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章葉氏覆滅,博弈!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宇泓墨微微轉頭,朝著陰影處的胡同口望去。

如霜的月色為大地投下漆黑的陰影,黑暗難以視物,但就在這片黑暗之中,宇泓墨卻覺得自己迎上了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明亮得將周圍的陰翳都一掃而空,隻一雙眼睛,便是有著整個世界的光輝和璀璨。宇泓墨心猛地一震,手握緊了韁繩,強行令自己轉頭,笑吟吟地去看對麵的巡邏衛兵。

笑容突然變得溫和起來,心卻急切了許多。

深更半夜,元歌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京城大道上?旁邊還有著這群人,後麵似乎還有一輛馬車……將這些事情聯係起來,怎麽都不正常,明顯是出了狀況!不知道元歌現在如何?有什麽受傷?有沒有出事?

九殿下?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奔赴秦陽關的途中嗎?怎麽會突然折返?還偏偏挑的今晚!茂大人心中暗暗叫苦,現在宮裏隻怕就要舉事,九殿下在這時候回來,豈不是要壞事嗎?“九殿下,你明明奉聖旨奔赴秦陽關,為何會出現在京城?如此行蹤詭異,圖謀不軌,究竟意欲何為?”

茂大人喝道,想要拖延時間,同時給手下的人暗暗遞了個眼色。

頓時有乖巧的人會意,不動聲色地離開,想要進宮將這件事稟告太後。然而,他才剛一走動,便見九殿下一揮手,他身後的勁裝護衛頓時散開,團團將眾人圍住,誰也無法走脫。

“九殿下,你這是什麽意思?”想到九殿下大夏第一人的名頭,茂大人心裏頓時打起了鼓。

宇泓墨笑吟吟地道:“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京城巡邏處的人膽子越來越大,本殿下問話,居然答也不答,反而先質問起本殿下來了。不知道嶽長劍是怎麽**人的,越來越沒眼色?本殿下也不耐煩問你是誰了,咱們這就到京城巡邏處轉轉,順便教教你該有的規矩再說!”

聽到九殿下暫且不入宮,茂大人微微放心:“卑職願意隨九殿下前去,不過卑職手下這些人還要巡邏,正經差事不能耽誤,還請九殿下行個方便,讓他們繼續巡邏去!”

宇泓墨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知道了!”

茂大人聞言,心中一寬,他原本是葉氏的死士,在李明昊的協助下,才弄來京城巡邏處的衣裳,原本就是要想辦法弄出事端,拖住京城巡邏處的人,不被人察覺到皇宮的異常,宇泓墨耍皇子脾氣要鬧事,倒正和他的心意。不過,不能都跟九殿下離開,至少也要留人前去給太後娘娘報信,這樣一來,他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說不定還能因為拖住九殿下而立下大功。

看來,這九殿下也不過就是個紈絝武夫,竟然半點也沒看出異常,哪有別人說得那麽厲害?

正想著,卻聽利刃劃過血肉的聲音響起,站在最外圍的葉氏死士,已經被九殿下手下的人割斷喉嚨倒地。其餘的人見宇泓墨言笑晏晏的,誰也沒有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連茂大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雖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卻被那群勁裝護衛如砍瓜切菜般轉瞬間就給全殲了。

直到臨死前的一刻,茂大人才反應過來,這位九殿下隻怕早就看出他們不妥當,卻故意欺騙他們,引得他們放鬆了警惕,這才趁其不備,攻其不防,真是卑鄙!

早有人上前一一檢查,防止其中有人裝死,蒙混過關,同時處理屍體。

宇泓墨卻早就兜轉馬頭,朝著胡同口馳去,翻身下馬,朝著裏麵跑了過去,將那個盈盈繞繞在心頭盤旋不休的身影緊緊擁入懷中。離開京城後,他總是擔心,擔心元歌會出事,尤其在看了皇帝給他的密旨,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後,就更加擔心夾在皇帝和太後縫隙之中的元歌。直到現在將元歌用在懷中,確定不是夢幻,他才終於安心。

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寒麟,一看自己主子那副表情,猜也猜到胡同裏的人是誰,很識趣地站在胡同邊上,免得別人靠近,被他們看到什麽不妥的情形。

“泓墨,你怎麽會在這裏?”原本以為自己非得進宮和太後對峙,沒想到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泓墨居然及時趕到……。如果她真的落到太後手裏,太後又和皇帝完全翻臉,也知道她的身份,到時候很難說會有什麽結果……。想到跌宕起伏的心情,即使以裴元歌的沉靜,她也有種極度緊張後突然放鬆的虛脫感,將自己全然靠在宇泓墨懷中,聲音微微哽咽,“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回來得真好!”

她言語間的依戀,宛如星火,點燃了宇泓墨本就激**的心情。

宇泓墨低著頭,輕輕地,反複地吻著她如絲緞般光滑柔順的發絲,喃喃低語道:“沒事了,元歌,現在沒事了,我回來了,不會再有事了!”

緊緊相擁,感受著彼此熟悉的氣息,兩人原本狂亂的心這才慢慢平靜。

“我是奉父皇的密旨,秘密回京的,原本就覺得京城的事情不對勁,後來看了父皇的密旨,才隱約猜到端倪,就立刻日夜兼程地回來了。”宇泓墨簡略地將自己的事情帶過,便問道,“你呢?這段時間,你還好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出什麽事了?”

說到這段時間的經曆,裴元歌突然又覺得委屈起來,尤其想到那天李明昊的無理,心中更覺得委屈,如果宇泓墨當時在皇宮的話,她何至於被人逼迫到那種田地?今晚又怎麽會被閔長青挾持?

想著,裴元歌忍不住握拳捶了過去,半是惱怒半是委屈地道:“好不好?我的身份被太後知道了,李明昊跑過來威脅我,父親被拿下獄,今晚又被人挾持要入宮……還問我好不好?誰叫你離京的,你為什麽要離京?我出事的時候,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你說我好不好?你還不如再晚回來半天,正好能趕上給我收屍,到時候你就知道我好不好!”

她這話就完全是無理取鬧,就算當時宇泓墨不想著攔截李明昊的兵權,皇帝本就有心要調宇泓墨離京,好給葉氏製造空檔,無論如何都會讓他離開的,這本就不是宇泓墨所能左右的。

“是我不好,我不該離京,留你一個人在皇宮,元歌,都是我不好!”宇泓墨卻沒想到這些,隻是想到元歌所說的話,身份敗露,被人威脅,父親下獄,被人挾持入宮……短短的幾個字,卻在他腦海中匯聚出無數的刀光劍影,凶險磨難,讓他的心疼得揪成一團,幾乎無法呼吸。

是他沒有保護好元歌!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輕咳,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宇泓墨耳中不啻驚雷。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胡同中還有其他人,當即下意識將裴元歌護在身後,厲聲喝道:“誰?”

裴元歌這才想起,舒雪玉也在胡同深處藏著,再想到自己剛才又是撲到泓墨懷中,又是哭又是鬧的丟人模樣,這下全被母親聽在耳中,一時間麵頰紅若朝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訥訥地道:“泓墨,別這樣,是我母親!今晚我和母親一同被挾持了!”

說著,又朝著胡同深處道:“母親,這是泓……九殿下!”

舒雪玉輕咳一聲,竭力平靜地道:“我知道。”說著,慢慢從胡同陰影處走了出來,雖然神色極力想要平靜,但依然透漏出幾分探究,輕輕地落在宇泓墨身上。

迎著她探究的模樣,想到方才的情形,宇泓墨也忍不住麵色微紅,拱手道:“裴夫人!”

裴元歌想到自己剛才的丟人樣,忍不住狠狠地在宇泓墨胳膊上擰了下。宇泓墨本就忐忑,忽然被襲,忍不住委屈地看向裴元歌,瀲灩的眸波閃閃爍爍,似乎在問:“我又做錯什麽了?”聽到是元歌的母親,他已經很恭敬地拱手了,難道得跪下來給這位裴夫人請安嗎?

還沒成親,要敬嶽母茶也太早了點吧?

裴元歌麵無表情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誰讓你剛才害我丟臉的?”

哦,原來元歌是為了方才的舉動害羞了!宇泓墨恍然大悟,看著元歌白玉般的臉頰紅若霞暈,心裏反而樂了起來,悄悄將手臂往元歌手邊一送,意思是:“沒關係,盡管擰!”不過,終究不想讓元歌在母親麵前尷尬,宇泓墨立刻轉過話題,問道:“裴夫人,您怎麽會在這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舒雪玉看著這兩人不經意的眼神見所透漏出的情意,心中說不清是喜是悲。

看樣子,元歌和這位九殿下的確好得很,九殿下素有恣肆驕縱之名,待元歌卻極為縱容,這本是好的。但是,想到宇泓墨是九皇子,舒雪玉就有些抗拒,尤其想到今晚的事情,若是元歌當真嫁給九殿下,隻怕在這皇宮的漩渦中會越陷越深,像今晚這般危險的情形定然層出不窮……想著,心中頗為為難,卻還是將今晚的事情娓娓道來。

聽完後,宇泓墨微微蹙眉:“奇怪,按理說這時候太後的重心應該在皇宮,怎麽會想到元歌身上?”

這點元歌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作為皇帝的眼線,又在廢後以及太後和葉氏的關係上出了大力,太後知道她的身份後,會生氣,會想要懲治她,都是正常的。但太後素來以大局為重,眼下既然想要起事,扶持宇泓哲上位,有這樣的大事在,怎麽還會將心神分到她這個無關大局的小卒子身上?

旁邊忽然傳來寒麟的聲音:“九殿下,時候不早了!”

胡同裏的動靜,他也微微聽到些許,原本不想打擾九殿下和裴四小姐相處,但卻不得不說。

宇泓墨這才想到皇帝的密旨,稍作沉吟便道:“裴夫人,按理說我現在應該送你們回裴府,不過今晚情形特殊,這一路難保沒有凶險,而我現在又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誤,隻能委屈裴夫人和元……裴四小姐暫且隨我入宮,到時候再為兩位作安排,不知意下如何?”

原本應該奔赴秦陽關的九殿下深夜出現在京城,自然是有要事,舒雪玉點點頭:“有勞九殿下!”

宇泓墨便叫手下的人騰出一匹馬來,讓給舒雪玉,隨即眼巴巴地看著裴元歌。他倒是想要和元歌共乘一騎來著,可是看到旁邊目光灼灼,充滿了審視意味的舒雪玉,隻能無力地垂下頭,暗暗腹誹,元歌的父親和母親怎麽都這麽難搞定?為什麽就不能給她派個嫌貧愛富的父親,看到他九殿下的身份就恨不得貼上來?那他絕對能夠和元歌共乘一騎!

但宇泓墨仍然記著秋獵賽馬的事情,不敢給元歌單獨一匹馬,而是讓她和舒雪玉合乘。

分派好馬匹,一行人朝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太後,該你落子了!”萱暉宮中,皇帝靜靜地道。

太後看了眼神色沉靜,看起來高深莫測的皇帝,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就在方才,按照她和李明昊約定好的時間和信號,知道禁衛軍已經開始行動,之後的短兵廝殺勝負,就不是太後所能控製的,隻有在萱暉宮裏靜靜等待消息。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皇帝居然帶著近侍和護衛,來到了萱暉宮,說要和太後下盤棋。從神色中看不出皇帝是否看穿了今晚的事情,太後不想引起皇帝的疑心,隻要和他對弈起來。

今晚的皇宮注定不會平靜,但是,真正對峙廝殺的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氣氛卻似乎很平靜祥和。

太後沉思良久,落下一子。

從皇帝來到萱暉宮後,太後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

今晚李明昊所帶領的禁衛軍,和葉氏的死士圍攻的目標,原本是皇帝所在的玉龍宮,以及柳貴妃的長春宮,想要先除掉柳貴妃,然後威逼皇帝寫下聖旨,傳位給宇泓哲。如果皇帝不肯的話,也可以想將皇帝殺掉,然後秘不發喪,假稱皇帝病重,把持住皇宮,防止消息走漏,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柳氏除掉,再將遠在秦陽關的宇泓墨單身誘騙回京,將他除掉,屆時便可將所有罪名推到柳貴妃和柳氏頭上,稱皇帝被他們所害,葉氏撥亂反正,緊接著光明正大地扶持宇泓哲繼位。

但皇帝現在突然來到萱暉宮,卻是將原來的計劃都打亂了。

太後也曾經閃過念頭,想要在萱暉宮殺死皇帝,無奈皇帝根本就不用任何飲食,而且身邊所帶的護衛也都身手不凡,而她卻將葉氏的死士都撥去玉龍宮和長春宮那邊,留下的不過是心腹守衛,真和皇帝對峙起來,很難說誰會占到上風……為今之計,隻能將皇帝留在萱暉宮,再派人去通知李明昊,讓他帶兵過來,才是萬全之策。

想著,太後的心情慢慢平靜,悄悄遞了個眼色給張嬤嬤。

對於皇帝的到來,張嬤嬤也很意外,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太後的眼色,頓時會意,便接著茶水的借口,悄悄退下。

皇帝似乎並未察覺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依舊凝視著棋盤。

見張嬤嬤安然離開,太後放下心事,將心神凝聚在眼前的棋盤上,試圖挽回之前因為心神不屬而導致的劣勢。

“太後……”皇帝手裏粘著一枚棋子,遲遲不落,卻突然開口道,“十六歲那年,朕和阿芫第一次拜見你。你知道朕當時在想什麽嗎?朕在想,太後看起來慈眉善目,就像是畫裏的觀世音,而且說話都帶著笑,待朕和阿芫都很和善,一定不會像……永德王妃那樣,逼著我讀書練武,但凡我有一一點鬆懈就板起臉,跟教我的先生說盡管打,不要留情麵!”

沒想到皇帝會突然說起舊事,太後微微一怔,忽然浮現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一會兒才淡淡一笑,道:“這麽說,皇帝後來一定很失望,因為哀家比她還要嚴格!”

“因為所有的指望都在朕的身上,如果朕不能討皇祖父歡心,不能把寧王和寧王世子壓下去,父皇也好,太後也好,朕也好,包括永德王府的所有人,都會死!”皇帝慢慢地道,深沉靜緩的聲音裏帶著無法言語的滄桑,“那時候朕還不懂,隻以為像從前一樣好好讀書,好好習武就夠了,一點都不明白,除了身份的貴重外,皇子到底意味著什麽。”

“哀家也記得,那時候皇帝對身邊的宮女太監都很寬厚,不加設防,就像在……”太後沒有繼續說下去。

“父皇隻關心朕的學業,和我能否討皇祖父歡心,其餘並不在意。而太後你……看著朕這樣,提醒過朕,朕當時沒有放在心上,你也沒有繼續說。再然後,我身邊的太監封給我的茶裏,多了一味砒霜,若不是太後即使趕到,朕隻怕就要死在這杯茶水之中。那個太監跟了朕十年,朕一直很信任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害朕!”皇帝緩緩地說道。

太後幽幽地歎了口氣:“知人知麵不知道,你待他不薄,他卻為了五千兩銀子和一棟宅子,聽從寧王的指示,想要暗中毒害你!也是你當時刻苦,很得父皇的喜愛,讓寧王有了危機感,寧王才會下此毒手。”

皇帝卻慢慢抬起頭來,凝視著太後,目光平靜中帶著凜寒:“那件事,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太後的心猛地一頓,隻覺得呼吸似乎突然變得困難起來,天地間一片寂靜,就好像當初聽到皇帝說起阿芫之死的感覺,好一會兒才覺得緩過氣來,微微壓住胸口,強笑道:“皇帝你在說什麽?”

“當時跟隨朕最久的兩名侍女,一個出宮買東西,被寧王府的驚馬踐踏而死,一個在皇宮衝撞了寧王的母妃,當場杖斃。而跟隨朕最久的兩名近侍,一個就是因為毒害朕而被處死的他,還有一個就是張德海。”皇帝淡淡地道,“張德海應該慶幸,當時太後你沒有假冒寧王府的人找上他,否則,若是不聽從太後的話,就如同那兩名侍女般死在和寧王府有關的人受傷;若是聽從了太後的話,就會向小順子一樣,因為背叛朕而死!當初,太後娘娘為了教導朕,不要輕信身邊的人,的確費盡了心機,而且手段著實巧妙,任誰都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其實都是太後你一手安排!”

太後雙手微握成拳,眼睛直直地看著皇帝:“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晚很晚……。”皇帝慢慢地道,“如果朕能夠早些知道,就會防備,阿芫就不會慘死,連帶著府內的孩子和永和,以及整個永德王府,還有很多很多的人……。當時朕雖然勢力很弱,遠遠不能和太後你抗衡,但是就像朕剛才說的,朕是太後你唯一的指望,太後不敢和朕撕破臉。太後,你說朕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