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
上學
認認真真的將書都溫習了一下,這些都是當年學過的東西,不過再學一次,他竟然有些懷念的意思,對比當年的不情願,截然不同。
一大早上,殷錦元已經差人來告之殷若飛,今天侯爺要去教軍場,明日再開始練習,殷若飛倒也無所謂的點點頭。早一天晚一天倒是無妨,隻要殷海城肯教,他就會下苦功學,就算不肯教,他也要學。
不用去練武,殷若飛卻也沒多睡,起床用了早飯,背著紫靈連夜幫他縫製的書袋,帶著貼身小廝坐上了馬車。
雖然是家學,卻也並不在這侯府裏,而是在侯府老宅子裏的一個跨院,距離他住的地方不算近。
族中孩子年紀雖然都不一般大,但是為了方便,還是都聚在一起上學,先生請的是一位比較有名望的大儒孫先生。若是平時也請不動,不過這些年鎮江侯家越來越興旺,對待這位先生又是十分恭敬,對方倒也不好太駁麵子。
不過好在束修豐厚,殷家的子弟也都還算聽話,這位孫先生也就在殷家待了下來。昨天他就聽聞侯爺的嫡子要來上學,本來還以為是個五六歲的娃,後來才從別人口中知道這竟然是個八歲的孩子。
大多數孩子都是五六歲發蒙,晚一點的七歲也要上學了,尤其大戶人家,更是注重於此。像殷若飛這麽晚上學的還真不多,尤其他還是侯爺的嫡子,就更讓人覺得驚詫了。
孫先生到底是大儒,心裏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什麽好奇之意。管他是誰的兒子,是多大,隻要好好念書就成。
殷若飛帶著小廝下了馬車,抱著自己的書袋,慢慢跨進學堂的門檻。
學堂不小,畢竟全殷家的子弟都在這裏上學。整齊的書桌一排一排擺著,足足有二十多張。這些桌子後麵大多已經坐了人,有比殷若飛小的,但是大多都比殷若飛大了幾歲的樣子。此時正都好奇地看著這個新來的同學。
殷若飛剛進了書堂,後麵急急忙忙跑過來一個管事的,正是專門負責打理這書堂的大管事。
侯爺府家的嫡子上學,又是老夫人吩咐的,這位管事的自然不敢怠慢。他原本也打算一早就過來的,但是被旁人攔住,說了些這位侯府嫡子的事。
管事自己也是有所耳聞,聽說這位嬌貴的少爺並不愛讀書,身為文武雙全的鎮江侯嫡子,現在是既沒練武,也不曾來過學堂,本來前兩年就該來讀書了,卻被家裏親娘給推了。
管事的琢磨著,這位少爺想必不會來的太早的。
萬萬沒想到,他隻是用個早飯的功夫,這位未曾謀麵的尊貴少爺竟然就來了。有長眼的小廝連忙去稟報,他這才趕緊放下筷子趕了過來。
他急急忙忙跑過來的時候,殷若飛剛剛邁步走進學堂,聽到身後有人請安,微微皺眉回過頭去。
管事的從前隻聽過關於這位少爺的傳聞,不曾見過本人,此時看到殷若飛回頭,隻感覺呼吸一窒。
容貌精致異常,眉眼間透著聰明靈透,站在那裏更是穩穩當當一派大家公子的做派,何曾有傳聞中頑劣異常不知禮數且容貌平庸之說。
管事有些發呆,待看到殷若飛微一皺眉的時候,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小的曹安,是負責家學這邊的,小的這就帶您去見孫先生。”
“帶路。”殷若飛點點頭,雖然這管事來得有些晚,看對方做事倒也本分,也就沒說什麽。
孫先生端著一杯香茗正閉眼慢慢品味,門口傳來管事的聲音。他在這裏教書,這位曹管事伺候的頗為周到,孫先生倒也不氣被他壞了雅興,連忙將人讓進來。
“孫先生好,學生殷若飛,拜見先生。”殷若飛進了孫先生休息的房間,就規規矩矩地跪下給老師磕了個頭。
上輩子也是孫先生給他發蒙的,這位先生為人認真謹慎,對於學生們很是嚴厲。不過嚴師出高徒,他教出來的學生倒有好幾個爭氣的。
殷若飛記得有個學生之前跟著孫先生學習,後來孫先生被請來殷家,那個學生也是時不時來殷家,後來更是深得聖上重用,連帶著孫先生也越發受人尊敬。
前世他給人的感覺極為頑劣,孫先生對他也是頗為嚴厲,想著將他板正,隻可惜他滿心倔強和父親作對,得意了二娘,也白白辜負了先生一片心。
待到後來他被打落塵埃,拖著瘸腿離開侯府,才發現當初孫先生讓他識字讀書是是何等的重要。藥鋪五年的生涯,若不是他仗著識字又背地裏苦學,恐怕也不能入了那位高人的眼,學了人家一些皮毛醫術。
重活一世,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念書,這頭磕得也是虔誠萬分。
孫先生早就知道今天要來個孩子,還是鎮江侯的嫡子幼兒,傳聞雖然不可全信,一般也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此時看到麵前這個孩子認認真真給他磕頭的樣子,心裏先疑惑了起來。
若果然如傳言一般,必不會如此,難道說還要什麽隱情不成?或者,這隻是裝裝樣子?
孫先生心裏嘀咕,卻是連忙起身將殷若飛扶起來,“你名殷若飛?”
“是。”殷若飛垂首站立在一旁,穩穩當當地回答。
孫先生心裏暗暗點頭,對殷若飛讚許又多了一分。七八歲的孩子,正是討人嫌的時候,這學堂裏的孩子雖然見著他時候勉強能做到規規矩矩,但是那也是小動作不斷。扭扭動動的,一刻也不閑著。
可是此時看殷若飛,垂首站立,麵色平靜,那張精致的小臉上不驕不躁的淡然表情,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喜歡。
孫先生讓曹管事先離開,自己則看著麵前這個孩子,問上一些簡單的問題。
“以前可曾讀過書?”
“回先生,幼時母親也曾給學生講過一些,不過時隔已長……”殷若飛老老實實地回答。重活一世,他知道時間的緊迫,自然也沒想著去裝小孩子,一點點從《三百千》學起。
“嗯。看過什麽書?”孫先生不以為意,若是他這個年紀飽讀詩書了,那才是怪事呢。
“看過《三百千》。”
“那好,我問你,何謂人之初,何謂性本善。”
殷若飛垂頭略一沉吟開口道,“初,始也。人之初也就是人普一降生。而本善,則是指人一生下來,都是存有善念的。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那何謂性相近,何謂習相遠呢?”
“人之本性,猶如淨水,後天習性,猶如朱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當親君子,遠小人。”殷若飛語調緩慢,卻一字一頓,語氣沉重。
“嗯,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孫先生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擔心。
接下來孫先生又問了幾個問題,殷若飛一一回答,聲音清脆利索,語氣中滿是恭敬,孫先生看著心裏著實喜歡。
天下事俱是如此,觀人麵貌先占了三分,氣質學識、人品家世又占了幾分。若是容貌親和討喜,自然比那容貌粗鄙者更易打動旁人。更何況殷若飛前世曆經苦楚,心裏早就沉澱下來,麵前又是不了解他的孫先生,也懶得故意做那小孩子的舉動,隻是一派的平靜淡然。沒想到歪打正著的一點卻大大得了孫先生的好感。
唯一覺得奇怪的,就是麵前的孩子語氣有些異樣,似乎心事很重。
孫先生何等見識,對侯府也頗有了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緣故。這孩子年紀且小,又沒了親娘,恐怕是旁人有了怠慢之心,才有了這些傳聞。
心裏歎息,這事他沒有辦法做主,他能做的,也唯有讓這孩子多讀書,有了學識,自然就有了本事。
想到這裏,孫先生心裏對殷若飛更是憐愛,輕輕拍拍殷若飛的肩膀,“既然跟著我讀書,為師就為你取個字,就瑾之如何?”
“瑾之?”殷若飛難得的沒有道謝,而是低頭琢磨了起來。
“學、問、寬、仁,為師希望你能保有君子美德。”孫先生語氣和藹,他是真的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他原本隻是覺得孩子有些命不太好,有些同情。誰知道問了幾個問題,這孩子的回答讓他刮目相看。
雖然隻是簡單的三百千,那悟性卻不一般,而且觀點和他隱隱相似,讓他大喜過望。
其實他不知道,殷若飛前世就是他教的,這觀點自然和他相同。
殷若飛前世並沒有字,他早早被趕出家門,自然也沒人替他取字。
嘴裏細細品著瑾之二字,殷若飛驚喜地抬頭,看著孫先生飽含期望的眼神,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多謝老師。”
拜過了孔聖人,殷若飛坐到了學堂中,和眾人一起開始學習。
雖然是在一個學堂,但是眾人學的書卻不同,知道了殷若飛的基礎,孫先生也沒把他和其他人一般看待,對他期望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