚。
時間長了,芳華感到了這麽坐著的疲累。她閉上眼,記憶中那個懷抱的舒適感慢慢湧上心頭。
嘉輝,現在夜深人靜,我可以放縱自己想你了。
因為我怕在白天想你,會因為難過而失態,所以白天我不敢想你。但我錯了。
原來想到你,會感到你就在身邊,仿佛還是在上次和你同去河南的火車上。
原來想到你,竟不覺苦澀,而是甜蜜,是可以用來抵消旅途疲勞的。
原來想到你,心情就會平靜,不會焦慮,也不怕寂寞。
這是我們共同的旅途,它一定是漫長的,因為這是我們要走一生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