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無雙 081章 溫閣老接任首輔,元歌婚事 天天書吧
溫府門前,眾情如潮,幾乎都是懷疑聲討之意。李樹傑額頭汗意涔涔而下,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布局,沒想到就這樣輕易被破掉了。這青衣女子眼下顯然是賴上他了,又說到衙門,又說等靖州官媒回話,無非是想轉移眾人視線,拖延時間。再這樣下去,主人的算計恐怕就要落空了。
要趕快想辦法扭轉這種局麵!
急中生智,李樹傑忽然道:“這位姑娘,你既然說與犬子訂有婚約,那手中應該有犬子的庚帖,請問犬子的生辰八字是什麽?”眼前這青衣女子和王婆子,絕對與李樹傑無關,他才不信,他們會知道李樹傑兒子的生辰八字,到時候就能拆穿她們是假的。
青衣女子毫不猶豫地道:“令公子的生辰乃是庚戌年四月初八亥時。”
這丫頭果然是有備而來!李樹傑心中更加警惕,李樹傑身為官家,戶部不可能沒有他的家境存檔,他能看到,溫閣老又怎麽可能看不到。不過,戶部的存檔隻有出生年月日,並沒有時辰,但這丫頭反應很快,立刻就胡謅了個時辰出來。李樹傑在心中冷笑,以為這樣隨口編造就能蒙混過關嗎?
“姑娘此言差矣,犬子明明是申時出生,怎麽你卻說是亥時呢?如果我李府真與你王家定親,犬子的庚帖自然早早送到,王姑娘這樣心心念念這門婚事,難道連犬子的出生時辰都會記錯嗎?”
眾人頓時嘩然,目光中透漏出幾分懷疑。
“李大人,你這樣做實在太過分了。”青衣女子聲音哀戚而義憤,“小女子早就說過,隻要你將小女子的庚帖和家傳的碧玉簪奉還,小女子這就與令公子解除婚約。而現在,你為了賴掉這門婚事,居然連令公子的生辰八字都要作假,實在太不堪了。這是當時,王家與你們李家訂婚時所交換的庚帖,上麵清清楚楚寫著令公子的生辰八字。”
青衣女子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泛黃的書箋,高舉起來,向眾人出示,的確是她所說的生辰八字。
“小女子的庚帖和令公子的庚帖在官媒處都存的有底證,如果李世伯還想抵賴,那就不妨等一等,等來人從靖州取回存證,不就真相大白了嗎?為什麽李世伯就是不願意等,而非要在此血口噴人,一再汙蔑小女子?”青衣女子咄咄逼人地道,“想要澄清這件事,明明很容易,隻要靜等兩個多月,從靖州拿來憑證,誰是清白,誰是無辜便一清二楚。李大人你為什麽不敢等?這中間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情呢?”
廢話,等兩個月後,有人從靖州回來,李府和王家的婚事固然能證明沒有,但他假冒李樹傑的真相也會攤開!更重要的是,那時候,溫璟閣大概已經接任首輔,主人的一切謀算就都成了鏡花水月!
然而,這些話卻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聽青衣女子說的鏗鏘有力,又言之有理,眾人都在暗自點頭。的確,事實真相如何,隻要等人從靖州回來,就真相大白了。這位李大人驚慌失措的,卻總是不接這個話茬,恐怕真的是心虛,怕拿來憑證,想先抹黑了這位姑娘再說!為了賴婚,居然連兒子的生辰八字都要作假,當真齷齪無恥。
溫璟閣在旁邊看著,臉上仍是麵無表情,心中卻不禁暗暗叫絕。
這個裴家丫頭,實在是刁鑽!本來,他還為李樹傑的突然發難而擔心,因為戶部查到的資料裏,沒有李樹傑兒子的出生時辰,怕那丫頭答不上來,沒想到她隨口就胡謅了個,還振振有詞,把周圍的人都唬住了。
眼見情形越來越不對,李樹傑忽然對著人群中使了個顏色。
“這位姑娘,在下與李兄相交多年,從未聽說他到過雲竹縣,更沒聽說他的兒子曾與人訂婚。而且,我可以作證,李兄之子的出生時辰的確是申時,而非亥時。”一名身著青色暗紋左衽直綴的中年人忽然越眾而出,頷下有著三縷長須,神態悠然,看起來文雅可信,“李兄乃是豪爽磊落之人,多年升遷,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掙出來的。你這樣說,可是汙蔑朝廷官員,那可是重罪啊!還是盡早向李兄致歉,求他寬恕你吧!”
說話溫和鎮靜,不急不躁,一副公正的模樣。
哼,你能來個無中生有,假冒李樹傑兒子的未婚妻,難道我們不能依樣畫葫蘆,弄出個證人證明你說的是假話嗎?反正京城根本沒有人知道李樹傑的情況,你能胡謅,我們一樣能!不行就拚拚看,看到底誰的證人更多?
微不可見地做了個手勢,人群中頓時爆發出幾聲呼喝:“就是,我們都能為李兄作證。”
眼看著事情就要順利解決,半路卻又殺出來些程咬金!溫璟閣的心又微微地提了起來,他當然也能看出這些人打的什麽主意,現在的重點在於,根本沒有人知道李樹傑的情況,所以青衣女子冒充李樹傑兒子的未婚妻,沒有人能夠拆穿,但同樣的,如果別人冒充李樹傑的好友,也沒有人能夠拆穿。這樣一來,事情最後的結果會如何,就又成了未知。
這個時候才露頭,會不會太晚了?青衣女子麵紗下的唇微微一笑:“諸位真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嗎?”
“正是。”中年文士翩然點頭,身後一陣附和聲。
“那就奇怪了,既然諸位都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對李大人和李公子的事情知之甚詳,如果小女子真是冒認騙婚的,為何小女子剛出來時,眾位都不做聲,非要等到李大人被小女子質問得啞口無言時,才出來指證小女子呢?諸位果然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的確好得很!”她刻意咬重了最後一句話的音,言外之意,是指這些人眼見李樹傑情形不妙,這才出來替他作偽證。
既然大家都是冒充,那就看誰更能取信於人了!
青衣女子先聲奪人,已經讓周圍觀眾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而在她的指控下,李樹傑變成了屢屢耍賴,忘恩負義,出爾反爾的典型。再加上她理直氣壯的質問,眾人頓時信了大半,議論聲嗡嗡而起。
中年文士見狀不妙,勉強笑道:“在下剛才實在太過震驚,以為李兄瞞著我們給他兒子定下了婚事,所以沒有做聲。剛才聽到李公子的生辰八字,這才確定,是姑娘弄錯了,因此才出來作證。”
但這解釋難免有些牽強,話音剛落,周圍已經響起了陣陣噓聲。
“諸位覺得,你們的解釋能夠讓眾人相信嗎?”青衣女子冷笑,即使隔著麵紗,似乎也能感覺到她如電的目光,“我早說了,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想要證明很簡單,隻要派人到靖州取證便可。諸位既然言辭鑿鑿,認定李大人是無辜的,而我蓄意騙婚,那李大人和諸位可敢隨我到刑部去,等待刑部的取證嗎?”
“這……。”眾人一時結舌,他們都能意識到這件事的關鍵。
隻要一答應到靖州取證,這件事就算徹底搞砸了。
青衣女子微微抬頭,麵紗覆蓋,遮掩住了表情,卻依然透漏出一股不屑的神情:“諸位不敢嗎?這就蹊蹺了。諸位口口聲聲都在指責我騙婚,言之鑿鑿,但明明有如此簡潔有力的證明方法,諸位卻和李大人一樣,不敢等待靖州的取證結果。小女子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她巧妙地引導著,將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們不敢等待靖州取證上。
他們不敢,是因為隻要拖延過去這段時間,這件事就再也沒有任何作用,但看眾人眼裏,卻難免覺得這些人做賊心虛,所以不敢等待靖州的取證結果。如果這位姑娘真是騙婚,為何卻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官衙去等取證結果?哪有這麽膽大妄為,偏往槍口上撞的騙子?
這樣一想,誰可信,誰可疑,頓時一目了然,眾人懷疑鄙夷的目光紛紛投向李樹傑和那些人。
高樓上,宇泓墨一身錦藍圓領直身通袍,用銀線繡著朵朵蓮花,然而,如此鮮亮的顏色,卻全然被那張絕美的容顏壓住,反而襯得他麵容生輝。聽著青衣女子的答話,嘴角的笑意不住加深,這個青衣女子真有意思,不管對方耍什麽花招,她都無視,隻說自己說的是真的,別人說的是假的。如果你不相信,好,你不信咱們就等著溫州的取證結果,你不敢等就是你心虛,就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任這些人怎麽翻騰,她隻穩坐釣魚台,以不變應萬變。
這招已經夠毒辣了,結果她還機靈得很,隻要對方露出一點點破綻,就能立刻抓住,加以攻擊,又有一副如簧的巧舌,編起謊話來一套一套的,說得天花亂墜,難怪能讓周圍的群眾都相——宇泓墨忽然笑容微頓,眼眸微微眯起,緊盯著人群中那名青衣女子,眼眸中光芒漸盛。
她身材臃腫,讓人不會將目光多放在她的身上。戴著類似帷帽的長麵紗,從發髻上垂落,將麵容完全的遮掩起來,看不出絲毫的痕跡。但方才那一刻,她臉龐微微抬起,輕柔如絲的麵紗流水般貼在她的臉上,卻勾勒出優美的麵部輪廓,跟她的身材殊不相符……
而且,這青衣女子給他一中隱約的熟悉感。
王姑娘……宇泓墨嘴角又悠悠地揚起一抹笑意,真的很有意思!
下麵的情形已經差不多一時一麵倒了,李樹傑和他所謂的朋友無論如何都不敢等溫州的取證,這很難讓人不起疑心。眼看著火候已到,溫璟閣厲聲喝道:“李大人,這是怎麽回事?令郎明明已有婚配,為何卻還要誘騙我兒,與我溫府定下婚事?你究竟有何圖謀?”說著,揚聲向眾人道,“諸位,這不是我溫璟閣有心悔婚,大家也看到了,這位李大人非但行事荒唐,而且有忘恩負義,踐毀前諾之前,這樁婚事隻能暫且擱置,且等待老朽派往靖州查證的人回來,弄清楚真相後,再做定奪。”
經過青衣女子這一鬧場,眾人都已經信了他,這時候溫閣老再這樣做,非常的合情合理,他沒有直接接觸婚約,而是等待靖州取證回來,查明真相再做定奪,已經是非常厚道的。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應該的。”
更有脾氣暴烈的已經高喊著要揍李樹傑這個忘恩負義,悔婚賴賬的無賴小人。
溫璟閣不再理會大勢已去的李樹傑,轉身向青衣女子道:“王姑娘深明大義,又自尊自愛,實在令老朽讚歎,若不嫌棄,不如到府內奉茶?”
青衣女子福身道:“多謝這位大人的好意,但小女子寒薄之身,不敢攀附。若非逼不得已,小女子也不願拋頭露麵,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小女子和母親初到京城,風塵仆仆的十分勞累,也該服侍母親前去安置。這就告辭了。”說著又向周圍眾人福身,這才扶著王婆子離開。
“九殿下?”寒鐵望著身邊的灰衣中年人,語帶詢問。
這次張閣老告老還鄉,溫閣老和李閣老都有可能接任首輔之位,李閣老素來支持五殿下,九殿下自然不願意看到李閣老登上首輔之位,讓五殿下勢力更增。因此聽到溫府的這樁婚約,便察覺到不對,曆經辛苦,終於找到身邊這人,十多年前,李樹傑一家曾經入京,當屬就住宿在他的客棧,接連住了半月之久,對於李樹傑,這人還有印象,因此便試著帶他前來指認。
沒想到,溫閣老這裏卻是另有一番景象。如今,到底還要不要這人指認呢?
“讓他回去吧!”宇泓墨揮揮手,眼前這出戲,可比他所想的指認要精彩得多,凝視著分開人群,正在離開的青衣女子,宇泓墨嘴角微微一笑,“寒鐵,你先將他送往安全的地方,以備將來有用。本殿下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說著,轉身下樓。
青衣女子攙扶著王婆子,離了溫府範圍,四下注意著,趁人不備,閃入一家客棧。
進了二樓的某間雅間,早候在那裏的青黛忙迎了上來,扶住青衣女子,笑靨如花:“小姐,奴婢在旁邊偷偷瞧著,您可真厲害,駁得那些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奴婢看著,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這青衣女子正是裴元歌所扮。
商定這出計謀後,青衣女子的人選就很重要,因為要直接麵對李樹傑,很難預料他會出什麽招數,一個應對不當,說不定就會露出馬腳,因為裴元歌幹脆自己上陣,在身上塞了些棉花布料等物,弄得身材十分臃腫,又用麵紗遮了臉,果然將那些人辯得潰不成兵。
至於那個王婆子,則是青黛的生母錢賈氏。這王婆子必須是個眼生的人,不然被認出來就麻煩了,好在青黛雖是買來的,家卻在京城貧民區,便舉薦了自己的母親。錢賈氏跟青黛一個脾氣,潑辣淩厲,倒是將王婆子演得惟妙惟肖。
“這次多謝錢夫人相助,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夫人不要推拒!”裴元歌說著,命青黛取出十兩銀子來。
若非家貧,無以為生,錢賈氏也不會把親生女兒賣掉,這十兩銀子,已經足夠他們一家人半年的生計,再加上如今青黛在裴府的月例,生計已經不愁。錢賈氏十分感激,跪地磕頭道:“多謝小姐賞賜,小姐如此善待我這個女兒,民婦已經感激不盡,民婦不要銀子。”
“青黛幫了我許多忙,我自然會好好待她。”裴元歌笑著,將銀子塞入她的手中,“一碼歸一碼,這次錢夫人的確幫了我的幫,就收下吧!不然,下次若再有勞煩錢夫人的地方,我就不敢再找錢夫人幫忙了。”
聽她這樣說,錢賈氏才收下了銀子。
裴元歌早覺得這一身裝束不舒服,嘉賞了錢賈氏後,便起身到內間更換。青黛也過來幫忙。剛剛換好衣裳,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傳來,裴元歌心中一激靈,扭頭問道:“誰?”
“在下靖州人士,家父李樹傑,聽聞在下與姑娘定有婚約,特意前來拜訪,想商討下我與姑娘的婚期!”聲音卻是從窗戶邊傳來的,原來剛才的聲音是敲窗聲,隻是裴元歌神經緊張之下,誤聽成敲門聲。伴隨著這慵懶多情的話語,雕花木窗寂靜無聲地打開,露出一張驚世傾城的容貌,似笑非笑地乜著裴元歌。
裴元歌一陣頭疼,怎麽又碰上了這位祖宗?
而且聽他的意思,似乎將方才的情形都看在眼中?歎了口氣,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小女見過九殿下。”
宇泓墨穩穩地坐在纖細的窗杆上,如坐平地,眉角眼梢帶著三分笑容,“唰”的一聲,晃開手中的紫檀木折扇,娟白的扇麵上繪著幾枝枯荷,雖然枯敗,卻是姿態高潔,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
“非也非也,在下不敢受王姑娘此禮,家父承蒙令尊照顧扶持,才有今日的地位,卻悔婚失諾,實在是不該。被王姑娘方才一頓棒喝,頓時如醍醐灌頂,因此吩咐在下前來拜見!”宇泓墨轉過頭來,輕身一縱,從窗口躍了進來,合攏折扇,衝裴元歌深深一揖,“還請王姑娘息怒,咱們好好商議商議這婚期的事情,才是正經。”
還逗她玩兒!逗她就這麽有意思嗎?裴元歌心中腹誹。
“小女還以為自己演得天衣無縫,原來還是瞞不過九殿下,九殿下當真是明察秋毫!”雖然心中有些不忿,裴元歌還是輕輕地捧了他一句,從上次白衣庵賞月的時候後,她隱約感覺到,對這位九殿下,還是得給他順毛,順得他舒坦了,別人的日子才好過。
聽了她的話,宇泓墨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更深起來,果然放過了她。
“青黛,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倒茶?”裴元歌吩咐道。
青黛是第一次見到宇泓墨,頓時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從來沒想到天地下竟有這樣好看的男子!驚世之姿,錦繡衣裳,又是那樣溫然的笑意,閑適自得的姿態,簡直就像是謫仙遺落凡塵!還有那樣慵懶的語調,好像話語中有著幾百根羽毛,輕輕地撓著人心,讓人難以自製,因此,早看得麵紅耳赤,怔楞不語。
被裴元歌這一吩咐,她才清醒過來,臉上又是一陣赤紅,低頭出去倒茶了。
裴元歌倒沒察覺到自個兒丫鬟的異樣,又向宇泓墨道:“九殿下前來,必定有事。是不是小女此事做的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九殿下指點。”這位九殿下似乎很喜歡捉弄人,不過,他每次出現都是有事,不會無緣無故地前來,這次想必也是如此。
聽父親說,李閣老是支持五殿下的,那九殿下應該也不會願意看到李閣老繼任首輔。
他會出現在周圍,想必也是想要看看事態的發展,想助溫閣老一臂之力。現在追著她過來,恐怕是她有什麽地方疏忽了,所以來提點她的。畢竟,能借此事讓溫閣老聲譽更上層樓,順利贏得首輔之位,對他也有好處。
宇泓墨一怔,隨即道:“那個婆子呢?交給我吧!”
錢賈氏?裴元歌不解其意,隨即恍悟。她假扮青衣女子,隻要卸下偽裝,露出本來麵目,便無從追查。但錢賈氏不同,她在人前露過麵的。如果被人記住這張臉,追查出她的身份,發現她是京城人士,而非靖州雲竹縣人,那這套把戲可就全然拆穿了。這樣說起來,暫時還不能讓錢賈氏回家,而要把她藏在隱秘的地方,等到此事塵埃落定才好。
以九殿下的能力,絕對能不讓人發覺錢賈氏,隻是……
裴元歌試探著問道:“九殿下打算怎麽安置她?”
“當然是……”宇泓墨順口就要說出來,忽然一頓,看向裴元歌的目光幽深起來,唇角微彎,笑意宛然,“你猜呢?你說,我殺她滅口好不好?殺了她,再剁了臉,毀了麵容,就算神仙也找不出絲毫痕跡來。裴元歌,你覺得,本殿下這樣做是不是很好?或者,順便連同某個青衣女子一道滅口更好。你覺得呢?”
這丫頭,居然懷疑他要殺人滅口?
要殺第一個先殺她!
明顯察覺到宇泓墨的惱怒,裴元歌吐吐舌頭,正好青黛端茶過來,忙殷勤地接了過來,親手奉過去,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九殿下的君子之腹了。九殿下放心,溫府和裴府再不才,藏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絕不會讓她壞了事。”
知道她還是擔心自己會殺了那婆子滅口,宇泓墨冷笑著,也不置辯,也不接茶,隻淡淡地瞧著她。
“九殿下?”裴元歌試探著輕喚。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惱怒來得過於莫名其妙,宇泓墨冷哼一聲,霍然起身,轉過身去,冷冷道:“隨你的便,隻要別壞事就好。”說著,依舊不走正門,縱身一躍,從開啟的窗戶那裏躍出,轉眼間便遠離了那間客棧,風聲在耳邊呼嘯著,讓原本有些煩悶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站立在高聳的屋頂上,宇泓墨神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剛才會突然覺得惱怒?
他名聲本就不好,性格乖張,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眾所周知啊,裴元歌那丫頭會這樣想很正常啊!難道他宇泓墨現在還會去在乎那麽一點虛名?還有,他不是要去問這個主意是誰出的嗎?結果居然給忘記了!最近真的很奇怪,處處都不對勁兒!算了,不想了!宇泓墨搖搖頭,拋開想不通的思緒,遙望著皇宮的方向,眼眸突然晦暗起來,幽深如夜。
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溫府婚事,被裴元歌這麽一攪和,風向頓轉,人們不再討論溫府這樁婚事背後有什麽深意,轉而議論起李樹傑和王家的是是非非,多半都是聲討李樹傑的忘恩負義,寡諾背誓。裴元歌每日派人出去打聽,聽著眾人的議論,吐吐舌頭。
這個李樹傑絕對有問題,隻可惜苦了那個真的李樹傑聲譽受損。
不過,現在這事也隻在京城傳揚,等到去靖州的人回來,就能澄清整件事情,到時候也能還真正的李樹傑一個清白。在此之前,也隻能委屈他被這個假的李樹傑耽誤了。
而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驚爆的消息傳來,那位李樹傑失蹤了!
作為最近京城熱議的話題,李樹傑的死,顯然將這整件事推上了**,到處都在猜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多半認為李樹傑做賊心虛,逃離了京城。人死在京城,京兆尹自然要立案,但京城認識李樹傑的人實在沒有,想要把整件事弄得水落石出,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辦到的。
倒是溫夫人前來做客時,將事情的原委詳細道來。
“公公本來已經派人盯住了那個李樹傑,還有他那些朋友,不過他們也狡猾得很,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跟旁人聯絡過。結果昨天盯梢的人一時疏忽,李樹傑便從住處沒了人影。”這些話顯然是溫閣老托溫夫人轉告的,十分詳細,“其實,不知李樹傑,他那些所謂的朋友,也都失去了蹤跡,公公猜度著恐怕都活不成。不過這件事最近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幕後之人大概也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所以悄悄處理掉了屍體。”
想到那人的狠辣,舒雪玉也有些心驚:“這事對溫府沒有什麽影響吧?”
“能有什麽影響?那天的事情後,人人都說我公公厚道,雖然不喜歡這門親事,卻還是守信踐諾。正是因為我公公厚道,這才沒被那個李樹傑所騙,正好遇上王姑娘前來揭露真相。還說這是老天爺在保佑公公。”溫夫人見四下無人,悄聲道,“今天張閣老將公公叫去,悄悄告訴他說,雖然李樹傑的事情暫時成了疑案,不過這件事他心裏有數,已經向皇上上書,推薦我公公繼任首輔之位。張閣老這樣一說,也就差不多有八九成的把握了。”
這件事倒是在裴元歌的意料之中。
李樹傑的事情出現得突然,時機又命案,她當日鬧場時,又一再強調可以等靖州調查的結果。張閣老久在朝堂,哪能嗅不出一點異常?再加上李樹傑的突然失蹤,雖然拿不到確切的證據證明,但人心裏都有一本賬,張閣老顯然是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公公托我向元歌你轉達謝意,還備了份謝禮,都已經送到你的靜姝齋了。除了公公的,還有我的一份謝禮,別的不說,你幫蘭兒擺脫了這門荒唐的親事,跟救了我的命也沒差!”溫夫人爽快地道,“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和溫府幫忙的,盡管說!”
裴元歌搖搖頭,笑道:“嫻姨和溫閣老客氣了,溫姐姐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看她所嫁非人。再說這件事能成,還是溫閣老一向的名聲好,才能贏得眾人的信任,我不過是推波助瀾吧!”
“你就別謙虛了,這事兒你救了整個溫府,有目共睹。”溫夫人的目光在裴元歌臉上打了個轉,露出了幾分笑意,忽然推了推溫逸蘭,道,“你們出去玩兒吧,我跟雪玉說說體己話。”等兩位女孩手拉手出去了,這才悄悄地道,“雪玉啊,我公公托我問你一句話,問問你家元歌訂了親事沒有?”
舒雪玉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溫閣老的意思是……。”
“我公公瞧上你家元歌了,想說給我家逸清。雖然說溫睦斂隻是五品翰林院學士,職位低了點,可我公公是內閣大學士,現在又要升任首輔,也不算委屈你家元歌。我的個性你也知道,又喜歡元歌,絕不會做惡婆婆刁難她。怎麽樣?跟我結了這門兒女親家,如何?”溫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她,眼眸中光彩閃爍。
沒想到還真是她想的意思,舒雪玉怔了怔,搖搖頭道:“不成!”
“難道我溫府還辱沒了你家元歌不成?”溫夫人故意橫眉豎眼,“還是你看不上我家逸清?”
舒雪玉早看出她在虛張聲勢,也不遮掩,笑著道:“我的確看不上你家逸清,而且,你家裏的情況太複雜了,人口多,是非就多。元歌這孩子雖然聰明,能應付得來,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嫁到一個簡單些的家庭,門第什麽的都不重要,但孩子人一定要上進,能匹配得起元歌。”想說什麽,頓了頓,又道,“再說,這件事也得問問諸城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元歌能遇到一個真心待她的人,能夠長長久久地圓滿著。
不過,這實在是種奢望。
“我就知道你眼界高,再加上裴諸城那個愛女如命的,我家逸清肯定沒戲,所以公公還沒提,我就給推了。不過,公公倒是真的看重你家元歌,喜歡的不得了。”溫夫人歎了口氣,其實她也挺希望元歌能做她的兒媳婦,“不過說句實在話,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就該早早地給元歌相看著,遇到好的就定下來。這孩子實在很出色,但就是太出色了,總是招人眼光。今兒這事兒是我,是我公公,趕明兒若是別的權貴人家看上了元歌要議親,隻怕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聽她這樣說,舒雪玉忽然想起一事。
那日白衣庵遇襲,九殿下救了元歌倒也罷了,後來卻又特特地送藥過來……。還有,她朦朦朧朧,將睡未睡之際,似乎隱約聽到五殿下也要找元歌…。想到這裏,舒雪玉心中一沉,如果說被皇室中人看中,請了聖旨或者懿旨下來,到時候,隻怕連她和裴諸城都無法推拒。而她也好,裴諸城也好,都絕對不想元歌嫁入皇室那個詭譎莫測的漩渦中。
嫻雅說得對,元歌的婚事,得早早相看著。
何況,十三歲了,也的確該議親了。
晚上裴諸城回府後,舒雪玉便將溫夫人的話轉告過來,提起了元歌的婚事。裴諸城思索了會兒,道:“知道鎮國候府退婚的事情後,我就一直在考慮歌兒的婚事。我是看中了壽昌伯傅老弟的兒子傅君盛,那孩子脾氣好,人也上進,而且我看著他對歌兒似乎也很有意。傅老弟跟我是多年的袍澤,他為人直爽,就算看在我的麵上,也會善待歌兒,我倒覺得這是門不錯的親事。不過還在斟酌。”
“壽昌伯世子……”舒雪玉沉思著,“我沒見過這孩子,不清楚底細。不過,我倒是聽說,這位壽昌伯夫人,從前跟章芸十分交好。”這難免會讓她有些憂心。
提到章芸,裴諸城眉宇緊蹙,想了想道:“世上的事情總沒有十全十美的,不過壽昌伯夫人是妾室扶正的,本身底氣不足,想擺正經婆婆架子,隻怕也擺不起來。再說,歌兒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君盛那孩子也似乎對元歌有意,會護著她,我想,歌兒吃不了虧。”
舒雪玉猶豫著道:“沒見過那孩子,我還是不太放心。”
“這事好辦。”見舒雪玉對歌兒傷心,裴諸城也覺得很欣慰,想了想道,“過兩天就是端午節,京城有龍舟和各種熱鬧,那天你帶著歌兒去看龍舟,我跟傅老弟通個聲氣,讓君盛那孩子也過去,你也相看相看。看看我有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若是你也覺得好,改日再請壽昌伯夫人過府一聚,看看為人脾性再說。”
舒雪玉點點頭,無論如何,元歌的婚事,她還是要自己親眼看看才放心。
“說到這個,不止歌兒,華兒、巧兒、容兒的婚事都該上心了。你是她們的嫡母,也幫著照看照看。”裴諸城道,“尤其是華兒,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先前因為她報了待選,不能私下訂婚,如今待選的事情已經結束,這婚事就得上心了。還有巧兒,她隻比華兒小不到一歲,都是該操心的時候了!”
舒雪玉本來不想理會裴元華的事情,正要推辭,忽然心中一亮。
如果說盡快把裴元華嫁出去的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再鬧騰也隻能在婆家鬧騰,在裴府就很難翻天了。這不是一個絕對的機會,能將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省得她算計元歌嗎?而且又名正言順!舒雪玉暗罵自己愚鈍,明明有著這樣徹底的辦法,解決掉裴元華這個麻煩,怎麽光想著怎麽讓歌兒避開她呢?
“元歌的事情倒還不急,但大姑娘卻不能再拖了,我會注意,你也多留心些。”舒雪玉也點頭,心中打定主意,要盡快給裴元華找門合適的婚事,盡快地把她嫁出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裴元華丫鬟的通報:“大小姐來了。”
緊趕慢趕,在數個繡娘齊心合力之下,那些雪獵圖終於完工,裴元華心中極為暢快,迫不及待地想要來告訴裴諸城。進門先向二人行了禮,見兩人都是一副認真的神色,隨口問道:“父親和母親在商議什麽呢?女兒恍惚聽到你們提到我,可是在說女兒的壞話?”
舒雪玉笑著看著她,眸光微凝:“我正和你父親商議你的婚事呢!”
聞言,裴元華的唇頓時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