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滕縣之殤(三)

今天晚上的月兒很明、很亮,早春的風吹過北沙河,**起的波紋把投影在波心的月兒托起、沉下、揉碎、複原,繪出一河斑瀾。

如果不是鬼子闖進魯南,此時這北沙河邊應該是另一番景象:農人們喝著高梁做成的糊塗,談著麥子的長勢,議論著城裏哪家羊肉湯味道更純正的時候。可惜老天不長眼,給人間降生了一群兩條腿的畜生,把早春的魯南田園風光畫卷活活塗抹成了人間煉獄圖。

陳離在北沙河鐵路橋邊遇上了突圍出來的,萬師和口師,一看隊伍被打成這樣,陳離喉頭發酸,看著一身血跡的,萬師師長陳鼎勳就說:“突出來就好,突出來就好!”

陳鼎勳一臉慘然:“鬼子的火力太猛,戰壕都被龜兒子的飛機給炸平了。飛機炸完是大炮,大炮打完是坦克,坦克後麵是輕重機槍和擲彈筒,弟兄們血流成河,全部陣亡了也守不住。想想我們以前在四”哥子幾個掐架,打來打去,那陣勢和鬼子的火力一比,簡直是小娃的雞雞兒,不算個球!”

陳離已經知道幾個團長死的死、傷的傷,和陳鼎勳一商量,就決定將部隊再次縮編。萬師和四各縮編成一個“加強團,由二人親自率領。陳鼎勳率,萬師在鐵路橋一線的北沙河邊布置陣地,和三七0旅的陣地連接,準備阻擊從界河正麵和從深井來的鬼子。陳離率,刀師和一二二師三六四旅張宣武團去襲擾龍陽店的鬼子。

分別的時候,陳離告訴陳鼎勳,八路軍教導師來了一個參謀處副處長,他告訴王銘章總指揮,不能構築單線陣地,應該把陣地構築成一個個三角形,彼此相連,這樣鬼子突破一點就會遭到兩麵打擊,有利於部隊與鬼子纏鬥,免得陣地一旦被突破就全線崩潰。

都是打仗打老了的人,一點即透。陳鼎勳馬上叫來參謀,按三角陣型迅速刑出布防圖,讓三劫旅也依圖作業,組織部隊連夜構築工事。並派工兵在鐵路橋上埋設炸藥包,準備炸橋。

陳離見張宣武團隊伍完整,就想大幹一場。張宣武也有此意,想趁夜色掩擴,集中兩個冉發動夜襲,將日軍趕回北沙河以北。

陳鼎勳在界河陣地堅守兩天,對鬼子的火力和戰鬥力知之甚深,一聽陳離和張宣武商量著要把鬼子真回北沙河北岸,就連忙搖頭說那不可能,不要說兩個團了,把北沙河一線所有兵力集中起來都實現不了。很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陳離想了想說:“王師長告訴我說,那個八路軍教導師的參謀處副處長告訴他,明天一早,在北沙河一線阻擊後,把部隊撤離陣地,放鬼子南下攻擊藤縣,讓守城部隊依托城防工事殺傷鬼子,我們最好把主力隱蔽起來,四個團集中到一起,抱成團,派小部隊不停地襲擾鬼子的抬重部隊,讓鬼子不得安生。明天夜裏抄鬼子後路,最好能炸毀鬼子的炮兵陣地,這樣對固守滕縣的支援最大。”

曆史上,滕縣保衛戰的時候,四十五軍是在舊日上午從界河撤退的,當時日軍已經開始攻擊藤縣。部隊潰敗下來後,由於指揮官陳離重傷,無人指揮,成了一盤散沙,繞過滕縣向臨城撤退,導致滕縣守軍成了孤軍。這些潰散的部隊,大部分成了日軍保衛滕縣部隊的坦克和騎兵的獵物,損失極大。而四十一軍的一二四師部隊則從深井一路阻擊鬼子,撤到滕縣外圍,與鬼子膠著一起,部隊傷亡三分之二。一二二師三六四旅張宣武團先是派一個。營跑步回城增援,隨後另兩個營被打慘後也退回滕縣守城,全部壯烈的國。隻有王振文團從平邑回援,在龍陽店遇到鬼子主力,隻有一個營進入滕縣,其它部隊隻好退回臨城,得以保全。

現在由於朱哲曉和王鵬舉的到來,二十二集團軍洞悉鬼子陰謀,迅速調整部署,四十五軍也在日軍攻擊藤縣前撤了下來,部隊建製還算完整,經過陳離和陳鼎勳戰場縮編,保存了一定戰鬥力。加上三六四旅張宣武團和留守滕縣的三七0旅一個團都是生力軍,二十二集團軍在滕縣的部隊與日軍還有一拚之力。

陳離這一說,幾個人就覺得八路軍的戰法好,既能支援固守滕縣,還能減少傷亡,馬上就學開了八路軍的戰術,派出了幾支以排為單位的小部隊,告訴他們,目的是襲擾敵人,不在於消滅多少敵人,打了就跑,讓鬼子一夜不得安生。

這一下,賴穀啟也感受到了什麽叫煩惱。整天晚上,各部隊宿營地周圍槍聲、手榴彈爆炸聲不斷,搞得賴穀啟一夜未眠,頭都是疼的。

這幾支出擊的小部隊因為不是敢死隊,長官說的很清楚。打了就跑。結果戰果很不錯,大部分都回來了,每人還都帶著繳獲鬼子巡邏隊、哨兵的三八大蓋和手雷,在戰友們麵前很是炫耀了一番。

一具襲擾部隊有這樣的戰果,陳離、陳航肥、張宣武更加堅定了學習八路軍戰法的信心

黎明時分,北沙河一線的陣地基本修好了。王銘章到前沿檢查了一下,聽了陳鼎勳和三七0旅關於界河和深井防守戰的報告,知道日軍火力太強大,這北沙河一線不可能守住。如果一旦防線被突破,滕縣周圍方圓幾公裏內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部隊很容易被敵人分割包圍,形成潰退。

陳離趁勢提出學習八路軍戰法,與其在這裏死打硬守,把兵力消耗,在鬼子的狂轟濫炸下,不如把部隊運動到敵後,斷鬼子的後路,尋機殲敵。

幾個人商量來商量去,認為滕縣必須死守,上峰的命令是守三天,按照日軍的火力和二十二集團軍的戰鬥力,這三天很難守下去。城牆擋不住鬼子的飛機大炮,又沒有對付鬼子坦克的武器,有的隻是兄弟夥的一腔熱血。

恐怕是熱血流進,依然擋不住鬼子的腳步。最後,王銘章決定,調張宣武團入城,由張宣武擔任滕縣城防司令,指揮王振文團和留在滕縣的幾個師部、旅部的警衛部隊、民團組成守城集團,固守滕縣。城裏的三七二旅立即出城,固守南沙河,保持滕縣與臨城集團軍部的聯係。陳離指揮,萬師和三七0旅在北沙河阻擊日軍後,相機撤離,到東沙河的鐵路以西地區隱蔽待機,隨時回援臨城,支援滕縣和南沙河作戰。到晚上可以秘密運動到敵後,抄鬼子的後路。

部隊調整部署完成後,天已放亮,殘酷的一天開始了。

由於有在滄縣被打擊的教,加匕寺內壽一大將的令,從界河正麵突破的鬼子,昨天晚上並沒有乘勝追擊突圍的四十五軍。一大早,鬼子開始在界河街上行凶了。賣饃饃的史克增還象往常一樣,一大早就起來燒火蒸饃。饃熟了,史克增端起一籠熱騰騰的白饃就放到門口,正要喊一聲“熱饃來了”一個鬼子兵就看見了他,端起步槍就打,史克增一下就撲到了熱饃籠上,歸油而流的血把一籠白饃全部染成了紅色。

就這樣,界河街上沒有來得及跑掉的十幾個。村民,都被日軍屠殺。

殺上癮了的鬼子到了西萬院村,村民們都逃了,隻有一戶姓劉的,因為女人想把孩子的棉褲縫好再走,就這一遲疑,讓鬼子的騎兵趕上衝散了,三個成年男人全被鬼子騎兵劈死。

等鬼子到西柳泉村,一看又是空村就挨家挨戶搜索,這一搜,還真搜出一個人,這是孔從吾先生家的管家張鳳彥,這迂腐的老先生哪裏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群吃人怪獸,見了鬼子就開始宣講聖人曰,大談仁義道德,結果被鬼子一刀劈死。

最典型的走到了二十裏鋪,村裏幾個老漢怕鬼子糟蹋村子,提前燒好高梁秣米茶前去迎接,結果鬼子兵很幹脆,直接打翻了盛放高粱林米茶的木桶,將刺刀捅進了幾個老漢的胸膛,然後就湧進了王家酒館,把酒館存放的高粱燒喝完,順路把酒館砸了個幹幹淨淨。

就在這群畜生一路作惡的時候,一夜未眠的賴穀啟命令旺聯隊繞過滕縣直接奔襲臨城,自刮區使第,帳隊從龍陽店出發,開始向滕縣縣城東關進攻。

駐守滕縣東關的部隊是昨天在龍陽店打過阻擊的三六六旅王振文團,已餐有了昨天與日軍的作戰經驗,部隊很趁著,隱蔽在工事裏不露頭,等鬼子炮擊結束時,再收拾鬼子步兵。

鬼子飛機開始轟炸了,十二架日機撲向滕縣,在縣城投彈掃射,把縣城炸的房塌屋倒,塵土四起。

在西關的王銘章見日軍飛機如此猖狂,心裏黯然,這滕縣單憑自己的守城部隊肯定是守不住的,日軍火力這麽猛,不用步兵進攻,單是飛機、大炮就可以將滕縣夷為平地。此時如果部隊撤離滕縣還來得及,還可以到城外機動作戰,再晚了,怕是想撤都撤不出去了。

王銘章忍不住再次給孫震發報,陳述了自弓的意見。

孫震回電明確答複,委員長打電話,滕縣必須死守三天以上,如果滕縣守軍兵力不夠,可以讓三七0旅、三七二旅全部撤進城裏,但王銘章必須在城裏親自指揮。

王銘章明白,李長官、孫老總是要用滕縣來換取日軍偷襲臨城部隊孤軍冒進,滕縣起的是掩護主力作戰和遲滯敵人的作用。

王銘章徹底打消了出城機動作戰的想法,把師部從西關遷回城裏,命令滕縣縣長周同迅速疏散城內百姓,隨後堵死南北城門,東西城門暫留交通通道,派傳令兵到各陣地傳達自己“決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的命令。

就在日軍第舊聯隊攻擊東關的時候,從界河合深井趕來的日軍在北沙河與,萬師”刀師和三七0旅接火了。

首先趕到的是鬼子的一輛鐵甲巡邏車,車上的機槍不停地向四周掃射,實施火力偵查,屠殺能夠看到的中國人。

陳再一見鬼子鐵甲巡邏車趕到,忙下令工咋聯暴炸藥包,將北沙河卜的鐵路橋炸著轟隆轟世鼎個巨響,鐵路橋轟然倒塌,正在肆虐的鐵甲巡邏車直接就出溜到了北沙河裏。

首戰告捷,士兵們都是一片歡呼聲。可惜歡呼聲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鬼子的大炮聲給打斷了。

鬼子的炮擊持續了一個。小時才停止,接著就是坦克打頭,開始渡河。這次,守軍不開氣了,集中從界河突圍時帶出來的一個迫擊炮連的所有迫擊炮和重機槍,對正在渡河的日軍實施火力急襲。

守軍的火力急襲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日軍的山炮、野炮在守軍重火力開火後,馬上就調整射距,開始摧毀守軍火力點。

陳離見迫擊炮陣地附近落下了日軍的炮彈,慌忙命令迫擊炮轉移陣地,繼續對日軍渡河部隊實施阻斷性炮擊,掩護部隊阻擊。那些幸存的炮兵都是百戰老兵,接到轉移命令,馬上就收拾轉移,就這還日軍炮火炸毀了一門炮,死了十幾個。弟兄。

陳離氣的不行,心裏一遍遍的罵著小鬼子太邪性,隔著山丘也能打的那麽準。眼睜睜地看著鬼子步兵在炮火和坦克掩護下,渡過窄而淺的北沙河,開始組織攻擊,陳離指揮守軍和火,北沙河南岸陣地上馬上就是槍聲一片。

這次守軍的工事修築的與以往不同,縱深配置小鬼子就是攻進來,也不可能象在界河作戰那樣,馬月於以向兩翼擴展,割裂守軍。

就這還是四十五軍第一次這樣構築工事,武器又差,要是換上劉一民教導師的部隊十日軍一進來馬上就會被火力絞殺,想退都退不出去。

鬼子的坦克上來了,戰士們的步槍、機槍打到上麵擦起一溜溜火花,一子作用都不起。到是鬼子坦克上的機槍不停地肆虐,打得戰壕裏的士兵們抬不起頭。四師班長王忠仁見狀大怒,順手抄起六顆手榴彈,捆在一起,喊了聲“哥子們,哪個能回到四川,告訴你嫂子顆青明記得給哥子燒個,紙!”喊完,爬出戰壕,就向山坡下的坦克滾去。

日軍發現了王忠仁,坦克上的機槍和坦克後麵的步槍一起向王忠仁射擊,打斷了王忠忠的雙腿,鮮血灑了一地。

王忠仁是四”中江人,是個老兵。在四川內戰中,不明不白地隨著軍閥部隊幹過不少說起來都臉紅的事。這一上抗日戰場,竟然脫胎換骨,幾次戰鬥都表現英勇。用他的話說就是要贖罪。畢竟是百戰老兵。戰鬥經驗豐富,受傷後他沒有再直接向前滾進,而是縮進了一個彈坑,再不行動了。鬼子坦克上的機槍射手和隨行步兵都以為他被擊斃,了,坦克手更是獰笑著向他藏身的彈坑壓來,想把他壓成肉餅。

鬼子坦克手怎麽能知道在日軍侵略下的中國,生不如死是一種什麽感覺?怎麽能知道這群軍裝破爛、拿著膛線磨平了的破槍的四川漢子,抱的是一種怎麽樣的犧牲精神?就在坦克壓向彈坑的一霎間,坦克下麵傳來一陣悶響,直接就把油箱下麵的護板炸飛,火星兒直接引燃了發動機,隨後引起的發動機爆炸、彈藥殉爆,將鬼子坦克手獰笑與驚恐的臉直接送進了他媽媽以後數十年的噩夢裏。

北沙河一線在激戰,滕縣也在激戰。到中午的時候,堅守東關的三六六旅因傷亡慘重,被迫退回城裏,依托城牆進行防禦。

在瀕穀啟想來,隻要他穿插到位,膏藥旗飄到滕縣城下,大驚失色的守軍馬上就會棄城而逃,從界河到臨城的中國守軍防線全線動搖,甚至開著坦克、騎著戰馬跑上一圈就會抓到一群群俘虜,打死一堆堆的抵抗者。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以為得計的迂回偷襲會被中國軍認識破,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直都被中國軍隊阻擊著、襲擾著,晚上連個覺都睡不好。看來這小小的滕縣、這不入流的川軍,竟然是一個死戰不退的硬釘子!

惱羞成怒的瀕穀啟,不停地向師團長礬穀廉介中將發報,要求加大航空兵轟炸力度。觀穀廉介也不含糊,給西尾壽造中將發報,稱精銳的第十師團在滕縣遭遇支那精銳部隊阻擊,傷亡很大。請司令官務必命令航空兵大力配合。這一下,鬼子駐濟南、石家莊的飛機全被調動了起來,滕縣天空上黑壓壓一片,鬼子飛機你走我來,幾十架轟炸機在戰鬥機掩護下,全力轟炸滕縣縣城和北沙河一線的守軍陣地,成噸成噸的炸彈投下,把藤縣縣城淹沒在硝煙中,把沒有防空武器的守軍陣地炸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一寸山河一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