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兩國聯姻,素來是以皇室貴女為先,因為荊國的五殿下親口求娶李明芯,朕才給了你們李府這個體麵,你居然如此疏失?若你不願意這門親事,當初盡可以明說,難道荊國五殿下還會逼你不成?也至於現在鬧出這樣的事端!”皇帝冷著臉,神情頗為惱怒,這件事讓大夏和荊國都顏麵無光。

李樹傑立刻改口道:“臣知罪,是臣教女不嚴,請皇上降罪!”

“皇上明鑒,這件事與我家老爺不相幹,都是妾身的錯!”李夫人突然跪倒在地,哀聲道,“李府能夠有幸與荊國聯姻,我家老爺感沐聖恩,常常教導芯兒要謹記皇上的恩德,言行守禮,不能墮了我大夏的風範。實在是小女頑劣驕縱,妾身又太過縱容她,才會讓她出府,鬧出這場事端,都是妾身教女不嚴,鑄成大錯,妾身願意自請革去誥命,以贖罪過,請皇上應允,請貴妃娘娘應允!”

聲音哀切,表情淒婉,一片拳拳愛女之心,令人不忍猝聞。

“放肆,聖駕之前,怎容你如此無禮?”李樹傑輕聲嗬斥道,“雖然我不經常插手內務,但芯兒畢竟是我的女兒,此事又傷及大夏和荊國的顏麵,要如何處置,皇上自有定奪,你怎麽能自作主張?還不快退下!”

李夫人咬了咬唇,淚眼盈盈地看著殿內眾人,突然間又朝著商鬱瑾跪倒,磕頭道:“荊國五殿下,今日之事都是妾身的罪孽,無論五殿下要如何處置妾身,妾身都願意承受,隻求莫要因此傷及荊國和大夏的情意!”

沒想到矛頭一時轉向自己,商鬱瑾神色猶豫,沉眼看著殿內的情形,似乎在思索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向皇帝拱手道:“這原本是大夏內務,我不該插手,隻是事情牽扯到了我的未婚妻,因此不得不冒昧說幾句。大夏國主,說起來今日之事,也是我的過錯,我雖然傾慕李小姐,有意求娶,但卻忘記詢問李小姐的心意,不知道她已經有了傾慕之人,奪人所愛,才會釀成今日的慘劇。雖然我也深覺羞憤,但李小姐已然重傷,算是得到了懲罰,還請大夏國柱不要再降罪李大人和李夫人,否則我實在惶恐不安。”

他的聲音十分誠懇,使得原本因為殿內之事眉頭緊皺的眾臣,表情都微微緩和。

遇到這樣的事情,荊國五殿下居然還為李樹傑夫婦求情,實在是心地仁善,雍容大度,不愧是荊國皇室中的佼佼者,果然氣度不凡。

“既然五殿下這樣說,朕也明白五殿下的心意,自然妥善處置!”皇帝神色也有些緩和,畢竟商鬱瑾這樣說,多少全了大夏的顏麵,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荊國五殿下如此大度,倒越發讓朕覺得愧疚,既然五殿下有意與我大夏聯姻,不如另擇名門貴女,也算是朕對五殿下的一點補償。”

商鬱瑾猶豫片刻,道:“多謝大夏國主的好意,不過有李小姐的前車之鑒,我不敢再隨意求娶了。”

“這隻是個意外,五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皇帝聲音緩和,“若是五殿下仍然不放心,不妨在京城多留一段時間,看準了人,朕再下旨賜婚,豈不是兩全?”

商鬱瑾權衡著,忽然笑道:“那就多謝大夏國主的好意了。”

“今日之宴,原本就是為五殿下所設,不如忘了這場掃興的事情,到前麵殿閣痛飲幾杯?”皇帝邀請道。

商鬱瑾拱手道:“那就多謝大夏國主的盛情。”

“父皇,妾身有事稟奏。”裴元歌忽然開口道,嫋嫋起身,將宇泓墨如今的情形說過,又將她不能離開的原因稟明,“所以妾身想要留下來照顧九殿下,無法參加宴席,還望父皇準許!”

聽到裴元歌能夠安撫宇泓墨,皇帝也訝然地睜大了眼睛,他也是深知宇泓墨神誌不清時六親不認的行徑的,沒想到卻對元歌如此……“既然如此,你就陪同泓墨回春陽宮,好好照顧他吧!”

“多謝父皇!”

裴元歌應道,心中卻在思索這整件事的經過,對於李夫人有些警惕。

她也曾經和李夫人見過幾次麵,隻覺得她十分柔婉,凡事都不開口,似乎是個老實人,在一眾長袖善舞的貴婦之中很沒有存在感。但方才她和李樹傑的一唱一和,聰明機警卻著實令人驚訝。

李明芯做出這樣的事情,已經是鐵證如山,無法狡辯了,因此李樹傑絲毫也不辯解,隻自稱罪名。而李夫人卻很明智,知道眼下保住李樹傑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是李樹傑才是李府的頂梁柱,因此果斷開口,將事情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盡量撇清李樹傑。

這樣一來,眾人最多會說李樹傑娶妻不賢,或歎息,或幸災樂禍,卻不會對李樹傑本人有太大意見,這對李樹傑往後在朝堂的立足是很重要的。

而且,聽到李樹傑提起荊國,就立刻醒悟要向荊國五皇子求情。畢竟李明芯是商鬱瑾的未婚妻,這件事最丟臉的是商鬱瑾本人,而商鬱瑾又是荊國五皇子,如果他能夠為李樹傑夫妻求情,皇帝顧念著兩國相交,說不定就會對李樹傑從輕發落。

這個李夫人的心思也算轉得快了!

而商鬱瑾能夠忍下這件事,借機示好李樹傑,同時昭顯自己的氣度,也夠隱忍,夠狡猾的了!

雖然他這樣說,將事情輕輕揭過,但這件事的影響畢竟還是在的,李樹傑也好,因為碧荷牽連在內的柳貴妃也好,都會因為這件事大傷元氣,尤其是李樹傑。他在京城的根基本就不穩,如今又因為這件事顏麵盡失,短時間內想要聯絡群臣,擴張勢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在這件事的影響徹底消除之前,他隻能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做人!

至於柳貴妃,有碧荷牽連在內,也不可能輕易逃過這件事。

而事情也正如裴元歌所料,事後李夫人被褫奪誥命,李樹傑貶官成為吏部郎中,而柳貴妃則因為掌宮不利,無法管教下人的罪名,又被謝充媛奪得了協理六宮之權,剛剛才拿到手沒多久的權柄又被人搶走,心中的警惕和憋屈就別提了。

至於李明芯和柳夫人,誰也沒有提起她們,直到裴元歌也扶著宇泓墨乘華轎回春陽宮後,才有宮女悄悄進來,將李明芯和柳夫人扶起來安置好,又急忙去請太醫來瞧。

這兩人都是纖纖弱女,宇泓墨卻是被譽為大夏第一人的武將,又是在神誌不清時,出手絲毫也沒有留情麵,李明芯和柳夫人如何能夠承受得起?尤其是李明芯,據太醫診斷,脊骨盡碎,即便能夠救回來,也會終身癱瘓,這樣的未婚女子,誰家會求娶?李明芯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而柳夫人也沒好到哪裏去,雖然救得及時,也傷到了腰骨,無法行走。

而大戶人家的媳婦,最終顏麵,又有誰會將一個半身不遂的媳婦捧上台?因此柳夫人注定隻能留在自己的院落中,再也不可能插手柳府的事情。偏她生育有二子一女,柳府不能休棄,隻能好好地養著這個廢人,而她殘廢後脾氣又變得十分暴躁,經常發脾氣砸東西,十分不像話,連柳老夫人都慢慢厭了長房,開始偏向二房的柳恒一夫妻。

弄得柳瑾一都鬱悶為什麽她不幹脆死掉算了,至少死了他還能再娶,活著卻是占著柳夫人的名分,又什麽事情都做不成,反而讓二房的柳恒一夫婦占去了便宜。

兩人落得這樣的下場,李府和柳府卻連責怪宇泓墨都不能夠。

誰叫李明芯給九殿下下藥?九殿下當時神誌不清,隻是下意識地動作而已,弄到最後,反而是柳府埋怨李府行事無狀,鬧出這樣的事端連累了他們;而李府則怨恨柳貴妃,明明撫養宇泓墨這麽久,知道宇泓墨這個毛病,為什麽卻不攔阻自家女兒?畢竟當時在場的碧荷可是柳貴妃宮中的人!

一來二去,兩家關係越來越緊張,硝煙味彌漫。

這都是後話,裴元歌等人回到春陽宮,到了將近黃昏的時候,宇泓墨終於蘇醒過來。

確定他無事後,裴元歌終於忍不住問道:“泓墨,李明芯沒腦子,給你下藥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以你的聰明機警,怎麽可能中了李明芯的套?更何況之前我還派人提醒你。”說著,有些懷疑地道,“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元歌你果然跟我心有靈犀!”

在自己的正房,房內又隻有裴元歌,宇泓墨也不再遮掩,笑吟吟地道:“我正在沐恩殿前和人說話,忽然有個小太監跑來說你出了事,托他帶個消息。我哪有那麽傻呀?你若是有事找我,自然是托身邊的人傳話,怎麽可能隨便揪個小太監?我就想看看這是誰又使得什麽招數,就跟著他過去了。結果到了那間偏殿,聞到茶水裏的味道,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他年幼時和王美人同住,經常出事,因此對各種食物相克,迷藥毒藥之類的東西很敏感。

“敢給我下迷藥的人,八成不是京城人士,想來想去也就李明芯嫌疑最大,反正我正想要攔阻她和商鬱瑾聯姻,既然她給了我這麽好的機會,我若不抓住,豈不是太虧了?”宇泓墨微微一笑,容光瀲灩,“所以我幹脆順水推舟,喝了這迷藥,索性我那毛病人人都知道,就算出了事端,別人也隻會說李明芯自作自受,怪不到我身上來!”

而且,他也有心給眾人個警醒。

自從他娶妻後,頓時有不少權貴人家動了心思,想耍各種各樣的手段塞人到他這裏來,他正好趁這個機會加以震懾,告訴他們就算他們真的耍手段把人塞進來了,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把人弄死而不留後患,不怕死就盡管來試!

他倒要看看,經過這次血淋淋的教訓,還會不會有人想要塞人給他?

至於這對他的名聲會有什麽影響,他才不在乎,最好人人都怕他,都不敢來招惹他,那便最清淨了。

“你隻以為這樣就沒事了?”裴元歌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柳貴妃早就暗暗派人在外麵放風,隻等這次事發,便要一起引爆,抹黑你呢!我猜,柳貴妃原本布置得很妥當,可惜那個叫碧荷的宮女自作主張了,柳貴妃原本定然不想要她出頭的,那會把長春宮牽連出來。”

說著,將後來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宇泓墨。

“我以為收拾一個李明芯就不錯了,沒想到還能順上個柳夫人,這筆生意好生劃算!”宇泓墨興致勃勃地道,柳夫人若是出事,柳瑾一在柳府的影響力更弱,對柳恒一來說是大好的機會,“原來柳貴妃打的是這樣的算盤,既要毀掉這樁婚事,還要算計我一番!”說著,眉眼彎彎地道,“可惜,我有個聰明伶俐,舌綻蓮花的娘子,一下子就把她的詭計拆穿了,還把柳貴妃拖下水!”

說著,猛地伸手一拉,將坐在床邊的裴元歌拉倒在**,隨即翻身欺了上去。

裴元歌不防,猛地跌倒在**,不由得驚叫出聲,再看看宇泓墨這番架勢,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嗔道:“你幹嘛突然拉我?”

“你說呢?”宇泓墨眨眨眼,瀲灩的眸微微地暗沉下來,神色意味深長。

裴元歌的臉越發紅了:“天還沒黑呢,你別鬧了!”

“怕什麽?難道還有人敢進來不成?”宇泓墨無所謂地道,悠悠笑道,“元歌,其實聞出茶水中的藥後,我很遺憾。你說李明芯都想到下藥了,怎麽就沒想到來點**呢?下迷藥有什麽用?就算真把我弄昏了,難不成她還能把我霸王硬上弓?若是下的是**的話……”

說著,不懷好意地看著裴元歌。

如果他中了**,毫無疑問,是要拿元歌解藥的……

裴元歌又羞又氣,忍不住一拳捶了上去,將他推開,坐起身來,理了理衣飾鬢發,瞪了他一眼道:“你個不正經的,不和你說話了!”

“你往哪裏跑?”宇泓墨哪裏肯這麽輕易放過她,正要再拉住她時,卻被人打斷了。

“九殿下,九皇子妃,六殿下來了。”

“他來幹什麽?”被打斷了興致,宇泓墨顯得格外暴躁,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但既然有人來了,他就算想要繼續也不可能,隻能悶悶地起身整理衣裳。

才剛整理好,宇泓瀚已經掀簾子進來,看到宇泓墨陰沉沉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即看到旁邊若無其事的裴元歌,隱約明白過來。九殿下每月總有那麽幾天很想殺人,這件事已經不算什麽秘密,宇泓瀚自然知道,眼神之中便多了幾分打趣和調侃。

宇泓墨沉著臉,不耐煩的道:“你來幹嘛?”

“我來找九弟妹!”宇泓瀚卻也不理會他的壞臉色,轉頭向裴元歌深深地做了個揖。

裴元歌微微一怔,忙道:“六皇兄這是做什麽?”

“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還要多謝九弟妹及時察覺到異常,攔阻了若蘭。否則,若真讓她肆意妄為,被父皇看到那身衣飾,隻怕會惹出大亂子來。”到時候,隻怕連他和柳恒一的關係都會暴露出來,更會因此惹得父皇不悅,因此,宇泓瀚真心誠意地道,“這件事,若蘭實在對不住九弟妹,我代她給你賠不是。”

被杜若蘭算計,裴元歌自然十分惱怒,但是她也沒打算把這件事鬧大,隻以後防著杜若蘭也就是了,沒想到宇泓瀚居然會知道?看起來,宇泓瀚在皇宮的勢力擴展很快,所以消息才能夠如此靈通!很快,她便定下心神,微微福身道:“六皇兄多禮了,不過,既然六皇兄已經知道,往後還是多約束六皇嫂一些,免得再出亂子,反而對六皇兄不好。”

“我知道。”宇泓瀚頓了頓,神色幽深,“你放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這句話裴元歌倒是相信的,以宇泓瀚的聰明和手段,如果連杜若蘭都壓製不住,也就別再提什麽雄心壯誌了。如果杜若蘭能夠經此罷手,自然是最好,畢竟宇泓瀚將來有可能是新帝,她也不想把關係弄得太糟糕,便笑道:“如此最好,六皇兄費心了。”

宇泓墨在旁邊,終於開口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是這樣的……”宇泓瀚便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後,宇泓墨當即沉下臉:“六皇兄,這和我們當初的約定不符合吧?”

他早就警告過宇泓瀚,他們之間怎麽衝突都好,但是不能牽扯到元歌身上。結果今天杜若蘭居然算計起元歌來?這叫他如何不惱火?

宇泓瀚麵露愧色,誠懇地道:“九皇弟,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沒管好杜若蘭。我已經斥責了她,也將她身邊的人手統統換過,專門請了一位老嬤嬤教導她,免得她再出亂子,往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將杜若蘭身邊的人手統統換過,也就意味著杜若蘭往後再也沒有得用的人,在皇宮這種地方,沒有心腹,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而那位教導她的老嬤嬤更是會時時刻刻監視著她的動靜,一旦有所不妥就會上報。杜若蘭已經連續兩次出事端,如果再出事,隻怕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但凡杜若蘭還有點頭腦,都該清楚往後要怎麽做。

宇泓墨冷哼一聲,並沒有接話。

對此冷待,宇泓瀚也沒有在意,宇泓墨曾經那樣鄭重其事地告訴他,裴元歌的重要性,卻仍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他的不對。宇泓墨對他百般扶持,卻並沒有把他當做傀儡,而是真正用心地栽培,為他創造各種機遇,結果杜若蘭卻在背後算計裴元歌,的確太過分了,也難怪宇泓墨會惱怒。

而且,宇泓墨這樣明顯地表現出對他的惱怒,總比表麵言笑晏晏,心中暗自記恨來得好。

原本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他覺得和宇泓墨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些進展。

但經此一事,隻怕前功盡棄,又要從頭再來。

不過,宇泓瀚倒也並不灰心,這三年來,他也算清楚宇泓墨的為人,反正他的確是真心想要和宇泓墨結交,而宇泓墨和裴元歌也都是性情中人,隻要他往後處事得當,有足夠的誠心和耐心,想必終有一天,宇泓墨能夠明白他的心意,會慢慢消退對他的警戒和防範。

屋內一時靜默下來,但卻並不顯得低沉壓抑。

就在這時候,一道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九殿下,京城出了事端,副統領請您即刻到京禁衛去!”

聽他語氣交集,宇泓墨問道:“出什麽事了?”

“今日荊國五皇子入宮赴宴,在離宮的路上卻遇到了刺客,荊國五皇子的隨從死傷殆盡,連荊國五皇子也差點遇害。聽說皇上十分震怒,下令全城戒嚴,搜查刺客!因為牽扯到京禁衛的人手分派,所以副統領不敢擅專,請您過去主持局麵。”

屋內宇泓墨和宇泓瀚對視一眼,同時色變。

商鬱瑾居然遇刺?這是怎麽回事?

宇泓墨更忍不住想到,這會不會和他之前猜測的事情有關?難道說行刺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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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解開景芫身世之謎~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