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楚一憂笑靨如散霧開雲之清風，卻也如風般縹緲，難以捕捉。

我自然明白，且歌，以你心性這世上之人在你眼中與草芥何異？正因如此，你的情才這般可貴。我不讚同著，卻又不自覺陷落沉溺，但……你心中縱隻我一人，但終究分量何輕豈能與萬裏江山，多年宏圖相抗？頭有些暈沉，心裏的鬱結似乎也輕了，輕至整個人好似在半空，無處著地，似臨仙境。

這便是醉麽？怪不得，世人皆喜歡借酒消愁……

“且歌，你知道麽，這是我頭一次喝醉呢。”搖了搖頭，楚一憂想收回四散的思緒，喃喃不覺道：“你要記住，我隻尋你共醉了一場。”

上官且歌猛地一震。我隻尋你共醉了一場。她如月清泠之人，時刻保持著清明，卻願意……該是隻願意與他一醉，在他身邊，他的懷中一醉麽？看著她，把藏的極深的那一份無奈酸楚，那一份悲哀淒苦盡納眼中，那一刻，忽覺得很是迷惑，不知是身在夢中，還是神遊幻境，如此的迷離無感。

若在往日，自己怕要歡喜得瘋了吧，這個看似溫和實則高傲比自己還過的人兒竟能說出這近乎若誓言的話，便是此刻他亦覺得喜悅之情甚至越過了將秦家盡收掌中的快樂。但…混雜著怎樣也無法忽視的不安焦慮。月華下的秀顏若玉般生輝，窗外高掛的彎月落在亮若星辰的眸中，被酒熏染，漾著一片霧般氤氳，似朦朧透著魅惑，卻掩了本來的清華澈亮。上官且歌灰褐的眸轉為幽深，似乎也湧上了醉意，隻是……是酒醉了人，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啊！”上官且行一個驚呼，瞪著雙眼看向楚一憂。

“哎，使不得啊葉公子，皇上還在等著你呢！”那位公公見狀連忙勸道。

葉隨心卻也不理他，隻是抬起弄玉的頭，輕聲問道：“怎麽，你不願意？”

弄玉被她這麽一抓一抬，蒼白的小臉上頓時起了紅暈，隻得小聲分應了句：“弄玉聽公子的！”而後又迅速埋下了頭。

“好，我這就帶你去！”葉隨心忽的將她抱起，一陣風似的，轉眼不見人影，隻留下那位公公在原地哀歎運氣不好，自己這回非被皇上責罰不可。

蛟龍樓，二樓雅座。

“這蚩國的文化好像不咋的啊，蛟龍蛟龍，怎麽取了這麽個俗氣的名字！嘖嘖！”還沒上菜，葉隨心就抓著根筷子亂比劃，嘴裏還一直念叨著。

“弄玉，你看你這小身板，一會兒要多吃點哈！以後多補補，要白白胖胖的才是！”葉隨心又抱怨起來：“怎麽還不來啊！”人沒來就算了，菜也還沒來。

“公子，我們才在這坐多久，而且您又點了那麽多，菜自然還沒上來！”弄玉小臉微紅，輕聲笑道。

“哼！好大的架子啊，讓本皇在宮裏久等，自己倒在這美人相伴，坐待佳肴！”一個富有磁性的男子的怒氣聲出現。

弄玉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大紅皇袍的英俊男子，這人又自稱本皇，嚇得她連忙起身，站在一旁。

“我又沒叫你等，自作多情怪誰呀！”葉隨心放下筷子，研究起自己的芊芊玉指，就是不看身後之人。

“菜來嘍！”小二的聲音傳來。

“不是要吃菜嗎？本皇親自賞你！”蚩天憂手一揮，小二手中的好幾碟菜都飛向了葉隨心。

葉隨心身子向後折去，幾碟菜從她麵前飛過，穩穩當當地落在桌上，她一拿筷子，嚐了一口，說道：“還不錯，謝啦！老朋友！”

老朋友？蚩天憂

先是驚訝於她的動作，這分明是有高超的武功才可能完成的，而他這句老朋友又是什麽意思？

心中疑惑頗多，蚩天憂直接走到她對麵，眼前之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他仔細一看，這人的麵孔很是生疏，隻除了那雙眼睛，那個人才有的眼睛。可是，眼前之人分明是個男子，又怎會是她呢？

“你這樣盯著我，叫人怎麽吃飯，弄玉，吃啊！”葉隨心給弄玉夾了幾口菜，而後站起身，走至蚩天憂麵前笑道：“怎麽，不認識我了，你就是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啊，早知道在百裏宮就多刺你幾針了！”

你是珺……葉隨心？”蚩天憂的雙目不禁瞪大，原來之前的那兩張思念了好久的麵孔都不是她啊！

“不然是誰會有你那塊烏經玖玉啊，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才從百裏無昕那裏偷出來的呢！”確實是費了千辛萬苦偷出墨月璣後順手牽羊得來的。葉隨心將他的手攤開，放上烏經玖玉說道：“好了，物歸原主！”

“你怎麽又會是這副模樣？”蚩天憂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她這打扮可真像個翩翩公子，禍害了男子不夠，還要去禍害女子了嗎，看她身邊那個姑娘的嬌羞樣子就知道芳心錯付了。

“這個嘛！”葉隨心忽地將發帶解開，一頭青絲如瀑般垂下，而後笑道：“你蚩國的風氣不大好，我作男裝打扮安全些！”

蚩天憂不禁有些看呆了，男裝打扮的她英氣逼人，但現在的她烏絲垂肩，輕軟光潤，加之她的肌膚皎白勝雪，衣袂飄飄間，姿神端嚴，宛如淩波仙子。清風拂過，將她的幾根發絲吹拂至麵，留在朱唇，更添了幾分嫵媚。他輕輕地將那幾根發絲挑出，指甲拂過她的朱唇、玉麵，不覺有些癡了。

“怎麽會！葉公子怎麽會是個…女子！”弄玉吃驚地再次起了座，她是個女的，那自己又將如何？

“嗬嗬，那個，不好意思啊弄玉，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個女的了！”葉隨心笑嘻嘻地伸手要將發帶再次係上，一隻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別，這樣挺好！”蚩天憂說道，跟來的江公公不禁一驚，他們的皇上可從來沒有這般溫柔地對哪個妃子說過話啊！

“那好吧，反正我待會也得換過來，我們先坐下，邊吃邊聊吧！”葉隨心示意他坐下，而後喊道：“小二，其他的菜呢，都給我拿上來！”

“好嘞！”因為剛才的變故二樓的其他客人幾乎都走光了，小二本來擔心會被掌櫃的罵聲，待發現來的人是他們尊敬的蚩天皇時，立即轉悲為喜，當下就把菜上齊了。

“弄玉啊，你別害怕，不就是一個皇帝嘛，皇帝不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飯，你啊，多吃點，不喜歡的話可以當他不存在！”葉隨心見弄玉的神色還是那麽不定，不禁怨道：“哼！蚩天憂，都是你啊，害得我們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了！”

蚩天憂瞥了一眼旁邊的那個弱小的女子，這葉隨心，對別的事看得那麽透徹，一到自己身上，就總是這般遲鈍。可是人不都這樣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是這樣，自己也是這樣。

“皇上，二位姑娘，菜來了！”小二很快便端著菜上來了。

“這樓傲月那麽傲氣的一個人，做起生意來倒很有本事嘛！從這蛟龍樓就可以看出來了，你一個大皇帝坐在這，掌櫃小二的都不惶恐，對你什麽優待都沒有，就和普通客官一樣，有沒有受挫啊？”葉隨心夾了一口最中間的菜，據說是這蛟龍樓的招牌菜蛟龍入海，看菜色很不錯，碧綠碧綠的像青菜，可是吃起來怎麽這麽怪啊

！

“不意外，樓家最富不是沒有道理的！”蚩天憂看著她那奇怪的神色，問道：“怎麽了？”

“這菜，是什麽做的？”葉隨心艱難地咽了下去，然後問道。

“你不知道嗎？”蚩天憂忽地大笑了起來，這丫頭，看來也不是什麽都懂嘛！

“葉…姑娘，我聽人說過，蛟龍入海是由十八種珍貴的蟲子先煮後蒸再烤做成的，這道菜，因為擺的形狀酷似一尾入海的蛟龍，便美稱為蛟龍入海！不過真正敢吃這道菜的沒幾個人。”弄玉見蚩天憂不回答，便輕聲說道。

“也就是說，我剛才吃了一嘴的蟲子嘍？”葉隨心一聽這話連忙要吐出來，可是已經咽下去的東西又怎麽吐得出來呢？

“哈哈哈！”蚩天憂這回直接放肆地笑了出來，“隨心，我還以為你膽子大才吃那道菜的，沒想到你卻是…果然不知者無畏啊！”

“我…”葉隨心接過弄玉盛的湯，趕緊喝了兩口，又說道：“還不是因為你沒盡地主之宜才讓我誤吃了這玩意，你說，你怎麽賠我？”

“要不，你跟我回蚩宮，我讓你嚐盡我禦膳房的各種美食，以作補償？”蚩天憂試探地問道。

“這個嘛，可以考慮，不過，還不夠有誠意！”葉隨心夾了好幾口其他的菜，但怎麽吃都感覺剛才那個味還在，她不禁皺眉。

蚩天憂以為她不願意，連忙說道：“你還有什麽條件，盡管開！”

這一句話出來，江公公和弄玉等人更是一驚，這葉隨心在蚩天皇的眼中已經這麽有分量了！

“那個，你可不可以把這桌子的酒菜錢給付了啊！”葉隨心小心地說道：“我的盤纏，早在路上用光了！”

“就這個啊！”蚩天憂不禁笑出聲，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江有德，馬上把這桌子的帳結清！”

“是，皇上！”江公公一聽，連忙吩咐人下樓結賬。

“呃，還有一點！”葉隨心又夾了一大口菜吃下，說道。

“還有？”這人不是要變卦吧！

“弄玉現在孤身一人，無親無故的，我想帶著她一起去你的蚩宮，怎樣？”葉隨心又給她夾了些菜，這人，怎麽這麽羞澀，不知道靦腆羞澀是搶不到飯吃的嗎？

“唉，小事一樁，你愛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蚩天憂不禁歎了一口氣，這人，怎麽這般磨人。

“姑娘，我們要去皇宮？”弄玉不禁問出聲，去皇宮，葉姑娘是要做蚩天皇的妃子嗎？那自己就當個奴婢好了，有這樣的主子，已經很幸運了，自己還奢求什麽呢？

“怎麽，你不願意？”葉隨心一停筷子，說道：“你不是說我去哪你就去哪，什麽都聽我的嗎？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

“葉姑娘，弄玉願意！”弄玉怕她突然反悔，連忙說道。

“那就好，我的好弄玉，來，多吃點！”葉隨心又給她夾了一大口菜，加上之前的，弄玉的碗已經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丘。

傍晚左右，葉隨心帶著鼓鼓的肚子和不錯的心情和蚩天憂離開蛟龍樓。

而蛟龍樓二樓，人去樓空，隻剩下了一桌的杯盤狼藉。

不同於無憂宮的冷清，後宮的其他地方如今都已張燈結彩，喜慶非常，將昨天的惶恐寂靜盡皆掃去，好像從未有過一般。

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的，比如年皇後的未央宮，比如年太後的仁壽宮。

這聞有美人新進入，六宮未見一時愁，此刻應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