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便是如此,得不到的東西便會永遠惦記,在心裏生根發芽,蠢蠢欲動,直至爆發,此刻的上官且行就是如此一番情形。
見楚一憂口氣一變,整個人像一隻刺蝟一樣開始蓄勢待發,好像隻要他繼續說什麽,她就準備開始刺人了。
刺蝟,挺像她的,他也挺喜歡的,誰讓美麗的花都有毒呢?那麽就讓這些毒來得更猛烈些吧!
最多,就是兩人一起下地獄,但到時還是在一起的!
上官且行猛地抓住了楚一憂的手,有些憤怒地問道:“朕究竟哪裏比不上且歌?”
對於當年的事,有太多的謎團了,爹爹的死與娘親的失蹤,便是她的另一個心結,如果沒有解開,她沒法做到自然而安心地和且歌在一起的。
“前方寧靜,後麵卻有惡寇,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上官且行忽然問道。他現在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的想法。
楚一憂微微皺了一下眉,而後答道:“賊寇雖多,但是垂釣之人並未心慌,可見他心中自有數。要麽,就是他身懷武功,對付賊寇遊刃有餘,要麽,就是他另有部署,或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賊寇背後,或許有另一批人馬埋伏許久。”
“朕說的是如果你是這個垂釣之人呢?”對於她的分析,上官且行點了點頭,但是她沒回答她的想法,他不禁追問道。
“不可能是我!”楚一憂搖了搖頭,笑道:“若是我在垂釣,怎麽可能容許那些賊人驚擾了我的大魚!”言外之意,在垂釣之前,她就已經將所有賊寇解決了。
“說得好!”上官且行原以為她的回答會同他們三兄弟其中一人的一樣,但出乎意料,竟又有了另一種答案。上官且行著實驚喜,楚一憂的回答,怕是最好的了!
楚一憂卻沒有因為他的稱讚而有什麽驕傲,她淡淡問道:“不知皇上叫楚一憂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上官且行今晚好生奇怪,找她來就為了看這幅畫?
“你先別急。”上官且行似乎很有感歎,目光依舊不離那幅畫,說道:“曾有一個女子,用這幅畫拒絕了先皇!”當年那種情形,絕不能發生在他和楚一憂身上,他不會步先皇的後塵的。
“我娘親?”楚一憂問道。她已經隱隱猜出了幾分。
“嗯!”上官且歌回過頭,看向她,說道:“除了你這個回答,對於垂釣之人,其實應該還有三種假設。其一,他輕功過人,一旦過河,賊盜們就望塵莫及,從而避免了一場殺戮。其二,他武功非凡,先將賊盜打跑,而後繼續閑意垂釣。其三,就如你所說,他早有部署,漁翁之意不在魚,在乎擒賊耳。”
三種假設,就是三條不同的人生之路,一為隱士,二為名將,三為帝王。
“先皇一定是選擇了第三種,而娘親,卻是第二種!”先皇確實是雄才大略之人,自然是勵精圖治,而娘親出山隻不過是心係民生,日後其願必定是閑雲野鶴隱居山林。那麽道不同誌不合,先皇不同於爹爹,他給不了娘親想要的,必定會知難而退的。
“朕選的,也是第三種!”上官且行淡淡說道,“但是幸好,你選的不是第二種!”若是她的和且歌是一樣的,他是不是真的該放手呢?
“這有什麽關係嗎?”楚一憂可不像他那樣激動,不過是選擇罷了,到了現實之中就應是複雜的,到時便是隨機應變的,理論上的東西幾乎派不上什麽用場。
“先皇坐穩江山時就曾對三個皇子考驗過,皇弟他選的是第二種,先皇說其實他的選擇是最正確的,但朕始
終認為第三種沒有錯。”上官且行目光遙遠,似乎看見了日後天下一統登上九霄的那一輝煌時刻。
楚一憂沒有說話,空有江山無限,留不住知己紅顏,看來先皇是後悔了!而上官且行此刻滿腹雄圖,堅持他的選擇也無可厚非。
隻是,上官且行似乎還是沒說到點子上?
“楚一憂,你留在朕的身邊好嗎?”上官且行忽地上前走了兩步,看向楚一憂,眸中含情。她既然與且歌分開了,那麽不如留在他身邊,他有自信能給她想要的,權力,地位,榮華富貴,帝王的寵愛,他都能給的。
“皇上找我來就是要說這個?”楚一憂不為所動,冷冷問道。
上官且行不知道他前世如何負她可以理解,但是她卻記得極為清楚,那樣的苦痛,她不想再承受第一次,也絕無可能走回老路。而且她已經表態得極為清楚了,上官且歌竟然還不放棄。若不是因為上官且歌,她甚至……想奪了他的江山,毀了他的一切。
佛說:愛恨貪嗔癡,癡迷便是劫。
或許愛恨嗔癡是人生痛苦的根源,但如果沒有那些愛,那些恨,那些癡情,人這一生便無法圓滿,隻是空餘乏味。
高處不勝寒,上官且行不願自己像曆代的帝王那般,到最後孤家寡人,他一定要留住那個能和他並肩看這江山的人。
這女人有美貌,有才氣,女子中已是佼佼,但她還有野心,有霸氣,有不輸於男子的智謀,當今天下,隻有這麽一人耳!所以他、且歌還有宗政清明才會對她勢在必得。他已無法放手!
“你跟且歌,怎麽比?”楚一憂冷笑,別開上官且行的手,問道。
撇開他的皇帝身份,上官且行根本沒法和且歌比!
“他已經違背你們之間的感情要娶別人了,你竟然還為他說話?”且歌要娶別人,原以為這女人會大鬧一場,就算不鬧的話,也會有所神傷,但是她沒有,上官且行原以為是因為她和且歌的感情還沒有那般深厚所致。但是如今他錯了,這女人壓根就沒心,對誰都一樣。
“皇上你有皇後、靜妃、淑妃、婕妤和佳麗三千,和你相比,他正正經經娶地娶一個王妃算得了什麽?”且歌是怎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上官且行要詆毀他也得看看他自己是怎樣的情況!
“原來你在意的是朕有太多女人,你放心,終有一天,朕也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萬丈紅塵,他要的不多,隻是眼前之人罷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楚一憂嘴角微揚,諷笑道:“若是當初,楚一憂也許會信!”
若是當初,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信,這麽動人的承諾,那時的她可以歡喜上好幾個月了吧;若是當初,他像現在這樣殷切心意,多對她用情一分,她也就不會淪落到被他賜死的地步了;若是當初,他如現在這般在意於她,害怕失去她,她與他怎會走到那步,她又怎會怨恨他?
若是當初若是當初一切都局限於當初了,可人生又怎麽可能如初見呢?
現實,總是要麵對的,重生後的她,怎麽可能再踏進這無窮無盡的深淵呢?
該報複的,她一樣也不會落下。
在感情上傷了上官且行,算不算是另一種報複呢?
“為何是當初?”當初?當初他是做了什麽傷害她的事嗎?他認識她也不過幾個月,最多的就是調查聖言石的時候手段不當了些,他後來也道歉了,何況,聖言石的確在她身上。相反,短短幾個月,他就將她刻在了心裏,而她
上官且行有些疑惑,也有
些沮喪,對於這個女人,他竟半點沒有辦法?
“總之。就算全天下隻剩下皇上一個男人,楚一憂也不會愛上皇上的。”她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他還深陷泥潭的話就是他自作孽了。
“不,是不是朕之前做了什麽傷害你的事?”上官且行卻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他忽而歎道:“朕最近老是做一個夢,夢見你成了朕的妃子,但是朕卻沒有好好待你,甚至要賜死你,朕令你寒心了,皇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要帶你走,朕不應,你就一劍刺向朕的心口”
“你”楚一憂隻覺得可笑,他竟然會夢到,但是那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噩夢罷了,而於她而言,卻是實實在在親身體驗過的痛苦悲傷與無力,她一直想把它當做噩夢隨著天亮消散,但是她終是失敗了。
發生過的事,又怎麽可能當做不存在呢?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看著楚一憂的表情,上官且行愈發覺得奇怪,他再次抓住她的雙肩,急切地說道:“朕發誓,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絕不!”
事情都發生過了,她也親身經曆過了,現在他又來保證,天底下還有比這來得更大的謊言嗎?又或者,是一個笑話?
楚一憂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隻是用漠然的眼神望著他那驚恐慌亂的眸子,上官且行隻覺他現在抓著的是一塊冰,那寒冷從她的雙肩傳遞到他指尖,然後再蔓延到他四肢百骸,冷到心扉深處。
這樣的寒冷讓他無法適從,上官且行還是鬆開了手。
“很晚了,皇上還是歇息吧!”楚一憂偏開目光,淡淡說道:“冷落了今晚三位新妃是小事,畢竟她們開頭不大,但是明天可是清月公主入宮的日子,冷落了這第一美人恐怕全天下都要看不下去了!”
“你就真的不給朕半點機會?”看著那人緩緩離去的身影,上官且行目光如火,仿佛要將那人燃燒了一樣。
楚一憂依舊沒有說話,繼續向門口走去。是她不給他機會嗎?當初的他又何曾給過她機會呢?
“那你到時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上官且行狠狠說道:“楚一憂,你一定會後悔的!”
楚一憂連停頓的功夫也沒有,就出了門去。上官且行要狠,她楚一憂也未必比不上他,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呢!
而房內,上官且行一把將桌上所有的奏折都摔到了地上,如果再不將那女人收服,他一定會先被她氣死的!
怎麽會有那樣不識好歹的女人呢!
他這一舉動,可驚壞了外麵的汪公公,他大概知道上官且行有封楚一憂為貴妃的事,原以為好事將成,誰知道楚一憂出去後,就看到了龍顏大怒的場景。
能把當今皇帝氣成這樣的,全天下也隻有楚一憂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了吧!
“沒事,你讓人收拾下!”汪公公進來,上官且行才覺他有多失態,也因此心靜了不少。
他原以為那女人被且歌拋棄,加上他的溫言軟語,殷切真情,一定能讓那女人投懷送抱的。誰知道那女人態度反倒比以前強硬了。
軟的不行,那也隻能來硬來狠的了。他上官且行得不到的,別人也別肖想,哪怕一輩子得不到那女人的心,他也要將她一輩子綁在身邊,碧落黃泉,那女人也隻能是跟他在一起。
上官且行覺得,他的計劃應該提早施行了!
楚一憂快步回了承乾殿,她似是在期待著什麽,可是一進門來隻有等了她許久有些焦慮的晚霞,還有桌上那一套汪公公送來的女官製服,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