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皇後臉上掠過一絲狂喜,得意地看了眼裴元歌,太後現在既然這樣說了,那待會兒就絕不能再自毀前諾,意圖偏袒裴元歌,這次裴元歌死定了!想著,連語氣都柔和了許多,道:“是臣妾失禮了,母後素來公正,賞罰嚴明,這才在宮中有如此德高望重的地位,定然不會偏袒這種大逆不道之徒!”
見皇後這般,太後心中越發猶疑。
難道這次趙婕妤之死,真不是皇後所為?皇後隻是認定了是裴元歌,或者想要借機嫁禍給裴元歌?若是如此的話,那就必須幫裴元歌洗脫罪名,找出真正的凶手!
皇帝隻是沉著臉盯著趙婕妤的屍身,看也不看這邊,似乎全部的心神都鎖定在趙婕妤之死上,唯有聽到太後的話時,眼眸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微亮。
而這抹光芒卻沒有逃過裴元歌的眼睛,她急忙低下頭,更確定了先前的猜測。果然是皇上暗中派人通知太後!皇後一心想要嫁禍她,徹底除掉裴元歌,當然擔心皇上和太後會包庇她,所以在事前就故意以言辭相逼。皇上就是料定了這點,所以才特意把太後誘來,讓皇後步步緊逼,逼出太後的話語。這樣等到真相大白,證明皇後是凶手時,太後就不能再替皇後開脫,皇後必然倒台無疑。
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如果裴元歌不能為自己洗脫冤屈的話,也是必死無疑!
眼前的危機不同於任何時候,稍有差錯就可能命喪黃泉,到時候,無論是太後,還是皇上都不可能真的維護她,現在隻能依靠自己!裴元歌想著,腦海中忽然掠過宇泓墨的容顏,隨即甩開,微微閉眼,再度睜開時,眼眸漆黑得閃亮,宛如上好的黑珍珠,瑩潤透亮,幽幽地泛著靜謐陰冷的光。
這次她非贏不可,而且一定會贏!
就在這時候,原本被趙婕妤之死驚呆了的臘梅忽然回過神來,呆滯的眸光轉了幾轉,忽然凝聚在裴元歌身上,猛地撲了過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是你!是你!裴元歌,是你害死了婕妤娘娘!是你心懷嫉恨,在燕影金蔬中下了毒,害死了婕妤娘娘!”
她勢如瘋虎地撲過來,好在旁邊的宮女太監察覺到不對,急忙拉住她。
臘梅奮力掙紮著,卻無法掙脫周遭人的桎梏,但仍然衝撞嘶吼著,不住地道:“是你!是你!”
誰也沒想到臘梅會在這時候發瘋,指控裴元歌,皇後心中大喜,忙喝道:“你這個宮女是怎麽回事?皇上和太後跟前,怎可如此失儀?念在你護主心切的份上,本宮暫且不與你計較。至於你說是裴四小姐謀害趙婕妤,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先冷靜下來慢慢說,無論如何,本宮定然會為趙婕妤妹妹討回公道的!”
像是被皇後這番話驚醒了,臘梅原本的瘋狂頓時消失,看看趙婕妤的屍體,再看看四周,終於如大夢初醒般,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軟弱地癱倒在地,哽咽著道:“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以及諸位貴人明鑒,方才太醫說,婕妤娘娘是服侍毒蘭之毒而死。婕妤娘娘因為妊娠反應嚴重,十分難受,今天沒有用過任何膳食,唯一吃過的就是裴元歌……裴四小姐所做的燕影金蔬。可想而知,定然是裴四小姐在飲食中下了毒藥,害死了婕妤娘娘和她腹內的龍裔!”
說著,更忍不住放聲痛哭,哀戚悲苦。
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原本以為趙婕妤得寵,又懷了身孕,若生下皇子,必然飛黃騰達。她好好伺候,忠心辦事,無論是出宮還是做婕妤娘娘的心腹女官,將來都能有好的前程。這次趙婕妤陷害裴元歌的事情,臘梅也知情,既然裴元歌會成為婕妤娘娘的阻礙,那也就是她的阻礙,必須要除掉,因此她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趙婕妤的安排,配合趙婕妤設下這出苦肉計,陷害裴元歌。
可是,為什麽原本好好的謀算會變成現在這樣?
婕妤娘娘明明隻是服下了適量的毒蘭,會讓脈象中出現中毒的症狀,卻不會危及性命,怎麽會突然暴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臘梅心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但無論如何,現在趙婕妤已死,她先前所有的謀劃都成為鏡花水月,遙不可及。甚至,現在恐怕連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問題——趙婕妤在寒露宮被人下毒,無論凶手是誰,她身為趙婕妤的貼身宮女,疏忽,護主不利的罪名是絕對逃不掉的!
她隻是個卑微的宮女,誰會在乎她的生死?
皇上那麽寵愛趙婕妤,必定會因為趙婕妤之死遷怒於她們這些貼身宮女,很可能會下令全部處死,為趙婕妤陪葬!而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抓住機會,將所有的罪責都安到裴元歌的頭上,有了裴元歌這個主謀也轉移皇上的怒氣,皇上對她們這些貼身宮女或許就能多一絲憐憫,哪怕讓她們為趙婕妤守墓,也比就這樣被處死的好!
何況,皇後跟裴元歌針鋒相對,如果她幫忙咬死裴元歌,皇後或許會念在她的功勞上,加以恩恤。
反正按照趙婕妤的布置,原本就是要將謀害趙婕妤及龍裔的罪名扣在裴元歌頭上,各種細節和罪證早就準備好了,現在隻不過出了意外,趙婕妤真的被人毒死,其他的還是跟原本的劇本相同,要坐實裴元歌的罪名並不算難!
想著,臘梅頓時娓娓而談。
“婕妤娘娘懷孕後,奴婢們侍奉娘娘,於飲食上從來都是再三謹慎,先試毒過後才讓娘娘用膳,不敢有絲毫的疏忽。隻有今天裴四小姐所做的燕影金蔬……奴婢想著婕妤娘娘近來對裴四小姐親密有愛,幾乎連心都要掏出來給她,但凡有絲毫的良知,都不可能謀害婕妤娘娘,又憐惜婕妤娘娘整天都沒有用膳,隻想著娘娘身體受不住,要趕緊用膳得好,因此就疏忽了……奴婢怎麽也想不到,裴四小姐表麵溫柔文靜,心地竟如此狠毒,嫉妒婕妤娘娘得寵,又懷了龍裔,居然會下這樣的毒手!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說著,不住地磕頭。
她嘴裏說著奴婢該死,卻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裴元歌頭上,竭力地撇清自己。稍加思索,裴元歌就明白了臘梅的心思,心中冷笑,表麵上卻是一副委屈憤怒的神情,咬唇道:“臘梅,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汙蔑我?明明是趙婕妤說對其他的膳食都沒有胃口,隻想吃燕影金蔬,可是禦膳房的廚子們都不會做,我原本覺得自己廚藝疏漏,不想做的,是你在旁邊說,虧得我跟趙婕妤日日親熱,卻連一道菜都不願意為趙婕妤做。我見趙婕妤著實想得很,這才獻醜。怎麽你卻這般……這般……”
說著,猛地一跺腳,掩袖嗚咽,顯得委屈無限。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以柳貴妃為首的眾妃嬪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似乎難以決斷。
“想要辨明真相並不難,隻要將裴四小姐所做的燕影金蔬端上來,請太醫驗一驗毒,就知道裴四小姐究竟是清白無辜,還是害死婕妤娘娘的凶手了!”臘梅也不跟裴元歌做口舌之爭,直接拋出了殺手鐧,“那盤燕影金蔬,婕妤娘娘並未用完,尚有殘菜留在小廚房,取來一辨便可,請皇上、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準許!”
當然那盤燕影金蔬經由她的手端回小廚房時,已經被做了手腳。
果然,當燕影金蔬的殘菜端上來後,太醫稍加檢驗便肯定地道:“這道菜內的確被下了相當分量的毒蘭之毒,與趙婕妤娘娘所中之毒完全相同,隻是被濃湯的味道遮掩了毒蘭原本微腥的味道,不易發現。”
太醫這話,等於是宣判了裴元歌的罪名,坐實了她謀害趙婕妤罪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裴元歌身上。
太後心頭一沉,看起來這根本就是場設計好的陰謀,完全是衝著裴元歌來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懊惱,明知道趙婕妤對裴元歌不懷好意,她就不該讓裴元歌到寒露宮來,即使來也應該陪同裴元歌一道,仔細盯著,避免裴元歌被人算計。再退一步說,即使裴元歌被算計,有她這個太後的證詞,更容易令人置信,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人設計好圈套,硬生生地套上了裴元歌的脖子!
眾目睽睽之下,裴元歌的表情卻從先前的委屈憤怒,變成了一種徹底的震驚,然後恍然大悟,緊接著是一股如烈焰般的憤懣和惱怒。然而,這些情緒清晰地從她的臉上流過,裴元歌突然冷笑出聲,隨即如同死水般沉寂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太後急於想給裴元歌機會,連忙問道:“元歌,你明白什麽了?是不是想到了能夠證明你清白的辦法?”
“事實俱在,鐵證如山,再清楚不過,分明就是裴元歌謀害趙婕妤妹妹和她腹內的龍裔!”皇後急忙截話,斷然道,“皇上,現在罪證確鑿,裴元歌謀害宮嬪及龍裔,罪在不赦。臣妾以為,應該按照國法處置,判處裴元歌斬立決。裴諸城教女不嚴,致使她犯下大錯,也應該論罪!”
柳貴妃卻似乎從裴元歌的表情中察覺到什麽,柔聲道:“皇後娘娘,既然罪證確鑿,何妨再聽聽裴四小姐的話?真相總會越辯越明,既不會錯漏真凶,也不會冤枉無辜。”看裴元歌的表情,難道說這件事是趙婕妤與人串謀,設下苦肉計陷害裴元歌,結果卻陰差陽錯,以至於趙婕妤中毒身亡嗎?
可是,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裴元歌似乎終於從震驚中蘇醒,恢複了平時的淡定自若,沉靜如冰雕,淡淡開口道:“我中午時分做的燕影金蔬,趙婕妤用過之後,殘菜居然保存到了現在,而沒有被倒掉,也沒有被清洗?究竟是寒露宮的小廚房懶惰散漫到這種地步,還是說早就有人預料到現在的情形,故意留著這盤殘菜來作證呢?”
被她這樣一提醒,眾人也頓時察覺到不對。
的確,中午用過的殘菜,按理說早就應該收拾幹淨了,怎麽會保存到現在呢?難道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臘梅微微一滯,隨即又道:“裴四小姐大概是想著,將摻了毒蘭的菜肴給婕妤娘娘食用,隨後小廚房會收拾殘菜,清洗碗碟,正好幫助你消滅了證據,是不是?隻可惜,小廚房今天下午時出了簍子,弄得所有人手忙腳亂,昏頭轉向的,居然忘記收拾殘菜,湊巧留下了證據。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必是婕妤娘娘的在天之靈保佑,讓謀害她的真凶無所遁形!”
她反應很快,立刻出言補了錯漏,又扯上鬼神之說,更讓人懷疑裴元歌。
“我可是在寒露宮的小廚房裏做的菜,周圍都是寒露宮的宮女嬤嬤,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麽可能在菜裏動手腳?”裴元歌冷聲質問道。
臘梅立刻反駁道:“裴四小姐又何必砌詞狡辯?你雖然是在寒露宮的小廚房中做菜,但是卻借故將小廚房裏的人手指使得團團轉,沒有一個人清閑。大家都在忙,精神集中在手中的事情上,你找個大家都沒注意你的空隙,往菜裏下毒又有何難?這點小廚房的人也都能作證!”
這個辯解的理由,趙婕妤早就想到,她們也早就想好了駁斥的辦法。
“佩服佩服,我不得不佩服臘梅姑娘!”裴元歌冷笑,看著自以為得計的臘梅,眼角微微彎起,形成一抹迷人的弧度,淡淡道,“當時臘梅姑娘在這裏服侍趙婕妤,我在小廚房裏做菜;而從發現趙婕妤出事到現在,臘梅姑娘也一直呆在這裏,不曾跟小廚房的人有過接觸。可是,先是我在小廚房做菜的情形,然後是小廚房出了簍子,慌亂中沒有收拾燕影金蔬的殘菜……臘梅姑娘身在此地,卻對西偏院小廚房裏發生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猶如親眼所見。難道說臘梅姑娘你有千裏眼,能夠隔院視物?還是說,這番說辭是臘梅姑娘你早就準備好的劇本,隻等著這時候說出來呢?”
臘梅一怔,沒想到她的靈敏反應在此時反而成為破綻,心中換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辯駁。
見臘梅被裴元歌的伶牙俐齒問倒,皇後立刻道:“裴四小姐口齒伶俐,也著實令本宮佩服,但現在單純的口舌之爭並無意義。如今證據確鑿,趙婕妤妹妹是中毒蘭之毒而死,今天她唯一用過的膳食就是裴四小姐你所做的燕影金蔬,而現在也在殘菜中驗出了毒蘭之毒,證據確鑿。裴四小姐與其跟一個宮女做口舌之爭,不如先想辦法證明自己並未下毒,否則,任你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也難逃這大逆不道的罪責!”
輕飄飄地將臘梅話語中的破綻抹去,隻咬緊了燕影金蔬。
“皇後娘娘此言不妥,眼下的證據乍看確鑿,實際上卻有很多破綻!”裴元歌神色沉靜,不慌不忙地道,“首先,如果真是小女下毒謀害趙婕妤,毒蘭之毒從何而來?小女此次入宮,是因為太後娘娘賞賜家父,為謝恩而入宮,太後娘娘厚愛,這才留小女在萱暉宮暫住。小女原本以為謝恩之後便要回府,又怎麽可能隨身帶有毒藥?小女在宮中時日尚淺,並無相識之人,也不可能托人從宮外傳遞東西給小女。除此之外,小女隻在萱暉宮陪伴太後,難道皇後娘娘覺得,小女是在萱暉宮拿到毒蘭之毒的嗎?”
旁邊的太後聽著,忽然麵色微變,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曾經想過,如果此事真的是皇後所為,在皇後和裴元歌之間,她的確猶豫,但為了葉氏,或許會放棄裴元歌,選擇維護皇後。但經裴元歌這麽一說,卻突然想起,裴元歌是她萱暉宮的人,人盡皆知,如果真的舍棄裴元歌,任由她被汙蔑成為害死趙婕妤的真凶,會不會進而牽連到她這個太後?
重點是,以皇後的愚蠢,和對她的嫉恨,會不會趁機借裴元歌拉扯出她,進而扳倒她這個太後?
她懂得為大局著想,必要的時候寧可舍棄裴元歌也要維護皇後,但是皇後是否也會同樣維護她?想想方才她為皇後考慮,在思索事敗後要如何維護皇後,皇後卻一再咄咄逼人,甚至想要把事情牽扯到她的身上……太後心中頓時有了答案:若真是如此,皇後絕不會感激她舍棄裴元歌維護皇後的苦心,反而會認為她這個太後無能,無法維護裴元歌,今兒借助裴元歌一舉扳倒她這個太後!
為了大局著想,太後願意舍棄裴元歌維護皇後。
但如果維護皇後的代價是連自己都賠進去,這卻是太後絕對不能允許的事情!因此,無論這件事是不是皇後所為,都不能讓裴元歌牽扯進去!太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而裴元歌已經繼續道:“其次,小女奉太後之名前來探視趙婕妤,今日是趙婕妤自己提出想要吃燕影金蔬,央求小女去做的,難道說小女有未卜先知之能,料到了趙婕妤會提出這種要求,讓小女有機會下毒,謀害趙婕妤嗎?最後,小女做菜時,身邊一直有紫苑和趙公公隨同,小女做過些什麽,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以為小女作證,證明小女從不曾下毒,更不曾謀害趙婕妤。還請皇上和太後娘娘明鑒!”
說著,福身下去。
“裴四小姐這些理由,恐怕並不能成立吧?且不說你是如何帶毒藥進來的——這日後自然能查出來——你說燕影金蔬是趙婕妤妹妹要你做的,但你常常出入寒露宮,經常能夠接觸到趙婕妤的飲食,生出下毒的心思也不足為奇,隻不過趙婕妤妹妹剛好想要燕影金蔬,給了你最好的下毒機會而已!至於你說的證人,”皇後微微冷笑,道,“裴四小姐,裴尚書是刑部尚書,你難道不知道大夏王朝的律令,奴仆不能為主人作證!你的貼身丫鬟的證詞,又怎麽能夠信得過?”
“紫苑的確是小女的貼身丫鬟,”裴元歌沉聲道,“但是,趙公公卻是太後的心腹,他總能夠為小女作證,證明小女的清白吧?小女從踏入寒露宮開始,趙公公就一直伴隨左右,不曾有片刻稍離。”
皇後一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習慣性地把裴元歌和太後當做一體,在她看來,趙公公是太後的心腹,自然跟裴元歌是一夥的,當然不能為裴元歌作證。竟然忘記趙公公其實是萱暉宮的人,跟裴元歌本身並無關係,又是太後的心腹,宮中的紅人,他若為裴元歌作證,皇上隻怕是會采信的!
一直垂手而立的趙林點點頭,沒有多話,卻是默認了裴元歌所言。
太後心中一鬆,還好,還好她命趙林跟隨裴元歌,在這個關鍵時刻成為證明裴元歌清白的證人!看看皇帝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舒展,應該是認可了趙林的身份,相信裴元歌不曾在燕影金蔬中動手腳。
皇後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咬咬牙道:“趙林整日跟隨著你,他的話焉能為證?”
“皇後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趙公公是太後的心腹,你卻說趙公公也不能作證,難道是認為小女串通趙公公編造謊言,隱瞞真相嗎?”裴元歌眼眸中微現銳芒,靜靜地凝視著皇後。
說的雖是趙林,但趙林是太後的人,皇後若質疑趙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質疑太後。
太後神色漸轉銳利,沉沉地盯著皇後,等著她的回答。
“哼,趙林原來的確是母後的心腹,但是自從裴四小姐你入宮後,就開始跟隨裴四小姐你,恭敬有加,言聽計從,隻怕早就被你收買,跟裴四小姐你一條心了吧?隻是說幾句話,點點頭,幫你圓個謊,根本就不是難事!這樣的人又怎麽能夠證明你的清白呢?”皇後在拉太後下水和單純針對趙林之間猶豫了下,還是決定暫時撇清太後,先除掉裴元歌再說。
“皇後娘娘請慎言,趙公公是太後的心腹,小女何等何能,能夠讓收買趙公公?”裴元歌眼眸銳利,淡淡地道,“皇後娘娘這話究竟是在侮辱太後看人**人的本事呢,還是在汙蔑趙公公的忠心?”
聽皇後沒有趁機把她拉下水,太後剛鬆口氣,聽到這話,臉色又變了。
裴元歌是她的棋子,趙公公是她指派給裴元歌的心腹,現在皇後這話的意思,是說趙林被裴元歌收買。這樣一來,趙林不能為裴元歌作證尚在其次,但皇後的言外之意就令她惱火。她堂堂太後,指派給一個尚書嫡女的心腹,若是輕易的就被裴元歌收買,她這個太後的臉往哪裏擱?
皇後此言,分明是當著眾人的麵打她這個太後的臉!
而趙林早就跪倒在地,悲憤地道:“皇後娘娘,奴才不過是萱暉宮的管是太監,若奴才有什麽地方得罪了您,您盡管下令將奴才處死,奴才也不敢有怨念,何必要這樣地侮辱奴才呢?奴才再不成器,一片忠心卻是蒼天可表,您這樣說,倒不如一劍殺了奴才來得爽快!”
周圍的妃嬪也在暗自搖頭,不相信趙林會投靠裴元歌。
的確,裴元歌深得太後喜愛,又得皇上看重,將來有著無限可能,但現在她還是一介白身,年紀尚幼,離入宮尚有一段時間。雖然皇宮裏的人慣於見風轉舵,但對於裴元歌這樣的情況,最多就是曲意順從,逢迎討好,誰也不會在這時候就把全部的籌碼壓在裴元歌身上。尤其趙林還是太後的心腹,而現在裴元歌還要處處依賴太後,這時候背叛太後,被裴元歌收買,除非趙林腦袋被驢踢了!
當然,也許趙林的確是在附從裴元歌,為她圓謊。
但即便有這種可能性,也絕不會是因為趙林投靠了裴元歌,而隻有可能是趙林奉太後之名這樣做,也就是說,假如裴元歌真的與趙婕妤之死有關,那太後隻怕也脫不了關係。
一時間,眾人各有各的猜測,眾思紛紜。
看到眾人猜疑不定的目光,太後當然猜得到她們的想法,一時間又氣得仰倒,原本還覺得皇後沒有趁機把自己拖下水,尚有幾分良心。但現在看起來真是自欺欺人!裴元歌是萱暉宮的人,趙林是她這個太後的心腹,如果這兩個人被牽扯進趙婕妤之死,她這個太後又怎麽可能套得了嫌疑?
裴元歌本就是想借此挑撥皇後和太後的關係,見目的已經達到,便又道:“即便皇後娘娘猜疑趙公公,除此之外,還有人能夠證明小女的清白!”
“是誰?”太後忙問道。
裴元歌沉靜地道:“寒露宮小廚房裏的宮女嬤嬤,她們能夠證明小女並不曾在燕影金蔬中動手腳!”
“裴四小姐莫非技窮了?方才臘梅已經說過,當時小廚房的人被裴四小姐你指使得團團轉,眾人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哪裏有空閑注意你?就算有,也不可能從頭注意你到尾!”皇後冷笑著,嘴角彎起一抹笑意,以為駁斥掉趙林後,裴元歌已經無法再證明自己的清白,因此慌亂失措了。
裴元歌絲毫也不理會,福身道:“皇上,太後娘娘,小女請求宣召寒露宮小廚房的宮女嬤嬤。”
皇帝點點頭,道:“宣!”
趙婕妤的膳食出了問題,以至於趙婕妤暴斃,小廚房的人早就被羈押起來,聽到皇帝的旨意,很快就帶了過來,二十多個人烏壓壓地跪了一屋子,聽到皇帝問題中午裴元歌做燕影金蔬的過程,眾人頓時嘰嘰喳喳地將自己所知所見講述出來。
“奴婢隻是陪著裴四小姐去選食材,選好食材後,裴四小姐問奴婢刀工最好的廚娘,奴婢便說是張廚娘,帶著裴四小姐去找到張廚娘,其餘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奴婢是張廚娘,裴四小姐說她刀工不好,讓奴婢幫忙切菜。切好後又問奴婢趙婕妤娘娘喜歡什麽樣的湯頭。奴婢隻精於刀工,趙婕妤娘娘素來比較喜歡孫廚娘的湯頭,然後奴婢帶裴四小姐找到孫廚娘,後麵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奴婢孫廚娘……”
……
剛開始的時候,皇後的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容,根據這些廚娘的稟告,顯然沒有人從頭到尾都跟著裴元歌,中間總會有空隙讓裴元歌下毒。但聽著聽著,卻漸漸察覺到不對,這些廚娘的確沒有一個人從頭到尾地跟著裴元歌,但從裴元歌離開寢殿,向寒露宮宮女問路,並請她帶自己到小廚房開始,從選食材到切菜,再到熬燉湯頭,調汁,配菜,一直到將燕影金蔬送到趙婕妤的跟前,每個階段都有小廚房的人跟在裴元歌身邊,而且都是由上一個人帶裴元歌到下一個人麵前,中間竟然沒有留下絲毫的空隙。
也就是說,雖然沒有一個人從頭到尾盯著裴元歌,但是這些人連起來,卻始終保證裴元歌身邊總有寒露宮小廚房的宮女嬤嬤,不曾有片刻的落單。
這絕不是巧合,裴元歌是故意的,她根本就看穿了趙婕妤的心思,有備而來!
皇後終於察覺到這個事實,既驚且怒。
的確,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裴元歌刻意的設計和安排。在趙婕妤和臘梅一搭一唱,要她為趙婕妤做燕影金蔬,卻又不派人跟隨監管,而是任由她獨自前去小廚房時,裴元歌就猜到趙婕妤不懷好意,很可能會在菜肴中動手腳,借此來陷害她。若是如此的話,那趙婕妤必定會想辦法擾亂小廚房,混淆眾人視線,好讓她有下毒的空隙。與其讓趙婕妤設計,還不如她自己來安排。
於是,她故意四處調動小廚房的宮女嬤嬤,弄得小廚房人人手忙腳亂。
但這種混亂隻是表麵,裴元歌很小心地用著各種借口,確保她身邊每時每刻都有寒露宮小廚房的宮女,這樣即便將來趙婕妤想要玩苦肉計,有小廚房的這些人為她作證,至少能保證她不會被趙婕妤栽贓到。然而,沒想到的是,趙婕妤卻真的被毒死,指控逼迫的人變成了皇後,但幸運的是,她原先的布置依然派上了用場。
裴元歌凝視著皇後,淡淡道:“皇後娘娘,你總不會認為,寒露宮小廚房的宮女嬤嬤也早都被小女收買,這時候齊齊幫小女圓謊吧?”
這當然不可能,如果裴元歌能夠將這些廚娘全部收買,早就可以命她們在趙婕妤的飲食中動手腳了,又何必親自動手,弄得自己置身這般嫌疑之地?
柳貴妃沉思著道:“如果說裴四小姐不曾在飲食中動手腳的話,那毒蘭之毒……”
“小女所烹製的燕影金蔬,從出菜到趙婕妤食用,都在小女的眼皮底下,可以確定無事。但是趙婕妤用膳過後,這道菜是由臘梅姑娘所收拾的。從臘梅姑娘將殘菜端走,一直到現在,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小女就全然不知了!”裴元歌話說得含蓄,但任誰都能聽的出來,她的意思是,這道殘菜中之所以有毒蘭之毒,很可能是臘梅將殘菜端走後下在菜中,借機汙蔑她。
再想想臘梅之前話語中的漏洞,一時間中人倒都有些狐疑起來,倒是多半傾向於相信裴元歌。
“這倒真是蹊蹺了,這麽多人一個接一個正好能夠連起裴四小姐到小廚房烹製燕影金蔬的全過程,在這個時候證明裴四小姐的清白。這樣的事情怎麽看都不像是巧合吧?難道說裴四小姐早就預料到會被人懷疑下毒,所以提前做好準備,讓這些人替你作證嗎?”皇後眼眸微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
這明顯是在提醒眾人,裴元歌這般設計是故意的,但好好的,誰會做這種事情?
唯一的解釋就是,裴元歌早就有預謀毒害趙婕妤,為了防備將來事發後無法可辨,故意提前做好了鋪墊。這卻是無力反駁裴元歌所列舉出來的證人,改從行為舉止的蹊蹺處入手,將人們的思緒引導到對裴元歌的懷疑之上。
“小女步步謹慎小心,尚且常常遭遇意外,若是大意了些,豈不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嗎?”裴元歌抿嘴道,“至於小女為何要這樣做,不過是因為一句俗話,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教訓還是皇後娘娘教導小女的,若非之前禦花園中巧遇皇後娘娘的事情,趙公公也不會一直跟隨在小女身邊,片刻不敢離身了!”
這話頓時勾起了人們的記憶,想起了那次禦花園皇後故意調開趙林,設計裴元歌的事情。
若非當時九殿下正巧在旁邊歇息,皇上又來得及時,眼前這位嬌怯怯的裴四小姐還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下場?也正是因為這樣,太後才會命趙林跟隨裴元歌,不能有片刻的疏忽,以免裴元歌又被人所乘。
想想那次的事情,再看看眼前皇後的步步緊逼,眾人不禁懷疑。
難道說這次的事情又是皇後在陷害裴元歌?
章文苑見勢不妙,細聲細語地開口道:“這樣就不對了,燕影金蔬的殘菜中驗出有毒蘭之毒,而趙婕妤娘娘所中之毒也是毒蘭。若照裴四小姐所說,菜肴中的毒蘭之毒是臘梅所下,那就隻能在趙婕妤用膳過後。用過的殘菜,趙婕妤自然不可能再用,那趙婕妤又為何會身中毒蘭之毒,以至於命喪黃泉呢?可見這毒藥定然是在趙婕妤用膳前就加在了燕影金蔬之中。若是如此的話,那最有可能動手腳的人……”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在趙婕妤用膳前,這道菜是經由裴元歌烹製出來的,最有可能下毒的人當然還是裴元歌!
被她這樣一分析,眾人頓時有些迷糊起來,的確,趙婕妤既然中毒蘭之毒而死,那就是說,毒藥是在用膳前添加到菜肴之中,那最可疑的當然是做菜的裴元歌……但是,按照寒露宮那些宮女嬤嬤的敘述,裴元歌身邊一直都有小廚房的宮女嬤嬤們在旁邊,應該沒有機會動手腳的啊!難道說這些宮女嬤嬤終究還是有疏忽的時候,被裴元歌鑽了簍子?還是說章禦女所言有誤,趙婕妤並非是因為燕影金蔬中毒,而是另有緣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原本似乎清晰明了的案情,經過皇後和裴元歌的對峙,以及章文苑的分析,反倒似乎越來越令人迷茫,摸不著頭緒。到底趙婕妤是如何中毒身亡的?凶手又到底是誰?嬪妃中沉穩的還好些,那些年輕沉不住氣的,這時候隻覺得心裏似乎有著千百隻爪子在撓著,恨不得立刻撥開眼前的迷霧,將事情的經過弄清楚。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
裴元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趙婕妤的算計從一開始就很容易猜到,隻是因為身在寒露宮,周遭都是趙婕妤的人,需要多加小心,用個小小的障眼法,裴元歌並沒有放在眼裏。盡管後來出了意外,趙婕妤居然暴斃,臘梅又橫生枝節,衝出來指控是她毒死了趙婕妤,裴元歌也並不在意,因為從一開始她就了解到一個事實,可以徹底地洗脫她在燕影金蔬中下毒的嫌疑,因此她根本就不擔心這出庫投機的結局。
至於那些辯解,表麵上似乎是在為自己辯白,但真正的目的,卻還是在不動聲色地挑撥皇後和太後之間的關係,尤其是要動搖太後維護皇後的心。太後動搖得越厲害,待會兒如果能夠指證此事是皇後所為,皇後被削減的權利就可能越大,最後能夠一次性將皇後扳倒!
裴元歌正要將這個殺手鐧拋出,忽然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皇上,九殿下求見,說是有要緊事要稟奏皇上,可能會與趙婕妤之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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