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燃燒的中國 第二九0章 臨清保衛戰（九）
就在河村董少將腦子出現死機、癡癡呆呆地盯著夜空的時候，平地起驚雷，在坦克、裝甲車、汽車後麵，一排排高揚的炮口噴出了烈焰，成群的炮彈越過坦克、裝甲車、汽車，砸向了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步兵行列，登時就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不用說，這是炮兵旅長李昌的傑作，也隻有從蘇聯留學回來的他，敢於在我軍與敵接觸時，開炮轟擊敵人。不過，這一打，也讓劉一民心裏徹底有數，炮兵旅的訓練確實是抓的緊，這種近距離炮擊，在當時的條件下，不要說一般中國軍隊炮兵做不到，就是日軍也不敢如此冒險。隻有朝鮮戰爭時，美軍炮兵有這樣的水準。
炮擊持續的時間很短，每炮僅僅打了五發，但這已經足夠了，五個炮兵團的齊射，等於在日軍頭上下了一陣流星雨，早已經把鬼子砸暈菜了。
炮擊一停止，坦克、裝甲車、汽車和跟在他們後麵的騎兵、步兵就殺了上去。
實際上，等步兵上去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大炮梨了一遍，教二團的坦克、裝甲車、汽車又碾了一遍，胡老虎的騎兵旅跟著又踏了一遍，要是還有活人那就真的奇了怪了。要知道這裏可是平坦無垠的魯西平原，鬼子又在突圍途中，連個散兵坑都來不及挖，當餓狼變成**的羔羊的時候，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河村董少將已經被彈片削掉了腦袋，殘破不全的身子和裹著身子的帶少將肩章的上衣可以證明他是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旅團長。
解決完鬼子主力，教導師主力和教五旅在臨清城下實現了會師。
教一旅旅長高原一見洪超遠，上去就是一拳：“老夥計，怎麽樣，傷亡大不大？要不要我支援你點幹部？”
洪超遠苦笑一聲，說道：“狗日的小鬼子，槍打的真準！好在這裏有地道，工事完備，我們的傷亡才不算太大，還承受得起。要是在野外遇上，傷亡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數了。”
教三旅旅長李清說：“野外遇上也沒多大問題，你們13團一營不是以一個營消滅了鬼子的騎兵大隊麽？你們的騎兵營不是一個營就消滅了鬼子的炮兵大隊麽？”
洪超遠臉上這才有了光彩：“一營是我旅的尖刀，武器配備是頭一份，什麽東西都是由他們先挑的。騎兵營也是這樣，好東西盡著他們使。再說了，這是黑夜，鬼子打著手電筒，是明晃晃的靶子。那要是白天情況就複雜了。”
幾個人正說著，教二旅旅長劉建立和炮兵旅旅長李昌、騎兵旅旅長胡老虎就過來了。
李昌老遠就喊：“老洪，想死哥哥了！”
洪超遠笑著說：“李大旅長，好我的老弟啊，上次剛論過年齡，我可是你哥啊！可不能因為你的大炮厲害，年齡也蹭蹭往上漲。”
李清直接就說：“老李，你是不是想當炮兵師長啊？為什麽一打仗，我們的炮兵團都得歸你指揮啊？”
李昌哈哈一笑：“這炮兵和你們步兵不同，講究的就是萬炮齊發，把敵人全部撕碎。要是有可能，最好能讓我指揮十個以上的重炮團，咱老李指揮上絕對沒問題。關鍵是師長得想法弄重炮，現在的炮都是75口徑的，太小了，太小了！”
李昌邊說邊搖頭，那模樣可愛極了，逗得幾個人都是哈哈大笑。
劉建立皺著眉頭說：“高原，你的教二團是厲害，關鍵時候一個突擊就解決問題。但是，我們沒有汽油、柴油，坦克炮彈補充也困難，再這樣打幾仗，恐怕你就要斷糧了。到時候，隻能把坦克、裝甲車藏起來，裝甲兵重新當步兵了。這個事情得提醒師長注意，不要等坦克、裝甲車、汽車跑不動了再說，那就麻煩了。”
高原一聽，也是直皺眉頭，忙問洪超遠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運油車載哪裏，是不是完整無損地繳獲了。
洪超遠有點遺憾地說：“鬼子是主動突圍，他們自己把運油車點燃了，爆炸的油桶不但點燃了幾座民房，還炸死了十幾個戰士。狗日的小鬼子，狠著呢！”
高原一聽，馬上對幾個人說：“各位大旅長，以後作戰請盡量繳獲鬼子的汽油、柴油，不然的話，我的裝甲團就真的要重新當步兵了。”
胡老虎聽的好笑，說道：“高旅長，當步兵就當步兵，反正將來到山東創建大根據地，山區也不適應你的坦克、裝甲車和汽車，早晚是要扔的。”
高原馬上說胡老虎老土，裝甲部隊適應平原作戰不假，但也不是說不能進山區，隻要有大路就行。無論如何，得保證我軍這支裝甲部隊持續作戰的需要，能減少多少傷亡啊！
高原這一說，幾個旅長都上了心，畢竟這兩次戰鬥教二團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那戰鬥力絕對稱得上強橫。
劉建立忙問現有的油料和炮彈還能用多長時間。
高原有點難為情，摸了摸臉，說道：“天津繳獲的汽油和炮彈大概用一年沒問題，不過得省著用。一年以後就很難說了。”
打天津的時候，塘沽的軍火倉庫是教一旅繳獲的，大家都知道發了大財，沒有想到光是汽油、柴油和坦克炮彈就夠用一年的。這就是說，教二團可以敞開來用。一年以後的事情現在誰也說不準，以師長的能耐，到時候說不定新的煉油廠都建立起來了。
劉建立看了高原一眼，慢悠悠地說道：“還是老百姓說的好，人一變闊就變臉。想不到高原也是這樣，剛有一個裝甲團，馬上就哭窮，害的我剛才我擔心呢！”
高原忙說：“沒有變闊，也沒有變臉，隻是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幾個人正在說笑，通訊員就報告說師長、政委過來了。幾個人這才停止說笑，趕去向師長、政委報告去了。
劉一民聽取了洪超遠關於臨清保衛戰的簡單報告，當聽說教五旅為了纏住鬼子而實行各團營輪戰、故意放緩進攻節奏，就這鬼子主力還是突然主動突圍時，劉一民眉頭一揚，心裏暗道鬼子好靈敏的嗅覺，這麽快就知道自己的教導師的位置了。不然，依日軍的脾性，是不會主動突圍的。曆史上彭老總指揮129師主力打的關家堖戰鬥，日軍一個大隊被四麵合圍還死戰不退呢，這可是一個完整的獨立混成旅團，按照常規，這麽強大的旅團，日軍應該選擇就地固守而不是突圍。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寺內壽一老鬼子已經知道二十一師團主力被全殲、判明教導師主力就在冀南、魯西地區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搞不好，日軍會調集重兵全力對付自己的。
劉一民有點煩躁，自己還是低估日軍了，原計劃是封鎖二十一師團和獨立混成第四旅團被殲的消息，誘敵分路來援，借機再幹掉它一部分，將日軍打疼打怕，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很難實現了。日軍要麽不來，收縮兵力固守交通線，要麽就是傾巢而出，用重兵集團與自己對決。這兩條無論哪一條都不合自己的心意。
要是日軍采取固守交通線圍困冀南、魯西根據地的辦法，集中全力攻打山西和徐州的話，那還好辦。自己可以抓緊時間整訓地方武裝，把兩個根據地徹底打造成銅牆鐵壁。而後在關鍵時機揮動主力破圍而出，打鬼子個冷不防。如果幾十萬鬼子都湧向冀南、魯西的話，那日子就難過了，自己的主力部隊到無所謂，隨時可以突圍而走，但根據地就完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了。
劉一民越想越煩躁，掏出煙接連抽了三根。一邊的幹部們不知道師長為什麽這麽煩躁，打了這麽大的勝仗應該高興才是麽，最起碼也要給戰士們講個話鼓勵鼓勵。
羅榮桓和劉一民相處久了，知道劉一民胸懷全局，考慮問題極深極透，謀定而後動。這一見他煩躁的接連抽煙，就知道一定又想到關鍵問題了，也不打擾他，讓幹部們組織部隊抓緊打掃戰場，等候命令。特別是教五旅，要抓緊救治傷員，做好烈士安葬準備工作。
此時已經是年二十九的夜晚了，由於日寇的入侵，這美麗的大平原上竟沒有一絲過年的氣氛，老百姓都疏散了，隻有天上半隱半現的清冷的星星，陪伴著苦難的中國人的年二十九。
劉一民扔掉煙頭，抬頭望了望清冷的星空，忽然想到唐星櫻和兒子不知道睡了沒有。快過年了，唐星櫻不知道有沒有給兒子做件新衣服，給兒子買點好吃的。想想唐星櫻說的李昌拿冰糖葫蘆哄兒子給他喊幹爹的事情，眼前就浮現出兒子滿臉滿嘴都是紅紅的糖稀的模樣，劉一民眼睛裏就充滿了笑意。
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再轉眼一看身邊的羅榮桓，自己就有點害羞，大戰之下，怎麽還有心情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
羅榮桓見劉一民笑了，心想師長一定是把事情想開了。就說到：“師長，部隊還在等候命令呢！這麽大冷的天，可不能老讓戰士們這麽等著，會凍壞的。”
劉一民又是一笑，說到：“政委，小鬼子已經知道我們在冀南了，下一步啊，鬼子怕是要大兵壓境了。這冀南、魯西恐怕就是個遍地烽火的局麵。我們教導師這次是要真正經受血與火的考驗了。”
羅榮桓知道劉一民如此說，那一定是判斷清楚敵情了，點點頭，也抬頭看了看星空，然後說到：“鬼子要來，我們也沒辦法，我相信他們會分兵的，不可能總是重兵集團碾壓。隻要他們分兵，以我軍的訓練和火力，就有機會。再打幾仗，小鬼子就知道疼了。關鍵是要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根據地全民動員，堅壁清野，大打地雷戰、地道戰、遊擊戰。主力要提前進至適當位置，隱蔽待機。時機成熟就給他來個狠的，不信鬼子不撤兵。”
對羅榮桓的話，劉一民一點都不驚訝，沒有這兩下子，羅榮桓豈能有曆史上那種地位？要知道，對付鬼子掃**的翻邊戰就是自己這位老夥計的創舉啊！
劉一民接著羅榮桓的話說到：“政委說的對，關鍵是要做好我們自己的工作。當務之急有三件事要做，第一是接應冀中部隊突圍，並對他們實施整訓，爭取在較短時間內使冀中部隊正規化，協助我軍保護後方。第二是立即收複聊城，迅速整編範築先將軍收編的那些部隊，把他們拉到南宮周圍整編整訓。第三是大力發展和訓練民兵，動員全民挖地道，建立起人民戰爭網絡，讓鬼子在根據地寸步難行。”
停了一下，劉一民又說到：“我想，這三件事情可以分開來做。首先，我們要先發製人，將日寇的重兵圍剿給他打回去。蔡主任和曾參謀長接應冀中部隊突圍後，將冀中部隊交編練司令部整訓，他們集中精力破襲德石路、滄石路，吸引敵清剿冀中的重兵集團。我軍主力星夜北上，到德縣附近隱蔽待機。如果鬼子得知二十一師團和獨立混成第四旅團被殲消息後，馬上收縮兵力，退回原防線，我們就按兵不動，過完春節再說。如果敵重兵集團傾盡全力合圍冀南、魯西，我軍首先打擊的就是圍剿冀中的敵重兵集團。我們可以與西線集團配合，東西兩路夾擊，能徹底消滅更好，不能全殲的話，最起碼要把他們打回到原防線固守，恢複冀中原來態勢，擴大我軍戰略回旋餘地。爾後，我們再回兵對付山東北上的鬼子主力。其次，我們留下教五旅駐守魯西根據地，利用繳獲二十一師團和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大炮，給教五旅組建一個炮兵團，使他們麵對一個旅團的敵人能夠獨立應對。教五旅眼下的任務一是加快魯西各縣縣大隊、區小隊和民兵建設，我軍有的是槍，原來又有基礎，應該很快能夠見效的。二是整編範築先將軍收編的那些地方武裝，出手要狠要快，決不能讓他們去當偽軍，掉轉槍口打我們。另外，我們收複聊城後，要嚴格按照中央的指示辦，為範築先將軍舉辦隆重的葬禮，號召魯西、魯西南、魯西北、冀南、冀中軍民團結起來，打敗敵人的重兵圍剿，建設和鞏固我們的根據地。”
對劉一民的設想，羅榮桓補充說還應該組織力量大規模破襲津浦鐵路，阻擋敵人通過鐵路運兵。
劉一民搖搖頭，說到：“破壞鐵路阻擋敵人運兵的效果不大，我們暫時不要動敵人的交通線，看鬼子下一步動作再說。如果鬼子保持在山西、徐州方向進攻態勢，我們暫時不碰鬼子的鐵路線，爭取有個整訓地方部隊的時間。如果鬼子真的象我們判斷的這樣，重兵圍剿我們，我們還要利用鐵路線做文章，在擊敗敵冀中重兵集團後，或北上平津或南下濟南，都要靠鐵路線來解決運兵問題。我們有特戰隊，什麽時候想襲占他們的火車站都沒問題。到時候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倒要看看，是平津、濟南、石家莊重要，還是魯西、冀南重要。”
羅榮桓盯著劉一民看了半天，才說道：“濟南、石家莊倒也罷了，難道你還想去二打天津、攻占北平？”
劉一民笑笑，一雙黑寶石的眼睛閃射出一絲攝人魂魄的光芒：“隻要鬼子不來重兵圍剿我們的根據地，守好他們的防線，我也不願冒險，自然不會去的。如果他們傾盡全力來攻冀南、魯西，那北平、天津豈不是又是空城一座？我為什麽不能再領著戰士們去那裏玩玩？說不定我還要和寺內壽一大將下局圍棋呢！隻不過下完圍棋，就是老鬼子寺內壽一伏法的時候罷了！你想啊，要是我能把寺內壽一和王克敏抓住公審槍斃的話，那該是多麽大快人心啊！”
羅榮桓歎了口氣，摘下眼鏡，掏出手帕擦拭了幾下，重新戴上，這才說道：“隻要能抓住寺內壽一這個侵華元凶和王克敏這個頭號漢奸，把我羅榮桓的命丟到北平都值！按你的思路部署吧，想怎麽打就怎麽打，到哪裏都是打鬼子，隻要能消滅鬼子的實力，還有什麽好說的！”
劉一民點點頭，隨即下達命令：一、教五旅駐守魯西根據地，負責收複聊城，切實控製臨清、聊城周邊各縣，迅速整編範築先將軍收編的各地方武裝，送至南宮整訓。為加強教五旅力量，新編一個炮兵團，班長以上幹部由炮兵旅支援，兵員由教五旅從各部隊抽調，待編練司令部第一批新兵訓練結束後，予以補充。收複聊城後，暫時寄埋範築先將軍和聊城保衛戰中犧牲的烈士，待主力完成作戰任務後，由劉、羅首長親自主持範築先將軍葬禮。二、為加強南宮守備和震懾力量，調工兵團、炮兵旅步兵營押運繳獲的武器回防南宮，歸編練司令部指揮。三、責成編練司令部司令袁國平從第一批訓練新兵中，挑選訓練進步快、有一定文化基礎的新兵，編入防空旅，由防空旅進行訓練，組建防空第二團、第三團。防空第二團、第三團各級幹部由炮兵旅支援。四、教一旅、教二旅、教三旅、騎兵旅、炮兵旅和師直部隊，星夜北上，到德縣附近隱蔽待命。五、在津浦路活動的狙擊大隊和三個騎兵營迅速歸建。
命令下達後，各部隊迅速行動。劉一民和羅榮桓站在路口，送別返回南宮的工兵團、炮兵旅步兵營和炮兵旅抽到防空旅的幹部們。
大戰之際，把工兵團從火線抽下來，工兵團長任超然和政委李增羽心裏有點帳然，見師長、政委都站在路邊送行，二人忙跑上前敬禮報告。
劉一民看了一眼任超然和李增羽，沉聲說到：“抽你們回南宮，是對工兵團的信任。從紅十八團工兵連開始，工兵團都是無役不與，既當工兵，又當預備隊、突擊隊。在我心裏，工兵團和我們的六個老骨幹營、重機槍團一樣，都是我軍的頭等主力部隊。你們回去的任務有三點：一是擔負南宮的警備任務，嚴防敵人偷襲。現在我教七旅主力西進迎敵，南宮沒有主力部隊，太空虛了，我放心不下。二是做為我軍威懾力量，協助編練司令部整編訓練從魯西開去的被繳械的地方武裝。三是做好南宮物資的隱蔽工作。這個工作隻能由工兵團、輜重團和炮兵旅步兵營來做，其他部隊和新兵一律不得參與。我的話你們明白麽？”
任超然和李增羽一聽，知道師長並不是看不上工兵團的戰鬥力，而是賦予了工兵團極重要、極光榮的任務，自己也是師長的心頭肉，不比其他部隊差半點。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立正敬禮：“請師長、政委放心，工兵團堅決完成任務。有工兵團在，南宮一定不讓師長、政委操心！”
劉一民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又說到：“任超然負責向袁國平傳達我和政委的命令，從新兵中挑選忠誠可靠、訓練成績好、有一定作戰經驗的新兵，補充進工兵團和炮兵旅步兵營。工兵團可擴編工兵四營、五營、六營和一個火力支援營，炮兵旅步兵營可擴編為炮兵旅步兵一營、二營。這批新兵都是我們從山西和天津招來的，在各旅新兵團已經經過了初步訓練，政治上都很可靠，缺的是軍事素質。部隊擴編後，你們要手把手訓練，力爭短時間內形成戰鬥力。至於武器，要一色的日式裝備，確保戰鬥力不下降。”
劉一民這一說，任超然和李增羽更是兩眼放光，敬禮的軍姿更標準了，報告聲也更大了：“報告師長：人在南宮在，無論是誰想打南宮的主意，都得從工兵團的身上踏過去！”
劉一民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去吧，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