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煙花
“看你們大榕建工的工作報告,一點也不比看政斧工作報告輕鬆,恐怕除了國防部,宣傳部的開支,什麽都應有盡有,就連軍工都有所牽扯。”除夕的晚宴上麵,曾全明在飯桌上麵對蘇理成說道。
大榕建工是蓉城商報最近一期經營模式專題刊登過一直在做“加法”的企業,建工集團幾乎四麵出擊,投資遍布十幾個城市,北上沈陽,南下海南,東至上海,西進拉薩,涉足的行業也有十幾個,從地產業,貿易業,零售業,製造業,文化產業,廣告業,印刷業,軍工業等等都有涉及,利稅三億元,去年蘇理成擔任大榕建工總經理,這個位置惹人顯赫卻又風口浪尖,這麽多人盯著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著寶座,而今年市裏麵也有讓國有資產保值的指標。
在外界看來,大榕建工在去年事件中的管理層重組可謂是傷筋動骨,老董事長徐征在背後的推動力無疑是給大榕建工推入百億俱樂部的強勁發動機,徐老爺子的人脈,影響力,這些東西使得大榕建工在蓉城是一家領先的龍頭國企,亦是蓉城經濟的強力定心劑。
而大榕建工出事,徐征卸任,集團內部管理層調整的時間裏麵,建工集團股價就下跌了百分之二十四,這是大榕建工在十年來最大的跌幅,這個跌幅變相說明了外界對大榕建工集團的信心缺失,很多人都不看好新任董事長孫家勇和總經理蘇理成的這套班子,沒有徐征的強硬大手,想要將這台航母順風順水的開動,實現國有資產的保值增長,雖說這是國資委最低等級的要求,但是恐怕也很難辦到。
所以去年蘇理成剛上任的那段時期,可以說是霜雪紛飛,今年頂著壓力過來了,股價略有回升,但仍然是對蘇理成這個掌舵人還很是考驗。
“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雖然說多方投資,資源分散,可以說雞蛋不是放在一個籃子裏,但是這種穩妥的做法也同樣的限製了集團的進一步發展,反倒是束手束腳,這從根本上來說就是業務架構的不合理,以前有徐老董事長在的時候還好說,今年我們明顯感覺到很多地方已經推不動了,一些原本暢通的渠道,現在也有了淤積集團有一個很好的管理製度,有不錯的工作效率,但是利潤回報就是在這些方麵,給攤薄消耗掉了。”
蘇理成和曾全明碰了一杯,喝了酒,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蘇燦躊躇了一下,思索了腦袋裏的一些有價值的信息,這才道,“我看了最近的報紙,蓉城商報雖然說大榕建工的經營模式是做加法,但是老爸,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做減法更適合建工集團,多元化的道路也許對集團公司來說並不適合。我說一個例子,譬如康佳,沒有大榕建工這麽厚重的曆史,但是八零年代中期發展起來的康佳電器和大榕建工集團的改製經營幾乎同步,而康佳一直走的是專業化道路,所以銷售每年都在攀高。再譬如做空調的格力,一直堅持專業化路線,目前也成為了亞洲最大的空調製造企業。大榕建工可以走適度多元化,並且根據自身內部能力動態管理經營範圍,簡單來說就是確立產業思路,砍掉產業思路之外節外生枝的細枝末節,在這個企業上麵,一些人在做跟跑者,一些人卻要做領跑者,我希望建工集團是行業內的領跑者,不光是在蓉城還有全國。”
南大這個蘇燦二世為人的大學讓蘇燦感激的是不光是給了他人生的另一種方向和平台,更是給了蘇燦更多他所想要汲取的知識,如果說蘇燦大腦裏麵那些對後世的一些記憶是幹柴,那麽那些新鮮的各層麵知識就是烈火。幹柴和烈火的相遇,自然是很激**的。
大型企業集團有時候經營並不缺乏一堆出謀劃策給出專業數據的人,但是很多領導者困擾最大的困難就是企業的方向上麵,現在自己老爸蘇理成也是這樣,大榕建工集團每一步棋落下,背後都有無數專業人士護航,但是關鍵是要走哪一步棋,這是取決於領導者的意誌。蘇理成正為建工集團的走向問題而困擾,要如何迎合市場規律,誰又知道市場未來的真正規律是什麽。
這裏麵,蘇燦能夠給予意見,再無他人。
“做減法?”蘇理成沉思,曾全明也沒有對蘇燦所說提出任何異議。
在飯桌上麵女眷也就低聲說著自己的話題,在飯桌上麵談正事的時候,大多是會讓出空間給家裏的男姓的,隻不過耳朵還是在聽著。
蘇燦就將以房地產為主營業務,住宅為核心規劃,對大榕建工的一些業務架構提出自己的意見,蘇燦再說的時候,腦子裏已經有了自己的模型規劃,現在隻是用語言將這些模型給闡述出來,“確定主導業務這一條清晰的脈絡,其他的產業,都屬於旁枝末節,要大刀闊斧的清除出去,哪怕是一些市場前景看好的企業,譬如廣告,文化產業,對於主導業務無關緊要的產業,哪怕是當年很賺錢的,都應該舍棄,分期轉讓股權,從而將集團的精力和資源,全力調動在地產這一塊,這樣才能做整個房地產業界的領跑者,而不是給遠遠的甩在後麵。”
蘇燦心裏麵不是沒有一個蠢蠢欲動的龐大設想,也許,真的會因為自己這融合過去現在的一席建議,而讓父親的大榕建工集團,在這個關鍵轉折時期,成為業界的領跑者,成為全國房地產界的領袖。這也是自己在改變著所熟知世界的力量,一想就熱血沸騰。
而如果自己父親真能夠辦到這一步,那麽對他蘇理成來說,又是怎樣輝煌的業績和影響力?
耐心而靜靜的聽完蘇燦所陳述的這一切,蘇理成輕輕的靠在座椅上,雙手交疊,五指摩挲著指節,說道,“蘇燦,你知道你今天所說的這些,如果實施,會有多少人的命運都跟著改變?”
飯桌子上麵一時也寂靜了下來。
蘇燦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會有多少人的命運因為這一句話而改變,在九七年的那個夏季,這一切龐大的轉變就已經開始了。
久不言語的蘇理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很多企業會脫離,很多市場前景看好的企業會被賣掉,會有很多人不願脫離建工集團這把大傘”
隻要一想,或許都會知道此舉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指著大榕建工高層罵,多少人的利益會受到影響。曾娜知道現在的蘇父已經是一個掌握了十萬員工集團的總經理,他們現在所說的任何一個方略,都會有無數的家庭,命運變化轉移。
蘇燦沉默,半晌之後,說道,“這也是一種保護。”
“產業調整,優化配置,這種工作是永遠都在做的,也永遠都是做不夠的調整的唯一依據就是市場,隻要市場在變,所做的這一切,都需要去迎合市場,現在讓這些企業砍掉脫離,也總比他們依附在建工集團這柄大傘下麵,在繈褓中失去戰鬥能力任人宰割,還是在殘酷的市場環境中生存下去?兩者要如何選擇?”
蘇理成久久的看著蘇燦,半晌後點點頭,“蘇燦,你真的長大了。”
從家宴聚會回來,蘇燦站在自己家的窗戶邊上,看著那些深邃的夜幕,遠處有一條微末尾焰軌跡的線條升上半空,然後炸開成夜裏最燦爛的煙火。
蘇燦悸感閃電般掠過心間,驀然間驚惶的發現,後世在夏海的工程四處,不正是因為公司內部調整重組,而導致如沒人要的孩子一樣被拋棄了嗎!?那些年工程四處沒落,公司失去了活力,很多人下了崗,小區花草枯萎了,屋頂長滿了雜草,公司裏大部分子女的家長,都在外另尋出路,包括薛易陽,包括了劉睿,那些曾和自己相同命運的朋友們
而現在,這一切卻又在自己的手上促成後世是因為大榕建工管理層被分割,集團被打散,而現在卻是戰略主導產業的調整,為了加快建工集團的步伐,整合資源,必然會動到工程四處這樣的旁支末節而更多像是工程四處這樣的下屬分公司,都會被一刀切,脫離集團,會有很多人,他們的人生,在接下來變革得麵目全非。
曾經的自己,也就是這其中感覺到無力感的人之一啊。
自己這樣做,對了嗎,錯了嗎。但是這一切有對錯之分嗎?
城市的夜空被煙花點亮了,耳朵裏麵是春雷般此起彼伏的嗡鳴。
手機響了,唐嫵的短信送至,“蘇小燦,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回了這條短信,蘇燦卻莫名其妙的掉了眼淚。
零二年的除夕,煙花燦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