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都知道,忽正這輩子殺人無數,排名卻隻能第二,隻因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早已被忽邪所取。
如果不殺了第一名,第二不論再優秀,永遠都是第二!
忽正想殺忽邪,已經想了十幾年了,但是忽邪一直都避開他,不願同門相殘,殊不知,這樣的舉動更讓忽正惱怒,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嫉妒,是會瘋狂生長的滕蔓,盤根錯節,不斷纏繞,直至生長出仇恨的果實!
“說,忽邪這些年躲哪裏去了!”忽正猛地將長劍正對楚一憂,笑道:“隻要你說出他在哪,我就饒你不死!”
忽邪去哪兒了?楚一憂嘴角不禁浮起一絲苦笑,她當日隻要他去遊山玩水,做回他自己,至於他去哪了,她又怎會知道。
“我不知道!”楚一憂聲音冷然,她隻願這輩子都沒有他的消息,因為那說明他過得很好。
“看來是個強嘴的丫頭啊!”忽正冷冷一笑,秋水般的長劍再次逼近,“那就讓你吃點苦頭好了!”
這回不是剛才,楚一憂手上沒有長綾可以鉗製長劍,忽正也不會像適才那般掉以輕心,楚一憂手心隱隱有細汗生出,這回又該如何應付?
長劍越逼越近,楚一憂柳眉挑起,眸中閃過一絲狠意,雙手化掌,竟是生生用一雙肉掌夾住忽正的劍!
“找死!”忽正將內力灌注於長劍,劍勢逼人,楚一憂也灌注內力於掌中,兩股內力衝擊,隻聽“砰!”的一聲,楚一憂被生生地甩出原地數米。
“噗!”楚一憂喉中隻覺一股腥甜,竟是生生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說,忽邪在哪?”忽正長劍再次逼來,冷冷地問道。
“我不知道!”楚一憂手掌捂著心口,剛剛的衝擊力令她氣血翻湧,五髒六腑都疼得難受,但說出去的仍然是斬釘截鐵,不輸氣勢。
“既然如此!”忽正猛地仰頭一陣諷笑,而後長劍一揮,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忽正行事從來不用原則,隻要逆了他的人,那麽他想殺誰就殺誰,管他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他一律下得了手。
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泛著邪光的長劍,楚一憂苦笑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回,她真的是無力去抵抗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重生,難道又這麽容易就要死去嗎?
她不甘!她還未替自己和死去的孩子報仇,她還未查清爹爹娘親的死因和下落,還有,她還未將欠那人的情還清!
本就還不起了,如今,怕是連一點點的補償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行,美目猛地睜起,隻要有一絲可能,她就絕不能放棄!
但是,當眼睛睜開的時候,她驚奇地發現,在她身前的不是一把明晃晃的劍,而是,一個高大而威武的身影!
楚一憂麵露喜色,目光清華如水,她不禁喊道:“胡不歸,是你!”
月淡星稀,霧氣漸漸隨風散去,今晚的月色著實不夠好。
忽正自認為他的寶劍無堅不摧,世上無一件武器能抵過他的劍,卻沒想到,如今他的劍竟然被一把圓月彎刀給擋住了。
胡不歸的牙咬得緊緊的,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沁出,對方的內力極高,真震得他虎口欲裂,但他的手仍死死地握住大刀,死也要擋住這把劍,因為,一旦他鬆手了,那個虛弱的人兒必定性命不保!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晚來一步,是否看到的會是她冰涼的屍身?
“啊!”胡不歸大喝一聲,竟是憑著一股猛勁生生地將忽正逼退。
“好一個莽夫,倒有一股蠻勁!”忽正冷笑,說道:“多來一個還
可以湊成一對!受死吧,小子!”
“敢動她的人,死!”胡不歸大刀一甩,也絲毫不懼。
楚一憂在他二人身後小心爬起,胡不歸邊嚴陣以待邊回頭對她說道:“你先走!”
“你們誰也別想走!”忽正冷眉一挑,長劍從側邊要刺向楚一憂,卻又被胡不歸的彎刀擋住。
“還不快走!”胡不歸這回的聲音放大了好幾倍,甚至還有些粗暴。
他深知,他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但是,能拖一時是一時,他一定要保住她!
楚一憂麵色蒼白,看了他二人的形勢,胡不歸的功夫和她不相上下,縱然身強力壯,但也絕不是忽正的對手!
久鬥下去,也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她眉頭微蹙,眸光露出一絲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而後轉身,頭也不回,腳步愈發飛快!
她要趕緊走,她發誓會狠心絕情,所以她不能回頭!
一旦回頭,她就一定會愧疚,胡不歸救了她,她卻獨自一個人先跑了,心裏竟然是那麽得不安。
原來她還有心!這世上比她更忘恩負義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她竟然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但是一個人留在那是死,兩個人留著也是死,為什麽不選擇最有利的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的仇、胡不歸的仇以後她會一並報的。不過是一個手下,她對他還有知遇之恩呢,她不必愧疚!
楚一憂一路心裏這樣勸慰著自己,但是腦子裏卻全是胡不歸鮮血淋漓躺在地上還喊著自己快逃的樣子,還有忽正那邪魅駭人的諷笑……
他不過是與自己萍水相逢地做了一回下屬和主人,時間也不長,憑什麽為她這般不顧性命?他是中了毒失了憶的,萬一他有妻兒老母在家苦等著他呢?憑什麽她楚一憂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
楚一憂死死地咬住下唇,隱約覺得眼角有什麽東西要滴落,她停住了腳步……
“為了救這麽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要把自己的命賠上,值得嗎?”忽正手執一塊白布小心地擦拭著劍,冷眼看向以刀撐地傷痕累累的男子。
眼前這個漢子有點意思,一劍殺了反倒便宜了他,不如好好折磨他一番。
“她值得!”胡不歸額上汗如雨下,手上已是青筋暴起,但他的眼神還是那麽堅定,說出的話也不見任何動搖。
“嗬嗬,你們這些男男女女的愛,我還真是不懂!”忽正猛地將手帕擲地,而後長劍抵於胡不歸脖頸上,冷笑道:“我隻知道,你馬上就要死了!”
“為她而死,倒也值了!”胡不歸抬起頭,臉白如紙,唇已烏青,卻仰天大笑起來。
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這個清冷而深沉的女子呢?大概是在她豪爽地對他說這位兄台的時候吧,那時候她笑靨如花,一身武功更令他刮目相看;大概是她麵露苦色地說她不愛吃糖葫蘆的時候吧,其實那時候他很想說,她可以隻吃糖皮把苦山楂留給他就行了;大概是在彩雲間她頗有威嚴地說隻要在她手下一天就得全部都聽她的吧,那時他就在想,她身上是背負了怎樣的擔子,能讓一個如花少女變得城府之深、心思之沉,而他,多希望能替她將這擔子卸下……
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心意吧,她不知道他為她開始注意起容貌,學習各種禮儀,甚至連詩書他也試著背過,但他始終不能和瀟灑的三王爺和儒雅的宗正太子相比,在她心裏,大概也就是個忠心護主的手下吧!
不過這應該也夠了,他為她而死,她那種表麵清冷內裏心善的人是不會忘了他的!
閉上眼,胡不歸已決定坦然麵對,她說
他中了毒,失了憶,究竟是怎樣他也不願去深究了,在中毒失憶中遇見了她,也是一件幸事!
耳邊隱約一陣清越的樂聲響起,他雖不懂音律,但這音調,好似她每日清晨都會彈的琴曲,想不到他在死前,竟然還能幻聽到這美妙的音樂……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胡不歸漸漸覺得不對勁,猛一睜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那人一襲勝雪的素白輕紗,層層垂落,恍若翩躚的流雲,隨風飄灑,衣袂翩飛!她長發及腰,烏發如緞,更加襯得她膚色勝雪,若是忽略掉她右臂上隱隱滲出的鮮血,整個人便仿若天降神女。
楚一憂手執一片素葉,櫻花色的唇輕啟,聲線清冷空靈,仿佛天山的雪水融化滴落在山澗清泉之中,清越,空靈。她身姿翩若驚鴻,長袖翩飛,就這麽從天而落……
奇特的是,忽正手中的劍竟然不動了,略微凹陷的眼珠子也是一動不動,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楚一憂……
楚一憂迅速跑到胡不歸身前,琉璃般的眸子一片清冷,剛到胡不歸身前,整個人便癱軟要倒下,胡不歸連忙一把抱住她,卻聽她艱難地喊道:“忽正武功極高,這攝魂音的效果很快就過,我們必須馬上走!”
攝魂音,是一曉天下裏的針對懂音律的人而設的攝魂術,可致人短時間的失魂落魄,忽正和忽邪一樣,都會吹大漠的樂器,而胡不歸不懂音律,自然是沒有傷害。
胡不歸拖著楚一憂飛奔,一開始,楚一憂還能跟得上,但慢慢的,她隻覺得全身的力道都似在慢慢被抽走,身體越來越虛軟,一顆頭越來越重,胸口隻覺得被什麽堵住了,呼吸困難,步法便慢慢緩下來。
攝魂音本就是極其消耗功力的武功,何況她此前受了那麽重的傷。
而胡不歸也是是傷痕累累,精神體力早已透支,再加上這劇烈的奔跑,不一會兒便精疲力盡,一個踉蹌,兩人一齊摔倒於地。
“你自己走吧。”
楚一憂微弱的聲音響起,眼睛已有些模糊,此時竟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不由嘲笑起自己,素日談笑殺人,竟也有今天這束手待斃之時?
胡不歸隻是看一眼她,那一眼仿佛刺痛她的靈魂,讓她回複幾分清醒,眨眨眼看他,卻發現那一張汗水淋淋的臉竟是極為的英俊,神情竟是那般的執著而決絕!
他爬起身,吃力的抱起她,繼續往前跑去,但速度是那般的緩慢,而背後已能聽到那些忽邪輕快的腳步聲了。
“真是傻,何苦死在一塊呢?能活一個總是好的。”楚一憂喃喃罵道,卻知道胡不歸已是打算即算是死,也不會放開她的!這樣的男人啊……唉……
“你自己這麽說,剛才能跑為何還要回來?”胡不歸淡淡一笑,她頭也不回地走,他不怪她。但她回來,證明她心裏有他,他很高興,雖然這意味著兩個人可能要一起死。
“你……”楚一憂正要說什麽,忽然感覺到胡不歸身軀一頓,奔跑停止了。抬首一看,原來前已無路,而是一處陡峭的山坡,而他們正站在山破的頂上。
“一憂,我們賭一場!贏了,便活下來!輸了,便死在一塊!你願不願意?”胡不歸低首問她,一雙抱著她的手臂卻不由自主的收緊。
他這次沒有稱呼她為小姐,而是一憂,很自然地叫出。
“好!”楚一憂淡淡答道,她會回來就沒打算能活下去,能把胡不歸救下就好,沒想到他卻這麽執著,非要陪著自己一起死。
胡不歸忽然俯首看向她,靠得那麽近,兩人的鼻息呼在彼此臉上,唇靠得那麽的近,讓楚一憂不由暗想:這石頭一般的人是不是要吻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