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0六章 我要回家
重慶的冬天,陰沉沉的。
為了把倪華留在重慶,宋美齡把自己的鬆亭別墅讓了出來,作為倪華的居所。
倪華在重慶待產期間和生產後,就住在鬆亭別墅。
宋美齡打算的很好,住在這裏空氣好、環境好,又相對隱蔽,不怕日機轟炸,倪華可以在這裏安心帶孩子。而且,鬆亭別墅距離她自己住的蔣介石黃山官邸和宋靂齡的住所都很近,便於姊妹間相互照顧。
等孩子大一點,倪華就可以工作,協助她開展對美外交。
晶兒出生後,倪華的老父親也從成都趕了過來,照顧女兒和外孫女。孫夫人宋慶齡、蔣夫人宋美齡都沒有生育過,宋靂齡的孩子又都大了,宋氏三姐妹對倪華的孩子都疼愛的不得了。鬆亭別墅裏除了偶爾響起的嬰兒的啼哭聲,到處都洋溢著歡樂和幸福。
其實,宋美齡和宋慶齡都很忙,宋美齡忙著慰問傷員,忙著和美國使館人員打交道,甚至還親手為傷員們做軍裝。宋慶齡忙於“保衛〖中〗國同盟”的事情,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香港,因為倪華生孩子,宋慶齡香港在、重慶兩頭跑,宋美齡盡可能抽出時間來陪伴倪華母女。加上宋美齡安排的下人,倪華根本就不用操心吃穿用度,算是坐了一個舒心的月子。
晶兒滿月的時候,倪華的老父鼻就在鬆亭別墅裏擺了兩桌酒席,請在重慶的親眷喝喜酒。
雖然孩子的父親是劉一民,但是這畢竟是倪華的孩子,宋氏三姐妹一心張羅,滿月酒桌上坐的都是倪華的至親。蔣介石忙,沒有出席。
孔祥熙、宋子文、宋子安都來了,酒桌上說的都是祝福的話語,樂的倪華的老父親嘴都合不攏了。
倪華本來是要急著回山東去,但是老父親和表姐們都一再勸她多在重慶住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好,讓孩子也大一點,現在到山東去,光是照顧孩子都是問題,怎麽能工作呢?加上劉一民也交待說等孩子過了百天再回山東,倪華就安心地在鬆亭別墅住了下來。
繈褓裏的晶兒粉雕玉琢,特別是咯咯笑著的時候,眉眼間依稀就是倪華兒時的樣子,惹人疼愛,任誰見了都想抱一下、親一下。晶兒睡著的時候,倪華還可以陪著老父親在鬆亭周圍散步,閑話老家倪家堰的風土人情和倪華小時候的事情,陶醉在親情之中。
蔣介石進攻陝西前,重慶和西安之間交通暢通,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和南方局的工作人員往來與重慶和西安之間,劉一民送給倪華的翡翠鐲子和送給女兒的和田玉佛都送到了重慶,由鄧大姐親自送交倪華。
倪華的父親從來沒有見過劉一民,不知道姑爺到底長什麽樣子。
看了劉一民送給倪華的那對翡翠鐲子和送給女兒的和田玉佛後,倪華的父親歎息一聲,對女兒說:“這個劉一民也算用心了,買的鐲子和玉佛都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也好。尋常人家買不起,能買起的人家也隻是在定親的時候通過媒婆送來。象他這樣遠隔千山萬水托人捎來,也不怕別人給私吞了。這姑爺,有點馬大哈!”倪華笑著對父親說:“他不是馬大哈,而是信任同誌們。你不了解共產黨,他們的胸懷大著呢,這些東西你看著值錢,可能那些共產黨人連看一眼都不看呢!他們啊,根本就不謀私利的!”
倪華的父親年齡很大了,閱曆也光,見識的事情也多,對倪華和劉一民的婚事,心底裏始終存在著一絲憂慮。和女兒在一起,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外孫女,總是時不時地無聲歎息。
倪華這個時候也成熟起來了,老父親的每一聲歎息都敲擊著倪華的心靈。她知道父親為什麽歎息,就給父親家少八路軍,介紹劉一民,給父親說劉一民說的話:女兒女婿比外甥、外甥女親。想讓父親把生意歇了,跟著自己去山東,一家人團聚。
好話說了一籮筐,換來的還是父親無聲的歎息,倪華無奈,也不給老父親再說這些煩心事了,隻是陪著父親,逗弄著晶兒,靜等孩子過了百天好返回山東。
這天晚上,倪華喂孩子吃了奶,哄孩子睡下,就想著給劉一民發封電報,告訴他給孩子買的禮物收到了。結果,電台出了故障,無法發報了。倪華無奈,隻好打開檢查,發現是一個電子管燒了,需要換配件。
鬆亭別墅原來裝有電話,倪華住進來的時候,還可以通過電話和三個表姐、八路軍辦事處通話。
後來,電話忽然不通了,倪華讓下人們去詢問,得到的信息是通往黃山的電話線路被日機炸斷,需要維修。
這種情況在重慶太正常了,小鬼子的飛機隻要天一放晴就來轟炸,多少人都死於日機轟炸,何況電話線路呢?
平時的時候,倪華因為處於閑居之中,沒有電話也不覺得有什麽太大的不便。現在發報機壞了,和劉一民聯係不上了,倪華登時就著急了,馬上就寫了個字條,讓伺候她的黃媽拿著字條去八路軍辦事處找寒青,讓寒青去買電子管,送到鬆亭別野來,她有急用。
這黃媽是宋美齡找來的,幹淨勤快,辦事可靠,倪華很滿意。
黃媽拿著倪華的字條下山了,回來告訴說字條已經送到八路軍辦事處,並且交給了那個叫寒青的女八路。
倪華急切地問:“黃媽,寒青說什麽沒有?”
黃媽回答說:“沒有。那個女八路接過紙條就走了,什麽也沒說。”
倪華連續等了三天,都沒有等到寒青。到這個時候,倪華已經意識到出問題了一定是黃媽騙了她,沒有把紙條送到,不然寒青是絕對不會這麽久不來見自己的。她是周副〖主〗席給自己找的貼身警衛,又有一起去美國的情分,不可能接到紙條不馬上趕來。
意識到黃媽欺騙了自己的倪華,馬上就想到這電話恐怕也不是無緣無故地不通了。
鬆亭別墅可是三表姐的別墅,就算日機把電話線路炸壞了,也沒有這麽久修不通的道理。
倪華想試探一下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正確,第二天一早就對警衛說孩子發燒了,要去醫院看病。
警衛沒有絲毫難為倪華的意思,很快就調來了汽車,請倪華抱著女兒上車,一塊去陸軍醫院看病。
下山的時候,透過車窗,倪華清楚地看到這黃山別墅區警衛森嚴崗哨一道又一道,還有便衣巡邏。如果沒有山上負責警衛的人同意,任何人都不可能進入別墅區。當然,象自己的丈夫劉一民那樣的高手除外,這世界上恐怕還沒有什麽障礙能攔住他呢!
陸軍醫院警備森嚴,身邊的警衛也寸步不離,孩子又沒有病,倪華隻能怏怏而歸。
這一趟倪華看清楚了,她住在鬆亭別墅,條件確實很好,但是與外界斷絕了聯係。而且,輕易也不可能離開那裏。
倪華就想等、二表姐、三表姐來看她的時候問問她們,不行的話就搬到八路軍辦事處去或者搬到二表姐住處去。再不然就直接返回山東。
誰知這段時間宋慶齡可能是不在重慶,一直沒來看她。宋美齡也忙的很,不在黃山的蔣介石官邸住,而是回到了德安裏17號去住。倪華隻能去孔祥熙公館找宋靂齡。
宋靂齡一聽倪華說電台壞了、鬆亭別墅的電話也不通、無法與外界聯係,就說正在帶孩子用不著和其他人聯係。不過,電話不通也確實不行,她家的電話也一直不通。宋靂齡當即喊來管家要他下山去找孔院長,務必派人維修黃山別墅區電話線路。這電話不通都快把人急死了。
宋靂齡的麵子確實大,過了兩天,電話就通了。倪華拿起電話就要曾家岩八路軍辦事處,結果這電話要通過總機轉,總機的話務員在話筒裏冷冰冰地告訴倪華,這裏的電話無法與八路軍辦事處通話。
倪華不死心,用電話要了宋靂齡的電話、宋美齡的電話,都異常順利地接通了,宋美齡在電話裏告訴倪華,好好陪著老娘舅在鬆亭別墅閑住,她會抽空上山看望的。
倪華冰雪聰明,當時就意識到自己一不留神踏進了親情陷阱,很可能是被軟禁了。不過,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她不相信那麽疼愛她的三表姐會這麽狠心。而且,就是不看她的麵子,宋美齡兩口子也得看看她老父親的麵子吧!
現在,一切隻能等三表姐來看她才能問清楚了。
倪華心裏有事,還不想讓老父親擔心,表麵上談笑風生,不是逗嬰兒,就是陪老父親,看上去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宋美齡實際上並沒有軟禁倪華的意思,這種事情她不會幹的。但是,宋美齡知道劉一民不但是日軍的克星,將來同樣也可能成為國民政府的敵人。因此,她是不會讓自己的小表妹再去幫助劉一民、幫助共產黨、八路軍的。她的目的是要倪華迷途知返,與劉一民和共產黨決裂,幫助她做對美關係工作。
倪華的才幹和在美國的影響現在舉世皆知,蔣介石和宋美齡決不允許共產黨通過倪華和美國人拉上關係,從美國取得援助,從而加速發展壯大。
宋美齡終於上山來看倪華了。
宋美齡是蔣介石夫人,當今〖中〗國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她上山的排場大,警衛一堆,小小的鬆亭別墅前前後後都布滿了明崗暗哨。
來到鬆亭別墅後,宋美齡先問了老娘舅的身體情況,然後就去看晶兒,見晶兒躺在**,眼睛虎靈靈地看著她笑,宋美齡喜得抱起孩子,走到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又是刮鼻子,又是親臉蛋,把繈褓裏的嬰兒逗得越發的歡實了。
見宋美齡心情好,倪華就開口說道:“三表姐,我的電台壞了需要去買一個電子管。我想給一民發個電報,告訴他我在這裏很好,請他放心。”
宋美齡一聽,就說:“給劉一民那個沒良心的發什麽電報?阿華,不是表姐說你,你那麽高的學問,又是從美國回來的怎麽就不動腦筋想想,共產黨是要赤化〖中〗國,是要革我們這些人的命,跟著他們有什麽前途?阿華,你不小了,得分清事情輕重,千萬不能任性。”
倪華耐心地說:“三表姐,國民黨、共產黨都是〖中〗國的政黨,現在不是都在團結抗日麽?打鬼子還分什麽黨派、你我,隻要能早日趕跑小
鬼子,老百姓能早一天不受小鬼子糟蹋**,我覺得就有前途。”
倪華現在是成熟了,宋美齡比他更成熟!
聽了倪華的話,宋美齡就說:“阿華,團結抗日是對的。問題是共產黨打著團結抗日的旗號,在偷偷地搶地盤、建政權、招兵買馬。
你在山東呆過,你說說,劉一民是不是在山東建了行署、縣、區政權啊?你也是明白人,這國家政權能隨便建麽?劉一民他們這樣搞,眼裏患有沒有國家二字?還有沒有國民政府的政權組織法令?還有沒有領袖權威?”倪華心裏不願意了,接口說道:“三表姐,你不要聽信一些人的造謠汙蔑。八路軍在山東是建了一些政權,原因是國民政府的政權早就垮了,山東民眾需要有人組織他們起來團結抗日,軍隊也需要解決糧秣,沒有政權怎麽行?八路軍建抗日〖民〗主政府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而且,據我所知,山東的抗日〖民〗主政權采取的都是三三製,共產黨人隻占三分之一。”
倪華還沒有說話,宋美齡就打斷了她,說道:“阿華,你這是替劉一民和八路軍辯解。八路軍是國軍序列的正規軍,不是割據一方的軍閥武裝,更不是土匪。按照常理,八路軍的任務是與日軍作戰,收複的國土應該由國民政府委派官員、建立政權管理。如果都象八路軍這樣建根據地、搞政權,不用〖日〗本人侵略,〖中〗國就會分崩離析,重新陷入內戰。你啊,純粹是上了劉一民的當,受他的盅惑,滿腦子都是共產黨那套說辭。”
宋美齡說的話聽起來似乎有一定道理,倪華想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三表姐,現在是抗戰時期。
日寇侵占了我們那麽多的國土,八路軍的根據地都是建在淪陷區。
沒有八路軍,可能這些地方就會成為日軍的鞏固的占領區,日軍會利用這些地區的人力和資源,加大對大後方的攻擊。八路軍從日軍手裏收複淪陷國土、建立根據地,有什麽不好呢?難道寧肯讓日軍占領,也不能讓八路軍建立抗日根據地麽?”宋美齡見倪華一直在反駁自己,替八路軍辯解,心頭的火氣就上來了,臉上也掛上了一層冷霜,淡淡地說道:“阿華,你現在長大了,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你知道不知道,共產黨八路軍這樣搞法的後果是什麽?那就是他們的武裝力量越來越強大,到最後會危機你姐夫代表的國民政府的政權的。如果共產黨發展壯大了,將來必然有一天要和你姐夫兵戎相見。當然,他們是不可能打贏的,圖謀注定不可能得逞。但是陝西、山東的情況你也清楚,共產黨是要搞土地改革的。不說別的,我們家倪家堰的土地都會被共產黨沒收分給別人,房屋也會被沒收分給別人。想想吧,那可是你的親人們艱難創業掙下的家產,怎麽能讓共產黨分給那些不老老實實種地的流氓無產者呢?阿華,你好好想想我的話!”一聽說倪家堰老家的土地、房屋將來有可能被沒收,倪華的老父親就長歎一聲,說道:“阿華,你能不能給姑爺說說,他要是真愛見我閨女的話,就別跟著共產黨幹了。來你表姐夫手下謀個差事,不照樣打鬼子、打漢佳n麽?這倒好,好好的中將沒有了,成了少尉見習排長。
那和大頭兵有什麽區別?想想我的閨女嫁給了大頭兵,阿華,我睡不著覺啊!”
倪華的老父親說道這裏的時候,一臉痛苦,看的宋美齡一陣心疼,趕緊把嬰兒遞給倪華,自己起身去給老娘舅捶了幾下背。
倪華並不是黨員,也沒有受過嚴格的黨的教育,她給宋美齡講的道理,都是從劉一民哪裏學來的。再說,倪華的文化水平那麽高,人極聰明,在山東根據地也經常獨自思考寫問題,又經過在美國搞宣傳的磨練。宋美齡想說服她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宋美齡囿於身份,也不願意和她閑磨嘴皮,這才轉而打親情牌。結果,倪華的父親先中招了,開始幫著宋美齡教導倪華了。
說實話,倪華之所以當八路軍,最主要的力量就來自於愛情。她是因為愛情才當了紅軍。也是因為愛情,因為抗日,倪華才從美國回來當八路軍,與劉一民並肩戰鬥。這時間一長,倪華自覺不自覺地就從劉一民那裏受了教育,對共產黨、八路軍有了一定認識。這要是換做唐星櫻,誰敢給她說讓劉一民不當八路軍去跟著蔣介石幹,性格剛烈的唐星櫻恐怕馬上就與說話人決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