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又話往事(上)
“這……老師這是何意,”聽見張凡說要講經筵,朱翊鈞真的疑惑了,“剛才不是說了,今天不說經筵的事情嗎,”倒並不是朱翊鈞一點都不想聽張凡說那些個無聊的東西,隻不過現在張凡這麽一說,他的確是想不出來為什麽,或者說他不知道張凡到底打算說什麽。
“不錯,”張凡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剛才是微臣覺得,一來今日原本要說的《中庸》陛下已然是了然於胸了,而且微臣就算是再說一遍,陛下也未必能領悟更多的東西,卻還有可能厭煩,所以微臣並不打算重複,但是現在,微臣找到了一些新東西,微臣覺得陛下應該聽聽才是,隻不過,這雖說是經筵,不如還請陛下看成一次普通的授業一般,就如同微臣以前教授陛下之時一樣,”
“那好呀,”果然,聽見張凡這麽一說,朱翊鈞並不覺得有什麽無聊的,反而還起了興趣,“就跟原來,老師在東宮之時所說的一樣嗎,”看來,朱翊鈞顯然也是非常懷念那段時光的。
“差不多吧,”張凡笑著說了一句,不過下一刻,麵色就變得比較嚴肅了,“隻不過,這一次,雖然說的話與經筵並沒有什麽關係,但是此時此地,畢竟是經筵之上,微臣還望陛下能夠認真對待,”
顯然,張凡對於朱翊鈞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聽到張凡這麽一說,朱翊鈞就變得非常嚴肅起來了,看著張凡,點了點頭說道,“老師放心,朕分得清楚場合的,”而且,朱翊鈞這番話,也的確是他的本意,尤其是那份認真的模樣,的確是讓人非常相信他。
張凡也是如此,而且那一瞬間,張凡也的確是被朱翊鈞瞬間所流露出來的表情給鎮住了,讓他也是覺得,此刻的朱翊鈞的確是非常認真的,不過下一刻,張凡的表情就有了很大的變化,變得無奈,卻又帶著很多的無可奈何,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看到了朱翊鈞在說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隻是,身子麵前的桌案上麵,還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各種點心和高點,實在不是一種能夠說服別人的樣子。
不過,這時間,張凡倒也是覺得無所謂了,現場究竟是什麽氣氛,到底是不適合來講授什麽東西,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朱翊鈞能不能夠聽得進去,而顯然,張凡所認識的朱翊鈞,恰恰就是這麽一種人,不管之前他對於什麽事物的興趣有多大,如果現在當真有意見更加讓他感興趣的事情發生的話,他絕對會全身心地投入上去。
“老師想要說什麽,”朱翊鈞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是等了一會,還沒有見張凡開口,不由得問了一聲。
朱翊鈞的聲音將張凡從那種稍稍有些怪異的思緒中喚醒,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今日臣雖然說有些東西要跟陛下說,不過說起來,也隻是借著經筵的名頭,相讓陛下聽個仔細罷了,”
“哦,那不知到底是些什麽事情,”聽張凡這麽一說,朱翊鈞覺得更加有興趣了。
“陛下,微臣曾經聽下屬說起一些民間的事情,覺得有些意思,便想跟陛下也說說,”張凡笑著說道,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說教,那麽一來或許因為自己的原因,朱翊鈞會聽的很認真,但是究竟會收到多少成效,那可就不一定了。
“真的,那老師快說,”雖然朱翊鈞是一個皇帝,那些江湖或者百姓的事情,並不應該讓他如此感興趣,但是朱翊鈞偏偏就是喜歡聽這些,實際上,很多的帝王之流也是很喜歡聽這些東西,區別隻是,有的聽完了還想要聽,有的則是聽聽,之後便表現的不屑一顧而已,而朱翊鈞,恰恰就是那種聽了還想聽的。
“話說,大概也就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張凡說道,“在江南之地,也就是微臣上次奉先皇之命去的時候,微臣聽聞了一件事情,”
“哦,”聽到這裏,朱翊鈞稍微覺得有些奇怪了,當然,他並不是在奇怪別的東西,而是,“朕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時候朕還是太子,並且,那是朕也跟在老師的身邊,隻不過,為何朕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朕沒有聽到,還是朕已經聽過了的,”
“陛下應當沒有聽過才是,”張凡笑著說道,“有兩兄弟,出生在正德年間,家中世代經商,雖然作為商家,一直有些不受人待見,不過自從我朝開國之時便開始經商,到了現在,卻也算是有些資本,在當地也算是名聲不錯的,但是,因為商人的身份,總是有些被人瞧不起,所以這兄弟二人的父親便有了相讓二人考取功名的想法,雖說家中就這兄弟倆,倘若都去做官了,也就無人能夠繼承家業了,但是畢竟這百多年的時光,那家雖然說不上聚斂,卻也有著不少銀錢,將來如果兄弟二人都走上仕途,家中從此出仕,這生意做不做卻也是不重要了,”
“這倒也是,”朱翊鈞顯然聽的很認真,不是還會說些話,“果然,不論是普通百姓亦或是官宦子弟,不論家中貧富,卻是都想要出人頭地,每三年,朝廷都有很多新入仕的人,有的第一次便高中,卻又考了又考卻總是不中的,不過不論如何,這些人也都付出良多,若是朝中因為一些無緣無故的無聊理由而將這些經過千辛萬苦才浮出的人冷落的話,不僅僅會讓朝政不通,也會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莫非老師想要跟朕說的就是這件事,老師還請放心,這一點朕早已明白,雖然不敢誇口什麽,不過朕將來必然要在這上麵做些改動,”
張凡的確是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說了個開頭,卻是另朱翊鈞有了這麽一番想法,雖然說這並不是他主要的意思,不過朱翊鈞能夠想到這一點,張凡自然是高興的。
“陛下說的一點不錯,”張凡點了點頭,說道,“隻不過微臣要說的,還並不是這件事情,那兩兄弟勤奮讀書,他們的父親也絲毫沒有讓他們管理家中生意的想法,讓他們一心讀書,絕不用在這件事情上麵分心,而那兩兄弟不僅僅有天分,也的確沒有讓他們的父親失望,年紀輕輕就雙雙中了秀才,開始準備鄉試之事了。
“隻不過,等到鄉試快要舉行的時候,他們突然間覺得,自己家的家業不能被廢除,而他們的父親,年紀也大了,雖然那份心思沒有少,不過守住祖上的家業,卻也讓他有些放不開,對於他們的父親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問題,畢竟他有兩個兒子,而且讀書的天分都不錯,隻要留下一個繼承家業,另外一個去考功名也就可以了。
“但是那兩兄弟卻不這麽看,而且他們都很年輕,氣盛之下,也是因為讀了不少書,總覺得,讓他們以一個讀書人,而且還是有功名在身的身份,去操持生意上的事情,實在是有失身份,他們的父親自然是看出來了這一點,便是立下了一個規矩,他讓兩兄弟都去鄉試,若是都沒中,那就等下一次,若是一個中了,一個沒中,那麽沒中的那個便不用再考了,回來繼承家業做生意,若是兩個都中了,那麽名次低的那個便回家。
“不得不說,父親的這個辦法不錯,畢竟,若是兩人都中了舉,那麽顯然,成績好的那個將來必然會有大發展,但是兩兄弟卻都想要考取功名,雖然他們同意了自己父親的方法,不過暗地裏也是更加努力讀書了。
“但是,做弟弟的那個,實在是有些不如哥哥,不論他再怎麽努力,雖然天分比其他人高了不少,但是卻始終趕不上他的哥哥,可是,做弟弟的他,卻很想做官,光宗耀祖,於是,在如此迫切的願望之下,弟弟便做出了一件壞事,”張凡說到這裏,神情有些落寞。
“壞事,什麽壞事,”朱翊鈞聽的有些入神了,並沒有察覺到張凡的神情,而是對於他所說的事情非常感興趣。
“做弟弟的有一次,在他兄長的飯菜中下藥,”張凡繼續說道,“如今聽起來這實在是有些不應該,但是當時,他弟弟有些走火入魔了,而且他所想的也並不是那種事情,他隻是相讓自己的兄長病倒幾天,等到他中了舉人之後,這事情不論如何都是定下來了,”
“這……”聽到這裏,朱翊鈞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的確對自己的親兄弟下藥,為的卻是做官,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並非什麽奇聞,朱翊鈞並不覺得很稀奇,畢竟,做官啊,這種事情誰不想。
“隻不過,他弟弟並非什麽郎中,也不知道用藥的輕重,”張凡繼續說道,“他做這件事情很是隱秘,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就連用藥,也是他自己找來了醫書查看,自己私下裏去買的藥材。
“結果,因為配藥分量不對,最終,還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