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二章 風波(續)
來西安已經一年多、快兩年了。先後在中央黨校學習、參加農村工作隊,昔日上海灘塗脂抹粉、緋聞不斷的大明星竟然洗盡鉛華,成了一名魯藝的文藝工作者。
康生以前不認識,是從蘇聯回來後才認識的。此時,由於劉一民穿越的關係,曆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西安這麽大,陝西這麽大,特別是八路軍北上抗日後戰績輝煌,整個華北到處都是八路軍的根據地,的領袖們早已不是曆史上在延安偏居一隅時的目光了,許多原來曆史上注定要發生的事,現在就不一定發生了,自然也沒有了曆史上在延安那麽搶眼了。
去黨校講過幾次課,也曾經聆聽過的講課,被的風采所吸引,主動向請教一些問題。但是,此時的,和曆史上局促於小小的延安城的大不一樣了,控製著陝西全省、幾乎山東全省和山西、河北大部分地區,讓的眼界一下子開闊起來,他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顧不上注意。而且,由於劉一民的出現,紅軍自從通道轉兵後連戰連捷,賀子珍在長征路上沒有受傷,到西安後生活穩定,又參與了婦聯的工作,在搞好工作的同時,帶著天真活潑的孩子,心情、身體都很好,一家人其樂融融。其他女人就是想接近都沒有可能。
進門後,就甜甜地說道:“康校長,沒有打擾你吧?”
康生麵色沉靜,隻是淡淡地說道:“進來說吧!”
進屋坐下後,先問了康生身體好不好,閑扯了一會兒,就提出呆在西安沒意思,想上前線去,不行就去冀中找小俞,請康校長幫忙斟酌斟酌,看合適不合適。
小俞就是冀中區黨委黃敬,原名俞啟威,是紹興俞氏家族的三少爺,一二九運動著名學生領袖。
康生主管過社會部,到西安後要求恢複黨籍,社會部曾經查過的曆史,由於黃敬作證曾介紹於1933年2月在青島入黨,才恢複了黨籍,進入中央黨校學習。認識後,生性謹慎的康生特意調閱了的檔案,對所說的小俞,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康生這個人,在遇到王明前,並沒有暴露出喜歡整人的習性。當年他也是熱血澎湃、沒有私心雜念的人,參加過五卅運動和上海三次工人武裝起義。問題是王明給康生打開了一道門,一道玩弄權謀的門。王明借助米夫的幫助整瞿秋白、整李立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捏造事實,製造假案,最終取得了對當時**中央的控製權。
康生國學底子深厚,連西廂記都能背誦得一字不差,何況韓非子那樣的渴望權謀的帝王心術呢?王明那一套他一眼都能看透,但是王明能給他地位和權勢,他自然是要跟著王明走了。於是,中央組織部長、中央職工部長、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這些頭銜都落到了他的頭上。就在蘇聯期間,他也緊跟王明,在留蘇學生中發動肅托運動,關了一批,流放了一批,殺了一批。更可怕的是,康生自己不認為自己喜歡整人,他認為他是忠誠的布爾什維克,以確保黨的純潔為己任。
在老練沉著的康生麵前,顯得那麽幼稚。
中央黨校現在也搬出了西安,建到了抗大旁邊。這個時候,康生因為在六屆六中全會上的表現,已經很失勢了。雖然他又借助肅托穩住了陣腳,但是依然沒有改變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境況。能跑這麽遠的路來看康生,康生臉上冷,心裏其實是挺感動的。
康生給到了一杯白開水,然後就字斟句酌地說去冀中不合適。
一聽就明白,當年她和黃敬相戀同居,但是俞家是全中國都有名的名門望族,根本就不認可她,現在黃敬已經有了愛人,再去找他確實會讓他為難。
康生其實也是替考慮的。他覺得人漂亮,會演戲,名氣大,又寫的一手好字,應該能找一個比黃敬資曆更老、地位更高的人。要知道,這個時候黨內和八路軍、新四軍還有一些高級領導是單身。
康生的心思不能和直說,他這個人,幹慣了幹部審查工作,生性嚴謹,沒邊的事,他是不會說的。
兩個人談話並不熱烈,時間不長就沒話說了。吃飯的時候,康生夫人曹軼歐回來了,但是曹軼歐和康生一樣,都是幹地下工作出身,寡言少語,飯桌上都成了一個人的舞台了。
告訴康生,她們學習了劉一民同誌在山東文藝宣傳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很受啟發,準備排演一些新戲。
一聽劉一民,康生的筷子就放下了,腦子裏就出現了剛剛寫的劉一民的罪證。仔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考慮的還不成熟,比如說倪華的問題,上次會議上陳雲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再糾纏這個問題,怕是會引起別人反感。再說蔣介石派往教導師的通訊聯絡組的問題,這事是蔣介石通過八路軍總部派的,不管劉一民什麽事。想來想去,康生覺得劉一民真正的錯誤在於抵製肅托,但是看樣子很多人都認可劉一民的行動,對肅托不感興趣。難道真的是象劉一民說的那樣,自己誇大了中國托派的危害?
康生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劉一民最大的錯誤是自由主義,一個入黨時間不長、連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原著都沒有讀過幾本的人,就敢寫文章妄論什麽是馬克思主義的真諦,還敢討論民主集中製這樣重大的問題。而且,劉一民想到說出,砸一錘子是一錘子,很多重大事情也不知道他向中央請示沒有,就敢說出來。比如他公開發表談話,建議蘇聯與日本開戰的問題。這麽重大的事情,他說起來就象小孩玩過家家一樣,輕鬆之極。這種人潑皮膽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給黨的事業造成極大危害,早清理早好。
但是一想起劉一民的貢獻和影響,康生就知道,想清理劉一民怕是辦不到,最起碼靠自己是辦不到的。康生就想,看了劉一民的《論黨內民主》會是什麽態度?以的聰明才智不會看不出劉一民的觀點是多麽可怕吧?劉一民說的黨的領袖實行任期製,是參照西方資產階級民主那一套來的,美國的總統不就是任期製麽?這是不是變相奪權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康生的臉上浮現出了陰陰的笑意。
康生出神的時候,曹軼歐和都不說話了,低頭默默地吃飯,都不打擾他。
吃過飯,康生告訴,他要去看看她們編排的節目。
過了一天,康生給寫了封短信:“主席,魯藝根據京劇《打漁殺家》,推陳出新,編演了現代戲《鬆花江上》。我看後感覺劇本、導演、演員俱佳。推薦給主席,調節一下生活,勞逸結合。”
進入1939年後,雖然抗日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但是日軍仍然處於優勢地位,既要指揮八路軍、新四軍作戰,還要抓根據地建設,同時還得應付方麵,工作確實緊張。接到康生的短信後,來了興致,當天晚上就讓康生陪著,去魯藝觀看演出。
並不向後世網絡上有些文章說的那樣,是三流演員。她其實天資聰穎,而且非常膽大,演技也很好。這天晚上,梳著兩根長辮子,身穿白色旗袍,扮演女主角,顯得光彩照人。
康生並沒有在台下陪,而是坐在樂隊中,親自敲起了邊鼓。
戲演完後,接見了演職人員。
康生向介紹了,說原名藍蘋,是山東諸城人,1933年就入黨了。主演過幾部很有名的電影,在上海是有名的明星,被譽為山東戲劇運動的代表。
在黨校學習時幾次向求教,都沒有什麽驚喜。這次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會放過?一聽康生介紹的這麽好,馬上就說她其實隻是一個普通的愛好文藝的青年黨員,請主席有空的時候多給予指導。
會錯了意,康生此時並沒有想其它,他隻是想用看戲來製造一個與談話的機會,改變對他的不好印象,讓他能重當社會部長。
看見帶點撒嬌的口吻和說話,康生腦子了突然蹦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要是能讓成為的夫人,那自己在黨內的地位豈不是就穩固了麽?
康生不自覺地搖搖頭,這事太難了,有夫人,一家人看上去蠻親熱的,不容易拆散。再說了,幹這種事就要冒得罪一大批人的風險,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一聽是山東諸城的,就笑著說:“諸城現在是根據地,同誌如果願意,可以到山東去,到英雄的教導師工作。教導師的趙小曼同誌幹的就不錯,長征路上就贏得了紅軍百靈的稱號,在西安時又創辦了魯藝。到山東後,籌建了文聯,辦了兩種文藝雜誌,成立了文工團,在戰士們中有很高的威望。”
哪裏想到這樣說,楞了楞,就說她現在在魯藝工作任務很重,又要輔導學生,還要演出,暫時走不開。另外,她還有許多文藝工作的想法,想向主席請教。不過,如果組織需要,她一定服從分配,到山東去工作。
送回去的時候,康生報告說他想和主席談談,匯報匯報思想和工作,請主席約個時間。
正想找康生談談冀中肅托擴大化的問題,就爽快地答應了,越好明天上午談。
第二天上午,康生如約到了辦公室。
一見麵,康生就做檢討,說是自己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六屆六中全會討論劉一民同誌報告時,不該附和王明同誌的發言,傷害了劉一民同誌。另一個是這次冀中肅托,由於自己現在的職務是黨校副校長,不可能領導和指導肅托工作,導致冀中肅托出現擴大化問題,給黨造成了損失。幸虧劉一民同誌接到報告後果斷處理,避免了更大損失。康生說,他辜負了主席的期望,辜負了同誌們的信任。
這個時候已經是初夏了,康生的衣服扣子扣的嚴絲合縫的,臉上隱隱約約有汗珠子滲出,看上去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批評了冀中肅托擴大化問題,認為這是中央蘇區和鄂豫皖肅反擴大化的翻版。
批評完後,康生小心翼翼地說,他最近看了劉一民同誌的《論黨內民主》一文,感覺文中的許多觀點都很新穎。這篇文章似乎是針對肅反和肅托寫的,這樣來看,這篇文章不適宜公開發表。如果斯大林同誌看到了這篇文章,很可能產生誤會。
也看過了這篇文章,聽康生這樣一說,忍不住“唔”了一聲,從辦公桌上拿起刊登劉一民《論黨內民主》的報紙,又細細地看了起來。
康生一看把劉一民的文章放在辦公桌上,就知道他已經反複看過了,心裏一喜,接著說道:“別的都還可以作為理論探討來研究,隻是劉一民提出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實行任期製,讓斯大林同誌看到恐怕不太好。我記得斯大林同誌是1922年4月3日在俄共第十一次代表大會上被選為蘇共中央總的,按照劉一民的觀點,斯大林同誌在蘇共第十三次代表大會上就應該辭掉總職位。這樣一來,豈不是讓托洛茨基之流上台麽?不知道斯大林同誌看了這篇文章,會如何評價我黨和劉一民同誌。”
這一說,的眉頭皺了起來。
康生的眼睛透過鏡片一直觀察著的臉色,見皺眉頭,知道他聽進去了,接著又說道:“這個任期製不是什麽新鮮東西,說的是從製度上杜絕集權,保證黨和國家長治久安,實際上是沿襲了資本主義製度那套東西。我們是,不是資產階級政黨,難道我們將來勝利了,建立了新中國,黨和國家的領袖就隻能幹兩屆麽?這是個非常危險的觀點,搞不好就會把政權交給不可靠的危險分子,造成江山變色的慘劇。蘇聯的情況在那裏放著,要是按照劉一民的觀點,斯大林同誌在十三大就退出蘇共領導崗位,那上台的會是些什麽人呢?八成會是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這些人。這多危險啊!”
的眉頭都快擰成川字了。
康生還隻嫌自己的話不鋒利:“劉一民說的為了充分保證民主,重大問題實行常委票決製。這本來是對的,但是得看什麽時候。象蘇聯,如果實行常委票決製,斯大林同誌在和托派的鬥爭中能不能取勝都是個問題。”
忍不住說道:“這一點劉一民說的沒錯,遵義會議就是依靠票決製解決了黨和紅軍的領導權問題。”
康生一看這個話沒有說道點子上,趕緊轉換話題:“馬克思主義是無產階級鬥爭的理論指針,劉一民同誌在文章裏好像沒有闡述馬克思主義的階級鬥爭理論,反而說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精髓是科學與民主。這話聽起來也不錯,但是絕對不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要是讓蘇聯理論界知道,說不定會掀起一場批判運動。他們會認為劉一民同誌犯了修正主義錯誤,篡改馬克思主義。”
不看報紙了,掏出煙盒,拿出一支煙,康生忙上前拿起火柴把煙點上。
猛吸一口再吐出去,煙霧飄了起來,這才說道:“劉一民這篇文章立意是好的,是為了從製度上杜絕再發生肅反、肅托這類事情。隻不過這篇文章隻適合在黨內作理論探討,不適宜對外發表。劉一民看得遠了一點,寫的都是勝利後應該考慮的問題,現在是戰爭時期,日軍還很猖狂,短期內不用爭論這個問題,等將來勝利了再說。”
說完,喊人給康生倒水,然後就詢問黨校的工作情況。
康生今天來見的目的算是都達到了。他知道,能給留下一個有理論水平、能改正錯誤、一心為黨的印象就很了不起了,至於能不能一舉扳倒劉一民,康生沒有那種奢望,現在是戰爭時期,劉一民那麽能打,不是他一次、兩次談話就能撼動劉一民在心目中的地位的。隻要讓意識到劉一民的觀點有錯誤就行了。日子長著呢,慢慢來。
匯報完黨校的工作,康生謝絕了挽留他吃飯的邀請,一身輕鬆地回中央黨校去了。
很快,中央黨校就出現了批判劉一民錯誤觀點的聲音,也開始經常拿著自己寫的學習體會來找求教了。
一場針對劉一民的風波正在慢慢形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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