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世上已千年

安桐琢磨了一下才說:江影啊,子析是被我們慣得不太像樣子,不過,女人還是要哄著的。有的時候多讓一讓她。

季江影彬彬有禮:我知道爸,子析比一般的女人懂事,極少任性。

那就把她接回去吧,出嫁了,老住在娘家不像話。而且你總去國外出差,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再這樣分著……

季江影點點頭;我知道。

閑散的日子過得總是特別快,秋天很快過去。這一季裏顧淺凝換了兩個棲息地,入冬之前人就已經在南方了。這裏氣溫適宜,並不像北方那樣冷。

她想看初雪,所以特別關注天氣預報和北方的氣候。打算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出去旅遊。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閑暇無事的時候會上網瀏覽新聞,聽聞華宇集團近來動**,不僅內部運營出了問題。一次決策上的失誤,導致華宇負債達天文數字,股民本身惶恐,由於是上市公司,再被覬覦收購就簡單許多,儼然大勢所趨。眼觀星相,有人揣測再這樣下去華宇隻怕要出大問題。

標準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季江影就是這點兒好,講信譽,出手夠快,不會讓人失望。這樣一來,顧淺凝死也能冥目了。

關掉電腦,躺到**補覺。

有生以來最平靜的一段日子,仿佛萬傾燈海中的一點兒微光,竟感覺不像真的。也許是生活動**習慣了,總想著有一天會失去,所以倍加珍惜,肆意揮霍。

秘書敲了兩下門,欣喜的抱著筆記本進來。

這一個企劃案斷斷續續拖了太久,再延遲下去沒道理。中間季江然已經很不耐煩,將幾個負責人都辭退了。新進的人手自然搜腸刮肚,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隻為想出讓季二少滿意的點子。

以往他不會事事苛刻,私下裏有人議論,這段時間季江然諸事不順,總要找點兒事情發泄。就直接牽怒手下人,嚴苛得不可氣了,當是幫你的忙了。再說,你跟大少早晚有一戰的話,如今做的就不是無用功,深入了解一點兒當是儲備能量,早晚都用得上。到時候也出手,也會事半功倍。如果這次的計劃作罷,我正好給自己放個長假出去走一走。

季江然回大宅的時候,季江影也在,剛跟季銘憶聊完天從樓上下來。

正好叫住他:大哥,我們聊一聊。

有一段時間了,兩個人一直忙,極少碰頭,更別說心平氣和的說一番話。而且如今外麵風言風語,季江然欲收購季江影旗下產業的消息不脛而走,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季江影表麵上不動聲色,暗中一定也是蓄意待發。關係緊張到這個程度,卻仍能笑出聲的,也就季家兩兄弟了。

嘴角微揚:好啊,聊一聊。

兩人去了書房,下人把茶水端進來。

季江然開門見山:不瞞大哥說,我最近有收購你分公司的意傳上去的,在鄉下無意間拍到,覺得很漂亮。離開的時候又正好在去往江南的大巴上遇到,後來的照片也是在那裏拍到的。

最初隻是放在他的微博裏,題目設的就是女神,沒想到一夜間被瘋狂轉載,幾近風靡。

季江然便篤定她是四處遊曆,說不定哪一時就回來了。

告訴手下人:盯緊那裏。

轉而一想,又拔通安子析的電話,笑語連連;大嫂,你和大哥什麽時候有時間,很久沒聚一聚了,我請你們吃飯。

安子析扔下手裏的文件夾,倚到辦公桌上有些掃興;你大哥出差了,不在國內,等他回來的吧。

季江然淡然的笑了笑:那好,等大哥回來我再請。

他和季江影要是這個世界上最彼此了解的一對人了,輕薄的手機在指掌間漫不經心打了一個轉,又拔出去:幫我定位一下這個號碼……他報過號碼之後囑咐:找到之後不要驚擾大少,把顧淺凝給我帶回來。

昨晚睡得晚,所以半晌午的時候顧淺凝才從**爬起來。收拾妥當出去吃東西,才推門出來,就看到薄雲易斜靠到牆上抽煙,見她出來,掐滅之後站直身。

一起吃飯?

顧淺凝收起門卡:你怎麽在這裏?

薄雲易嘴角上揚;想請你吃飯,可是,沒有你的手機號碼,所以就等在這裏。他已經走近來:可不可以把你的號碼告訴我?

顧淺凝隻說;我沒有手機。

薄雲易怔了下。

顧淺凝淡淡說:沒有理由騙你,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要手機幹什麽?

薄雲易點點頭。

我相信。

還是拉著她:先去吃飯吧,一會兒帶你去個好地方。

顧淺凝抽出手:我又不認識你。

薄雲易有些好笑:那什麽樣才叫認識?我們一起吃過兩次飯,我知道你的名字,還請你看了一場電影,別管傻不傻的,我也替你撐了一會兒傘是不是。小丫頭怎麽這麽薄情寡義呢,交個朋友有這麽難?還是你覺得我是個壞蛋?

即便你真是個壞蛋,我也不見得就怕你。

薄雲易笑起來:這樣不就得了,你既然這麽勇敢,還怕我幹什麽。我又沒有三頭六臂,重要的是我隻吃飯不吃人,你什麽時候看我把上菜的服務生吃掉了?都是出來玩的,當個小夥伴有什麽不好,我有車,對這裏還熟悉,你跟著我不見得就會吃虧。

他嘴巴有一點兒貧,可是說起話來幽默風趣,又有一點兒坦誠,跟流裏流氣還不一樣。

顧淺凝終究沒有推遠他,一起去了酒店的餐廳。

吃的很簡單,清粥和窩頭,味道不錯。顧淺凝把手裏那一份都吃完了,他倒是沒怎麽吃,把沒動過的窩頭推給她。

你吃了吧。

顧淺凝抬眸:你不吃?

我習慣一上午餓肚子,這樣腦袋才能保持清醒。

顧淺凝一邊咬著窩頭一邊想,真是個怪伽。

你在心裏罵我呢對不對?薄雲易將眼睛眯起來。

顧淺凝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薄雲易盯著她好奇起來:你這麽能吃,怎麽還瘦得一把骨頭。況且女人在男人麵前吃東西不是很收斂的麽?

顧淺凝已經把手裏的東西吃完,擦了擦手。

你可以不用把我當女人,我也沒把你當男人。

薄雲易被她氣到了。

哭笑不得:你這嘴巴太毒了,怎麽利得跟刀子似的。

我本來就這樣。

薄雲易狀似沉吟:這樣沒什麽不好,卻不見得就快活。

顧淺凝驀然抬眸,有絲淩厲的盯緊他。

薄雲易伸手撫上她的眼角,指腹冰涼,隻是輕微的揉了揉:有些人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就是強大而堅硬的,可能比較不容易受到傷害。其實這個道理是說不通的,你沒聽說過繞指柔麽?況且這世上還有以柔克剛的道理。你太鋒利了,反而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在我麵前你不需要這樣,我不會傷害你。

他嘴角微抿,眼角飛揚,一副綠意方生的模樣。

顧淺凝真的隻是鋒利習慣了,如果不是在做戲,她很難跟一個人自若相處,充滿了警惕和防備的人生,如何都不會輕鬆。隻有把自己當成一個角色,按著她所想的套路去演繹,那便是一段人生。做起來倒也不會太僵硬,可那畢竟隻是別人的。

這一次她從顧家出來,就是來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

顧淺凝看著薄雲易,這個男人很有感染力,算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接觸一下或許沒有什麽不好。

所以選擇跟他一起出行。

薄雲易帶她去滑雪場,雖然下了一場大雪,可是滑雪還不行,來早了。

但還是有很多人,大都是年輕人,有情侶,也有朋友同學結伴而來。天已經放晴,陽光明媚,雪有一點兒融化的趨勢,粘度很高,抓一把攥在手裏很容易捏成團。

薄雲易告訴她: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人特別多。拉起她的手:走,跟他們一起玩。

很多人在堆雪人,薄雲易過去幫忙。帶著一副黑色小羊皮手套,很柔軟,手指修長,捏著指尖拽下來,讓顧淺凝戴上。

來,別把手凍壞了。

顧淺凝搖頭:謝謝,不用。

薄雲易要笑不笑的,將她的手扯過來,幫她戴到手上。裏麵還有他的溫度,幹燥溫暖。

顧淺凝連堆雪人這樣的事也不會,薄雲易斜眸睨她:看你長得挺聰明的,原來這麽笨。

顧淺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薄雲易爽朗的笑出聲,手把手教她。

其實雪球不是那麽容易滾,中間有技巧,否則滾很久,也滾不出一個大的來。他耐心的講給她聽,然後給她做示範。那一團雪在他手裏就像有了魔力,一層一層的往上粘,越來越大。

顧淺凝學了幾次,總是滾不好。

薄雲易拿起一個雪團子砸她,好整以暇:死丫頭,怎麽這麽笨。

那一下正打到顧淺凝的額頭上,雪團子不大,打到身上更不會疼,可是涼涼的。她速度很快,隨手抓起一把還回去。

薄雲易跟她瞪起眼:行啊你,學不好還打師傅,看我怎麽收拾你。

兩個人瞬間打成一團,把雪攥成團拚命的往對方身上丟。在整個滑雪場上追逐打鬧,顧淺凝滾雪球的本事不行,打人的速度倒是可以。

薄雲易俊顏上挨了幾下,咬牙切齒的追著她報仇。

顧淺凝邊跑邊笑,兩個人玩瘋了。

陽光越來越好,白雪上閃爍著金子一樣的細碎光茫。顧淺凝笑得很開心,臉上洋溢著明快的笑意,連眼睫的翻飛都明亮了起來。一雙眼睛熠熠發亮,回眸一笑,薄雲易恍了一下神,腳上一滑跌倒在地。

顧淺凝彎下腰笑得更狠了。

薄雲易不吭聲,耷拉著腦袋抱著整條腿輕輕晃。

顧淺凝漸漸不笑了,站在原地問他:你怎麽了,摔到了?

薄雲易仍舊沒有出聲,肩膀微微的顫動。

顧淺凝有些不太相信:呈揚,你真的摔傷了?

他依舊低著頭,隻是不吭聲。

看情況似乎不妙,顧淺凝不笑了,快速跑過去檢查他的情況。一隻手才觸及到他的手臂,薄雲易倏地抱住她,動作太突兀,顧淺凝不設防,失了重心砸到他的身上去,薄雲易慣性的身姿後仰,兩人一同狼狽的跌到地上。

顧淺凝實實在在的砸在他的胸膛上,怔了下,竟一時忘記起身。他的心髒十分猛烈,撲通撲通的撞擊著她。

見了幾次麵,雖然驚灩的瞬間很多,可是薄雲易還是第一次見她略微失措的模樣。眼眸睜大,圓溜溜的,讓他想起小兔子,毛茸茸的,可愛至極。身姿輕輕翻轉將她壓到身下,已經吻上她。

是無藥可救的**。到這一刻他還不知道情由所起。

本來這是一個溫暖的男人,在外麵呆得太久,嘴唇涼涼的,可是呼出的氣息灼熱,吻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顧淺凝驀然推開他,坐起身將衣服上的雪撣盡。

薄雲易跟著坐起來,撐著地麵靜寂兩秒。他湊過去淡淡的眯起眸子:你要扇我兩巴掌麽?趁我逃跑之前,想扇你就快扇吧。

顧淺凝轉首看他,站起身,算了……成年男女,要這樣小兒科。

沒想到薄雲易反倒伸手拉住她:不要表現得這麽不在乎,隻當被狗咬了一下就算了,我知道你們女人有的時候對男人的輕薄就是這麽想的對不對?我剛才不是有預謀的,就是突然想親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想,覺得動人就吻了。跟調戲沒有關係,我想這叫動情。

顧淺凝目光凝緊,冰天雪地裏不見一點兒溫情。隻是很明亮,像是與生俱來的璀璨。仿佛覺得好笑,冷笑出聲:你的口才真是不錯,也很能看透別人的心氣幹嘛。

他還是很有風度的送她到房間門口,然後說:我明天白天要出去辦事,晚上才能回來。一起吃飯吧,這裏有一家水上餐廳,東西不錯,環境也可以,我辦完事回來接你。你是後天回去吧?

顧淺凝點點頭,問他:你是哪一天?

其實他的行程早該結束了,預計是今天就回去,卻多留了幾日。聽她這樣問,隻說:好巧,我也是後天。

他搭電梯回房間,跟她在不同的樓層。薄雲易靠到電梯壁上抽煙,想起那一天跟顧淺凝一起看的那場電影。因為是臨時起議,都沒有想看的片子。那個時間的排片是有限的,為了迎合時間不想等就隨便選了一部。

看電影的時候她坐在身邊一直很安靜,盯著電影屏幕,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連手中的零食都很少吃。爆米花到最後也隻吃了一點兒,出來的時候被他扔掉了。

薄雲易其實沒太看得進去,到底演的什麽也說不清楚,電影院裏人很少,不知是電影人氣不高,還是天氣冷的緣故。隻有稀疏的幾個人,零零散散的分布,顧淺凝坐在身邊,臉上有一層昏暗的光,隨著鏡頭轉換明滅不定。他時而看她一眼,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特別快,撲通撲通,還從未在一個女人麵前這樣過。根本沒有辦法專心做任何事情。

卻記得這樣一句台詞,男主角對著鏡頭無奈又淒楚:你覺得我在哄你開心嗎?看了那麽多的女人我都沒有心動過,唯獨看到你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愛上一個人不需要多少時間,感覺是不會騙人的,隻有你不相信,從來都不相信……

片末一句讀白,婉轉又清脆的女音,像百靈鳥:愛一個人或許真的很簡單,她一個微笑,你覺得明媚不可方物,很喜歡,便是愛了。

他的記憶力好的沒話說,聽過一遍就記住了,到現在竟還可以默背出聲,突然就想起來了。

電梯門早已抵達那一層,自動關合之後緩緩下沉,再升起來。薄雲易盯著電梯壁上茫然的一個影廓,竟忘記站在這裏是要做什麽。隻到指尖的煙燃盡,才恍然回神。

一個城市轉得差不多了,而且雪已經開始融化,路上粘乎乎的並不好走,連鞋子都很容易濕。

顧淺凝在酒店裏呆了一天,早飯和中飯都是在酒店的餐廳裏吃的。直到天蒙蒙黑的時候才出去透一口氣,路上結了冰,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接到薄雲易的電話,要過來接她。

顧淺凝想著打車過去更方便一些,本地人都知道那家餐廳在那裏,就說;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過去好了。

薄雲易叮囑她:路上小心。

顧淺凝沒回酒店,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不等上去,腰上被什麽頂了一下,然後背後有人不動聲色的推她:上去。

她什麽樣的風浪沒有經曆過,很明白腰上是致命的東西。乖乖的坐進去,男子跟著坐進來。另一邊的車門也被打開,還有副駕駛,都有人坐上來,幾乎是悄無聲息的。

不等她說話,其中一個男人對司機說;去機場。

路上沒有人說話,車廂內悠暗麵靜寂,顧淺凝暗自揣測這些人到底什麽來頭。隻能是衝著顧淺凝來的,不會是她。

司機漸漸的也感覺出這個氛圍不妙,不停的自鏡中打量。

顧淺凝坐在兩個男人中間保持安靜,左側腰上那個冷硬的東西一直沒有離開。

天已經完全黑透,機場在郊外,連景致都越發荒涼起來。隻有車燈和城市反射的燈火霓虹,入目遙不可及。

口袋裏的電話響起來,很突兀的一聲響,一定是薄雲易打來的,隻有他。

連續幾次,響個不停。就在左側的口袋裏,男子終於不耐煩,低下頭伸手去摸。

執刀的一隻手微微錯開一點,就是他這麽一個低頭的瞬間,顧淺凝一隻手飛快的扣到他的手腕上,不著痕跡,指腹用力,男子哼了一聲,手掌鬆動,再無力刺進去,根本不可能刺進去。轉而被顧淺凝握在手裏,手臂一抬,架到他的脖子上。

都別動,否則我殺了他。

兩個男人驀然轉過頭來,沒想到顧淺凝有這一手,頓時一片僵持。

司機卻嚇壞了,一雙手抖得厲害,明顯沒辦法再好好開車。

顧淺凝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在路邊停下。

這裏實在太荒涼,公路上連一盞路燈都沒有,隻有車流快速的滑閃而過,燈光迷離破碎,一閃而過,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並且停下來。

車子一停,顧淺凝推著男子下來。轉過身,麵朝兩個男子站著。

司機坐在位置上發傻,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一踩油門逃走了。

你們是什麽人?誰派你們來的?顧淺凝刀刃推進,更加貼緊男人的脖勁大動脈。

另外兩人沒有答話。

倒是刀鋒下的男子嗓音微顫的說;我們不想傷害你,隻是帶你回家,你把刀放下。

顧淺凝一揚手,淩厲的刀鋒在他脖頸上抹出一道口子。不至於致命,卻鮮血直流。

男子抬手捂上,顧淺凝別緊他的胳膊,掀翻在地。另外兩個趁機撲上來,頓時打成一片。

卻遠不是顧淺凝的對手,她的狙擊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專是用來殺人的武器,何況這樣幾個男人。

那種狠絕震懾人心,過招之後心知肚明,明知打不過。幾個人對視一眼,不敢再戀戰下去,投進漆黑的夜幕中逃走了。

不等顧淺凝邁出一步,腦袋上忽然撞上一個槍口。

世界安靜下來,除了公路上轟隆隆的車鳴,就隻有風聲,呼嘯著,冷風如刀,割痛人的臉。

男子嗓音低沉磁性:代號?1513第幾組?

顧淺凝的心跳很久不曾這樣狂肆過,仿佛突破皮肉阻隔,即將跳到眼前來。就連呼吸也略見沉重,胸口如同重物擠壓。無論如何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1513部隊的人,更重要的是,即便靈魂轉換,他竟能認出她。

隻覺得不可廳裏卻沒有動,隻想抽一隻煙。

最後覺得頭頂的光色很刺眼,拿起遙控器調到最幽暗的那一盞。

煙火在指間反倒明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像是人的眼睛。

季江然看著室中央幾個狼狽的手下,忽然一陣惱火,抄起茶幾上的杯子丟過去。

都給我滾出去,一群廢物,連個女人都不如。

不曉得季江影這一回又在玩什麽把戲,人一定被他帶走了,可是,之前為什麽不動手,偏要等到這個時候?莫非他是想試探什麽?

還是說顧淺凝這個女人真的不簡單?

季江然煩燥的扯開領口,不管怎麽樣,人一到季江影手裏,就難辦起來。

顧淺凝回房間後很晚再睡著,早上起來得晚了,也不是特別晚,隻不過季江影已經起來了。

她從樓上下來,室內陽光清澈,都是早上又薄又亮的晨光,一樓四處是落地的窗子,宛如花房一般明亮。很安靜,樓上樓下不見一個下人,

季江影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眼前擺著簡單的麵包片,煎蛋和牛奶。

他安靜的垂著眸,閑散的翻弄。休閑的襯衣長褲,仿佛平凡的居家男子。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抬:過來吃飯吧,廚房有吃的,自己去拿。

顧淺凝先下到廚房,除了烤箱中的麵包片和煎蛋,鍋裏還有青粥和小籠包。她盛了一碗粥,端著包子上來。

低頭吃了幾口,隻見季江影翻了下報紙,問她:現在很怕我?

顧淺凝口中的食物噎了下。

不怕。咽下去,抬起頭:就算你是我的長官,我為什麽要怕你?我又不是叛徒。

季江影這才放下報紙,目光調轉過來冷冷的盯緊她。

哦?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怕我,那你說說你是怎麽回事?我回總部調查過你,沒有哪個特工化名顧淺凝執行任務,甚至沒查出這個地區有一名間諜的存在。

顧淺凝放下勺子,坐直身子說:是沒有人化名顧淺凝存在,那麽是否有一個叫林輕舞,代號‘終結者’的特工在一年前年接到自行了斷的任務死去呢?

季江影神色倒是沒怎麽變,還是很冷淡,隻是眼睛淡淡眯起來:你是那個叫做林輕舞的特工?你沒有執行最後一個任務,自動將儀器拆除了?

顧淺凝搖頭:不是,那個人的確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說我不是叛徒。不論長官信不信,但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的確是在那個島嶼自殺了,屍首沉海。不知什麽原因,我的靈魂穿越到了顧淺凝的身上。實則真實的顧淺凝已經死了,怎麽可能還活著,她在車裏困了三天三夜,連氧氣都沒有,根本就不能活。

季江影不說話的時候氣質冷峻,說不出信或者不信。就那樣看了顧淺凝一會兒,似乎在斟酌真假,他頭腦清明,一定會想得清楚。

顧淺凝的確沒有存活的道理,她一個不經風雨的千金大小姐,不要說幾天幾夜缺氧,就算嚇,也將她嚇死了。

而且當時將人送到醫院的時候,連醫生也說死亡了,沒有一絲存活的跡象。不等送到殯儀館,卻又奇跡般的醒來了。

這樣一想,兩起事件的時間也隱隱吻合。

顧淺凝挑眉:你不相信?我就是終結者,對於她的一切我都可以複述。而且你問過下達那次任務的長官,或許會明朗一些。

季江影隻是不可思議。畢竟靈魂轉換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聽說。

嘴角抿緊:我信……淡淡說;因為我就是下達那次任務的長官,資料顯示,你們五個特工的確信號中斷。而且我看過林輕舞的資料,她長的,不是你這個模樣。

所以不可能是拆除了監控儀器逃生了這樣簡單,如果她真的是她,隻能是匪夷所思的靈魂轉換。

顧淺凝同樣心驚,到底是怎樣的機緣巧合?她的任務是他簽署下達的,最後她又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來到他的身邊。

既然你信我,打算將我再送到組織裏去麽?

季江影反問她:我們被培養出來,這條命是用來逃生的麽?

自然不是,隻要活著,就要為自己的信仰盡忠到底。

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回歸組織?

顧淺凝好笑:我跟你能一樣麽,你是高級長官,即便身體裏沒有定位儀器也能出入自如。而我不一樣,我身體裏沒有監控儀器,不等靠近,就會被阻擊手射死。

季江影唇角微彎,眼簾劃過一抹笑。

沒錯了,你真的是1513部隊的一員。他站起身:你先住在這裏,情況我會和組織上報,也會聯係你的教官。這段時間你就呆在這裏。

顧淺凝看他就要走出餐廳,問他:我可不可以出去走動?

季江影回眸:可以以顧淺凝的身份活動,但是不可以隨便聯係別人。最好是隻呆在這裏,有什麽需要跟管家說,我會讓他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顧淺凝一上午坐在沙發上,恍惚得還是跟做夢一樣。世界上竟有這麽趕巧的事,她沒想過,死活一次,還能撞上自己人。

安子析沒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一張臉悶悶不樂:你出差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去了哪裏她也不知道,突然回來了,卻沒說回家,而是直接來了公司。

季江影麵無表情的抬頭,提醒她:這裏是公司,你是我太太不假,卻並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守規矩。

安子析很有些惱火:你還知道我是你太太?

季江影靠到椅背上,隻說;你現在不適合秘書這份工作,我會通知人事部給你調換。說著他已經接通內線,他有幾個秘書,她不過其中一個。吩咐下去:給安秘書進行一下人事調動,隨便安排哪個部門做高管。

安子析不可思議的盯著他,他從來都這麽冷酷無情,做起事來一點兒情麵都不講。以前冷眼旁觀看他對別人這樣,不覺得怎麽,親身感受了才覺得殘酷。

江影,我是你老婆!

就因為你是我老婆,所以才不適合當我的秘書。你喜歡什麽工作?去跟人事部的同事溝通一下吧。安子析還想再說,他已經不耐煩:出去吧,我還有工作。中午一起吃飯,去你喜歡的那家餐廳,我讓人訂位置。

安子析這才高興一點兒,換掉是早晚的事。在季江影的眼裏,戀愛關係都會影響工作,何況是夫妻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