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是清晰,漸漸的遠處出現了一行人!

看到這些人到來,趙構心中更加的興奮!

隻是很快他興奮的表情消失不見,他猛地呆在了那裏!

遠處的那些人大都穿著黑甲,外麵是士兵,裏麵是將領,在一群將領的擁簇下,一個身穿明黃服飾的青年走在最中。

在中國古代,能夠穿明黃服飾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皇帝,另一種則是太子。可是趙構這個建炎皇帝就在福寧殿中,他的太子趙旉也在他的身旁,對麵那人又是誰?

“你……你……”趙構呆呆的看著那個人,他越來越覺得那個人的身影有些熟悉,當下臉色變得蒼白!

趙鼎、秦檜也已經看清了對麵的那個人,他們兩人都是呆呆地站在那裏。

“參見陛下!”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的那些江南禦營的看守士兵已經紛紛跪了下來。

“平身吧!”趙諶淡淡的道。

趙諶此刻已經進入了福寧殿之中,他沒有去看趙構、秦檜、趙鼎三人,他的目光在福寧殿中大量,眼中露出了一絲回憶、緬懷的神色來。

“這裏的福寧殿和開封皇宮裏的福寧殿一模一樣!當初朕在開封皇宮的時候,曾經數次前去福寧殿!那裏是大朝的地方,父皇常常在那裏接見大臣,我曾經在一旁聽他們議事。”

“還記得是靖康元年的四五月份,張邦昌求見父皇,讓父皇修建宮室!朕對父皇說,女真勢力極大,現在已經滅了遼國,滅我大宋隻怕就在旦夕之間!朕勸父皇不要修建宮室,要小心女真,可惜父皇不聽我的!當日裏離開福寧殿,看到皇宮各處歌舞升平的情景,我卻有一種大難來臨的感覺!”

“之後女真入侵,朕再次勸諫父皇,讓父皇遷都江南或者長安,父皇卻說有北方三鎮在,不用害怕!可是過了沒有多久,北方三鎮就被女真攻克,十萬種家軍也全軍覆沒!種師道臨死的時候也勸諫父皇遷都,父皇還是不聽!到了那個時候,朕隻有想辦法自己離開了!現在看到這福寧殿,一切曆曆在目,如在昨日一樣。”

趙諶輕輕歎息道。

他想起了宋欽宗,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他的父親。雖然這個父親異常的昏庸,但是趙諶也不能容忍他在北方受苦,遲早有一天趙諶會救回這個父親。

“陛下幼年之時就有這樣的見識,末將佩服!陛下不愧是我大宋中興之主!”吳階道。

“可惜我當時還是太年輕了,沒有改變大宋的力量,還是無法讓開封避免遭遇災禍!之後到了關陝,朕這才登基,雖然一開始有折可求壓迫,但是朕隱忍一年,終究還是掌握了朝廷權力,這才有今日局麵!”趙諶的臉上出現一絲笑容,道。

他們兩人在這裏說話,趙構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全身都在顫抖。

趙旉則是好奇的看著趙諶,不知道這是什麽人,為何他穿的衣服和自己的父皇一模一樣,而且為何他的長相和父皇也有幾分相似呢?

“皇叔,好久不見!”此刻趙諶終於轉過頭來,看向趙構,微笑道。

趙構渾身顫抖,他張了張嘴,感覺嘴裏發幹,竟然說不出話來。

“趙鼎,我們也好久不見了!”趙諶目光轉向趙鼎,笑道。

“宣武皇帝,你為何在這裏?”趙鼎深吸了一口氣,道。

“隻準你們算計我,不準我算計你們嗎?你們要聯合女真人在關陝對付我,我便聯合江南禦營三萬將士在這裏對付你們!看來,似乎是我獲勝了!”趙諶笑道。

趙鼎的目光看著趙諶,心中突然湧出了一絲寒意!

他曾經兩次出使漢中,兩次見到趙諶,這已經是第三次見到趙諶了。可是每一次見到趙諶,他的印象都不一樣。

第一次見到趙諶的時候,他以為趙諶是折可求手裏的傀儡。當時他感覺趙諶就是一個孩童,不足一提,趙諶絕不是趙構的對手。

第二次見到趙諶的時候,他看到趙諶在房子裏做木匠。當時他認為趙諶乃是中國前所未有的昏君,一直到大婚之夜兵變發生,趙鼎才感覺有些不對。

到了現在,他當然知道趙諶當年是在隱忍,是在用一些荒唐到了極點的舉動來麻痹折可求!趙諶當時隻有十一二歲,就有這樣的心思,想想都讓人心寒!

這些年來,趙諶先是擊敗女真,之後又擊敗西夏,最後逼的他們不得不和女真聯合對抗趙諶!

他們原以為這一次關陝之戰能夠消滅趙諶,誰知還是計差一籌,趙諶竟然和江南禦營聯合,一舉攻克了臨安!

他的目光仔細打量趙諶,趙諶現在身體已經和成年人沒有任何區別,他的神色平和,但是眼中卻帶著堅毅、自信、智慧。他的容貌並非特別的英俊,隻能算是中人之姿,然則他站立在那裏,卻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周圍那麽多的將士仿佛都是陪襯一樣。

他身上的帝王氣質無法掩飾,遠遠勝過趙構,也要勝過曾經的宋欽宗、宋徽宗!大宋自從開國以來,除了兩個開國皇帝之外,似乎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

想到這裏,趙鼎心涼不已。

他心想趙構隻怕必死無疑,他趙鼎隻怕也是必死無疑。

砰!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悶響,隻見趙構突然全身軟綿綿的跌倒在了地上。

趙構這是因為太過恐怖,所以再也難以站立。

“父皇!”趙旉已經急忙跑到了趙構的身旁,十分擔心的看著趙構。

“這個孩子是誰?”趙諶看著趙旉,好奇的道。

“陛下,此乃是康王逆賊之子,趙旉!”苗傅道。

趙諶點了點頭。這些年來參謀本部一直在收集江南的情報,其中就有這個趙旉的資料,他聽過這個名字,不過第一次見到真人。

“宣武皇帝,你準備如何處置建炎皇帝?”就在這個時候,趙鼎開口說話了。

“自然是殺無赦了!”趙諶道。

“宣武皇帝,你不可殺他!”趙鼎道。

“哦?這是為何?”趙諶道。

“當日女真入侵,天下大亂,建炎皇帝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他在北方召集義軍,數量達到百萬。等到女真退去之後,他又返回開封、商丘一帶,逼迫張邦昌退位,之後他來到江南,穩定江南局勢,他也有大功與社稷,所以不可殺他。”趙鼎道。

“他身為藩王,卻悍然篡位,這乃是大逆不道之罪!他身為漢人,卻和女真議和,不顧父兄安危,不忠不孝,人人得而誅之!”趙諶道。

“宣武皇帝,你竟然如此殘暴?”趙鼎皺眉道。

“殘暴?我若是落入了他的手裏,隻怕也是死路一條!當日裏在相州的時候,我本想投靠他,他卻想要誅殺我!他要殺我,我就不能殺他?”趙諶道。

“建炎皇帝當日也是逼不得已!當時開封城已經城破,陛下和諸位王爺都被女真人擒拿,隻有建炎皇帝和你宣武皇帝逃了出來!建炎皇帝年長,理應帶領天下,穩定社稷!但是宣武皇帝你當時又活在世上,你是太子,雖然年幼,但是地位尊崇!建炎皇帝隻有殺了你,才能真正的天下歸心。他也是為了天下,不得已這麽做而已。”趙鼎道。

“這麽說來,他謀害我還有理了?”趙諶嘲諷道。

“也不是說有理,許多事情難計較對錯。”趙鼎道。

“即便一切如你所說,這件事情難計較過錯。可是,他竟然和女真議和!此乃是漢奸!朕生平最討厭漢奸,漢奸豬狗不如,必須處死!”趙諶冷冷的道。

“建炎皇帝之所以和女真議和,那也是因為宣武皇帝你的威脅太大,他也是不得不這樣做。”趙鼎道。

“我和他都是大宋皇室子弟,自己家裏麵的事情,怎麽處理都可以!但是他要當漢奸,朕決不允許!女真人剛剛占領了我們數千裏土地,剛剛殺死了我們數百萬漢人,你們就和女真人議和!你們還有沒有一丁點的臉皮、尊嚴,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那些死去的漢人?你們有沒有想過天下百姓是怎麽想的?”趙諶冷冷質問道。

聽到這話,趙鼎終於啞口無言,再也說不上話來。

“朕……我可以去死!落到今日的局麵,既然你已經帶領大軍到來了,我必死無疑!若是我帶領大軍來到了漢中,包圍你的皇宮,我也絕不會放過你!不過,我有一事相求。”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癱坐在地上的建炎皇帝趙構突然開口說話了。

“說吧!”趙諶淡淡的道。

“旉兒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孩童,他什麽都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希望你能饒他一命。”趙構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趙諶,道。

“他隻是一個孩子,我不會殺他的。”趙諶沉默了許久,道。

“謝謝!謝謝!”聽到這話,趙構欣喜不已,他掙紮著跪了下來,朝著趙諶磕了幾個頭。

“陛下,萬萬不可留下這個孩子!”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吳階、王德突然一起大喊道。

“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孩童,殺他做什麽?”趙諶皺了皺眉,道。

“陛下,若是不殺了他,宗澤、張俊、韓世忠等人未必會投靠陛下!他們說不定會設法救出這個孩子,利用這個孩子來做文章,扶持這個孩子,反抗陛下!”吳階道。

“我們隻需要看好這個孩子就好了!時間長了,人們自然會忘了這個孩子。”趙諶道。

“陛下,萬萬不可有婦人之仁啊!”王德在一旁焦急的道。

“一個孩子,何必過多計較?”趙諶道。

眼前的這個六歲孩子看起來十分單純,眼神異常明亮。趙構倒在地上的時候,這孩子眼中充滿了擔心、關懷。趙諶實在是無法對這樣的孩子下手。更何況,這個孩子也是趙氏子弟,都是同樣的血脈,他怎麽忍心下手殺了這孩子?

“陛下!”王德大喊,企圖再次勸阻趙諶。

“將趙構帶到外麵大軍麵前,誅殺趙構!”趙諶不再理會王德,道。

“多謝陛下!”趙構再次感激道。

當下幾個士兵將趙構拖了起來,帶著趙構朝著外麵而去,趙諶、吳階等人也跟了上去,趙鼎、秦檜兩人也被押著朝著外麵而去。

趙旉仍舊留在這裏,會有士兵看住他。

王德仍舊沒有離開,他看向趙旉,眼中露出了一絲凶光。

“你……你要做什麽?”趙旉小小的身體在顫抖,有些驚恐的道。

王德咬了咬牙,猛地抽出了腰間的倚天劍,一劍朝著對麵的趙旉刺了過去。

頓時,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王德的劍已經從這個六歲孩童的胸前穿過,從後背穿出,趙旉臉色慘白,嘴裏帶著鮮血。

他的目光看著遠處正在被押走的趙構,充滿痛苦和依戀。

“旉兒!”聽到這慘叫之後,前麵的趙構也發出了一聲大叫。

趙諶等人也猛然停了下來,趙諶回過頭去,看到那六歲的小孩慢慢的倒在地上、閉上眼睛,他的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怒色。

“朕說過,他是一個六歲小孩,不要和他計較!”趙諶有些憤怒得道。

王德此刻已經將劍仍在地上,他走向趙諶,跪倒在了趙諶的麵前。

“為什麽要這麽做?”趙諶喝道。

“陛下,末將有罪!末將違背陛下旨意,請陛下責罰!不過末將還是要說說我的心裏話。”王德道。

“說!”趙諶道。

“當日裏在開封的時候,陛下對末將有知遇之恩,末將粉身碎骨難以報答!後來是末將帶著陛下離開開封皇宮,末將親眼看著陛下一步步成長到今日地步,成為真正的大宋君王!末將絕不願意看到陛下因為婦人之仁影響江山社稷!陛下不忍下手的事情,末將替陛下去做!所有責罰、毀辱,末將一力承擔!”王德低著頭,咬牙道。

趙諶怒視著王德,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知道該如何懲罰王德。

“陛下,軍令如山!末將犯的是抗旨大罪,請陛下責罰!”王德再次道。

“先寄下來吧,以後再做懲罰。”趙諶壓住怒氣,淡淡的道。

他大步往前而去,後麵的將士立刻跟了上去。

趙構大哭不已,他想要再去看自己的兒子一眼,再去撫摸一下死去兒子的臉頰,然而其餘的士兵已經將他拖著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