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章 我要娶她
“先把墨兒放在我的床下,快!裴四小姐,請你站在我旁邊,免得墨兒突然有動作,被人發現!”柳貴妃當機立斷,眼下這情形,宇泓墨最好還是不要被人發現,這樣一來,就需要裴元歌在旁邊安撫她,也就是說,她們都不能出去迎接皇帝和太後!還有著滿屋子的血腥味……。
柳貴妃眼眸微沉,忽然拔出旁邊護衛的長劍,猛地朝著自己肩胛骨的地方刺去。
長劍穿肩而過,鮮血猶如泉湧。
柳貴妃咬著牙,強忍著疼,拔出長劍,將染血的劍藏到床底下,又放下床幃遮擋住,然後癱坐在**,麵色因為疼痛而變得煞白,嘴唇幾乎咬出血來。
“娘娘!”周嬤嬤和旁邊眾人都沒料到柳貴妃會這樣做,失聲驚呼。
裴元歌也大吃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迅速拿起旁邊為宇泓墨包紮傷口剩下的繃帶,在柳貴妃的傷口處沾染了血跡,然後剪斷,扔在地上,緊接著拿起金瘡藥粉,快速地撒了些在繃帶上。做完這一切後,裴元歌朝著旁邊怔楞的眾人喝道:“還愣著做什麽?娘娘的傷口裂開了,血止不住!趕緊去請太醫啊!”
說著,又對柳貴妃道:“娘娘,小女知道您不願意驚動皇上,讓皇上為您擔憂,可是傷口這麽嚴重,光靠周嬤嬤和宮女們的處理根本就不行。還是去請太醫過來吧!免得延誤得久了,耽誤了治療的時機!”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好能讓進來的皇帝和太後等人聽得清楚。
柳貴妃見裴元歌這麽快就明白她的用意,並加以掩飾,眼眸中流露出讚許和感激的目光,故意道:“別說這些了,皇上和太後娘娘駕到,本宮要出去迎接才是。周嬤嬤,秋梧,你們來扶本宮起身!”說著,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是在撐不住肩頭的疼痛,“啊”的一聲驚叫起來,聲音中充滿了痛楚難耐的感覺。
周嬤嬤和秋梧也明白過來,過來想要攙扶她起身。
這時候,皇帝和太後已經走進偏間,身後還跟著陳妃等人,看到柳貴妃這般模樣,都是一愣。皇帝三步並作兩步過來,神色關切地道:“沉香,你這是怎麽了?裴四小姐又怎麽會在這裏?出什麽事了?”
柳貴妃蒼白的臉上勉強浮現出一絲笑意,道:“皇上——”
這一開口,又牽動肩部的傷勢,柳貴妃倒抽一口冷氣,難以繼續說下去。
裴元歌向眾人福了福身,代為開口道:“小女見過皇上,見過太後娘娘!小女原本要回營帳更衣梳洗,經過柳貴妃的營帳前,遇到周嬤嬤,請小女入帳。小女這才知道,就在皇上遇刺後,貴妃娘娘得到消息,正要剛過去探問,沒想到才出營帳,就遇到逃竄的刺客,刺傷了右肩,實在難以行動,但是又關切皇上的情形,所以聽說小女是從皇上的營帳那邊過來的,就向小女打聽詳細的情況。正說著呢,皇上和太後娘娘駕到,貴妃娘娘想要起身迎接,結果弄裂了傷口……”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柳貴妃並不是不關心皇帝的情形,因而不去探視,隻是因為她受了重傷,難以行動。但仍然關切皇帝的情形,所以才會請裴元歌過來詢問情況;因為柳貴妃受了傷,所以屋內會有血腥之氣;而柳貴妃因為要迎接皇帝和太後,弄裂了傷口,所以無法出門迎接;裴元歌要照料柳貴妃,所以也無法迎接,隻能在柳貴妃左右。
這番話,這段話不但完美地解釋了所有的疑惑,而且話語裏盡顯柳貴妃對皇帝的關切和憂慮。
柳貴妃當然也能聽的出來裴元歌在為她說好話,溫然笑道:“是周嬤嬤見裴四小姐要梳妝,想著又何必回營帳內,不如在妾身這裏更方便些。再者,妾身想著,營地出了刺客,裴四小姐孤身回去畢竟不妥當,妾身這裏畢竟有嬤嬤宮女,還有護衛,到底要安全些,所以就鬥膽留了裴四小姐。”
早在收拾完宇泓墨的清醒後,柳貴妃就讓宇泓墨的暗衛離開,現在剩下的,是原本就派給柳貴妃的護衛。
這番話實在說的溫馨體貼,處處都在裴元歌著想,而且順理成章。
皇帝有些惱怒地向四周的人道:“既然受傷了,為什麽不請太醫過來?”
關於這點,之前裴元歌已經給了提示,周嬤嬤當即委屈的道:“皇上明鑒,奴婢也勸了娘娘好幾次,娘娘卻執意不肯,說不願意再讓皇上和太後擔憂。就連裴四小姐都勸了許多次,偏娘娘不聽!皇上來得正好,正巧能幫著勸勸娘娘!”
柳貴妃則道:“皇上怎麽會來這裏?”
明明四周的人都在稱讚她,如果換了裴元舞或者別人,會很謙虛地謙辭幾句,然後和四周的人一唱一和,把這種情形維持下去,但柳貴妃則不然,她卻偏偏要將話題轉開。但這樣一來,更容易取信於皇帝,讓他心生好感!裴元歌在旁邊看著,暗讚柳貴妃分寸把握得極好。
果然,皇帝神色微緩,眼眸也柔和了稍許,道:“因為陳妃察覺到你一直沒有來,營地又出了刺客,太後擔心你出事,所以提議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的出事了!你也是的,這時候怎麽那麽多顧忌?”說著,便向身邊的人道,“還不快去傳太醫,給貴妃娘娘診治!”
話語中,顯然已經釋然,並沒有絲毫的懷疑和不滿,反而是以撫慰的意味居多。
聽到是太後提議,裴元歌和柳貴妃心中都打了個突。宇泓墨遇刺,周身受傷地被暗衛帶來營帳,而幾乎是在同時,營地出了刺客,最後又隻有一名受傷的刺客逃逸,兩件事在時間上的接洽實在太過巧合,很難讓人不疑心這是陷阱。而現在又是太後提議來到柳貴妃的營帳……。
這就更可疑了!
柳貴妃唇色蒼白,卻仍然堅持著道:“讓太後娘娘擔憂掛心了,妾身實在惶恐。”神色溫然恭敬,挑剔不出任何毛病來!
但太後卻深知,柳貴妃就是這樣溫然恭敬地將她在皇宮中慢慢架空,難以插手後宮事務。但眼下皇帝對柳貴妃頗為憐愛,她也不好多說什麽,環視四周,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也隻能笑著道:“瞧貴妃你說的什麽話?你是皇上看重的人,哀家豈能不用心?照哀家來說,你也太任性了,傷得這麽重,怎麽能不看太醫呢?這不是讓皇上更加憂心嗎?”
“太後娘娘教訓的是,妾身的確任性了。”柳貴妃並不強辯,而是順著太後的話語說,反而更顯得柔順堪憐。
太後每次跟柳貴妃交鋒,都覺得有種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軟綿綿的無處著力,也不再說話,心中卻暗自奇怪。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為何卻會是這樣的結果?而就在這時候,悄悄到另一件偏間探視的張嬤嬤也已經回來,衝太後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讓太後更加納悶,下意識地看向裴元歌。
接觸到太後的目光,裴元歌為證,似乎不解其意。
心中卻已經肯定,這場事端絕對是太後安排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宇泓墨背上行刺皇帝的嫌疑。皇後被廢後,朝堂裏接連幾起事故,都與葉氏有關,整肅了不少葉氏的族人;相反,柳貴妃有了掌宮之權,柳氏也跟著水漲船高。此消彼長之下,柳貴妃和柳氏,顯然讓太後有了相當的危機感。
尤其是宇泓墨,因為他有可能壓下宇泓哲,成為太子人選。
所以,太後才會設下此計。她甚至不用指望皇帝一怒之下將宇泓墨治罪承辦,隻要皇帝心生懷疑,認為宇泓墨有不軌之心就夠了。而且這個時機也選得很好,柳氏聲勢正高漲,從這次秋獵,眾位官員更多向柳貴妃的父親兄弟攀交情,打關係就能看出來。在這種榮寵令人昏頭的情況下,宇泓墨這個名聲素來張狂的皇子做出大逆不道的行徑,顯然也更容易被人接受。
這招實在太陰毒了!
接觸到裴元歌疑惑的眼神,太後才想起來,這件事裴元歌並不知情。不過,看裴元歌這樣子,顯然之前並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隔壁一陣框框當當的聲音,似乎是盔甲相撞的聲音,緊接著,便見王敬賢領頭,帶著護衛們衝了進來,邊走還邊道:“我等奉皇上之命,搜查刺客,任何營帳都不能放——皇上!”猛地轉頭看到陰沉著臉的皇帝,眾人急忙跪倒在地。
皇帝怒喝道:“搜查刺客怎麽搜到了貴妃的營帳裏?不知道貴妃受傷了,需要靜養嗎?”
王敬賢滿嘴苦澀,這點他還真的不知道……
“皇上息怒,王統領也是奉旨辦事。再說,妾身並沒有張揚受傷的事情,王統領又怎麽會知道?”柳貴妃溫柔地道,隨即轉頭向王敬賢道,“王統領盡管按規矩辦事,將大廳和另一件偏間好好搜查下。確定刺客不在本宮的營帳裏,本宮也能夠安心些!”說著,向旁邊道,“周嬤嬤,你帶著王統領仔細搜查,不可錯漏了任何地方。”
卻是無形之中,將自己所在的房間摘了出去。
不過,即使她不這樣說,以現在的情形,給王敬賢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搜查柳貴妃所在的房間。相反,對於柳貴妃肯為他說話開脫,又肯給以方便,不為難他,王敬賢心中十分感激,卻仍然不敢動,隻是偷眼看著皇帝的臉色。
“皇上!”柳貴妃柔聲道。
皇帝冷哼一聲道:“貴妃已經說了,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做事!”
“是!”王敬賢應道,急忙帶人退出這個偏間。
而這時候,太醫也已經匆匆趕到,為柳貴妃診過脈象,又問了傷口處的情形,開出湯藥和外敷的藥膏後,又叮囑了禁忌,這才退下。太後聽到太醫的話,眼眸微動,柔聲道:“貴妃不必擔憂,盡管安心養傷。宮裏的事情就暫時讓別人代管著,你先按照太醫所說,把傷養好了再說!”
柳貴妃眼眸微變,太後這意思,是想趁著她受傷,將她剛得手沒多久的掌宮之權奪走。
現在皇上看重的人中,除了柳貴妃,接下來就是華妃和陳妃,吳才人和錢才人畢竟資曆淺,暫時還沒這個資格!但華妃和陳妃都是葉氏的人,這就等於掌宮之權,暫時交到了葉氏手上。即使隻是暫時,柳貴妃也不願意看著葉氏再次在後宮坐大。偏偏太後說得合情合理,還是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也不好推舉。
稍加思索,柳貴妃便溫然笑道:“多謝太後娘娘體諒!”卻又將目光轉向皇帝,柔聲道,“妾身也在想這件事,畢竟傷勢不輕,需要養將一段時日,處理六宮事務,難免有力所不逮的地方,若是有疏漏之處,那可就罪過大了。妾身之下,便是賢妃妹妹,不如就由賢妃妹妹暫時代管,再由華妃和陳妃輔助,順便也讓吳才人和錢才人跟著學些,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太後沒想到柳貴妃會將早已經失寵的賢妃搬出來,不由得一愣。
而這怔愣間,皇帝已經點頭道:“按規矩正該如此,就照你所說,等你傷養好了,依舊還是由你掌宮!”在皇帝私心裏,顯然也不願意將掌宮之權交給葉氏的人,現在上麵有賢妃的份位壓著,下麵又有新冒頭的吳才人,太後也好,陳妃和華妃也好,就會受到諸多限製,無法恣意而為。
這樣一來,柳貴妃短暫地養傷期間,也不會出太大的風浪。
太後顯然也想到這點,不由得有些鬱鬱。
見皇帝並無離開的意味,若是在平時,這是她的恩寵,柳貴妃隻會為此自得,但現在地下還有個宇泓墨,如果被察覺到就萬事不妙,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留皇帝,便笑著道:“多謝皇上對妾身的關心,隻是妾身如今受傷,畢竟意頭不好,皇上您還是暫時避一避。畢竟現在是秋獵時期,多注意些總是好的。”
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在這裏,柳貴妃換藥等諸般事情都有不便,神色有些猶疑。
見狀,柳貴妃便道:“如果皇上實在放心不下,不如請裴四小姐留下。有裴四小姐這般細心周全之人照料妾身,皇上應該能夠放心了吧?說起來也奇怪,妾身方才與裴四小姐相談,竟然也覺得十分投契,倒像是上輩子有緣分似的!”說著,忽然恍悟,忙轉頭向太後歉然道,“還請太後娘娘贖罪,妾身隻是因為跟裴四小姐說得投契,一時間竟忘了裴四小姐是太後心頭所愛,自然是要服侍太後的,倒是妾身失言了!”
話雖如此,心中卻捏著一把冷汗。
墨兒必須得裴元歌安撫才行,而且必須就在附近,不能遠離,如果太後帶裴元歌離開,還沒出偏間的門,說不定墨兒就會鬧騰出動靜來,到時候真是百口莫辯。因此,她故意跟皇上請求,接著又對太後這般說話,就是想要通過言語的擠兌,讓裴元歌能夠光明正大地留在她的營帳裏。
皇帝審視著柳貴妃的神色,靜默不語。
太後顯然也很奇怪,柳貴妃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稍加思索,便笑著:“哀家身邊有張嬤嬤在,既然貴妃受了傷,又難得跟哀家求人,那元歌你就留下來照料貴妃吧!記住,要小心謹慎,別毛手毛腳的,惹貴妃生氣!”
裴元歌福身道:“是!”
皇帝依然看著柳貴妃,好一會兒才淡淡笑道:“既然母後都同意了,朕自然更不會反對!裴四小姐,要辛苦你了!不過,沉香素來柔和,為人處事又老練,裴四小姐在這裏想必也不會出什麽岔子,母後倒不必憂心。”話語雖然是勸慰太後,卻是在暗暗警告柳貴妃,不要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柳貴妃自然聽得明白,心中又是一沉。
看起來,皇上對裴元歌的確很看重,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給她麵子,卻還在警告她不許為難裴元歌。
想著,柳貴妃卻笑著道:“妾身當裴四小姐如妹妹般,再者,裴四小姐這樣的容貌,這樣的伶俐,妾身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出什麽岔子?皇上和太後娘娘請放心!”
皇帝點點頭,攙扶著太後離開。
等到眾人都離開後,確定周圍都是自己人,柳貴妃在處理傷口的同時,命人將宇泓墨搬出來,放在旁邊的軟榻上,又命人細心查看周身的傷,有的地方傷口裂開,重新敷藥包紮後,便以熬藥的名義將眾人都揮退下去,精致的偏間內,隻剩下柳貴妃、裴元歌,和昏迷不醒的宇泓墨。
柳貴妃臉上溫婉的笑意慢慢消失,神色沉凝,細細地打量著裴元歌。
而裴元歌也在打量柳貴妃。她在宮中有些時日,跟宮中許多妃嬪也都有過交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唯獨這位柳貴妃,對她總是溫然柔和,笑意嫣然,讓她看不透,而今晚的事情,才是她和柳貴妃真正的交集,把她叫來的果斷,刺傷自己,為諸多疑問遮掩,以及跟皇上和太後的應對,還有對王敬賢的示好和施恩,這一切的一切,才讓她對這位柳貴妃真正有了初步的印象。她不但能夠掩飾所有的事情,而且會讓皇帝覺得她溫柔可人,體貼入微,心中更生憐愛。這倒也罷了,最令裴元歌震驚的是,這位平時看起來溫柔和藹,如花朵一般嬌嫩柔媚的柳貴妃,不但能夠在轉瞬間想到掩飾的辦法,更能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幹脆利落,絲毫都沒有猶疑…。
看起來,溫柔嬌弱,隻是柳貴妃的表麵,實際上,她十分聰明而且果決。
難怪在太後皇後和華妃的夾縫中,柳貴妃能然能夠一枝獨秀,坐上四妃之首的位置,還能有宇泓墨跟宇泓哲相抗,始終屹立不倒,果然是個厲害的人物!
而她方才的行徑,也已經泄露了太多的內情和秘密,這位精明的柳貴妃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尤其,她還是宇泓墨的母妃,這讓裴元歌更多了一份局促不安,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沉靜而溫然地坐在軟榻旁邊的圓凳上,接受柳貴妃審視的目光,等待著她的問題。
連周嬤嬤等人都遣了出去,柳貴妃顯然是有話要單獨問她。
裴元歌腦海飛速選裝,考慮著該如何回答。
“裴四小姐——”許久,柳貴妃終於開口,卻隻是叫了聲便頓住,微微一笑,神色柔和,“這樣叫似乎有些生疏了。元歌,本宮能叫你的名字嗎?”
沒想到柳貴妃會這樣說,而她這樣的神態,是認同,還是另有所謀…。
裴元歌思索著,輕輕頷首:“娘娘請隨意。”
“元歌,你知道嗎?剛才看到墨兒能在昏迷中認出你,進而安靜下來,本宮真的很驚訝,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柳貴妃的目光掠過裴元歌,落在她身側的宇泓墨身上,眼波慢慢染上了一層溫柔,“因為,墨兒從小就有這個毛病,隻要他昏迷過去,喪失神智的情況下,就會像猛獸一樣,警惕著所有靠近的人,不許任何人靠近他,誰都不行,連本宮和…。也不行!所以,從小到大,每次墨兒生病發燒,本宮都很頭疼,因為那時候,連太醫都沒辦法靠近他,最後隻能讓護衛們強行按住他,才能讓太醫為他診斷,喝藥的時候更麻煩,根本就喂不進去,有時候要撬開牙關才能讓他喝藥……”
柳貴妃說著,神情慢慢恍惚起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裴元歌沒想到柳貴妃非但沒有詢問她,反而對她說起了宇泓墨的過往,在驚訝的同時,也不禁為柳貴妃所說的情形震驚起來。原來,宇泓墨這個習慣是從小就有的,到底是什麽樣的過往,才能讓一個小小的孩子就這樣敏感,警惕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沒有絲毫的安全感?
想著,裴元歌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宇泓墨身上,覺得心弦似乎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撥動著。
在靜姝齋的時候,她隻以為,因為宇泓墨認得她,不認得紫苑她們,所以才能接受她的靠近。但現在聽柳貴妃說,顯然不是這樣的!連柳貴妃都無法靠近他,沒有人能夠靠近他,能夠讓他安靜下來。可是,宇泓墨卻允許她接近他……。芸芸眾生裏,隻有她一個人能夠靠近!
清醒時的話語,也許會有欺騙,可是,失去神智後的潛意識,卻是完全真實,不帶任何虛假的。
在宇泓墨的心裏,她究竟被擺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上?
甚至,那個時候,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甚至還覺得,他是個總喜歡找她麻煩的惡劣皇子。而在那時候,宇泓墨就已經把她劃入了可靠的人之中。以宇泓墨的性情,她甚至無法理解,明明她就是個滿懷心思報複,處處都在使心機耍手段的人,宇泓墨看得清清楚楚,為什麽就能這樣相信她?
明明那麽聰明的宇泓墨,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裴元歌心中油然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和複雜,看向宇泓墨的眼神中,帶了幾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和情意……。
看到裴元歌眼神的變化,柳貴妃心中有了底,幽幽歎息,輕聲道:“在別人看來,墨兒風光無限,既囂張又任性,行事恣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實際上,這孩子真正過得很苦!墨兒是個可憐的孩子……元歌,也許你不知道吧?他並非本宮的親生兒子,隻是在本宮膝下養大,他的生母是王美人!”
聞言,裴元歌猛地一震,既驚訝於柳貴妃的話語,也驚訝柳貴妃居然把這樣的隱秘告訴她。
“很驚訝我會告訴你,是不是?”看到她的神情,柳貴妃微微一笑,道,“本來,這話應該讓墨兒決定要不要跟你說,不過,本宮相信,你不是那種膚淺浮薄的女子,不會因為墨兒生母身份卑微而輕視他。而王美人是墨兒心中的痛,本宮想,也許墨兒並不願意提起她,但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裴元歌看著柳貴妃,靜靜地聆聽。
“他的生母是王美人,那是個美貌出眾,冠絕塵寰的女子,墨兒跟他生母長得很像,你看墨兒的容貌,就應該能猜想出他生母有多麽豔絕塵寰。可惜,紅顏薄命,王美人出身卑微,本就是宮中所詬病的,又如此得寵,自然引起了有些人的妒恨。不知道是誰下毒,毀掉了王美人的容貌,失去了美貌的她也因而失寵,她又沒有家族力量支撐,在宮中零落卑微,被宮中人肆意踐踏。就連墨兒這個皇子,也因此受了許多苦楚,算計和傷害,他那敏感的性子,和昏迷時不許別人接近的脾氣,就是在那時候養成的。”
這些對裴元歌來說,是完全的隱秘,因此聽得十分專心。
“而最糟糕的是,王美人容貌被毀後,也跟著性情大變,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毀容後的容貌,甚至連帶著恨起墨兒來。因為墨兒長了一張跟她從前極為相像的臉,她覺得,看到墨兒,就像是在提醒她,她從前有多美,而現在又有多醜陋,她完全無法接受,甚至不願意再看到墨兒。那時候,墨兒才五歲,還是個很小的孩子,被王美人這樣對待,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難過。那時候,他被抱到本宮的長春宮來,就算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有精致的衣飾,美味的飯菜,還有各種各樣的玩具,可是,他還是偷偷跑到王美人院落,悄悄地拿飯菜和點心,說要給她吃。可是,王美人卻把東西都扔了出來,把他推搡出來,任憑他在那裏哭著喊娘,都不理會他,甚至還口出惡言。”
裴元歌驀然睜大眼睛,完全沒想到宇泓墨還有這樣的童年。
想著他小小年紀,那樣記掛著生母,卻被生母那樣對待,想象著他那麽小的孩子,在生母的宮殿外哭泣,卻無人理會,心中不由得為他浮起了疼痛之意。
“幾次三番下來,墨兒小小的心,被王美人傷得遍體鱗傷,最後才真的死心。本宮……。膝下沒有孩子,因此看到墨兒十分喜歡,把他當做親生孩子來看待,墨兒是個知恩的孩子,誰對他好,他都知道,因此對本宮十分盡心。他失去了母親,本宮失去了孩子,也許是相互撫慰的關係吧,如今倒真的像親生母子一般。”柳貴妃喃喃自語,忽然淺淺地笑了起來,“所以,本宮真的希望,墨兒往後能夠順順遂遂,能有個知他懂他憐他愛他的妻子,好彌補他所失去的。”
說著,已經將目光轉向裴元歌,神情無限溫柔慈愛。
裴元歌心中微震,有些局促地迎著柳貴妃的目光,隨即又垂下,無法確切地把握柳貴妃的意思,微微咬唇,輕聲道:“貴妃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是真的沒有想到,墨兒會這樣看重元歌你。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攔阻下太後和皇上,也不至於讓墨兒這樣隱忍痛苦。”柳貴妃神情猶豫,幽幽歎息道,“元歌你肯過來幫墨兒,剛才又代為本宮遮掩,本宮也就明白你的心意了。你是個聰明靈透的孩子,本宮猜想,你也不會讓墨兒置身險境,對嗎?”
聽她話語裏的意思,顯然是因為裴元歌現在的敏感地位,對這件事抱持反對的態度。
裴元歌心頭猛地一沉,覺得揪得有點疼。雖然說事實上她隻是為皇帝做事的人,而且皇帝曾經允諾她,扳倒皇後之後,會答應她一件事。但現在聽到柳貴妃這樣說,還是覺得心頭沉重而難受。
“元歌,本宮真的很喜歡你,你聰明伶俐,識大體,顧大局,又是裴尚書的嫡女,如果不是太後和皇上,本宮很願意為你和墨兒定下這樁親事。但是現在,太後看中了你,皇上又……。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你不宜跟墨兒有太明顯的接觸,對嗎?”柳貴妃溫柔的話語,卻終究還是說出了鋒銳的話語。
裴元歌沉默不語,她和皇帝太後之間的實情,顯然是不能告訴柳貴妃,因為那包含著太多秘密。
見她這般模樣,柳貴妃忽然微微一笑,柔聲道:“元歌,本宮想,你大概誤會了本宮的意思。本宮不是反對或者說攔阻你和墨兒,而是你也清楚眼下的情形,不是嗎?所以,你要隱忍!好在你現在年紀小,太後也好,皇上也好,都不會逼迫你立刻入宮,這樣一來,就有了緩衝的餘地。”
裴元歌愕然抬頭,沒想到柳貴妃最後卻是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她不是反對,而是讚成?
即使自己現在這樣敏感的身份,柳貴妃居然也並不攔阻,反而說要為她和宇泓墨謀劃?
“隻是,元歌,你應該也知道這其中的困難。”柳貴妃見火候已到,凝視著裴元歌的眼眸,輕聲道,“本宮也很憐惜你,小小年紀,說起來跟墨兒正是一對璧人,皇上畢竟……”她不好說皇帝不好,隻能掠過,道,“隻是太後開了口,如今又一直把你帶在身邊,她是皇上的母後,有孝字當頭,就連皇上,也不好違背她的意思。而她又似乎很堅決地想要你入宮。所以,元歌,本宮會為你和墨兒謀劃,但是,你也要幫助本宮才好!”
裴元歌眉頭微蹙,隱約把握到了柳貴妃的意思,卻仍然問道:“貴妃娘娘的意思是…。”
“你要幫本宮扳倒太後!”柳貴妃很坦誠地道,“本宮不怕告訴你,本宮與葉氏,與太後不共戴天,所以,本宮必須要扳倒太後,除掉葉氏。對你來說也一樣,太後也是壓在你頭上的山,有她在,你的婚事根本無法如自己所願。如果扳倒了太後和葉氏,本宮就會是後宮份位最高的人,待選入選也好,推舉人入宮也好,本宮都有足夠的話語權。到時候,本宮會想辦法打消皇上的念頭,攔阻你入宮,並且成全你和墨兒。這也是你和墨兒唯一的可能和出路!”
裴元歌盯著柳貴妃,沉默不語。
原來繞了一圈,柳貴妃最後的意思,是想要和她聯手對付太後。不過,柳貴妃說得並沒有錯,有太後在,她的婚事和前程,幾乎就操縱在太後手裏,完全無法自主!也正是因此,為了不成為太後的傀儡和棋子,她才會投向皇帝,尋求自保。柳貴妃這番話,和她的思路是一樣的,隻是她選擇了投靠皇帝,而柳貴妃則是想要跟她聯手,對抗太後。
雖然說柳貴妃的坦誠,以及言語,的確有些打動她,而且扳倒太後,也是她原本的心思,有了柳貴妃這個助力自然更好。但是,裴元歌並沒有就此應允柳貴妃,而是在沉思著整件事。
可以說,從頭到尾。柳貴妃都表現得無懈可擊,坦然告訴她宇泓墨的過去,以及王美人這樣的隱秘,又跟她分析眼下的情形,甚至也沒有完全拒絕她和宇泓墨,而是為他們謀劃,竭力找出解決之道。這一切都合情合理,而且很明顯能夠看出柳貴妃對宇泓墨的用心和情意,才會這樣大費周折地成全他們。
即使她提出和裴元歌合作,不無利用之意,但也這的確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但是,也許是多疑,也許是裴元歌對皇宮裏的人多抱持一份戒心,也許是柳貴妃之前刺傷自己的行為讓她產生了深深的警惕,裴元歌就是覺得,這份合情合理和情深意重之中,總有著些許不對勁兒的地方。對於她和宇泓墨的事情,柳貴妃似乎接受得太容易了……。
再怎麽說,現在在名義上,很多人都認為她將來是要入宮的,是皇帝的人。
而宇泓墨畢竟是皇子。
如果宇泓墨和她有私情,那宇泓墨豈不是在跟皇帝搶人?柳貴妃畢竟不知道她跟皇帝太後之間真正的情形,更不可能會知道皇帝對她的承諾,在這種情況,對於她和宇泓墨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柳貴妃居然沒有絲毫震怒之意,而是這樣痛快地就接受了,並且立刻想辦法為他們開辟道路……她對宇泓墨,真的就這樣盡心盡力,甚至不惜違背皇帝嗎?
裴元歌總覺得有些疑心。
或許是她多疑,她很信任宇泓墨,但是卻不太敢相信柳貴妃。
不過,她也不想表現出這份疑心,再怎麽說,柳貴妃也是宇泓墨的母妃,她不想跟柳貴妃把關係弄得太糟糕,因此隻是做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在外人看來,她畢竟是太後的人,跟太後牽絆甚深,現在麵對柳貴妃的提議,有所猶豫,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柳貴妃顯然也這樣認為,因此對她的猶豫並不在意,柔聲道:“元歌,你不用急著答應本宮,可以慢慢思索。不過,本宮跟你說的話,你不會告訴太後的,對吧?”
這點,裴元歌道是很確定地點點頭。
“那就好!”柳貴妃點點頭,微笑道,“那就委屈你在這裏呆一夜,等到墨兒安穩了!”
等到宇泓墨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精致豪奢的偏間裏,隻有他和寒鐵。見他醒來,寒鐵欣喜不已,急忙將昨晚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他。聽說裴元歌昨晚過來,而且,柳貴妃也在當場,宇泓墨眉頭微動,隨即問道:“那元歌現在人呢?”
“今天清晨的時候,九殿下您的燒已經退了,正巧太後那邊派人來叫,她就先離開了。”
就在這時,梳妝好的柳貴妃掀簾進來,見宇泓墨醒來,先是一喜,慰問了一番,隨即凝視著他,審視了許久,問道:“墨兒,你和裴四小姐,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
宇泓墨微微垂眸,隨即釋然一笑,揚眸道:“母妃,我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