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遠洋艱辛

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雖然是知道元朝之時才有人將這句話寫進《雙調蟾宮曲》中,可是將兩地比作天上人間從唐代開始就從阿比聚義的詩文中出現了。

張凡如今身在其中一地,這座有著四千多年文字記載的蘇州城中,倒也頗有一番感觸。蘇州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可謂是從古至今繁榮發達,文化經濟長盛不衰,素有“絲綢之府”、“園林之城”的美譽。上輩子的張凡不是沒有來過蘇州,那時的他因同學的邀請曾經來過這裏居住過幾天,雖然當時的他也覺得蘇州很美,可是和眼前的一番景象一比較,後世的蘇州就有些相形見拙了。

這典型的江南水鄉,讓首次來到這裏的映月,特別是朱翊鈞都感覺仿佛身在夢中一般。尤其是朱翊鈞,這位當朝太子,將來這整個天下的擁有者,再知道了自己家的土地上還有如此美妙的一處地方,實在是讓他高興了很久。

蘇州素來以山水秀麗、園林電壓而聞名天下,有“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的美稱。張凡等人的到來,蘇州知府王遠懷為人頗為正直,隻是前來和張凡做一番官麵上的接待事務。鎮守太監魏源那是極力追捧張凡,在加上蘇州各家大戶代表也是一同前來迎接張凡一行人的到來。張凡倒是沒有什麽,畢竟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這種場麵,倒是朱翊鈞很是討厭這些,麵上不耐煩的表情毫不收斂的顯露出來。張凡看到了馬上拒絕了眾人的邀請,推說一路勞頓很是乏了,想要先行休息。眾人自然稱是,可是在這裏的不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就是在激烈商戰中勝出的精明人物,怎麽會看不出張凡是因為朱翊鈞的原因而謝絕了自己的邀請。這些人沒見過朱翊鈞,如今看到張凡以今日如此遵從的地位卻要對一個小孩如此低聲下氣、看眼色行事,不由得都紛紛對朱翊鈞的身份猜測了起來,隻不過他們都猜朱翊鈞可能是某一家王公貴族的子孫,此次陪著張凡一同來江南遊覽,卻是沒有往太子這個身份上想。

魏源此次可謂是煞費苦心,他知道張凡要來,然而知府王遠懷有不怎麽待見自己,於是便撇下王遠懷,獨自前來張凡處打點。而王懷遠卻是不屑這些,卻也沒有過問什麽。於是張凡一行人便被魏源安排到了一座在蘇州城中占地機器廣大的華美園林中居住,便是頂頂大明的拙政園。這座園子在蘇州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是正德四年有王獻臣購得,並委托畫家文征明做設計,曆時十六載,這園子才算是建成,哪知王獻臣沒過多久便死了。這整座拙政園更是被王獻臣的兒子在一夜豪賭之間全數輸給了徐氏。

魏源做這蘇州鎮守太監時間不短,他倒是眼力不錯,看上了這座園子。把如今這園子的擁有者網羅了一些罪名,這園子如今便算在了魏源的名下。如今他更是發揮著這園子的作用,把它用來招待張凡,這是一種投資,為的不過是從張凡身上榨取利益罷了。隻不過他並不知道,想從張凡身上榨油,困難度是很高的。

拙政園占地七十八畝,這園子如今還不向以後那樣被人分一為三,如今的拙政園還是一個整體。亭中住宅是典型的蘇州民居,白牆黑瓦。園中的建築並不多,卻是重了很多花草,這不僅是因為拙政園所在的地方土質鬆軟、濕氣太重,不適合修剪大規模的建築群,更主要的是當年這座園子的擁有者王獻臣和設計者文征明皆是喜愛花草之人。庭院中最多的便是荷花,就連建築的名字也大都與荷花有關,王獻之如此做是想表達他孤高不群的清高品格。

張凡在查證了這裏並非魏源為了籠絡自己而臨時迫害什麽人家所得來的,而且原先擁有這裏的人家確實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便住了下來。坦白的說,張凡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也不知是因為園中多有河塘湖泊,還是此地風水好,在這炎炎夏日,外麵烈日當頭的時光,人在屋中竟然感受不到一絲炎熱,而且還不是有徐徐威風出來,讓人很是心曠神怡。如今的張凡在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種將來要在此終老的打算。

朱翊鈞更是喜歡這裏,不光是因為這裏的景色極美,而且讓人舒坦,更是因為這裏的恬靜感是他所沒有體會到過的。話說紫禁城中的麵積要比這裏大得多了,就連隻是自己居住的東宮也要和這裏差不多大小,可朱翊鈞在那裏總是感覺到空曠和寂寞。這裏卻不一樣,這裏雖然也很空曠,卻充滿了生氣;這裏雖然也很寂靜,卻不讓人煩悶,反而讓人舒心。隻是有一點朱翊鈞十分不滿

映月也很喜歡這裏的景色,與她自小居住的西南不同,這裏並不像山中的濕熱,反而很是寬廣。隻是映月又一點十分不滿的地方,這和朱翊鈞不滿的地方其實是一樣的。

那就是他們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討厭的那個太監和狐狸精也會住進來。

不錯,隨同張凡等人一同前來蘇州的劉山和駱靈兒也住了進來。張凡看到之時並沒有說什麽,倒是朱翊鈞和映月的不滿比較深。不過還好,這拙政園裏房屋不少,兩人見事已至此,也隻得作罷。映月是不想讓張凡知道自己嫉妒的心思,不過她也對張凡這種明知對方是來**自己卻不加言辭的行為感到氣憤,暗罵男人果然每一個好東西。朱翊鈞卻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另外在張凡眼中他也想保持一份太子的肚量,這才沒有出言反對。

不過張凡如今可沒有心思去細細品味這裏的園林藝術,因為當天休息之後,第二天,那條商船就要靠岸了。一大早,眾人包括蘇州地方的官員便從東邊出了蘇州城,前往不遠的太倉州,在那裏的瀏家港等待歸海的商船。這裏是號稱“天下第一碼頭”的地方,當年鄭和七下西洋均是在此揚帆起錨。

當地的官員似乎也奉行著這個接第一條歸海商船的習慣,隻不過他們沒想到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也會親自過來。眾官員立刻過來打躬作揖,弄得張凡是不厭其煩,卻又不能隨意打發。

巳時剛到,眾人便可以在海平麵上看到三個黃豆大小的黑點緩緩向這邊行來,隻不過船速實在不敢恭維,知道午時快到之時,三艘船才進港。

張凡看了看這三艘海船,當真與自己從京城乘坐的海船一模一樣,隻不過規模大了許多。而且,與當年鄭和下西洋之時所用的海船不同的是,由於是民間私人用度,穿上並沒有任何可以防衛的武器。張凡不由得對於那些敢於出海的商人有了許多感慨,且不說海上的自然天氣無法預知,就說人禍,萬一遇到海盜,這些人恐怕也不是能這麽順利的回來了。想來商人逐利,卻是這般的不要命了。想到當年學習之時,老師曾經說過馬克思的一番話:“如果有10%的利潤,那足以讓人瘋狂;50%的利潤讓人不顧一切;100%的利潤可以鋌而走險;300%的利潤可以踐踏人間的一切。”明朝的海外貿易,向外國輸出的那些瓷器、茶葉、絲綢又何止300%的利潤,也不怪當年這大明會生出汪直這樣的海盜王了。

朱翊鈞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的海船,張凡下江南的寶船他不是沒見過,可那是用於內河之中的,跟這一比就相形見拙了。而在外為官的不少普通百姓雖然見過多次這種場麵,仍是對此讚歎不已。

這三艘海船的主人趙顯德是蘇州府人士,當年家中也是有著一份頗大的家業,隻不過因為他接受家業之時,家中的生意依然走上正軌,不用他操心,因此對商場了解不深的他被幾個狐朋狗友合夥騙光了家中的店鋪、生意,隻留下幾間頗大的租屋和幾處荒蕪的田產。當時的趙顯德剛剛過了而立之年,從未受過挫折的他經過這次的打擊一病不起,還好家中結發妻子和孩子的關心,這才重新站起來。可是那時的他已經一無所有,名下的幾塊田荒的很,每年出不了多少糧食,而趙顯德也不想太過盤剝那些雇農。之時如此一來,就連維持這個諾大的家都成了問題,而家中這間租屋是祖上留給他的,他又舍不得賣掉。

正好,這年是隆慶元年,隆慶下令開關。趙顯德知道了,準備搭上自己的全部家當賭上一把,不成功便成仁。隻不過他怕家中妻子擔心,沒敢告訴他們自己的打算。他變賣了名下的田產,抵押了自己的租屋,雖然妻子還住在裏麵,可是若他第二年帶不來錢,那家人就要被趕出去了。他趕走了所有的下人,留下了勉強夠妻子二人大半年用度的銀兩。剩下的錢全部買了貨物,便就此告別家人出海經商去了。

趙顯德因為所湊的銀錢不多,大部分都用來支付租賃寶船的費用,因此他並沒有張羅太多的貨物,跟其他幾個小戶人家,大都是加到敗落,想要出海做最後一搏的人同乘一條船。第一次的航行很不順利,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海圖倒是被保留了下來,圖上的航線還能看清。可是那些航海日誌中大都是用毛筆記錄的,被鎖在兵部庫房的箱子裏,上百年都無人問津,陰冷潮濕的地庫讓上麵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都看不清楚,再加上大明朝多年都無人出遠洋,很多要注意的事情都不得而知。船隊碰到了很多自然方麵的麻煩,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船隊在前往的路途上並沒有碰到海盜出沒。

那一次,船隊都隻到了當今的印度便返航了。趙顯德看著很多人用廉價的瓷器、茶磚和粗製的絲綢換取了大批名貴的香料、寶石、黃金,然後滿載而歸,他知道自己所帶的不多的貨物在這裏會價值一個很大的數目。然而做為商人世家的天性,使他向往更多。他和同船的幾個商人商量了一番,決定繼續向西。

同船的幾人經過一番商議,同意了趙顯德的主意,幾人拿出一些東西換取了給養,甚至雇傭了當地的向導,然後繼續向西行駛。一路之上,向導換了一批有一批,而所到之處卻是越來越荒蠻,幾人甚至看到了衣不蔽體、渾身黝黑的野人。要不是雇來的向導和他們說通過當地最危險的風暴腳之後繼續向北行駛,將會有一個名叫歐羅巴的地方,那裏便是當年大秦的地方。趙顯德等人自然是聽過大秦的傳聞,隻不過如今去往大秦的路途被元蒙所占據,陸路已經是不通了。

同船的幾十人沿路艱辛駛來,很多人因為不服水土,還有遠洋航海的不適應所病倒了,所幸的是,因為船上有郎中的存在,他吩咐眾人將病死的人拋入海中,雖然這有些不符合漢人的傳統,可是也因為這樣,穿上沒有爆發瘟疫。

這船一走就是半年,穿上的人的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考驗,可是趙顯德和同船的其他人一樣,牽掛著家中的妻兒,他們挺過來了。胡子邋遢的幾人第一次登上一個名為葡萄牙的國度的港口,看到這裏的人雖於家鄉不同,卻是文明國度之時,眾人不由得是聲淚俱下。

之後,眾人更是看到了這次冒險所帶來的回報。帶來的東西被換成了比之購買之時多出上百倍的黃金、白銀和寶石!最後,他們甚至和遠道從法國、英國等地方趕來的商人在交易之時直接以比對物品和黃金的體積來進行交易。

忙碌完的幾人一清點,這才發現,這一次的冒險為自己帶來了多麽豐厚的利益。趙顯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辛苦半年賺到的甚至比自己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產業還要多。

滿心歡喜地幾日瘋狂了一陣,這才想起了家中還有人在等待自己。於是他們開始返航。返航的路途因為有了之前航行的經驗,眾人比較順利,不過到得南洋之時還是碰到了海盜。不過這次有些有驚無險,眾人憑借著所乘坐的寶船的巨大,並沒有讓海盜得逞。

回到家鄉的趙顯德很是激動,他在歸航之時已經無數次地規劃過自己將來的生活。可是剛回到家的他卻發現家中妻兒已然不在,卻是換了別家人來居住。原來,當初趙顯德將租屋抵押給的那人見趙顯德沒有隨同那些出海的人一同歸來,以為他死了,便不顧趙顯德孤兒寡婦力單勢薄,將他們趕了出去。趙顯德聽了不禁大驚,立刻前去尋找自己妻兒,後來終於在西郊的貧民窟裏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奄奄一息的兒子。夫妻見麵自然是相擁痛哭一場,之後趙顯德不惜重金,終於治好了自己的兒子。不過泥人也有三分火氣,被人如此羞辱的趙顯德自然要討回公道。他拿著當初抵押房產之時所簽訂的契約去找那人,質問他為何時限不到便如此做為。

那人在蘇州也是有些勢力,他倒是沒想到趙顯德會回來。不過隨即他就發現趙顯德還是一副窮酸模樣,而且衣服也是更加破落,絲毫不顧趙顯德的質問,派人將他亂棍打出。趙顯德心想自己受了這麽大的苦才掙來這些錢財,誰知回家了又要受這份氣。

於是他寫好狀子前去衙門告狀。那人根本不怕趙顯德,而趙顯德也做好了賄賂銀子的打算。誰知蘇州知府王遠懷是個清官,查明真相之後,立刻將原先的宅子判還給了趙顯德,而且趙顯德一文錢都沒有出,甚至原先借款的銀子都被免去了。那人本來不服,還想找王遠懷理論,卻是被王遠懷打了一頓。挨了打的那人不敢找官府的麻煩,卻是把這帳算到了趙顯德身上,誰知趙顯德如今是財大氣粗,諸事安定之後,他本不願再滋事,誰知那人主動找上門來。一年的時間在外航行,和風浪搏鬥的趙顯德倒也生出了血性,找人狠狠教訓了那人一頓。

這件事情了了之後,趙顯德將自己一年來的遭遇都告訴了妻兒。妻子李氏著實沒有想到丈夫如此大膽,獨自前往海外。不過如今丈夫平安歸來,還帶回來自己一輩子都沒想過的黃金白銀和珠寶,李氏頓時是喜極而泣。

之後趙顯德很是舒服的過了一個年,然而他並不甘心如今的成就。第二年他不顧妻子的反對,獨自一人包下了兩條船,貨艙裏裝滿了貨物,在此西去。

不得不說趙顯德的運氣很好,兩次都沒有碰到海盜,再加上上次航行的經驗,這次他很是順利的重新來到歐洲。有了上次的貿易,歐洲人也知道了趙顯德,他今年再次過來,帶來了更多的東西。瓷器有好壞之分,茶葉也是,就連絲綢,有湖州產的上等貨,也有普通作坊做出的粗製絲綢。

歐洲的那些貴族們本以為去年之時,趙顯德帶來的貨物便是最為精美的了,然而如今才知道還有更好的。於是不管是普通商販還是各國的貴族皇室無不趨之若鶩。

趙顯德這一次可算是賺的盆滿缽滿,笑的合不攏嘴的他帶著滿船價值連城的貨物歸來。歸來的趙顯德一躍成為江南一地最富有的人,出了不能和一些世家比資曆之外,這裏幾乎沒有人能比的上他的財產。

去年,他更是變本加厲,買下了三天海船,再次出海。直到今年六月,今天,三艘海船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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