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待
夜色下，千沼區上空浮現出的霧氣令整個月光都顯得無比的朦朧；如果不是從遺跡矮牆後傳來的火光，斯多非根本就不會想到，在夜晚的千沼區竟然會碰到單獨的旅人——夜晚的千沼區，對於任何旅人來說都是危險處處的，尤其是像這樣單獨的旅行者，更是宛如噩夢一般的存在；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腳下什麽時候會從土地變為沼澤，或者你的身後究竟潛伏著什麽樣的野獸，甚至幹脆就是黑暗生物。
當然，更重要的是作為千沼區三大特色之一，那些流竄、被通緝的罪犯們，最喜愛的就是這樣單獨上路的旅人；畢竟，這樣的旅人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意味著他們會有一筆額外的收入——千沼區人雖然接受最高政府發行的貨幣，也接受一直從黑暗年代時期就發行的金普頓，但是更多的時候，千沼區人依舊奉行著自己祖先的傳統：以物換物。
而且，在千沼區這樣三不管的地帶，沒有人會問你這些物品從哪來，怎麽來的——隻要上麵不是血跡斑斑，都可以做為交換的存在；之後，除去自身需要的外，這些物品，大部分會出現在集市上；而這不僅是千沼區人除去擔當和導遊采集藥草外僅有的一項收入，也是大部分來到千沼區的那些流竄、被通緝的罪犯們求生換取食物的手段。
因此，任何單獨的旅人在大多數的時候隻要一離開千沼區人們居住的聚集地後，就會被盯上；而往往在第一個夜晚之後，這些單獨的旅人們就會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當然，這是大多數的時候，也有著很多的例外；比如：單獨上路的你，本身就是那些流竄、被通緝的存在之一。
所以，在看到葉奇的時候，斯多非立刻仔細的打量起了對麵這位遺跡矮牆後的男子——神色中沒有任何的慌張或者猙獰，這足以說明對方不是千沼區經常見到的流竄、通緝犯；而一身旅行者的裝扮也並不是嶄新的那種，再加上對方麵對自己表現出的態度。以及握刀、拿槍的姿勢，斯多非都可以看得出對方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旅行者。
不過，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斯多非看到對方手裏的那把槍後，卻不自覺的一怔，然後挑了一下眉頭，同時停下了腳步。再次仔細的打量起來。
看到斯多非的神情，葉奇不禁無奈的聳了聳肩，他當然知道斯多非是在想什麽——與追求實際效果的獵魔人們不同，老道格臨別送給葉奇，做為因為自己兒子的邀請。而令葉奇麵對數次困窘的補償；這把m1911從槍身開始，到槍托都有著一條條雕刻過的好似常春藤般金黑相間的花紋，尤其是槍托處更是覆蓋著一層水晶，整把槍完全給人一種工藝品般的感覺。
無論是否對於武器情有獨鍾，任何人看到這把m1911，都會從心底對這把槍的精致感到喜愛——事實上，從拿到這把m1911開始，僅僅隻是通過彈匣和槍管葉奇就立刻推斷出這把槍很少有被使用的機會。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以一種擺設存在的；不過。從其精心打理過的槍身，甚至是每一顆子彈都被擦拭的痕跡上看，老道格無疑是極為喜歡這把槍的，如果不是因為要‘補償’自己的話，葉奇可以肯定對方是絕對不會輕易將其送人的。
當然，除去補償之外。葉奇認為老道格這樣做更多的是示好！
至於為什麽要示好？
從進入集市後，老道格一家被那位嘉麗婭女士從其它附近的樹屋。邀請到她所居住的小樓一層後，對方看向自己表現出的驚訝、思考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雖然老道格自認為做的很隱蔽。但在葉奇的感知下，像是老道格這樣普通人的動作，根本就是無所遁形的。
老道格能夠看得出那位嘉麗婭女士的用意，葉奇自然也能夠看得出，甚至是‘看’得比老道格更加的清晰——從早餐後，在葉奇的感知中，對方的視線幾乎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哪怕注視著他的是一位容貌漂亮的女士，但這依舊令葉奇感到了不自然；尤其是對方那種莫名的眼神，更是令他本能的感到了不妥。
葉奇非常肯定，那絕對不是想要尋求一場放縱、刺激的眼神，而是更加的像是一種找到了新奇的玩物般的眼神——這種眼神中飽含的興奮，完全就是一群年紀幼小的孩子，參加第一次實踐生物課，看到被擺放在講台上準備被解刨的青蛙時的那種眼神。
麵對這樣的眼神，原本還想留宿一晚的葉奇當即改變了主意，選擇了當即上路——不論是原本不想和車隊中其他人糾纏的觀點，還是現在這種被當做要被解刨青蛙的眼神，都在催促著他趕緊離開。
“放心吧，這不是搶來的、騙來的，也不是偷來的；是在之前集市與朋友臨別時，朋友送的禮物！”
葉奇看著停下腳步打量起他的斯多非，高聲解釋著——這樣一把好似工藝品般的槍支，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其本身價值遠超一般人的想象；即使是以葉奇業餘的眼光，也能夠評估的出，這把m1911是最少價值兩百金普頓的存在；而很顯然，像‘芬格’這樣的存在是絕對不可能擁有一件兩百金普頓的武器。
雖然貝爾納黛.泰勒在描述‘芬格’的資料時寫出了富裕的字樣，但是富裕也隻是超過了一般人的程度，距離富豪可不是差的一星半點；而一個真正的富豪，哪怕衣著普通，但是一些隨身的小物品，卻足以表示出其與普通人之間的不同——就好似之前他所在的車隊中，所有的人都是一身高檔隻為富人提供的旅行者服飾，盡管服飾已經非常的高檔，但與這些服飾相比，這些人的手指、手腕、脖子等地方的飾品，才是真正體現出自身身價的地方。
而這些，無疑是‘芬格’所不具備的——農場主出身的芬格，顯然不會將價值近百匹牛或者馬的飾品待在手指、手腕上。
“你的朋友絕對身價不菲！”
斯多非回應了一句後，就保持著雙方足有十碼的安全距離，繞過了葉奇來到了魔女遺跡的另一側。並沒有再生火，而是徑直的坐了下來——相較於其它的大型遺跡，魔女遺跡無疑是一個微型的存在。即使將之後的密室算進去，也不過就是相當於一個小型的隻擁有主建築的神廟而已；因此，斯多非保持著雙方十碼左右的安全距離，幾乎就是魔女遺跡所在外室的最大寬度。兩個人幾乎坐了一個對角線。
而且，葉奇可以肯定，如果這個已經隻剩下殘垣斷壁的外室的地基再大一點的話，兩人的距離還能夠擴大——顯然，對於他之前的解釋。斯多非並沒有接受、相信！
能夠隨手送出價值兩百金普頓上的臨別禮物的存在，哪怕是以罪犯、導遊、富豪三大特色而聞名的千沼區，也是不多見的——對此，葉奇隻能再次扮演著‘芬格’聳了聳肩；對於斯多非是否相信，他並不關心；而且相較於斯多非是否相信，他更加的關注斯多非來魔女遺跡是是為了什麽。
雖然之前與斯多非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以他對斯多非性格的了解，對方本身是一個很熱心的人。發現了任何事情。即使是事不關己也會徑直的參與到其中；例如：發現了一個拿著不符合自身身價物品的旅行者，肯定會認真的詢問一番才是。
但是現在卻隻是草草的一句就結束了談話，這絕對不符合斯多非的性格，再加上來時斯多非在盲鬥感知中表現出全力衝刺的速度——無疑，都表明著發生了什麽大事情，令斯多非無暇關注其它的存在。
是新的遺跡發現？還是黑暗生物襲擊？
將在千沼區能夠令斯多非有這種變化的可能想了一遍後。葉奇迅速的搖了搖頭——如果是前者的話，無疑雅各布才是專家。要來也應該是雅各布才對；而要是後者，有著黑蝙蝠之稱的芬迪。以及芬迪那支小隊絕對會隨行；麵對黑暗生物，任何的謹慎與小心，都是生命的保證，這是無數前輩獵魔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教訓，任何一個合格的獵魔人都會遵守，斯多非自然也不會例外。
而且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斯多非都不可能像是現在一般一臉凝重神色的坐在這裏等待著——如果不是斯多非隻是坐在那裏等待，並且之前葉奇已經再三確認過魔女遺跡內的密室並沒有外人進入，葉奇絕對會以為是魔女被發現了；畢竟，除此之外，葉奇暫時還無法想到魔女遺跡周圍有什麽值得斯多非這樣做。
究竟是在等什麽人？
再次向著篝火中放進了一些幹柴，重新拿出本子寫著留言的葉奇偷眼觀察著自從坐下之後就懷抱著自身武器標槍，一動不動的斯多非——雖然不知道斯多非等待的是什麽人，但是從斯多非的神情和舉動中，對方絕對不是什麽朋友之類友善的存在。
不過，葉奇卻並不在意對方是否會對斯多非懷有惡意；哪怕是以‘芬格’的麵目出現，他也有足夠的把握令斯多非安然無恙——拋開了獵魔人對於陌生人的警惕，對於熟人，獵魔人都擁有著相當的熱情與友好；因此，葉奇並不介意幫助曾經給他提供便利的斯多非。
至於斯多非同樣具備的獵魔人對於陌生人的警惕？
必要的時候，葉奇並不介意製造一些小意外，讓斯多非直接昏睡，要知道這對於帶著好友阿瓦製作的數種藥劑的葉奇來說，並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事實上，如果不是不了解實情的始末，擔憂會造成意外的話，有著阿瓦製作的數種藥劑，葉奇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令斯多非陷入昏睡中，然後替對方解決一切事務。
因此，葉奇選擇了等待——以獵魔人赴約的準時態度，隻要對方準時的話，葉奇相信他不用等待太久；而實際上，從斯多非出現後，在葉奇第二次向麵前的篝火內添入幹柴時，盲鬥感知的範圍內就出現了數個波動。
普通人？
感受著每個波動的強度，葉奇暗自皺了一下眉頭——其中近乎一半就是普通人的波動強度，剩餘的另外一半雖然認真的來看，波動的幅度是要超出普通人的。但是超出的範圍並不多，還處於普通人的範圍；並沒有達到使徒、高級獵魔人的程度，最多就是訓練有素的軍人的程度！
很顯然。這樣程度的存在，對於擁有著聖器做為武器，並且自身的實力也達到星照級巔峰程度的斯多非來說是根本不夠看的；如果數量再多上個幾倍，還有可能對斯多非造成一點麻煩。但就眼前這僅僅十個人的數量來說，隻要斯多非願意，完全可以麵對麵在數息之間結束戰鬥。
探路的石子還是信使？
低著頭，擺弄著麵前篝火的葉奇為這些人做著歸類；而坐在葉奇對麵一直神情凝重的斯多非在片刻後，猛的抬起了頭。向著來人的方向望去——夜晚的千沼區擁有著所有野外環境的共同點：漆黑與安靜；任何的光源與聲音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會傳出相當遠的距離；尤其是在對方絲毫沒有掩飾自身到來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碩大的前燈，陣陣轟鳴的發動機，在一定的距離後，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夠清晰可見、可聞，更加不用說是受過訓練的獵魔人——應該是改造過的摩托車，有著精通級別的機械改造。葉奇略微辨認。就分辨出了對方使用的真正交通工具；顯然，相較於體積龐大的汽車而言，摩托車更加的適合在千沼區這樣地形複雜的地方行駛；而且，以對方此刻行駛的速度來看，對方對於周圍的環境，極為的熟悉。
普通人並且混雜著一些達到訓練有素軍人水平的存在。再加上對周圍的熟悉，以及做為探路石子和信使的可能性。對方的身份立刻呼之欲出——還有什麽是比做為千沼區三大特色之一的流竄、被通緝的罪犯們更適合做這樣的事呢？
相較於土生土長的千沼區人，這些外來的存在無疑更加的願意接受一些特殊的委托。隻要不是離開千沼區，進入最高政府管轄的範圍，並且有著合理的價格，他們並不介意是去做什麽樣的事情；畢竟，進入到千沼區之前，他們大部分就是這樣幹的。
“如果不想惹上什麽麻煩事，把你的篝火熄滅！”
貓著腰的斯多非凝視著遠處，顯然是在確定著對方的身份；而在片刻後，他就轉過頭對著葉奇說道——盡力不將普通人牽扯到自身所處的黑暗世界中，隻有當碰到了與自身一樣被鮮血與哀痛纏繞的存在時，才會坦言一切，這是所有獵魔人都墨守成規的原則。
“好的，先生！”
帶著愕然的神情，葉奇扮演著‘芬格’聳了聳肩，然後，迅速的表現出了一個常年在野外生活的旅人應有的素質——一堆早已經準備好滅火的土被堆放在遮雨布上，葉奇的雙手徑直的捏起遮雨布的兩頭，然後，猛的向上斜著用力；立刻，這被堆放在遮雨布上的泥土就滑落到了篝火中；而在被葉奇用力的踩了數腳，將其中幾個大的泥塊跺碎後，原本之前還燃燒的極旺的篝火，就已經完全的熄滅了。
而在做完這一切後，做為‘普通人’的葉奇顯然也聽到了那發動機的轟鳴和在漆黑的夜色中耀眼無比的前燈；繼續與斯多非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葉奇迅速的蹲到了與斯多非所處位置平行的矮牆後，抬起頭向外看了一眼後，縮回頭，以一種野外旅人們特有的擔憂問道：“這些不會是你惹的麻煩吧？”
“放心，隻要你不出聲，不會牽連到你的！”
顯然明白葉奇‘擔心’什麽的斯多非，徑直的說道——對此，葉奇自然是不會懷疑，但是臉上依舊帶著‘芬格’特有的屬於旅人的疑慮。
“斯多非？斯多非？你這個家夥來了沒有？”
發動機的轟鳴聲停止了，不過，摩托車的前燈並沒有關，照射著四周；同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出來，衝著魔女遺跡的方向，大聲的喊道——借著燈光，不論是葉奇還是斯多非都清楚的看到了麵前十個人都帶著火藥武器，尤其是喊話的這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手中就徑直的端著一把t1，槍口隱隱的對準了前方的魔女遺跡。
“我來了！”
在對方聲音剛剛落下的時候，斯多非沒有猶豫的就從魔女遺跡中走了出去。
“果然來了！”
高大的男子看著出現在燈光中的斯多非，不由大笑起來，然後突然麵容猙獰的一揮手：“開槍，幹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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