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罪
問罪
殷若飛和老夫人慢慢吃著早飯,不知道為什麽,殷若飛覺得自己自從重新回來之後,總覺得自己胃口特別好,看到吃食特別親。
或許是之前過了苦日子,現在每一粒米、每一口菜他都細細咀嚼,仔細在舌尖品味,不肯浪費一點食物。
老夫人看著孫兒吃的認真,偶爾掉在桌上的飯粒也拾起來毫不猶豫地吃掉,心裏頗為欣慰。
她是從苦日子過來的,當年老侯爺在的時候,她拉拔著幾個孩子,別說頓頓大魚大肉,就是粗茶淡飯都要算計著來,偶爾買塊肉,給日日練武夜夜讀書的兒子補補身子。
隨著兒子越來越受陛下倚重,這日子也是一天好過一天,如今在別人看來,這侯府已經是潑天的富貴了。
她這一幹孫兒孫女的,除了長孫自小跟著兒子長大,其他無不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盡的綾羅綢緞,可惜卻沒養出幾個有出息的。
眼看著小孫兒竟能珍惜一粥一飯,心裏自然歡喜的很。
殷若飛一口一口將自己碗碟裏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碧玉服侍著漱口之後和老夫人聊了幾句,被老夫人開口打發。
“你身體還沒好,不用在這裏陪著我。養好了病趕緊去上學才是要緊的。”
“是。那孫兒回去了。”殷若飛點點頭,剛剛吃飽,小臉粉撲撲,小嘴紅潤潤,看著精神頭挺不錯。老夫人點點頭,吩咐紫靈好好照顧著。
屋裏暖和,外麵卻還是春寒料峭,殷若飛籲了口氣,緩緩吐出一團白煙。抬起頭時,正看見殷海城怒氣衝衝地殺了過來。
“爹爹……”殷若飛看著殷海城一臉怒氣,有些不知所措。
“跪下!”殷海城虎著臉。
殷若飛一愣,小臉耷拉著雙膝跪下。紫靈在一旁又不敢扶又不敢說,急的也跟著跪了下去。
殷海城虎著臉,“你為何在這裏?”
殷若飛嚅嚅地開口,“兒子來給祖母問安。”
“既然能問得安,如何還不去學堂。慵懶怠惰成何體統!”殷海城提著殷若飛就是一頓訓斥。
殷海城在外麵嗬斥兒子,裏麵丫鬟們聽到了動靜早就稟報了老夫人。
老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愉之色,“碧玉,把侯爺請進來!”
碧玉出來請人,殷海城不敢不去,而且他也有話要說,隻是瞪了跪在地上的殷若飛一眼,“好好跪在這裏思過!”
殷若飛頭沒抬,卻支棱著耳朵聽著裏麵的動靜。隻是隔著個外間,聽不大清。殷若飛看看左右無人,站起身來小跑到牆根底下一跪,光明正大地聽起了牆根。
“母親今日可好?”殷海城給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禮,他是真孝,知道自己母親這些年是多不容易,若不是有母親在,他們又怎麽能從當初的空守著侯府名頭的破落戶,重得聖上寵信,再震聲威。
這裏誠然有他少年努力,多年血肉打拚之功,卻也和自己母親幼年的辛苦分不開的。
他父親老侯爺文不成武不就,連謀個閑差都不能,一家穿衣吃飯,全賴著母親的嫁妝。老侯爺雖然無用,卻不是渾人,臨終前要他好好孝敬母親,不然別去見他。
其實就算沒有父親的交代,他心中敬重母親,又怎麽會忤逆不孝。
老夫人沒有答話,甚至眼皮都沒抬。
“母親?”殷海城有些不痛快。他本就憋著火,到了這裏還,老娘又麵色不好,顯然是惱了他,這火更是燒了起來。
“侯爺真是好大的氣派,到我老婆子這裏來顯威風了?”老夫人眼皮一掀,冷笑起來。“是訓飛兒,還是訓我老婆子?”
“母親……”殷海城臉一白。
這話太誅心了,殷海城一萬個膽也不敢朝這裏想,聽到母親生氣,頓時雙膝跪下。
“母親,兒子怎麽敢?兒子不對您盡可打罵,別氣到您老人家。”殷海城臉上露出悲戚之色,從小母親對他嚴厲的很,生怕他學無所成走了歪路。到當年在軍中立下戰績,被陛下大加讚賞,他母親才露出了笑容。
這些年他越發的受重用了,母親看他的眼神也是越來越欣慰,誰知道到了如今老母親忽然說出了這種話來。
“你起來吧。”老夫人忽然歎息起來,語氣中帶著無奈,“你倒說說,你為何要對飛兒無故發火。”
“母親,您不能這麽寵溺他,他……”殷海城起身站在了一旁,碧玉連忙給搬了凳子。
“要是我老婆子再不拖著這把老骨頭出麵,恐怕你以後連個嫡子都落不下。”老夫人冷哼一聲,“去把飛兒叫進來。”
殷海城這麽大還被母親嗬斥,覺得尷尬萬分,輕輕咳嗽了一聲。
殷若飛進了門,就老老實實地跪在了房間一角。
殷海城用手指著小兒子,“母親您不知道,老七實在是不懂事。”殷海城將從小林氏那裏聽來的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母親,這孩子頑劣異常且野性難馴,不可溺愛啊!”
說完又一臉痛心地看著殷若飛,“你倒說說看,這裏麵有哪句是冤枉了你!”
殷若飛苦著小臉搖搖頭,“沒有。”
這小林氏果然厲害,事情說的輕描淡寫卻處處透著蹊蹺。先是說他在學堂受到了欺負,被同學打傷了頭,後又說那孩子也不是誠心的,隻是互相玩鬧誤傷。
殷海城自然也心裏嘀咕過,往日都不曾聽孫先生說學生難管,怎麽殷若飛才上學半日,就出了這種事?
殷海城身為大家長,哪裏有什麽不敢問的,當下就問著小林氏是否是殷若飛頑劣才鬧出這種事端。
小林氏眼神閃爍不定,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麵回答。待殷海城暴怒地一拍桌子,又嚶嚶啼啼地跪伏在他腳邊,隻是哭自己苦命的姐姐。
殷海城又是心疼又是惱火,心疼小林氏左右為難,惱火殷若飛不懂事。
殷若飛到底是殷海城嫡子,雖然這個嫡子來得太晚了一些,但當年依然讓殷海城欣喜若狂。
隻是這孩子被大小林氏太過溺愛了,又是頑皮又是懶惰,始終不如自小跟著他長大的長子得他的心。
此時想想長子雖然是庶子卻長得玉樹臨風,武藝超群,而唯一的嫡子卻是這般的不爭氣,實在是心裏惱火。
殷若飛一句都沒解釋,隻是低著頭。他知道,此時說什麽都無異於火上澆油。
老夫人淡定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依你該怎麽著?”
殷海城看看麵前的小兒子,巴掌大的小臉垂著,帶著說不出的落寞,再看看他受傷的頭包裹的厚厚實實,心裏又頗為心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況人。他自己的兒子,唯一的嫡子,他如何不疼愛。心裏百轉千折,最終化成一聲歎息,“好好養傷,傷好之後上午跟著你兄長練武,下午……下午就在家讀書。”
“爹爹!”殷若飛對其他的事都無所謂,但是後麵這句可就不敢苟同了。
在家讀書?孫先生會來教他麽?根本不可能!
“什麽?”殷海城皺眉。
“我要跟著孫先生念書。”殷若飛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說完這句話,偷偷望望老夫人。
老夫人看著孫兒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心裏自然領會,也之道這位孫先生也是遠近聞名的大儒,自然不願意孫子另尋老師。
“侯爺為何讓飛兒另換老師?”老夫人耐著性子開口,若是依著她年輕時候的脾氣,怕不早就把小林氏這種不安分的妾氏拉出去發賣了,還會由得她在這裏禍家。
隻因這是兒子寵愛的人,又是貴妾,老夫人上了年紀也不願意同兒子鬧僵,隻希望敲打一番,能讓小林氏老實些。可是忍來忍去,這小林氏卻是個不識趣的。
“麗娘說……”
“麗娘說麗娘說,侯爺,雖然說女主內男主外,但是你身為一家之主,這心可要放正!”老夫人聽到這三個字就一肚子氣,她雖然不曾被克扣,但是她寶貝金孫那裏可就說不好了。看孩子吃飯這麽香,可見是平時什麽好東西都見不著。
“母親息怒。”殷海城連忙告罪,單膝跪在母親麵前,“孩兒有什麽不是,母親盡管責罵,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起來吧。”老夫人歎口氣,“我且問你,飛兒被打的事情,你可派人去了解了?”
“這個……不曾。”
“這事我也聽說了一些,隻是和侯爺聽說的,似乎大相徑庭!”
“啊?”殷海城一愣,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母親聽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