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渴望自由
現實情況一點都沒有錯,張凡絕對是當今所有的朝臣當中,最把朱翊鈞這個皇帝當成一回事的人。而張凡的這種做法,並不是因為他和朱翊鈞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因為他覺得朱翊鈞這個空有架子的皇帝可憐才會如此,他是當真將他當成一國之君來看待的。
也就是說,既然如此的話,朱翊鈞這個皇帝如果開口說什麽的話,張凡自然是不會反駁的,就算不同意,也是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會以理相拒的。這可以說是一個做臣子對於皇帝最大的尊敬表示了。
總而言是就是一個道理,朱翊鈞所說的話,隻要不是兩人私下之中所說的戲言,張凡都是會好好考慮一番再做出決定的。
然而現在,張凡就遇到了麻煩。如今她所碰到的事情,的的確確是朝政上麵的事情,也已經是被朱翊鈞看出來了。可是張凡並不想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朱翊鈞,也不想欺騙他。然而朱翊鈞想要聽他說的理由也更是充分無比,他是皇帝,而這件事情又是事關朝政之事。這麽一來的話,張凡是沒有理由瞞著他的。
可是張凡又當真是不想說。一來,這件事情,他自己都解決不了,告訴如今無權無勢的朱翊鈞,除了再增加一個煩惱之外,卻是沒有別的了。二來,他生怕朱翊鈞因為跟自己的關係,而為了自己的事情,再去跟李太後說這件事情,這麽一來,張凡心中總是會有自己利用了朱翊鈞的感覺一般。
倘若朱翊鈞是個成熟的男子,是個手握大權,已經親政了的皇帝的話,張凡這麽做就一點愧疚感都沒有。而且他相信,作為一個親政並且手掌大權的皇帝來說,心智也要成熟許多,利用不利用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會在意。但是朱翊鈞畢竟是個孩子,張凡在這件事情上麵想的非常慎重。也就是說,哪怕朱翊鈞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真的能夠幫上什麽忙,張凡也不想。
可是現在,張凡卻無法拒絕朱翊鈞的詢問,這實在是讓他有些兩難。
不過顯然,因為張凡平日裏對待朱翊鈞的原因,朱翊鈞也自然會“回報”張凡的。他看到張凡如此煩惱,特別是在自己問了話之後煩惱是不減反增,心中就明白過來了,自己所問的問題,顯然是不僅沒有讓張凡解除困擾,反而還更加地讓張凡煩惱起來了。
明白了這一點的朱翊鈞,便不再說什麽了,笑著說道:“老師不必如此煩惱,若是實在不方便說,朕也就不再追問了。對了,老師今日不是要為朕主講經筵嗎,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早些開始吧。”
“陛下……”對於朱翊鈞的這種善解人意,張凡一開始有些驚訝,不過馬上,他也就會心一笑。這樣的結果是最好不過了,與其徒增煩惱,還不如這樣好了。
“既然如此,那微臣便為陛下講經吧。”張凡振了振精神,翻開了手中的書本,正好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問道,“對了陛下,若是微臣沒有記錯的話,這《中庸》一書,我全都為陛下講過了。而且今日所要說的這敬重大臣一篇,也是微臣曾經著重為陛下講解過的。”
“是啊。”聽到張凡這麽一說,朱翊鈞之前的笑容也全都消失不見了,全都變成了一副苦瓜相,一隻手撐著下巴,一副無聊之極的模樣說道,“可不是嗎,這些東西當年太傅早就為朕講解過一遍了,可是如今朕還要聽一遍。那時候,張先生說要為朕講《中庸》,朕就已經說太傅為朕說過了。可是張先生一點都不答應,非要說。而且,朕覺得,張先生說的是好,可是朕卻是一點都聽不下去。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朕早就知道了,實在是朕不想聽。”越是往下說,朱翊鈞那副無聊的模樣就越發地深重。
聽朱翊鈞這麽一說,張凡卻是微微一笑。為什麽會這樣,張凡自然是明白非常的。
實際上,這並不是張居正說的不好,實在是因為,張居正在經筵這件事情上麵的關注泰國重大了。不論是經筵大典,還是這樣的小經筵,張居正全部都當成是一件大事來對待,所以不管何時,張居正都是非常嚴肅的。
而偏偏,朱翊鈞的性格,再加上他又是一個孩子的原因,讓他對於嚴肅這種事情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來。以前,其父皇隆慶皇帝還在位的時候,朱翊鈞卻是做的不錯,不過那說起來,也是他做給皇帝看的。倒不是說朱翊鈞有什麽心思,隻不過他不想要讓自己的父皇操心罷了,而且他那麽做的時候,也是相當的認真的。
如今,隆慶皇帝駕崩了,朱翊鈞也就懶散了下來。要說起來,李太後還在,而且她對於朱翊鈞的督促,比之隆慶皇帝要嚴厲許多了。可是,越是這樣,朱翊鈞就越是不想那麽做了,他想要更加自然一點,更加自我一些。
當然,對於一個皇帝來說,他的這些想法可以說都是奢望,將來也絕對不能實現的。大明的曆史上,正德皇帝是做到了,可是朱翊鈞並非正德一脈,他雖然羨慕正德皇帝玩樂一生,卻並不想去做那麽一個皇帝,他的目標,最起碼也要向自己的父親那樣,即便是沒有功勞,卻也不要有什麽過錯才好。
再加上,張凡當年為他講授這些東西的時候,他還隻不過是個太子,張凡並沒有太多的估計,而朱翊鈞也的確是比較容易親近。所以,那時候的張凡在說這些的時候,很是趣味,也很敢說,就算是舉個例子,也會說個笑話。
如此一來,不由得朱翊鈞不聽進去,而且不僅僅是聽進去而已,他還記得相當的牢靠。當然,這並不是一種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的東西,可是一旦遇到有所關聯的事情,朱翊鈞就會立刻記起來。
而如今,張居正來重新教授這些。且不說朱翊鈞早就已經把這些銘記於心了,更重要的是,在朱翊鈞看來,張居正實在是太過無聊了。張居正講經的時候,不僅僅是麵色毫無變化,甚至就連聲調也沒有絲毫的抑揚頓挫,完全就是同一個聲調,不論是問話還是陳述,都一樣。
當然,不可否認,張居正所說的東西非常的透徹,根本就不用人去多想,他就已經將其中的道理解釋的明明白白。可是,先不說朱翊鈞早就知道了這些東西,就算是他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些,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記得住這些。
這怎麽說呢,隻能說是兩種不同的教學方法,在同一個人身上所展現出來的不同吧。很顯然,張凡的辦法,更加適用於朱翊鈞。這也並不是因為張凡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隻會這種方法的張凡,就恰巧碰到了接受這種方法的朱翊鈞。實在是因為,張凡事先已經是把朱翊鈞分析了個透徹,因材施教才有了這種效果。
當然,這裏並不是貶低張居正不知變通。實際上,從張居正一心想要改革變法這件事情上麵就能看得到,張居正是個很能夠變通的人。隻不過在這件事情上麵,張居正也是有著說不出的苦衷的。
一來,經筵乃是國家第一大事,無論規模大小,全部都要鄭重對待才行。麵對皇帝,張居正不可能喜笑顏開,也不可能用什麽趣事來讓皇帝知道什麽道理,那種氛圍與國家大事絲毫不符。
二來,張居正當初堅持重開經筵實在是有目的的。畢竟,重開經筵這種事情,既然是他所提起的,而且他本身有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這個重任自然是要落在他身上。
當然,他的確是想要讓一國之君多多做些改變,明白一些道理,這麽一來不論對朝廷還是對大明都是有好處的。
可是,張居正真正的目的並不僅僅是這些。他還要通過經筵來提升自己的影響力。
並不是他在朝廷當中的影響力,那個的話,如今的張居正已經是足夠了。當然,馮寶還在他的上麵,不過張居正並不想要超過馮寶。張居正真正的打算就是,要提高自己在朱翊鈞心中的影響力。將來的朱翊鈞,無論馮寶和他如何打壓,總有一天是要親政的。張居正隻有這樣,才能夠讓朱翊鈞對自己害怕,然後,害怕變成了一種習慣。最後,即便朱翊鈞親政了,大權在握,卻仍然是會聽他的話,這就夠了。
所以,張居正在經筵之上,全都是一絲不苟的嚴肅模樣,絕對不會露出溫和的笑臉個朱翊鈞,當然,也不會怒罵。隻不過後麵的那一條,張居正卻是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悄然改變了。
朱翊鈞不喜歡這些。
“既然……”朱翊鈞想了想,說道,“今日老師所要說的,朕早就已經銘記於心了,那今日,是不是可以稍作休息了?”說到這裏,朱翊鈞不等張凡回答,便將身後的果脯點心端上了案桌。
看到朱翊鈞如此,張凡無奈的苦笑起來了。這個皇帝,看來光是跟他交心如此,卻也是一種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