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太不入流
早上的時候顧淺凝聽到季江然起床了,自己也爬起來。
自打她懷孕,覺就變得很多,又沒什麽事情做。一般早上沒什麽特別的事情,連下人都不叫她,都是睡到自然醒。
今天卻早早醒來,等季江然洗完澡出來,她已經幫他把襯衣和領帶準備好。
隻是領帶的顏色拿不準,舉著兩條在手裏問他:“你要哪一條?”
她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揚著笑臉問他。
季江然微微眯起眼睛,看鬼一樣看著她,她很少這樣。抬起手指了指,刻意板起臉來:“那條深色的。”
顧淺凝將另一條重新收起來,然後等他穿好襯衣之後,踮起腳來幫他把領帶係好。隻是手生,打了兩次都不滿意,第三次才弄得像樣。
季江然低著頭看她,她的發很香,早上起來沒有洗漱,還穿著睡衣,身上卻有一種香氣,淡淡的,不是香水的味道。晨光破窗而入,打在她的身上,有一圈淡淡的光暈,美好得生出翅膀來。
如果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那些事情,這一刻的時光何其美好,將是兩人一生向往的。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季江然扯開她的手,拿起外套下樓。
在監獄裏顧淺淺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安子析。
她沒什麽反應,安子析倒是怔了下。
顧淺淺笑了聲:“怎麽?在這裏看到我很意外?”她鬱悶的念叨:“晦氣,真是冤家路窄!”
不是冤家是什麽,安子析從始至終都把她當傻子一樣愚弄。如果不是安子析,她不會被段存騙,更不會掉了孩子,以後連生育都變得困難。如今又因為段存莫明其妙的死亡背上殺人犯的罪名。這一切都是拜安子析所賜,如果沒有她,她也不會有今天。
顧淺淺一雙手都是癢的,恨不得立即上去撕打她。將她那張聖母麵目撕開來,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怎樣猙獰的麵孔。
卻被她忍下來,還不到時候。就算她有天大的怒火和恨意,也要適時忍耐。
安子析馬上就要為她做過的錯事付出慘重的代價,她拭目以待。
畢竟在這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除了生活條件和以前沒法比,再加上日常的憂心與焦灼,安子析明顯變了很多,還是很漂亮,卻不像以前那樣光彩華麗,連皮膚都暗淡不少。看人的時候,眼睛裏那些高人一等的傲氣被磨滅一些,就有些灰蒙蒙的。
隻是看到顧淺淺的時候仍舊不屑,這個女人在安子析看來,是沒有腦子的,也隻有被人當槍使喚的份。她從來沒真正的將她放在眼裏,何況是在這裏。看到了,也跟沒看到一樣。想起來她也夠可悲的,不見得比她壞,判的刑卻比她還要長。
顧淺淺捕捉到她眼中的蔑視,咬得後牙槽疼。
光天化日,兩人都沒再說下去。
晚上洗漱的時候兩人又遇上了。確切一點兒說,是顧淺淺好死不死的又出現在她的麵前。臉上的笑意很詭異,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得意洋洋。
安子析煩感的皺了下眉頭,告訴她:“讓開。”
顧淺淺站著沒動,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來人往。
“子析姐,你不想我麽?怎麽說我以前也沒少得你照顧,我們兩個人不僅熟悉,還是很好的朋友,能在這裏見麵,多難得,我還以為你見到我很會高興呢。”
“顧淺淺,你沒病吧?”
安子析哼笑,發現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顧淺淺一點兒也不生氣,輕輕的笑著,壓低聲音說:“子析姐,你的脾氣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麽討厭又自命不凡,我以為你在這裏呆了這麽長時間,多少會收斂一點兒。你覺得自己還跟以前一樣麽?安家的大小姐,季家的大少奶奶?你現在不過就是個囚犯,一無所有。等你出去,人老朱黃,還有什麽可驕傲的?”
安子析指掌動了動,本意是想一巴掌扇上去,可是不等抬起,又被她硬生生的將衝動壓下去。顧淺淺說的不是一點兒道理沒有,多少年後再出去,物是人非,即便她活著,一切也都毀掉了,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樣,那些過眼雲煙的浮華世事,有一天都沒有了,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她是不可能像灰姑娘那樣默默無聞的活著,打小她的心誌就強,不肯低人一頭,這樣的性情一輩子改不了了。
所以她不能在這裏一直呆下去,才要安份守已,像安桐囑咐的那樣,讓自己低進塵埃裏,不能成為眾矢之的。
她的隱忍讓顧淺淺沒想到,又說了那些刺耳的話,而安子析不過眉頭皺一皺,明顯氣得牙齦癢癢,卻不肯動她一根手指頭。
難怪季江然會說,一般的人想讓安子析怒火中燒,做出沒大腦的事,也不是那容易。反倒是如果被她看穿了,就是接踵而至的大麻煩。
在季江然看來,這個女人跟顧淺淺不一樣,她一旦嗅出連安份守已都不再安全了,就會立刻警醒的反起來。她一定懂得立功贖罪的道理,到時候揭舉檢舉一個國際要案,絕對等同於立了一大功,刑期不會少減。
顧淺凝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著,想著要怎麽激發安子析。
第二天便有人來探監,是律師,以會見的名義來,看守的人員都回避了。
顧淺淺看到他後,欣喜的兩眼放光。
“張律師,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律師隻是簡單的說:“申請再審,也需要一個過程,你就不用管了。”然後說:“大少去世了,這個消息你可能還不知道。還有,二少奶奶懷孕了,這個孩子跟安子析生下的可不一樣……二少說你這樣聰明,該知道怎麽說。安家不會平靜太久,安子析更不會,如果你的任務完成不了,到最後二少也救不了你。現在能幫你的,隻有二少。”
顧淺淺不停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讓二少放心吧。”
還是不放心,又問他:“那我的案子什麽時候可以申請再審?”
律師說:“現在已經在張羅這事了,新證據收集得差不多,我正準備跟法院交涉這事。你將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顧淺淺終於有一點兒放心。
顧夫人猶豫再三,還是來找顧淺凝。
顧淺凝讓下人給她上茶,問她:“你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顧夫人麵露難色,最後還是說:“淺淺的官司前段日子宣判了,死緩,她一個小姑娘要是在牢裏呆一輩子可怎麽辦……好在律師不錯,正在收集新證據,幫她申請再審,我想再怎麽她也是你妹妹,你能不能幫她想想辦法。再審的時候能有一點兒進展……淺淺說段存不是她殺的。”
顧淺凝無可奈何,她不過就嫁了一個季江然,可是,嫁給季江然到底怎樣,隻有感同身受的人最知道,那些風聲水起隻是外人看來。她知道顧夫人也沒真想指望她,無非是想讓她求一求季江然。
但是,不要說她求季江然辦事季江然未必肯答應。就是現在,她連季江然的麵都見不到,更別說跟他說起這些事。
“我想這個忙我幫不上。”
顧夫人還想再說:“淺凝……”
辦不到,顧淺凝便不想給她空茫的希望。隻是說:“我是真的幫不上忙,這種關係終生的大事,我也不想糊弄著你玩。季江然並非對我百依百順,即便是我真的求他,也不見得就管用。”
顧夫人不好再說下去,就同她聊了兩句家常。
顧淺凝不是刻意敷衍,現實的生活就是如此。顧夫人一走,她扳著指頭數,多少天沒見到季江然了?奈何她現在的腦子也不是十分好用,竟要數不清楚了。
隻知道季江然上一次走,再到現在,自己的肚子有了很大的變化。
她不在這裏自哀自憐,拿上包和車鑰匙出門。
昨天才去醫院做檢查,一個人去的,孩子已經成型了,在照片裏很明顯的能看出哪兒是頭,哪兒是腳。就拿來給季銘憶和簡白看,兩個人高興不已,沒什麽比新的生命更能撫慰傷痛。每次顧淺凝把孩子的照片拿來給他們看,都能看到他們臉上洋溢的微笑是怎樣的發自肺腑。仿佛那些傷心都已經過去了,內心的那個空洞,也因為另一個生命有了彌補。
要從喪子之痛的陰影裏慢慢的走出來了。
顧淺凝沒想來這裏充好人,沒打算獲得季家人的諒解,卻也不後悔殺掉季江影。若說哪裏出現了問題,就是她本來要跟季江影同歸於盡,最後他卻救了她。他死了,眾人垂淚,她活下來了,咬牙切齒。
這個差池讓季江然無可救藥的恨起她來,也讓她在整個角色裏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真心變成了假意,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遭到質疑。在季江然的眼裏,她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壞女人,甚至連那都要不如,在他看來她是沒有心的,百毒不浸,又無堅不摧,她這樣的女人隻怕比怪物還要可怕。
難怪到現在,季江然連家都不肯回了,對著她這張臉都覺得是件痛苦的事情。
顧淺凝悲哀的想,她實在沒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簡白本來極不喜歡顧淺凝,因為這個孩子的關係,一來二去關係也緩和不少。
留下她吃晚飯。
連季銘憶也說:“是啊,在家裏吃飯吧,讓廚房多做幾樣好菜。你現在的營養要跟得上。”
顧淺凝點點頭:“好啊,我去幫忙。”
簡白一陣唏噓,拉住她:“你現在這個身子骨不能什麽都做,可要小心一點兒。去江然的房間裏休息吧,晚飯坐好了我叫你。”
顧淺凝被送到樓上,簡白又折回來和季銘憶拿著照片討論個不停。哪裏能看清什麽眉眼,就說跟季江然的輪廓有幾分相像,模樣一定醜不了。
簡白憑心而論:“這孩子不論長得像誰,都醜不了。”
這樣一說,心情頓時好起來,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季銘憶樂滋滋的:“是啊,而且孩子有可能吸取了父母的優點長得更出挑,你看老劉家那個孫女,不就是吸收了兩個人的優點。”
“那樣的話好了,眼睛不要像江然,桃花懷邪,看著就像個壞胚子。”
“孩子長什麽樣,這個又不是你說得算。”
……
顧淺凝躺在**睡不著,睜著眼睛四處打量。季江然從小住到大的房間,每個角落都充斥著他的氣息,就連**也有他的味道,有他淡淡的香水味。
她有些貪婪的將臉埋進枕頭裏,軟軟的,鼻息縈繞的,都是他的氣息,就好像在他的懷裏。顧淺凝難過得想掉眼淚,自打懷孕,情緒反複無常,特別容易心酸,動輒就想流淚。
怎麽辦,她真的很想他。
在允許愛的時候,拚盡全力去愛他。愛到無力無悔的那一天,就再也不愛了。
沒想到季江然晚上會回來吃晚飯。
他沒料到顧淺凝也在這裏,看到她,淡淡的眯起眸子。
總覺得有段時間沒有見了,沒見的時候就覺得時間很長了,見到了,更覺得久,真是許久未見。他倒是一點兒沒變,男人就是如此,過個幾年,皺紋都不帶長一條的,可是女人不行,年頭多了,連眼神都會變鈍,皺紋更是不用說。顧淺凝雖然還不至於,肚子卻大了一圈。
季銘憶和簡白也不知道季江然是不回家的。
顧淺凝一次沒跟他們說起過,看到季江然回來,表現得親昵又平常。
“回來了,洗手吃飯吧。”
她現在的飯量還不錯,加上菜很合口味,吃了不少。
隻是季江然沒有食欲,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他本來說還有工作要做,就打算去書房。
被簡白叫住,樂嗬嗬的說:“孩子的照片在茶幾上,你看一看,可喜人了。”
的確喜人,看到的時候不可思議,從沒想過原來生命這樣神奇,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這樣長大了,長得這麽大。
抬頭向餐廳內看了一眼,顧淺凝對著餐廳門口的方向坐著,正在跟季銘憶和簡白說話,依稀帶著一點兒笑意。背景還是單薄,她自己沒怎麽長肉,隻是肚子明顯大了。
吃過飯,在客廳內坐了一會兒,簡白說:“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
顧淺凝是想粘他一會兒,可是季江然說他有工作要做,今晚可能就不睡了。她便說:“媽,不了,江然這幾天工作挺忙的,我老是打擾他。今天晚上讓他在這裏住吧,我開車回去。”
簡白不放心:“你一個孕婦晚上自己開車怎麽行,太不安全了。讓江然跟你一塊回去吧,去家裏工作不是一樣,又不是隻有這裏有書房。”
顧淺凝看向季江然。
季江然垂下眸子,淡淡說:“媽,我總不能把資料也搬來搬去的,麻不麻煩。讓司機送她回去吧。”
顧淺凝笑著說:“是啊,讓司機送我回去吧,你們就放心吧。”
許多天後的第一次見麵,比老朋友還不如,就那樣稀疏平常的說話,沒兩句就散場了。
顧淺凝坐在副駕駛上,坦開手掌,閉上眼睛食指在掌心輕輕的勾畫,將他的眉眼輪廓一筆一筆的描繪出,總算她還記得一清二楚,一點兒都沒忘記。
一回到家,就給大宅打電話,告訴他們她已經到了。
打的本來是大宅客廳的電話,沒想到被季江然接起來。
顧淺凝頓了一下,才說:“我已經到了。”
季江然“嗯”了聲就將電話掛斷了。
天氣越來越冷,顧淺凝不太喜歡出門了,由其挺個肚子,自己開車也不是很方便。
就在家裏看看雜誌和報紙。
早上下樓的時候問下人:“阿姨,今天的報紙呢?”
下人吞吐著說:“今早的報紙……沒送來……”
顧淺凝察言觀色:“不是每天都很按時,今天的怎麽會沒送來。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她太聰明,下人瞞不過。平時都是每天按時送來,這是季江然立下的規矩,無論他在不在家,一天不露。
沒辦法,隻得去茶幾下麵給她拿出來。
顧淺凝先到沙發上看報紙,一起床就吃東西總覺得沒胃口。
一行一行的小字看下來很吃力,有人拍到季江然和影視花旦宋小唯成雙入對出入某餐廳,懷疑宋小唯是季江然紅顏新寵……
並配有幾楨照片,畫麵有一點兒模糊,不是特別清楚,可是顧淺凝還是一眼認出來,那個男人的確是季江然。他嘴角的弧度隱約,卻反倒是他一慣笑意從容的模樣。
下人偷偷的看了她好幾眼。
顧淺凝神色平靜的將報紙對折,放到茶幾上。抬起頭問:“阿姨,可以吃早餐了吧?”
下人不停的點頭:“可以了,可以了,今天早餐廚房準備的很豐富。”
的確很豐富,中式西式的都有,由其是粥熬的很到火候,米熬化了,又稠又糯。
她一下吃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今早的食量怎麽變得這麽大。
是哪個女人說過,人吃飽了心情就會變得好,再難過的事情都不覺得怎麽樣了。
自打季江影去世,她的通訊工具被收之後,幾乎不跟外界聯係。就算家裏的座機一般她也不用。
上官小小很長時間沒有跟顧淺凝聯絡過了。
自己又不方便過來,想知道顧淺凝現在過得怎麽樣,就從薄雲易那裏打聽,他來a城許多次了,想他一定知道。
可是大都問不出什麽。
薄雲易即便來a城也不會和顧淺凝有聯係,更不會主動問及她的生活。
所以上官小小問起來的時候隻說:“我真不知道,除了二少結婚見過一次,我沒見過她。以後關於她的事,你別問我,問我我也不知道。”
他的樣子不像是敷衍她,而是真的不知。
每次來a城辦業務,跟季江然倒是見過兩次。可是心無旁鶩,來了就一心奔工作,工作一結束,就直接離開了。
上官小小一早上就跑來磨他,讓薄雲易有點兒愁眉不展。
她說什麽,他都隻是漫不經心的哼一哼聲。
上官小小不高興了,過來拉著他的胳膊讓他看著她好好說話。
“薄雲易,你和顧淺凝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一下子變得跟仇人似的,那次淺凝來薄家,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最早的時候覺得兩人生疏了,以為是一點兒小誤會,可是越來越發現,這分明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麽。
前幾次她死纏爛打,讓他去打聽顧淺凝的消息並把她帶過來,他就不樂意,磨了好長時間才應允。現在問到這個,薄雲易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文件夾有些用力的摔到桌子上,按了兩下眉骨:“上官小小,你能別鬧麽?沒完沒了的煩不煩?我真的還有工作,你要是想問她,以後幹脆別來找我,自己去一趟a城不就得了。”
上官小小被他頂了一下,定定的看著他不說話。
薄雲易怔了下,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揉了揉她的發頂:“行了,別在這裏大小瞪小眼的跟我較勁了,沒事中午一起吃飯。我請客。”
上官小小拿起包走人。
“你自己吃吧,我還有事。”
“你有什麽事啊?”
上官小小咬字很重:“相親。”
薄雲易樂了下:“這麽土的事情你做?”
上官小小已經走到門口了,聽他這樣說,轉過頭來看他。足足看了幾秒鍾,大眼睛眨眼像泛著亮晶晶的東西。最後隻說:“薄雲易,你沒意思。”
愛情就是這樣死皮賴臉的事,不過就是他愛她,她愛他,我愛他,這樣翻來覆去的追逐遊戲。爛俗又倦怠,有的時候連自己都厭倦,可是放不下。前一秒咬牙切齒,下一秒可能就想他入骨。思念像個瘋子,實則是一種病,說不出什麽時候就發作,比心髒病患者還要不穩定。
上官小小不知道薄雲易為什麽這樣惱怒,卻更像惱他自己。當一樣東西沾不得,卻逃也逃不掉的時候,沒辦法討厭別人,就隻能厭惡起自己來。
薄雲易跟她一樣身在這個怪圈裏無法自拔,她不否認,而他卻不敢承認。
薄雲易那樣子是討厭顧淺凝的,連普通朋友都沒有辦法做。可是上官小小分明窺探到了他的內心,他想她。
這樣無止境的掙紮,隻會讓自己深陷得更加厲害。薄雲易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卻忽然不懂這個。
既然連提到這個人都不願意,一定是討厭到極至了,可是他的電腦裏有顧淺凝的照片存檔。那樣的顧淺凝連她都沒有看過,半長不短的發,純淨得像是早晨一滴一塵不染的清涼露珠,打在綠葉上,越發是說不出的水靈。
江南水鄉,霧雨蒙蒙之中,照片都像是不經意抓拍的。女子凝神思考的模樣,像從天上來。
薄雲易一定無數次對著那些照片愣神,光她撞見就不止一次。而他又分明厭倦得連一句話都不想同顧淺凝說。他這樣矛盾,不憎惡自己才怪。
車子開出一段時間,薄雲易打來電話跟她賠不是。
“生氣了小小?對不起啊,今天是我語氣重了,你別往心裏去。”
上官小小大大咧咧的:“反正你就會對我吆五喝六,薄爺,我早就習慣了。”她這樣絕對是誇張的說法,薄雲易的脾氣不算好,可是也絕對談不上壞。由其對女孩子,鮮少有失了風度的時候。
薄雲易哼哼:“這孩子說話怎麽夾槍帶棒的。”又問她:“請你吃飯,真不去?”
“不是跟你說了麽,我要去相親,沒時間。”
“你還真相親啊?”
上官小小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怏怏不快的說:“不是真的,還假的麽。不馬不停蹄的相親嫁不出去怎麽辦?我們女人跟你們男人不一樣,不趁著年輕嫁出去,可怎麽辦。”
“用不用我江湖救急?”
“除非你肯娶我,否則別來搗亂砸場子。”
再不是小的時候了,一個軍區大院要是有人欺負她,或是家裏人逼她做不喜歡做的事情,薄雲易可以上門來救她於水火之中。
薄雲易也意識到這種無可奈何。
時間快到了,兩人閑聊了兩句便掛斷。
也是被家裏人逼著去的,父親戰友家的孩子,媒人問到頭上了,不好不應。
相親這種事,對上眼了,就聊一聊。實在覺得沒緣分,也勉強不得。上官小小也是聽了張玲這樣說,才答應過來的。
沒指望在相親這條道路上殺出一條血路來,就是來走過場罷了。或許是心態就不正的緣故,所以一坐下就興致寡淡。都是客套的場麵話,初次見麵的男女性格再有瑕疵也不會莽撞。就那樣心平氣和的喝完一杯咖啡。
正好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對方對她很滿意,想約她一起用餐。
被上官小小拒絕:“謝謝,不過我中午約了朋友,真的不好意思。”
才從咖啡館裏出來,家裏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張玲問她:“感覺怎麽樣?”
上官小小鬱悶的看了眼窗外:“沒什麽感覺啊,好像不太合適。”
“聽你許阿姨說,這個孩子不錯,有自己的公司,挺立誌懂事的孩子,人品也不錯,隻是長相我們也沒見。”
上官小小憑心而論:“長得也可以,算是人才出眾。”
張玲就納悶了:“既然各方麵都不錯,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到底哪裏不好,讓你看不上?”
上官小小茫茫然的看著窗外,繁華的京都商業街,車水馬龍,汽笛喧囂。她的心中一刹那山不靜寂,似感歎。哪裏都沒有不好,若說哪裏不好,隻是他不是薄雲易。
這世上不是沒有人比薄雲易更好,也不是沒有遇上過對她好的人。奈何她想要在一起的人卻隻有薄雲易,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
顧淺凝主動給季江然打電話,卻趕上他關機。就打到公司去,內線一下聽出是她,告訴她:“夫人,您好,季總在開會,要一個小時之後結束。”
“那好,如果你們季總散會了,告訴他等我一下,我去找他。”
顧淺凝換上衣服出門,讓司機送她過去。
到達東帝之後就讓司機先回去了。
前台見她走進來,禮貌的跟她打招呼。
以前每次來,都是坐季江然的專用電梯直接上樓。
前台小姐笑容美好,卻有一絲慌亂,隻說:“夫人,您稍等片刻,我給吳秘書打個電話。”
顧淺凝神色一轉,平和的說:“不用麻煩吳秘書了,我自己上去吧。”
她已經走到電梯門口將電梯按開,速度快的不得了。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吳勝超已經站到門口來。
“夫人,您好。”
帶著她去總裁辦公室,整個樓層空**而安靜,占地麵積太大的緣故,而高極秘書又不是都在這一層,幾乎沒什麽人氣。鞋跟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一聲一聲的,讓人呼吸緊促。
那一扇雕刻木門先一步打開。
女子的聲音嬌柔甜美:“季總,那我等你,晚上一起吃飯。”
走出來,看到顧淺凝之後,愣了下,睜大眼睛打量她。
那樣年輕,那樣精致的一個女人,像是一個瓷娃娃,有栗色的卷發。比顧淺凝矮不了多少,又是穿著高跟鞋,更像是高人一頭。由其看人的眼神,氣勢淩人。
顧淺凝淡淡的眯起眼,覺得熟悉,很快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她。以前也看到過她出演的電視劇,聽說人氣正旺。
季江然涼涼問:“你怎麽來了?”
顧淺凝揚首看他:“路過,就上來看看你。”
吳勝超對宋小唯說:“宋小姐,我送你下去。”
顧淺凝坐到沙發上,空氣中迷漫著女人的香水味,甜而膩的味道,像是一種發酵的甜品。
季江然操手靠到辦公桌上,眯起眸子淡淡說:“你來這裏有事?”
顧淺凝掌心裏捧著一盞茶。悠悠的打了兩個轉,抬起頭來看他。且不回答他的話,卻覺得有一點兒引人發笑。
以前她不想來,他硬拉著她過來。纏著她不肯放手,想讓她每天陪著他一起上班。那時候也是沒有事,兩個人在一起吃飯,鬥嘴,即便說話,也是再無聊不過的閑話。可是他喜歡,一切都不需要理由,隻要她能出現在這裏,他就眉開眼笑,軟軟的同她說話。
在這間辦公室裏他們多親密的事情沒有做過,顧淺凝笑嫣如花的對他說愛,仿佛也是昨天才發生的事。至少在她的心裏清析入骨,輕輕的瞌一瞌眸子,就想得出,連帶他的微笑,同樣一清二楚。
現在他們結婚了,反倒事事都需要一個理由。如果不充分,不完備,就有耍花招的嫌疑,完全沒有理由見這個麵。
他處心積慮娶到她……顧淺凝想到這裏忽然笑了笑,其實已經很好了。季江然本意是要她生不如死的,所以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折磨她。娶了她從此擱置視而不見也是一種方法,他隻是覺得煩,連見她一麵都覺得厭倦。如果不是這樣,每天撞見,一定還有更多的苦頭吃。
顧淺凝眼睛彎彎,微斂春色就能豔若桃花,而且還是那種夾而過的大片桃花。
每每此時,季江然都會下意識的摒住呼吸,好像嗬一口氣,她真的會融化掉。
顧淺凝才說:“沒有事,也不是經過這裏就上來看看,忽然很想你,就過來看看你。”
她這樣說,季江然反倒無話可說,空氣一時間靜而冷。
顧淺凝愛一個人或是恨一個人,都直麵而坦**。
她喝了一口水,接著說:“本來要和你一起吃晚飯的,不過你可能沒有時間。”
季江然抬起說:“我已經約了人。”
“是應酬麽?”
季江然相信她一定已經聽到了,不防再說一遍給她聽:“我晚上約了宋小唯一起吃飯。”
顧淺凝一笑:“既然不是公事,推掉也不要緊吧?你是我老公,總該陪我吃一頓飯的吧。否則孩子都快不認得你了。”
季江然恍了下神,喉結微微滾動,聲音嗡嗡的響:“你生的孩子,不見得我就喜歡。”
好了,一句話全部搞砸了。
男人都想要自己喜歡的女人給他生孩子,如果連這個女人都不再喜歡,也有可能不再喜歡這個孩子。還是他算計得來的,一定已經後悔了。
顧淺凝覺得行為冷淡,言詞犀利,這些她都能夠理解。再凶殘一點兒似都理所應當,他有讓她生不如死的理由,而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先決條件就是不能心慈手軟。
可是,那麽多都比不上這一句,他不見到得會喜歡這個孩子!將顧淺凝一腔思緒忽然打亂了,措手不及,一根弦震了震,耳畔都是雜亂的響。方覺得有些事情要重新思考了,之前用心思索的,不一定就妥當。明顯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她坐不下去了,神色變得匆忙起來,頭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再沒多久孩子就要出生了……
站起身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季江然倏地站起身,不等他再說話,顧淺凝已經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走出去。
顧淺凝快步出了東帝大廈,攔車的時候,忽然一輛車停在她的麵前。
之前那張年輕的臉再度呈現。
車窗接下一塊,她沒有下車,隻說:“顧小姐,上來聊一聊吧。”
顧淺凝站著沒動。
宋小唯用激將法:“怎麽?顧小姐害怕我?”
顧淺凝幾乎是哼笑出聲。拉開車門上去。
兩人找了一家飲品店,宋小唯這樣的公眾人物一定要十分小心,一下車戴上墨鏡帽子,圍脖摭去小半張臉,做賊一樣。
獨立的小包間裏,宋小唯將武裝扯下去,在顧淺凝的肚子上流連好幾眼。
“聽說顧小姐以前和季總的關係很好。”
顧淺凝接著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現在不好了?”
宋小唯一下便笑了:“女人就是這個樣子,不論是否真的過得好,出來總要曬幸福,冷暖自知,好不好顧小姐該十分清楚吧。”
顧淺凝覺得沒必要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不好,的確很不好。可是不知道她和季江然到了哪一步,如果季江然將什麽都跟她說了,她在這裏死撐也實在很諷刺。
問她:“你約我來是想聊什麽?”
“聊季總。”
漂亮的女人總是很自信,由其像宋小唯這種既漂亮又出名的,那股子淩厲勁兒,真不是蓋的。
顧淺凝淡淡的“哦?”了聲:“關於季江然有什麽好聊的?”
宋小唯開門見山:“季總對我很好,好到滿足我的一切要求。連這一季東帝所有的廣告代言都給我。我想你們的關係已經僵硬到即將土崩瓦解的地步吧,他不是不回家?”宋小唯喝了一口咖啡,聲音更加曼妙:“你現在懷著孕,該是很寶貝。卻早早落得這個田地,我隻是覺得顧小姐前景堪憂。”
顧淺凝忽然來了興致:“聽宋小姐這個意思,是想給我支個高招?”她笑:“不過在這之前我先提醒你,你既然聰明伶俐,想當小三,就當得入流一點兒。背地裏跟正室嚼舌根這種事還是免了,在我看來這是不自信的表現。那些不入流的戲碼你可以演,誰讓你是個戲子呢,但是別入戲太深,會讓你整個人變得膚淺又市儈。當然,如果你連那些小三還不如,倒是可以學一學,總比大腦一片空空好。”
宋小唯狠狠的皺了下眉頭,轉而還是平息怒火笑起來。
“早就聽說顧小姐厲害,看來是真的。可是逞一時之快有什麽用,倒是顧小姐這樣。在我看來是不自信的表現。看來,你也感覺到危機了。”
顧淺凝點點頭:“的確有危機四伏之感,如今道德淪喪,很多女孩子不自愛,腦袋削出尖來插足別人的婚姻當第三者,不要臉得很。我想不單是我,好多結了婚的女人都有這種危機四伏的感覺,小三無處不在,簡直防不勝防。”看到宋小唯的臉色發白,可是她沒有停下來:“我想起來了,你以前演過的一個電視劇,好像也是扮演個第三者吧?演的真的不錯,原來是本色出演。”
她雖是這樣說,卻並非死心踏地的以為宋小唯就是她婚姻的第三者,隻怕連這個她還不夠格。所以狗急跳牆,直接拉她來說事。偏巧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針峰對麥芒,誰都別讓誰好過,全當自我發泄。
宋小唯一張臉幾經色變之後,最後淺笑吟吟:“光嘴巴說得痛快沒有用,如果顧小姐真有本事,就挽回人心,捍衛婚姻。自己沒本事,栓不住男人的心,就不要怨別人。沒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老婆像個怨婦一樣四處撒潑罵人,不過說起下堂婦,顧小姐是速度最快的一人,你們結婚似乎沒幾個月吧……”
其實顧淺凝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跟一個女人坐在這裏談判。
沒打算嫁個人過日子,也覺得男人真到了這個地步,實在沒了挽回的必要。口舌之快是逞了,辛辣幹脆,也不見得就會吃虧。可是靜下來,思緒如潮湧上來,並不感覺痛快。
女人得意洋洋,被她刺激幾句,最後還是扭著腰肢離開。
告訴她:“顧小姐,好自為知。”
修為已然這樣高。
顧淺凝靜靜的將一杯咖啡喝完,出來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是要回家的,站在路邊茫然無錯,仿佛是忘了歸家的方向,要站在那裏想很久,最後招來一輛出租車回去。
一進門邊換鞋子邊問:“阿姨,飯好了麽,我好餓。”
下人樂嗬嗬的衝過來,接過她手裏的包。
“做好了,做了好多的菜呢,二少也回來了,就等你呢。”
顧淺凝一抬頭,果然見季江然坐在沙發上。一身家服居,運動款的,麵料柔軟,彰顯得整張臉都柔和了許多。多麽讓人望穿秋水的錯覺。
她搖一搖頭,晃散了。
隻說:“我去洗手,準備吃飯。”
季江然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去餐廳。
顧淺凝換好衣服下來,棉睡衣,卡通圖案,前麵有兩個大口袋,十分孩子氣。
可是穿著舒服,天冷下來以後,顧淺凝在家裏都是這樣穿。
下人把粥端給她。
顧淺凝連著喝了兩碗,說不出哪裏空,一定要像這樣,一點兒喘息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留,通通填滿它。
舉起空碗:“阿姨,麻煩你再幫我盛一碗。”
下人很驚訝:“怎麽怎麽吃這麽多?之前做什麽了,餓壞了吧?”
顧淺凝吃了一口小菜,才說:“嗯,打了一場硬仗,生疏了,筋疲力盡。”她抬起頭來問:“阿姨,我是不是老了?”
下人“哧”地笑了聲:“傻孩子,你才多大就老了,你們這個時候正是有奔頭的好年華。”
有奔頭的好年華……說的真好,這個字句讓人喜歡。
季江然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顧淺凝攪碎一碗粥,才愣愣的說了句。
“的確是好年華。”
遇到了他,就是好年華,無論在什麽時候。
看向季江然:“你怎麽不吃?不合胃口?”
季江然放下粥碗。
“我不餓。”
“看到我沒有胃口?”她站起身:“你吃吧,我吃飽了。”
晚上的時候顧淺凝睡得晚,自己跑到樓上去看電影,等到下來的時候季江然已經睡了。
她縮進他的懷裏,枕在他的手臂上。季江然想抽回,被她緊緊的按著。然後埋首進他的胸膛裏,有溫暖,有心跳,有她熟悉的味道,就感覺安心不已。攬著他的腰美美的睡。
他們已經到了沒有語言交流的地步,隻有在他睡意朦朧的時候,她靠近才不會被他一伸手推開。
顧淺凝就想,如果一睜眼,不是天亮,而是天長地久,或者幹脆不再醒來,多好。
顧淺淺陰魂不散,總是出現在安子析的麵前。沒辦法,躲也躲不掉。兩人竟被調到一個房間裏來了。
前仇舊恨加起來,怎麽都看不順眼。
沒有人的時候,顧淺淺終於還是走過來。
“子析姐,有些事情我想你一定很感興趣。”
安子析鄙夷的看著她:“從你嘴裏說出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敢興趣。”
“那季大少呢?”
安子析一下愣住。
顧淺淺一字一句的告訴她:“大少去世了……你愛的男人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安子析神色凝緊:“顧淺淺,你在這裏胡說八道,就不怕禍從嘴出?”
“我怎麽不怕,就因為怕,所以一定不能亂說話。不過我說的不是假話,季大少在意外事故中身亡了。”安子析怔愣在那裏,如同心口一計重撞。耳畔嗡嗡的響,正如你愛一個人,也恨一個人,每一種都是深邃入骨的,忽然有一天那個人不在了,一顆心崩如雪塌。是比恨更絕望的一種空茫。顧淺淺看她神色渙散,沒有停下來:“你處心積慮想給大少生個孩子,人家卻碰你一下都覺得反胃。你不惜去找野男人生孩子,成了全城的笑柄,還將段存害死了,你算是我見過最可悲的女人了……不過我聽說顧淺凝也懷孕了,是大少的孩子。大少到死最愛的還是顧淺凝,顧淺凝才是他唯一肯愛的女人……”
安子析揚手一巴掌打上她。
“你住口!”
顧淺淺速度更加快起來:“怎麽?你害怕聽到事實?戳到你的痛處了是不是?他這一輩子隻愛顧淺凝,你和你的孩子算什麽東西,你想給他生孩子他不要,卻非要顧淺凝來生……”
安子析眼冒金星,一陣一陣的發花,控製不住的上來撕打她,最後直接掐到她的脖子上,將人按到**狠狠的。
顧淺淺嘴巴一直無聲的動啊動。
她說的什麽,安子析通通知道,那些諷刺她通通都知曉……所以不準她說,一個字都不準她再說出來。那些印證她一生悲哀的東西,安子析做夢都想撫掉它。
她是這樣要強的一個女人,自尊心不容踐踏,最終卻被這樣踩在腳底下。
她怎麽允?
外麵響起急切的腳步聲,可是安子析沒聽見,她什麽都聽不到了,一心隻想滅了顧淺淺的口,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忘了許久以來的忍耐和安份是為了什麽,到底被顧淺淺給激發得失了理智。
顧淺淺一隻手胡亂的抓,像溺水的人,最後抓到一個冷硬的東西,朝安子析的頭上狠狠的砸上去。
這所有的一幕都被看在眼中。
安子析搖晃了兩下,手上的力道漸漸鬆懈。身體一歪倒到床鋪上,太陽穴被敲破了,都是血。
顧淺淺急速的咳起來,好半晌緩不過氣來。
當場亂成一團,監獄工作人員馬上聯係相關人員,對兩人進行急救。
監獄裏犯人打架,不是什麽新鮮事,可是這一回真是打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