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且行和宗正清明立在一邊,明明覺得心裏不大舒服,卻又覺得沒有理由將那二人分開。
蕭一樂靜靜地看著那依偎的兩人,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幅度。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上官且歌今日卻為了楚一憂,將這將句話全都拋諸腦後了。
原來他的愛,已經卑微到了這種地步……
許是感覺到了上官且歌的話,又或者是他的懷抱是那麽地溫暖,楚一憂終於不再說話,也不再發抖,安靜地在上官且歌懷裏睡著了……
第二日,晨光曦微,楚一憂睜開眼,入眼的是白如雪的紗帳,染就幾朵墨蘭,素潔雅凈。
“阿憂,你醒了。”問候聲響起,聲音裏還夾雜著幾分急切。
楚一憂移目望去,上官且歌的俊顏就放大在自己眼前,他麵容略有憔悴,看起來十分疲憊,但又帶著幾分驚喜。
“你守了我多久?”楚一憂淡淡問道。看他這樣子,怕是有兩天兩夜沒休息過了,難道自己昏迷了那麽久,而他,也守了這麽久?
“餓了吧?我這就讓人送吃的進來。”上官且歌笑了笑,並不回答她。
楚一憂抬起右手,傷口已然被處理地極好,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自己已再世為人,那他呢?
“胡不歸呢?”見上官且歌要出去,她急忙開口,才一開口,便覺得唇一片刺痛。
“死了。”上官且歌的腳步頓住,聲音淡然,不見任何情緒。
“你確定?忽正呢?”楚一憂的聲音清顫,心裏的某一處地方好像崩了,而那悲傷恍若洪水一般傾瀉而下……
“宗正清明親眼見他被忽正打下山崖的,那崖極高,怕是屍骨無存!”上官且歌走過來按住她,說道:“而忽正也被宗正清明打成重傷,逃了!”
“死了,逃了!”楚一憂喃了一句,閉上眼,心頭掠過一絲痛楚。他終是以他的命換了她的命!
胡不歸,不歸,不應該是不如歸去嗎,為何卻是這樣一條不歸路……
“我已經命人去尋崖下尋他的屍身了,一有消息,立馬回報。至於國公府,昨夜也派人過去捎信了,此事不宜張揚,我便說你在我這小住幾日,他們就算有所懷疑,也不會來王府要人的。”上官且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繼續說道:“還有那雇殺手之人,也已經開始查了,你隻要好好養傷,其他的都不要想了。”
一切,他都已處理妥當,至於昨日所有的揪心和苦痛,他隻字不提。
蕭一樂說她有太多的心結,所以他不想給她過多的負擔。
“我隻要好好養傷?他連屍骨都還未找到,我又怎能安心待在這?”楚一憂冷然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淒厲:“我不想留在你這裏,我要回去!”
她要馬上回錢舫,以錢舫的勢力,定能馬上查清一切。
“你不是想回國公府,而是想去錢舫吧!現在是關鍵時刻,你一輕舉妄動就正好中了敵人的意,一招不慎就是整個錢舫的滅亡。你清醒一點,胡不歸,你的那個英雄已經死了!”上官且歌搖晃著她的身子,說道。
“還未看到他的屍骨,我就不相信他會死!”楚一憂一咬牙,說道。
“是嗎?”上官且歌的笑如桃花溢水,這一笑,將他臉上的憔悴一掃而光,說道:“據說你那個英雄還真是英勇,據說一共身中數十劍,致命之傷是胸口三劍!不過他也真行呢,哼都沒哼一聲!連我都挺佩服他的英勇無畏了,隻不過是武功還差了那麽一點點!”說完還兩指比劃出一節短短的距離。
楚一憂的目光移到他麵上,語氣冷靜平淡,“上官且歌,你什麽意思。是在自卑你沒他的英勇嗎?”
“哈哈……”
上官且歌大笑,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隻是大笑的他依然是風度優雅怡人,“阿憂,我以為你很想知道他的英烈呢。”
楚一憂也淡淡一笑,“他雖隻是一介莽夫,但有情有義蓋雲天,不比某些人假仁假義浪得虛名!”
他不讓她去動用錢舫的勢力,不就是怕她將那幕後之人揪了出來,會亂了他上官家的江山嗎?
“阿憂,聽過一句話沒:好人不長命,禍害延千年。你的胡大英雄偏偏短命,你口中浪得虛名之人卻好好活著,說不定活得比你還長。”上官且歌毫不在意,依然笑容滿臉。
“那是老天不長眼。”楚一憂閉眼不再理他。
老天不長眼,她楚一憂心裏可是清清楚楚,老天不懲治那些惡人,那就讓她楚一憂自己去!
上官且歌不以為意的笑笑,然後站起身來,打算離去,忽被楚一憂的話給叫住。
“你不必激我,我縱然心裏不好過,也絕不會自暴自棄,傻傻地要與那些該死的人玉石俱焚,我縱然傷著病著,心裏卻從沒這麽清醒過!”楚一憂淡淡說道。
他這是在激她,想讓她將心中的難過轉移到對他的憤怒上,他寧願被她嫌棄,也要讓她心裏好過,他的這點心思,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上官且歌猛地嘴角張開一個幅度,笑道:“你想太多了!還是好好養傷要緊!”
我要回府!”楚一憂聞言睜眼看他,冷笑一聲,誰知嘴角弧度張得太大,唇上又是一片刺痛,她不由自主的撫住唇,上麵一個小小的傷口。
“我已經命人請朝霞晚霞過來了,如果你怕我這照顧不周到的話。”上官且歌隨著她的動作看去,看到唇上那個小傷口,目中浮起一層淺淺的笑,卻帶著一絲陰霾。
“上官且歌,你憑什麽這麽霸道?”楚一憂挑眉,她都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為何他還是如此堅定?
隱隱覺得,今天的上官且歌有點不一樣,但具體哪裏不一樣也說不上來,而她也沒有心思去猜測他。
看著帳頂的那幾朵墨蘭,恍惚間化為那黑色的背影,那樣絕然無悔的走向洞外!
“就憑你現在太弱,弱到需要別人的保護。”上官且歌微微地歎了一口氣,聲音十分的低且輕,似夾雜著某種東西,“當然,你可以選擇回去,如果你想有第二個胡不歸因此喪命的話!”
“你……”楚一憂一個怒意,卻又發現他的話令她無從反駁。
是啊,就是因為她太弱,才會被忽正打傷,才會需要胡不歸去救她,才會用需要用他的命來救她!
為何,她還是這麽弱!
不是已經決定要變強了嗎?不是已經決定要狠心絕情了嗎?
為何會,事與願違!
“如果想要變強,想要不讓你身邊的人受傷,就需要養精蓄銳,弱者,沒有資格做選擇!”上官且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聲音忽然變得淩厲,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楚一憂定定地望著帳頂,沒有說話……
上官且歌轉身離去,走至門邊回首看一眼,楚一憂眼望帳頂,麵無表情,一滴清淚卻悄然劃過那蒼白的臉頰……
“你喜歡上他了嗎?”
這話脫口而出,楚一憂心頭一跳,心口的那一絲酸痛是因為喜歡他嗎?一個認識不過兩個月的人?
喜歡?談不上吧。不喜歡?也非全無感覺。
當初若不是她將他留下,那麽她與他是不會有多大的交集,迎麵而來,或許擦肩而過,或許點頭一笑,僅此而已。若當日分道揚鑣,那麽天長日久,他們會慢慢淡忘彼此,甚至連姓名也記不住。
可命運偏偏安排他們共患難、同生死!
胡不歸,那個背轉
身毅然踏出山洞的身影便永遠留在她心中!
不論時間如何消逝,他--都是她永遠也無法忘記的人了!
看著她這般的表情,上官且歌不禁浮上一絲苦笑,而後出了門。
走了好幾步後,他突然眼前一片黑暗,腳步有些虛浮。
“主子!”一直暗暗跟著的莫寒不禁出聲,上前扶住他,為何主子不跟楚三小姐說明一切呢?
主子原本的傷就還沒怎麽複原,前天晚上尋了楚三小姐一夜,回來後又因為救治楚三小姐而忙到清晨,緊接著又急著趕馬車到一樂居,在烈日下等了一天,昨晚上又不眠不休地照顧了楚三小姐一夜。
可是這些,主子都沒有跟楚三小姐講,甚至還裝出一副精神極好的樣子,直到撐到剛才差點暈厥。
“本王沒事,這屋裏,命人小心伺候著!”上官且歌掙開莫寒的手,緩緩向前走去,背影落寞而令人心疼。
莫寒在背後搖了搖頭,隨即跟了上去,主子這是何苦呢?
上官且歌說到做到,他走後沒多久,朝霞和晚霞就來了。
“我出事後,府裏沒什麽情況吧?”楚一憂半躺著,淡淡問道。
“昨日胡大哥送完姚小姐後,回了府,久等不到小姐回來,就匆匆忙地提刀出去了,卻不想……”朝霞為楚一憂倒了一杯水,說道。後麵的話不用說也知道了。
“是我對不起胡不歸!”楚一憂接過水,而後歎了一口氣,說道:“朝霞、晚霞,跟在我的身邊太危險了,明日我就跟易彩雲說,讓你們回彩雲間去吧,那裏會安全些。”
“小姐……”晚霞目光一緊,不禁出聲。
“小姐這是在說什麽話呢,我二人既然已經跟了小姐,就絕不會棄小姐而去。”朝霞連忙拉著晚霞在楚一憂麵前跪下,說道:“除非是小姐嫌棄我們武功差,會拖累小姐?”
“小姐,彩雲姑娘讓我們跟著小姐的時候已經說過,從那時起,我們兩人就隻有小姐一個主子,現在小姐要趕我二人走,那我們姐妹就無處可去了!”晚霞一向比較軟弱,當下就要哭出來。
和小姐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朝霞晚霞也深諳小姐的性子,縱然表麵清冷,手段果決,但是小姐對下人卻是極好的,不僅不曾打罵,會賞很多東西,甚至將她們視為姐妹,這樣的小姐,她們又怎麽能離去呢?
楚一憂看著她二人激動的樣子,連忙揮揮手,說道:“罷了,你們起來吧!”
“謝謝小姐!”朝霞晚霞連忙轉涕為喜,相扶著起來。
“朝霞,你速去錢舫一趟,我失蹤許久,你且向眾人報一聲平安,就說我現在安好,一切行動照常進行!”楚一憂目光果決,說道。
如果她所料不錯,要殺的人應該是忠順王爺年鎮北無疑,他應該是查到了什麽,所以先下手為強,想要在她根基未牢時將她除掉。
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大難不死,那她就一定要絕地反擊,再不能給他任何機會了!
“是!”朝霞領命後,立即出了屋子。
“晚霞,你且去驛館見宗正太子,請他在江南瀘州為我尋一處清淨的房子,要秘密進行。”楚一憂思索了一會,又說道。
“是!”雖不知道楚一憂要做什麽,但晚霞覺得小姐自有道理,也連忙出了屋子。
而屋裏,隻剩下楚一憂,她靜靜地躺在那裏,腦海裏卻一直浮現著上官且歌的話:弱者,沒有資格做選擇!
紅日正中時,上官且歌再次走進房中,卻見楚一憂已起床,正斜倚在窗邊的軟塌上,目光看著窗外,神色間是一片靜然。
窗外一株梧桐,偶爾飄落幾片黃葉,房內十分的安靜,靜得可聽到葉落發出的輕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