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試映
王坤下葬之後，霍東峻去永勝見向華生，畢竟王坤這部《惡警出更》隻拍了一半，仲有好些工作要做。
“坐低，阿峻。”向華生這一次是在公司的辦公室裏見霍東峻，和在元朗別墅時不同，西裝筆挺，領帶一絲不苟的係在頸上。
招呼秘書幫忙倒茶之後，向華生才說道：
“阿坤出事大家都不想見到，我想過去送送他，但是你也知，我這個姓氏很麻煩，各個都以為我是江湖人，我若是真去送阿坤，報紙搞不好又會寫些新聞出來。”
這是霍東峻第一次聽向華生談起他的姓氏，絲毫不避諱這個姓氏對香港很多人聽來帶有的神秘感。
“向生有心，胡製片已經送了帛金過去，已經收到。”霍東峻朝向華生稍稍欠身致謝。
這件事從頭到尾，損失最大的其實是麵前這位小向生，電影拍了一半，錢已經花出去，卻因為導演去世停工，臨時去換導演，再由新導演去翻看王坤之前拍的膠片，查看劇本等等，很可能要推遲上映日期，而香港電影公司，從來都是要靠搶檔期來揾錢，一個檔期錯開，再想找一個合適機會就很難，因為隨時都有新的電影拍攝完成等待上映。
“我在阿坤出事的前一天，剛剛同嘉禾鄒文淮排好這部片在嘉禾線的檔期。”向華生出聲說道。
他看好王坤這部《惡警出更》，所以才會想去從嘉禾手裏接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檔期上映，甚至為此把片花拷貝給嘉禾方麵，而鄒文淮看完之後也點頭同意。
萬事俱備，隻等這部片搞掂，可是不等電影搞掂，王坤就被老天搞掂。
“現在這部電影我聽阿昌講？已經完成了一半？”向華生對霍東峻問道。
霍東峻點點頭：“已經拍完一半，大部分是搶拍文戲，坤哥當初是想把時間充分留給我，專心做好戲中這幾場打戲。”
“阿峻，你是跟阿坤的，劇本也是你搞出來，這部電影我想你幫我拍完，我會安排個導演幫你，不過放心，隻算是執行導演，導演的名，我為阿坤留住，剩下的連番打戲，你搞不搞得掂？”向華生望向霍東峻，出聲問道。
霍東峻開口說道：“向生，我不是不想拍，我怕為你惹麻煩，為坤哥守靈時，我一拳將跑來搞事的程龍打到嘴裏淌血，現在每天都等差佬上門。”
向華生愣了一下：“打了程龍？你真是夠膽，香港一半電影人都是靠嘉禾開工，嘉禾創始人河冠昌就是程龍的契爺，你不怕以後無法在這一行揾飯食？”
“不打他一拳，我怕以後都冇胃口食飯。”霍東峻出聲將那一晚程龍的話對向華生描述了一番。
“既然幾天差佬都未登門，那就代表他未報警，何況，那一拳該打。”向華生對霍東峻說道：“香港講法律，冇證據，就算報警都冇用，他也不想因為阿坤去世這件事再次被擺上台，所以不會無腦做蠢事，就算他蠢，他契爺也不會讓他做這種事。”
“如果向生不怕惹麻煩，我當然願意把坤哥這部電影幫他拍完。”霍東峻對向華生說道。
向華生從桌上拿起一份報紙，指著三版一處新聞說道：“惹麻煩？這種不算麻煩，新聞上這種才算是麻煩。”
霍東峻瞥了一眼向華生指著的一則新聞，標題是永勝新片台灣開機，當地黑幫幫忙清場。
“《魔翡翠》劇組去台灣拍戲，當地黑幫幫忙清場，在台灣，片場是黑幫的零用錢袋，出錢就自然有黑幫幫你清場方便你拍戲，偏偏單獨寫永勝，為咩，永勝是姓向嘛。”向華生說道。
霍東峻沒有開口應和，而是換了話題：“向生，幾時繼續開工？”
“導演已經從台灣返來，《魔翡翠》劇組執行導演廖建德，你放心，他隻負責盯現場的機器，如何拍，如何打，仍然是你這個動作指導話事，拍部好戲出來給全港人睇下，也給阿坤睇下。”向華生用手輕輕拍了一下霍東峻的肩膀。
霍東峻點點頭說道：“放心，向生，一定好睇，你可以通知嘉禾，這部戲不會延期，我一定按期拍完。”
等霍東峻告辭離開，向華生才撥通一個電話：“十哥，我這裏有個年輕人才，不過永勝最近靠嘉禾院線揾水，他同程龍交惡，不然我就自己簽下，你的三和有冇興趣？”
……
向華生給的支持夠大，王坤出事，從台灣將王晶手下執行導演臨時調來，因為《魔翡翠》是搶中秋檔，臨時換個執行導演很容易，但是王坤這部戲卻要更急些，所謂執行導演，就是負責現場的拍攝調度，每一個機位，每一個鏡頭都要執行導演傳達導演的意圖。
廖建德入組之後，接手了導演職務，專業人士來掌握拍攝節奏，霍東峻帶著陳東幾個人徹底投入動作戲的拍攝和設計中，最誇張的時候，為了搶進度守住檔期，霍東峻幾個人五天五夜睡在劇組。
直到六月最後一日，這部王坤第一部電影才正式拍完殺青，最後幾日，連向華生都坐不住，趕來劇組看進度，無它，這部片的主演之一狄隆六月上映的《英雄本色》大賣，作為電影第一男主角，雖然風頭被周閏發壓過一頭，但是仍然夠搶眼，尤其那一句，警官，我不做大哥已經很多年。讓無論觀眾還是影評人都拍案叫絕，拍出了一位江湖大佬的滄桑氣質。
一部三百萬的警匪片，剛好簽了大賣的狄隆，仲有英雄本色裏扮演堅叔的曾江？向華生連電影海報都已經設計好，狄隆和曾江比陳東要搶眼的多，第一主角陳東的名字馬上被排到了第三位，狄隆第一，曾江第二，陳東第三。
整部電影曆時四十天，經曆王坤死亡，廖建德救場，膠片時間總長一千一百分鍾，幾十公裏長。
向華生永勝下麵的後期製作部全力開工剪輯，並且找來了當初為王坤剪輯短片的麥子善主刀，希望能剪出片花裏那種陰冷，淩厲的效果。
七月十九日，《惡警出更》整部電影全部製作完畢。
七月二十二日，嘉禾院線看完樣片之後排出全線午夜場，七家多廳電影院的上午場和黃金場的檔期，對一部三百萬成本的電影，已經算是很看好，當然，主要願意是主演掛著狄隆的名。
此時新藝城院線《英雄本色》的排片率一路絕塵，票房也一路看漲，嘉禾此時上映一部《惡警出更》，未必不是抱著借狄隆名氣揾錢的心思。
而威禾那部《扭計雜牌軍》在河冠昌的關照下，拿到了比永勝《惡警出更》不遑多讓的排片率。
七月二十三日，在沒有任何宣傳的情況下，《惡警出更》開始了屬於它的午夜試映場。
向華生雖然沒有出現，但是胡兆昌卻趕來了電影院，霍東峻，陳東，曾江，苗喬偉，除了狄隆因為身兼三部戲無法抽身，其餘主演悉數到場，攝影劉煒強，執行導演廖建德，一個個坐在九龍嘉禾戲院放映廳的最後排，等待觀眾對這部片的檢測，連張五郎都趕來看自己老友王坤這部最終完成的第一部電影。
當看到大屏幕上出現《惡警出更》導演王坤字樣之後，霍東峻在黑暗中重重吐了口氣。
電影開始了。
不到三分鍾，觀眾就發出一聲驚呼，因為保護證人出庭的車被一輛突然殺出的白色轎車攔腰撞上！
而與此同時畫麵在車禍與王寶被獄警押運之間切換，當霍東峻一身白衣走出轎車割斷了證人的脖子後，王寶穿上西裝，當庭無罪釋放。
曾江的演技比霍東峻後世看到的原版《殺破狼》洪惍寶飾演的王寶更令人印象深刻，雖然這部戲中曾江的打鬥動作都是教頭二扮替身然後加曾江特寫來完成，但是曾江的眼神完全讓你看不出破綻，將一個江湖大佬演繹的淋漓盡致。
不過即使如此，仍然未能搶過陳東的風頭，哪怕陳東在電影海報上排名第三位，哪怕陳東的演技可以打零分，但是動作卻可以打足一百分。
尤其是對著一眾爛仔舉槍，朝王寶說那句：“明日開始，我來這一區陪你玩嘢。”時，帶著陳東性格特有的痞氣。
直至最後銀幕隨著海兒在海邊孤伶伶奔跑，腦癌發作的陳國忠死在沙灘上，字幕開始滾動出現，霍東峻聽見幾乎所有觀眾重重吐出一口氣的聲音。
“該我哋上前了，阿峻。”廖建德在燈光亮起後對身邊的霍東峻說道。
整個劇組的主創依次走到銀幕前，朝前來觀影試映的各位觀眾致謝，當然，最主要的就是準備接受觀眾最直觀的反饋，讚美還是指責。
“打的好靚！整部戲都喘不口氣！過癮嘅！”一名觀眾率先鼓掌。
就像是漣漪，一點點擴大到整間放映廳，所有人朝台上眾人起身鼓掌！
霍東峻見到張五郎在最後一排勉強站直了身體，在人群中用力鼓掌，卻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