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八卦之心
午門城樓上的角樓傳來了擊鼓聲,午門緩緩開啟,上朝的時間到了。百官們見了,也不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閑聊什麽了,趕緊是站好了隊,緩緩地走了進去。
張凡站在隊伍的前列,跟著慢慢地走著。剛才在外麵,他就已經是發覺,很多人都在用帶著異樣意思的眼光看著自己了。如今走在隊伍中,這人群裏麵,他的這種感覺就更加的強烈了。
雖然也曾不顧會被禦史記下過錯的危險轉頭看了看,卻是始終沒有看到有什麽人專門盯著自己看,也沒有人將目光瞟向自己。但是那種感覺卻是始終不曾減少過,隨著距離皇極大殿的距離是越來越近,張凡的這種感覺是越來越強烈了。
腦子裏回想起來之前所想到的那種可能,這種感覺實在是讓張凡覺得不舒服。
好在不管是再大的紫禁城,也有走到的時候。花了半柱香的時間,百官們已經是位於皇極殿的宮門外了。這個時候,隻要等到監官吆喝一嗓子,百官們就要進門早場了,所以人們自然是警惕的很,全都是一副正襟的模樣,目不斜視。
這個時候,張凡可以明顯地感覺的,自己所討厭的那種目光少了很多,幾乎是沒有了。但是,也僅僅是幾乎而已,還並沒有完全消失掉。
這讓張凡感覺到有些憤怒了。話說剛才還好,就算是一路上有禦史跟著監察官員們的言行,那時候做些小動作也不是什麽大事,八成以上的朝官都是這麽做過的。可是如今,這都已經是站到大殿跟前了,居然還有人盯著自己。在張凡看來,這已經不是單單地異樣心思了,給人感覺,這更加是像一股怨念。
想到這裏,張凡也顧不了什麽皇城禮儀或者天子麵前了,轉過頭去看了起來。
其他的官員對於張凡的這個舉動,都有些吃驚,但是即便連一旁站著的那些禦史也沒有阻攔的意思。畢竟今天早上的這種奇怪的氣氛,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站在張凡身邊的張居正雖然沒有嗬斥張凡的打算,但是看到他這模樣,不由得想要勸阻一番。隻不過在張居正行動之前,他卻是發現,張凡麵上的表情,由剛才的那種憤怒的模樣,極速地轉變成了一種無奈和尷尬的模樣。對此,張居正是感興趣的同時,也更加地好奇。不知道張凡到底是看到了什麽,讓他有了這麽劇烈的轉變。
好奇之下,就連張居正都忍不住轉過頭去,順著張凡的目光看去。
這一下子可好。本來有張凡這麽一個人違規,就已經是夠讓人為難的了。特別是那些個禦史,他們負責監察百官們的言行。但是張凡有些特殊,並非因為他錦衣衛或者是太傅的身份,而是他和皇帝朱翊鈞之間的關係,甚至於李太後也很是看好張凡。就算是這些禦史將張凡的這種極端不禮貌,甚至可以算作是藐視皇權的行為記載下來,呈上去,恐怕也不會有人在意。到時候,如今正跟張凡關係不錯的馮寶要是知道了,很可能為了進一步拉攏張凡再用些什麽手段對付他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現在,張居正居然也這麽做了。這讓這些禦史們幾乎是快要崩潰了。一個張凡不夠,如今再加上一個張居正。而且張居正比之張凡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動不了張凡,卻是更加動不了張居正。這兩個全都是能引火燒身的主,而且偏偏,他們根本就什麽都不用做,你想怪也怪不到他們頭上去。
那邊的禦史心中正處在發狂的邊緣,這邊的張姓師徒二人卻是根本不在意。張凡的麵上還是那種無奈和尷尬的模樣,而張居正原本好奇的麵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他順著張凡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站在刑部尚書孫丕揚身後的一個人影。能夠站在刑部尚書身後的,而又能夠讓張凡露出如此這麽一副模樣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張凡的嶽丈,刑部右侍郎陳文川了。
看到是陳文川,張居正也就管不了這麽多了,反而是好笑了起來。畢竟,這麽一來的話,這可就不是什麽政敵的事情了,而是關係到張凡的家事了。雖然這麽說起來倒是有些牽強,但是卻也大差不離。
對此,張居正倒是沒有去怎麽在意張凡,而是仔細觀察了一番陳文川。要說陳文川能夠被提拔為刑部右侍郎,雖然張居正沒有親自為這件事情說過一句話,但是這也絕對跟他是撇不開關係的。
不過老實說,張居正雖然不曾後悔,但是卻也擔心過。他知道陳文川雖是文人出身,但是就在軍營當中,雖然號令極嚴,但是卻也疏於應付朝中的這種場麵。總之,張居正並不是在擔心陳文川幹不好刑部的工作,而是在擔心陳文川會處理不好朝中的人際,鬧出什麽麻煩來。
不過,如今看來,這簡直就是瞎擔心。有張凡這麽個好女婿在,即便是陳文川自己不想說出來,但是他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因為這件事情,他在朝中並沒有遇到過什麽麻煩。隻有那一次,昭雪也嫁給張凡的時候,倒也是的確有人對他冷眼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刑部的幾件案子在他的處理下完美結案了,也就沒有人再說什麽了。如今的陳文川,在朝中也算是一帆風順了。
回到張凡這邊。張凡的確是沒有想到,看著自己的是自己的嶽父。本來,他還想找出那個瞪著自己的人,回以一個怒視的眼神,將他嚇退也就算了。可是等他看到是自己的嶽父之後,張凡也是沒有脾氣了。
看來這女婿害怕嶽父,倒也是一種天性。說起來,就算是真的有什麽事情發生,陳文川也不是那種會去告訴自己女兒,讓她們來對付張凡的人。說到底,張凡根本就沒有什麽需要害怕陳文川的。
但是,現在就是這麽一副模樣了。
不過說起來,陳文川會這麽看著自己,張凡也是能夠理解的。陳文川的為人為官倒也當真是耿直清廉的很。除了在他升任刑部右侍郎的這件事情上麵,的確是因為張凡的一些因素之外,而且還不是他自願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如今的陳文川也是走在了那批清廉之人的群子裏。不過張凡也和陳文川談過這些,他發現陳文川並不固執,雖然他是文人出身,再加上在軍中那麽多年,隻知道聽從號令的性格,也是讓他有些古板起來了。但是也正是因為軍營中的生活,以及幾次的出征,讓陳文川並不是一個好不變通的人,畢竟行軍打仗,變通之事尤為重要。
所以說,陳文川如今雖然是結交了那些人為友,但是並不像那些人一樣的固執,認死理。對此,張凡自然是高興的。
他也和陳文川談論過關於張居正的改革之舉,甚至於對於《考成法》的透露,比之對於葛守禮還要多。而陳文川當真也是如同張凡所想的那樣,甚至於他自從聽到張居正打算改革之初就沒有馬上出言否決。在聽完張凡的敘述之後,陳文川更是大力同意。
但是現在,陳文川又用這麽一副帶著可惜的眼神看著自己,當真是讓張凡不怎麽舒服。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嶽父,不管從哪方麵來說,自己也不能怒視之。想來就算是那樣,陳文川也未必會回避。
隻是,想著想著,張凡的心思又飄到了張居正那邊去了。如今就連自己的嶽父都覺得自己這麽跟著張居正實在是不對了,張凡對此卻是毫無辦法。自己又能怎麽辦,再說了他雖然此時跟張居正一起,心中卻也並不是一點那種想法都沒有。
想到這裏,隻能是無奈地歎氣,轉過頭去了。
事情到這裏還沒有結束。雖然張凡和張居正這動靜最大的兩人是平靜下來了,陳文川也不再死盯著張凡不放了。但是其他的人卻是看到了這幅場麵,不由得在心裏暢想起來了。
看似順風順水,什麽人都不用怕的張凡,居然是對自己的嶽父陳文川有了“懼意”,這可是個好消息。
隻不過,這些人並沒有打算利用這件事情做什麽文章,畢竟他們也知道,陳文川也是個油鹽不進的人。他們隻是把這當成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來看待罷了。
在這些人看來,張凡害怕陳文川,實際上就等於是懼內了。說起來,這大明朝,懼內的名人還當真不少。
不過這些人更有興趣知道張凡到底是懼怕陳文川的哪一個女兒,是哪個溫柔賢惠的陳茹雪,還是那個天真開朗的陳昭雪。甚至有的人都打算回去之後,讓自己的夫人小妾去打聽打聽了。將來相聚談論的時候,也能作為談資。
由此可見,八卦之心,人人有之。而且,這男人就未必要比女人弱上多少。
這時候,太監的聲音響起,早朝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