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花江南 第八百九十章 壓軸演出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王猛看著眼前這人,冷冷地說道,“青城派號稱,心性清靜無為,便生有為;心清淨無功,便生有功。難不成說,青城派的那一幫道士,也開始如此吹噓弄假不成?若是按照青城派的門規,就是連在江湖行走,都不得任意殺生。而如今你,居然敢前來行刺天子,真不知道,你師父是怎麽教的你,修的是哪門子的道!”
王猛敢這麽說,是有原因的。倒不是說這人原本就是他找來的,所以他才知根知底。畢竟如今旁邊站著這麽多的外人,說話必然是要嚴謹一些,萬萬不能讓別人聽出來什麽破綻了才行。
而對於外人來說,王猛的這番話,說得也是在理。青城派,自然是以修道為主。且不說修道之人到底應該如何清淨無為,就算是仗義殺人倒也沒什麽。可是如今,眼前這人,卻是前來行刺大明天子,這就不對了。
而且,青城派門規極嚴,若不是門下弟子,那是萬萬不可能習得青城派的武功的,更不用提剛才金虎所說的,那等同於青城派看家本領的鬆風劍法了。所以,眼前這人,必然是出自青城派門下的。
而王猛這麽說,也並不害怕他不承認,畢竟,江湖上,對於門派這種東西,自然是有著最高規格的待遇的,也絕對沒有人敢於欺師滅祖,說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果然,雖然沒有正麵回答王猛的話,但是那人還是說了這麽一番模棱兩可的話出來,“我是不是青城派的人,如今看起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你隻要知道,我要殺的是這個兒皇帝,而在場的人,沒人能夠攔得住我。如今你來了,剛才那兩刀,想來也是你擲過來的吧,倒是不錯。隻不過你若與我交鋒,到底誰勝誰負,那可得比過了再說。”
他的這番話,當真是大逆不道,也是大膽無比。敢於行刺皇帝,本來就已經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更不用提,他是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的了。而且,還不僅僅是如此,對於朱翊鈞來說,即便是旁人不說他自己也不說,但是幾乎所有人全都明白,朱翊鈞對於自己的年紀是有怨念的,倒不是因為別的,隻不過這麽小的年紀就坐上皇位,當真是有些問題。而朱翊鈞本人對於“兒皇帝”這三個字來說,也已經算是他的禁忌了。如今卻是被這人如此麵帶微笑地說了出來。
並且,這邊可是有著一眾大內侍衛,還有鄭承憲所率領的百多名後軍的將士,而且現在又來了王猛這麽一個強援了。
而所有人聽到他這麽一說,全都是怒目而視,有的人更是憤怒地瞪向了他。之後,又有人偷偷地看了看朱翊鈞,也不是是怕他生氣,還是希望看到他生氣的。
不過,朱翊鈞此時麵上的模樣,當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對於那人說他是“兒皇帝”,一點點憤怒的模樣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甚至於,臉上還展現著笑容。
而且,朱翊鈞的臉上,不隻是笑容這麽簡單。隻要是在這時候看了朱翊鈞的麵孔的人,全都可以發現朱翊鈞這時候的臉上,更多的,還是一眾興奮的模樣。
這感覺,不由得讓所有人都心裏發怵。若是換了一個人,聽到了有個如此武藝高強的人要殺自己,還不得嚇個半死。更重要的是,就算是皇帝,會如此擔心也並不是什麽問題。
然而朱翊鈞,卻是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似乎對於有人來行刺自己而感到無比興奮。而實際上,還當真就是這麽一回事。
當朱翊鈞剛剛從山上下來,見到打鬥的場麵之時,那時的他僅僅是被場上的打鬥所吸引,並沒有想別的。到後來,那人一劍刺向他的時候,他雖然也是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還是興奮。到現在,那人親口說出,他就是來行刺自己的,這讓朱翊鈞感覺到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在朱翊鈞看來,既然是要殺人,那就自然是要有殺人的理由才行。而殺人的理由,不外乎於不滿、或者痛恨之類的情緒了。雖然朱翊鈞自己是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做過了什麽事情,得罪了什麽任務,需要讓那人如此來對付自己。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有人回來殺自己,那他就絕對是做了什麽事情。雖然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才會惹來殺身之禍,但是這種感覺,讓朱翊鈞覺得非常地舒服。
嗯,聽起來很是奇怪,甚至於會給人一種變態的感覺。但是朱翊鈞就是如此這麽一個人了。
而場上……
“大言不慚!”王猛盯著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就讓你多等會,待你恢複了體力,再擒住你,讓你心服口服。”
“怎麽……”那人倒是沒有料到王猛會如此,不過既然王猛這麽說了,他又何樂而不為呢,“難不成我說的不對。我也不傻,行刺皇帝到底是什麽罪名,我心裏也清楚得很。但是所謂身不由己,想來你也不是不明白吧。我就不信,你就沒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你這一身武藝是哪裏來的,你又憑什麽不在乎那些事情。”
“這倒是要抱歉了。”王猛冷笑著說道,“我王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王猛,也是無門無派,來去自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傳我武功之人,從未以師徒之分相待,卻也不會拘束於我。”
“你……”王猛的話,讓那人臉上一滯。別說是那人類,在場的人除了張凡是知道王猛的身世之外,幾乎所有人聽到王猛的這番話都是一驚。的確,在這個年代,無門無派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作為師父,對於徒弟居然毫不約束,當真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而那人,對於王猛的話吃驚之餘,麵上也是毫不遮掩地露出了羨慕的神色。不管他知不知道王猛的底細,也不管今天的這出戲到底是怎麽安排的,他對於王猛是打從心底裏覺得羨慕的。而且不僅僅隻是這個人,在場的所有人,對於王猛的這種情況絕對是讓人覺得羨慕的。誰人不想自由自在的,誰人不想用自己的所學,毫無顧忌地大展抱負。別說是這些習武之人了,就算是官場上的人,哪怕就是皇帝,全都是要羨慕無比的。
“你既然如此,卻甘願為朝廷效力,當真是自甘墮落,甘願當狗!”似乎是沒有什麽說的了,那人隻能說出來這麽一番算是辱罵的話語來。
在場的人,全都看到了他臉上所流露出來的,對於王猛的羨慕。而這麽一來,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雖然這人是來行刺皇帝的,不過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必然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操縱他的。而憑著他這麽好的本事,如此身手還得接受他人的操控,必然是因為他有什麽把柄被別人抓在了手上了。
不過即便是如此,也根本就沒有人會去同情他,畢竟他現在正在幹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憐?或許當真是可憐吧。但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也是必然的。所以,在場的人,對於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憐憫之情,不管從什麽方麵來說,對他的,也就隻有仇恨罷了。
“閑話就說到這裏了,想必你也已經歇息好了。”王猛說道,“如今天色已經晚了,陛下也要去歇息了才行,我得速戰速決了。”
“哼,有本事就來吧。”麵對著王猛,這人不再是一副平靜,甚至微笑的模樣了,而是主動提起了劍。很顯然,即便是他剛才說的再無所謂,但是對於王猛,他還是非常重視的。想來,恐怕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王猛之前救駕的那兩刀,讓他明白了王猛的厲害之處。
這其中,隻有他們兩人,再加上張凡是最為明白的了。這一出戲,演的非常到位。但是同時,這其中的凶險,也是顯而易見的。
剛才,刺向朱翊鈞的那一劍,如果不阻攔的話,別說朱翊鈞是絕對沒有可能躲過去的,就算是這人,想要撤劍也是絕無可能的。畢竟他飛身刺向朱翊鈞之時,已經是以腳發力,身處半空中。就算是想要撤劍的話,也是無地借力,必須得靠王猛擲來的那一刀才行。
而王猛這邊也是如此,如果他的那一刀擲的不準,要麽就是組織不了他刺向朱翊鈞的劍,要麽就是他將朱翊鈞給殺了。兩人能夠如此,之前也已經是經過了無數次的演練,坐到例不虛發才行。
如今,兩人這般拚殺,倒當真不是演戲了,而是實打實的對搏,絕對是以性命相逼,毫不留手的。
而根本就沒有多會,旁邊的人就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來,那人根本就不是王猛的對手。即便他如今所用的並不是那些江湖上平常的招式,而是不通武藝的人根本就沒有見識過的奇怪招數,但是他依然不是王猛的對手。
看到這裏,朱翊鈞笑了起來。自己這邊,總算是扳回了場子,而且,還是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一打一的情況下扳回來的。這一點,才是朱翊鈞高興的原因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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