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扮豬吃老虎

離開了政研室大院,張岩心裏有點失落,騎著二八車到了家門口。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屋子裏麵的的燈光。看來自己還是回來晚了,張岩輕輕推開門,想要溜進屋子。可是門閂沒給這個麵子,發出的聲音立刻驚動了屋子裏麵的人。

“臭小子,你還敢回來!”屋子裏走出一個女將,手執大號擀麵杖,眼睛瞪得溜圓,在張岩麵前一站,真是百步的威風,千步的殺氣,就等著張岩回話。這員女將正是張府實際掌權人,張岩他媽周玉蘭。

“媽,小心鵪鶉!”眼見一頓暴打難以避免,張岩情急生智喊了一嗓子。周玉蘭低頭一看,腳下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才知道上了兒子的當。這一耽擱氣勢就降了不少,張岩趁機把車一停,一個箭步竄進家門。不是說投鼠忌器嗎,進了家門就基本上安全了。

“這臭小子……。”周玉蘭搖了搖頭,拎著擀麵杖也走了進去。

晚飯很簡單,娘倆都有心事,吃的都很慢。最後張岩先說了話:“媽,咱家鵪鶉還有多少?”

“五百零二隻,怎麽啦?”周玉蘭眼睛立了起來,警告兒子:“你可別打鵪鶉主意,現在一隻十塊錢呢,我看趕明個能賣到二十呢。你要多吃點飯,一頓就吃一碗,都成排骨了。”

“我自己來。”張岩躲過媽媽搶碗的手,笑話,要是讓媽媽盛飯,絕對就是一碗滿滿帶尖的飯,還不把自己撐死了。淺淺的盛了半碗飯,張岩瞄了一眼媽媽:“媽,一隻雞多少錢?”

“那要看什麽雞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一隻雞都不值20塊,一個雞蛋大鵪鶉能值這麽多錢嗎。現在鵪鶉這麽貴,絕對撐不了多長,還不如現在賣出去,先把錢賺到手再說。”張岩清楚的記得,鵪鶉熱來得快去得更快,到了最後三隻鵪鶉才賣一塊錢,而且還要扒光毛去掉內髒才有人收,說起來還不如麻雀的價,其實也沒錯,鵪鶉可不會飛……。

“那可不是咱們管的,隔壁老李9塊錢一隻,我都沒答應呢,我想等到了15塊的時候就賣100隻……。”

看著媽媽興高采烈的樣子,張岩也鬱悶了。記憶中,鵪鶉熱帶給他的不光是發財的肥皂泡,更多的是肥皂泡破滅後帶來的痛苦。1990年前後,中國人的思維還大多停留在雙軌製的束縛之中,大部分人都想發財,卻不知道怎麽發財,在這個關鍵時刻,鵪鶉很偶然的推到了風頭浪尖上。

由於輿論的宣傳,外加鵪鶉繁殖起來很快,全國各地都興起了養鵪鶉的熱潮,人們紛紛掏出自己的積蓄購買鵪鶉,在擊鼓傳花中鵪鶉的價格越來越高,人們都興奮的購買鵪鶉,卻沒有仔細算過,鵪鶉的飼料價格已經高於鵪鶉蛋的價格。於是在1990年7月中旬到8月下旬,鵪鶉的價格直線跳水,那些想要大賺一筆的中國百姓,第一次領略到了市場經濟的殘酷,

媽媽什麽都好就是有點財迷!

也許是感覺到了張岩的想法,周玉蘭把眼睛瞪起來,揮了揮手教訓道:“再過幾天就中考了,還不趕快去看書,要是考不上一高仔細扒你的皮。”

看看沒辦法說服媽媽,又仔細計算了一下武力值,張岩也隻能暫時接受現實,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溫習功課。重生後的第一天,就在之乎者也和ABCD,正切餘切中度過了。

早上吃過飯,張岩去了趟學校,不過教室裏麵空空****的,淒涼的好像紅星鋼鐵廠。黑板上角幾個大字“距離中考還有8天!”怎麽看都像是過鬼門關的樣子,張岩也覺得沒趣,背著書包回了家。

雖然沒有看到什麽同學,可是張岩仍然感受到了中考的嚴肅氣氛,也認真了起來,他的弱項是語文,強項是數學,幾何代數都是前幾名的成績。記憶中,他的中考成績差了28分,最後還是花了3000塊錢辦了個委培才進的一高,90年的3000塊,那可不是個小數字呢,這次怎麽說也要憑自己的努力考進去,把這三千塊錢剩下來。

那次考試自己的語文成績比平均分低了35分,看來自己還是要好好的補習一下語文才行。想到這裏,張岩掏出課本並開始複習,也許是多了十幾年的沉澱,張岩覺得課本裏麵的知識簡單了很多,按照楊老師的說法,這就是書讀的薄了,讀書讀到了點上。張岩心裏也是十分高興,一時間心神都沉浸在書本之中,連時間都沒注意。

“當當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張岩的思緒,張岩有些不快的合上課本,喊了一聲“誰呀!”

“我你李叔,你爸媽在家嗎?”門外的聲音挺熟悉的,張岩這才從屋子裏麵出來,透過門縫一看,認識!腦瓜門特亮,正是隔壁的李誌平,從山西那過來的,平時喜歡做個小買賣,人也特別精明,不過也惹得大家暗中嘀咕,說他禿頭就是一天到晚想得太多了,所以才“聰明絕頂”的。

“李叔,我爸媽不在,你有啥事嗎?”張岩沒開門,隔著門縫跟李誌平說。

“都沒在家?”李誌平眼睛笑成了一道縫,他就是看沒大人在家才敲門的,尋思著張岩是個老實孩子,幾句話就能忽悠差不多,把鵪鶉全賣給自己。想到這裏,李誌平又拍了拍門,大聲說道:“開門,讓你李叔進來。”

門框晃悠了一下,張岩趕忙把門打開,笑著問道:“李叔,你有啥事!”

“沒啥事,昨天你媽說鵪鶉都賣給我了,六塊錢一隻賣的,我今天來拿鵪鶉來了。”李誌平連草稿都沒打,他覺得忽悠一個書呆子,這話就差不多了。可是他可沒想到,張岩現在可是在商海裏打滾了十幾年的老油條,李誌平的那點小手腕,還逃不出他的眼睛。

“可是李叔,我媽說了鵪鶉要十塊錢一隻才賣,而且不是賣給你,是賣給別人的!”

“不可能,都跟我說好了!”李誌平眼睛睜開了,嗓門也高了八度,想要嚇唬張岩一下,不過他形象有點差勁,這麽一作勢就有點像一頭大肥豬,肥而不壯反倒顯得猥瑣。張岩差點一下子笑了出來,急忙繃住臉說道:“那要是說好了,你的錢在那裏呢,誰來那我不管,我隻管拿到錢!”

李誌平一聽有門,拍怕光溜溜的腦門,連聲點頭:“行,我這就去取錢,你可千萬別賣給別人!”說完話,拔腿就往自己家門口跑。

“李叔,我可不管,誰先拿錢歸誰。李叔你別跑呀,著啥急!”張岩微微一笑,看著李誌平踹著存折跑到外麵去取錢,心裏都是歡喜。說實話自己賺到的錢何止百萬,五千塊錢原本不當回事,可現在,這五千塊錢遠比那幾百萬重要得多。

過了一會,李誌平滿頭是汗的跑了回來,然後一五一十的把錢點給張岩,滿是老繭的手抖個不停,張岩開始看了還覺得好笑,後來就覺得不對了,低聲問道:“李叔,你的手……。”

“九百五,去年去海拉爾賣羽絨服的時候凍得,九百六,九百七,那疙瘩老鼻子冷了,九百八,九百九,差點把手凍掉了,一千塊,不過也賺錢,老毛子那裏啥都沒有,窮的就剩下錢了。大侄子你也點點!”李誌平把錢頓了一下,交給張岩,又開始數第二個一千。

接過有點汗味的錢,張岩的心有點難受,自家鵪鶉是賣了,可是日後鵪鶉掉價,倒黴的不就是李叔家了嗎,看著李誌平顫抖的手,張岩突然把錢推了回去:“李叔,這鵪鶉我不賣了!”

“幹啥,忽悠你李叔?”

“李叔,這鵪鶉價格會跌的。”

“你別跟我說這個,跌了那也是李叔命不好,跟你沒關係,你痛快把錢收了。你當我不知道呀,你是想賣高價,你李叔走南闖北,見得世麵多著呢,跟我玩這個,你還嫩了點!”

“李叔,我知道錯了,咱……還是繼續點錢吧。”話既然說到這份上,張岩也有點囧了,想來要是放上一麵鏡子,自己肯定是頂了一個豬頭形象。不多一會把錢點好,張岩也就幫著李誌平把鵪鶉籠抬到門外,鵪鶉雖然不大,可是籠子都是鐵絲做的,分量著實不輕,張岩也弄得滿頭大汗。

李誌平見了,從兜裏掏出兩張五塊的:“大侄子身子骨弱了點,這是十…恩五塊錢,拿去吃點好吃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遞過來的時候手一縮,就剩一個五塊的,張岩苦笑著接了過來,五塊錢也不少。

錢歸攏好了,整整齊齊的紮成五摞,看著就有點威武雄壯,張岩自己陶醉了一會,才把錢都賽到書桌的抽屜裏。接著張岩又開始溫習功課,很快又陷入那種奇特的境界中,直到咣當一聲巨響,才把他驚醒。

“媽,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呀?”張岩膽子一顫,然後拚命給自己打氣,好歹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真實年齡不比媽媽小多少,怕啥!可是再怎麽打氣,張岩還是悲哀的發現,底氣還是不夠,至少沒有手執擀麵杖的媽媽底氣足。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把鵪鶉賣了?”

“賣了,媽這是錢!”張岩急忙把錢從抽屜裏拿出來,放到媽媽手上。這樣有個好處,一旦媽媽要是想打他,就要先把錢放好,就能給張岩一個逃生的機會。實在不行趁著媽媽點錢的功夫,也能看看地形不是。

“賣了多少錢?“周玉蘭怒氣未消,擀麵杖隨時準備打過去。

“五千塊……。”張岩見勢不妙,開始左顧右盼,找個突破口。

“敗家子,你知道賠了多少錢,要是十五塊錢賣了的話,就虧了兩千五,小兔崽子我打斷你的腿!”周玉蘭說完眼睛都紅了,掄著擀麵杖想要打過來,卻找不到放錢的地方,等到把錢放好了,張岩早就想好對策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咱溜。

“還想跑!”周玉蘭輪著擀麵杖就打了過去,張岩逃跑失敗,用力一跳躲了過去,倒不是他身手敏捷,而是周玉蘭的擀麵杖突然慢了點(腿上肉少,萬一真的打斷了,那就不好了)。

來不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張岩拔腳就跑,這就壞了,屁股上肉多,張媽就沒了顧忌“啪”地一下,擀麵杖突然快了起來,狠狠地打在張岩屁股上。“哎呦”張岩一聲慘叫,一隻手捂著屁股奪門而逃,身後傳來了哭聲:“這可叫我怎麽過呀,這個敗家的。”

重生的第二天,張岩賣了五百零二隻鵪鶉,得了五千零五塊錢,外加屁股上的擀麵杖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