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十日後的清晨

錦好睜開眼,身上烏金雲袖的褻衣因裹著鑲金邊,在光芒下微微閃動著亮光,將她原本就絕豔的姿色,照得越發讓人移不開眼睛,。

“小姐醒了?”

雪蘭聽到裏麵的動靜,立刻端上漱口的花茶和牙粉,錦好起身,用裹著紗布的手指,占了一些牙粉,細細的刷了一番,又含了花茶,才用粉彩盆裏的玫瑰水,由著雪蘭伺候,洗了把臉。

而,雲燕利落的端著一碟子芙蓉糕,一晚魚片粥,一屜小籠包子,放在梨花木的長桌上,等了錦好入座,才仔細的伺候了錦好用了膳。

雪蘭幫著錦好準備了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襯著錦繡雙碟鈿花衫,錦好瞧了一眼,點頭,眸子裏閃過一道滿意的神色。

一番打點之後,才往莫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藍天白雲,她緩緩的走去,腳步輕盈,卻像是踩在尖刀上一般,嘴角弧度微挑,整個人若春曉之花,緩緩地綻放,。

身後的雲燕和雪蘭瞧著自家小姐那如中秋朗月般的嬌顏,隻覺得耳邊似有雅樂在奏響著,仙鶴飛舞,衣衫飄**,頓然覺得三魂七魄全都傾心在錦好的身上。

錦好也沒有先去莫老夫人的屋裏,反而去了莫老夫人的小廚房,像以往那般,在小廚房裏看著夏荷熬藥,親自用筷子攪拌了幾下,仔細的察看了一番,這才放心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而一旁扇著火的夏荷,目光卻在那筷子上停留了一秒,隨即就垂下腦袋依舊認真的扇著扇子,最是認真不過。

錦笑盈盈的誇了夏荷幾句,就領著雲燕和雪蘭,去給莫老夫人請安。

隻是雪蘭瞧著自家小姐那笑臉,無端的打了一個寒顫,怎麽看,都覺得小姐的笑裏藏刀一般,冷颼颼的,能把人給凍死了。

待到錦好一行人走遠,夏荷才停手手裏的動作,看了錦好的背影許久,目光有些黯然,有些愧疚。

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繼續扇著那文火熬著的藥,氤氳的霧氣,遮住了她的視線,卻遮不住她青白的臉色,以及那眼底對榮華富貴的渴望。

到了莫老夫人的門口,秋菊幫錦好打著簾子,錦好微微一笑,秋菊打著簾子的手,微微一滯,心跳加速:五小姐的笑容,今兒個好像特別的漂亮,隻是一眼,就讓人覺得心要跳出來一般。

老夫人正半躺著**,與一旁的莫錦俊輕聲的說話,祖孫二人言笑晏晏,老夫人的一張臉都笑開了話。

而莫錦俊身邊還站著一人,不是別人,就是那本該禁足的莫錦冉,此時淡紫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斑斕的頸項和清楚可看見的鎖骨,金碧刺繡牡丹紋十二幅長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整個人越發的嬌弱,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素麵朝天,未施粉黛,讓她那顯得蠟黃的臉色,越發的暗淡,。

華服,憔色,對比之下,營造出一份羸弱淒苦的境地。

錦好微微一笑,對莫錦冉的用心,一目了然,人在病重,心地越發的柔軟,再瞧見似乎飽受磨難的最寵愛的孫女,那心裏怎麽會舍得,自然會給予最大的補償。

不過,這可算是難為了她這位好二姐,要知道莫錦冉一貫自持美貌,家裏又有祖母等人縱容,大家一貫捧著,哄著,尋常出來,都是滿頭珠釵,今兒個為了哄得祖母心軟,連這自曝氣短的一招都用了出來,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過,錦好可不認為這是莫錦冉那個豬腦子就能想到的,目光掃過一旁的莫錦俊時,越發的森寒:這個大哥,真的不能再留了。

當錦好的身影出現在莫錦冉的麵前時,她的目光就帶上寒冬的陰冷,卻還是笑得溫和:大哥說,越是恨,就越要笑,她記下了,所以這一刻,她恨不得抓花錦好的臉,剝了錦好的皮,卻還是笑得如枝頭漫開的梅花,雖然美,卻帶著冬日的寒。

錦好將她的笑,以及笑容背後的恨都收進了心裏,亦恢複了一個淡淡淺笑,黑色的眸子中隱隱顯示出森嚴的幽光,讓莫錦冉有一種被透視,被寒刃剖開的錯覺,更有一種遮掩不住的譏笑,莫錦冉心裏一突,睜大眼睛想要將那譏諷的笑容看得清楚一些,卻發現錦好的眸子裏有得隻有清明,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莫錦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定是她多心了!莫錦好還能是神仙不成,大哥的謀算,小心謹慎,莫錦好怎麽可能會知曉,她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想到等一下,莫錦好就要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臉上的笑容便又深刻了三分,將心裏升起的不安丟到了一邊。

錦好上前,恭恭敬敬的給莫老夫人行禮:“祖母萬福!”她從來都將表麵功夫做足,絕不會留下一絲半點的話柄。

莫老夫人見錦好後,那臉上的笑意就減了三分,語氣也冷了下來:“今兒個怎麽遲了?你大哥,二姐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了,。”

其實這話莫老夫人說得半點也不實在,哪裏有半個時辰,也就前後腳的時間。

不過,自從她的腰在錦好房裏受了傷,再加上葉三夫人話也沒留一聲,就回京城了,這越看錦好越不舒服,覺得礙事的不得了,若不是還指望著她擺平葉三公子,早就將她趕了回去,當然,還因為錦好名下的玲瓏繡坊,不得不讓她忍了下來。

原本莫老夫人聽說錦好將王家那十間鋪子賣了,在城裏開了一家繡坊,沒氣的鼻子歪掉,她心裏當時還尋思著,琢磨著到時找些名目讓錦好孝順些回來呢,這下子,等於泡湯了——不管她找什麽名目,隻要錦好一口咬住,才開了繡坊,沒銀子,誰還能殺了她不成?

而莫府的二老爺得了這個消息時,當時也被炸了個轟天響,那些可都是他的銀子,嗯,錦好是她的女兒,銀子自然是他的,本來還打算過段時間,哄些回來,現在是什麽都沒有了。

不提莫家對於錦好開繡坊的意見,單說現在莫老夫人留下錦好,卻又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剛剛那話看起來不過是一句閑談的話,可是認真計較起來,這裏麵的學問就大了:莫老夫人這是嫌棄錦好沒有莫錦俊,莫錦冉有孝心,說小了,是錦好孝順的不夠,還學努力。說大了,那話就不聽了,是錦好這些日子的伺疾,不過是表麵功夫,徒有其表,那些好名聲不過是別人不知內情,被蒙在鼓裏傳出去的。

錦好不惱不怒,依舊微微的笑著:“祖母,您這可是冤枉了孫女,孫女可不是現在才來,孫女早就來了,一直在小廚房給您熬藥。”

偷換概念,並不是隻有莫老夫人會。

莫老夫人被錦好的話噎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啥是好,倒是莫錦冉被關了一段時間,這嘴皮子上的功夫見長,見莫老夫人被錦好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笑盈盈的為莫老夫人解圍:“祖母就是偏心五妹妹,半點時間見不到五妹妹都念叨的很,。”黃鶯出穀般婉轉的嗓音,最是悅耳,可是莫錦冉這個人才,卻能將如此動聽的嗓音,搞成快刀割肉的刺耳,疼痛的感覺一閃而逝,剩下的就是連綿不斷的酸麻。

錦好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莫錦冉的身上,發現她是眉梢眼角都仿佛藏著一股狠厲,她心裏冷冷的笑了起來:莫錦冉一定以為今兒個,她莫錦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吧!

隻是可惜,今兒個不知道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她笑看莫錦冉一眼,隻將莫錦冉看的後背發涼,就聽到錦好笑道:“祖母和我感情深厚,這莫府上下哪個不知曉。”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夏荷就端著描金粉彩的藥碗進來,莫錦俊接過夏荷手中的藥,二人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個眼色,莫錦俊的唇畔,笑意一閃而過。

莫錦俊端著藥,送到莫老夫人的麵前:“祖母,藥要趁熱喝,您先喝藥,孫兒今兒個可是為祖母準備了甜果子。”

莫老夫人老臉上笑看了花,下意識的就去接那藥碗,誰知道莫錦俊的手卻是一抖,像是燙到了一般,那藥就灑出來一半,落在了地上。

他慌忙站起身來,給莫老夫人賠罪,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是孫兒笨手笨腳,將祖母的藥灑了。”

突然,莫錦冉驚叫出聲,指著地上:“這……這……”一副像是嚇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眾人的目光都順著她的手指落在了地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人都嚇得說不出話——灑在地上的藥上,都冒著黑煙。

黑煙,一向是毒物所冒。

錦好看著那黑色的煙霧,微眯著眼睛,神情倏的變冷——終於忍不住出手了,這應該就是大房兄妹今兒個為她準備的戲碼吧,!

莫錦俊瞧著地上的黑煙,麵色冷凝,一腳踹向夏荷:“夏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老夫人下毒!”

夏荷順著莫錦俊的力道,躺在地上,一個勁的搖頭:“大少爺,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像是嚇破膽子一般:“大少爺,奴婢深受老夫人的大恩,怎麽敢毒害老夫人……就是給婢子天大的膽子,也做不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大少爺明察,老夫人明察啊……”嚇得一個勁磕頭。

錦好隻是冷冷地看著,一言不發。

倒是莫錦冉心生不忍般,替夏荷開脫:“大哥,你先莫要生氣,夏荷姐姐跟著祖母多年,向來對祖母忠心耿耿,最得祖母信任,怎麽可能做出這等惡事,還是要仔細徹查一番才是。”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再次驚叫了起來,不但驚叫,整個人還向後退了一步,指著錦好:“五妹妹……今兒個藥是五妹妹……熬的。”

這話倒是半點沒有冤枉錦好,剛剛可是錦好自個兒親口說得——她早就來了,隻是在小廚房給莫老夫人熬藥。

莫老夫人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錦好,這毒物真的是錦好放的嗎?要說錦好不喜歡她這個祖母,她是信的,可是說錦好想要毒死她,她卻是怎麽也無法相信。

但,眼前的事實在這裏,夏荷是她貼身大丫頭,向來主榮奴興,跟著她這麽多年,是斷然不會害了自個兒,莫要說毒了自個兒,隻怕比誰都期盼自個兒能長命百歲。

若不是夏荷,這藥也隻有錦好經手過,不是她,還能是誰?

莫老夫人一時間,對眼前的情景倒是有些無法判定了,。

錦好倒是麵色不變,笑著點頭道:“是啊,今兒個祖母的藥是我熬的。”

半分推諉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讓莫錦俊,莫錦冉的心裏有些沒底了,這表情也就變得有些不自在了。

莫老夫人瞧了莫錦俊和莫錦冉那有些僵硬的表情一眼,目光閃了閃,怒聲道:“既然這藥是你熬的,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聲色嚴厲:“就是我這個祖母做得哪裏不好,你好好說就是了,居然對我下毒,我莫家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孽畜。”

莫錦俊也痛心疾首,道:“五妹妹,祖母對你一向寵愛,你怎麽能……怎麽能……對祖母下此毒手,實在是……實在是……”像是說不下去的樣子。

而莫錦冉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五妹妹,你居然……居然……對祖母下毒……”

隻是莫錦冉的道行比起莫錦俊來,到底是低了不少,眼中的得意怎麽都掩飾不了,今兒個,她倒要看看莫錦好這個賤丫頭,還能怎麽翻過這天。

錦好冷冷地看著這祖孫三人,沒想到他們在栽贓陷害她的事情上,倒是誌同道合。

莫老夫人聲色嚴厲,其實何嚐不是心裏跟明鏡似的,明明知道這是莫錦俊兄妹二人陷害自個兒的毒計,卻因為心裏存了私心,而一聲不響的配合著將這汙水往自個兒的身上潑——莫老夫人不過就是想找一個拿捏自己的把柄,這樣下一次,她再想將自己作為禮物送給葉三夫人的時候,自己絕不敢再推脫。

果然是她的好祖母!

錦好冷冷的環視了祖孫三人一眼,然後不急不慢的道:“大哥,二姐,你們什麽時候都成了用藥的專家,居然一口咬定我對祖母下毒,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請兩位不要胡言亂語,咱們莫家是耕讀世家,祖父時常說,妄言最是要不得,!”

“五妹妹,我和大哥哪個妄言了,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怎麽還是我們胡言亂語,難不成你這時候,還要巧言令色為自己辯護不成?”莫錦冉的神色陰狠,回頭看了莫老夫人一眼,道:“祖母,您自個兒看看,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五妹妹還想著要給我和大哥頭上扣帽子。五妹妹想要編排我和大哥沒關係,反正這些年,她也沒少往我和大哥身上潑汙水,我們兄妹早已經習慣了。可是她怎麽能喪心病狂的對祖母下毒,這……這……祖母,您可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五妹妹,今兒個敢下毒,明兒個就能殺人放火,咱們莫家可是書香門第,可千萬別出個什麽殺人女魔來,這莫府的臉麵,名聲還要不要啊?”

“好了,二妹,咱們也不要說多遠,就請五妹妹說說這藥裏麵怎麽有毒的。”莫錦俊的目光冷的讓人的汗毛都豎起來。

錦好神色不變,輕輕的笑著,語調甚至算得上輕鬆:“大哥,二姐,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自以為算無遺漏,卻不知老天爺早就看在了眼裏。大哥,二姐,你們手捂在心口問問自己,你們說得是實情嗎?”

莫錦俊麵色冷寒,半點不肯鬆口:“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辯嗎?你對祖母心存不滿,也不該做出如此蛇蠍心腸的事情,今兒個這事情若是沒被二妹妹識破,祖母喝了這藥,那後果……五妹妹,我真是沒想到,你的心腸居然這般惡毒。”

說罷,他站起身來,對著莫老夫人行了一個禮:“祖母,此時定要嚴懲不貸,絕不能姑息,二妹妹說什麽殺人女魔,固然太過誇大,但是五妹妹小小年紀,居然敢做出如此不忠不義之事,若是再不出手管教,小惡不懲,隻怕會釀成大惡,到時就要追悔莫及了。”

莫錦冉也在一旁幫腔:“祖母,大哥說得太有道理了,小惡不懲,會釀成大惡啊,五妹妹現在年紀小,還可以挽救。”

莫老夫人深以為然,覺得莫錦俊說得太有道理了,至於是真的太有道理,還是因為送了把柄到她的手裏,隻有她自個兒心裏明白,。

錦好卻笑了出聲,像是看了一場多麽離譜的戲劇,或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笑得腰都彎了下來,眼淚都流了出來,許久之後才直起腰,擦了眼淚,環視了祖孫三人一圈,冷笑道:“祖母,大哥,二姐,你們說是我和祖母親,還是夏荷與祖母親?”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錦好問這話是何意?

錦好冷哼一聲,語氣冷漠:“我是祖母的孫女,一脈相承,骨肉相連,卻敵不過一個下人,就因為夏荷對祖母忠心耿耿,你們二話不說,就將她排除出去,定下我的罪。說真話,這倒是我第一次聽說,一個丫頭居然能比我這個孫女更親。”

夏荷聽錦好的意思,像是要推她出來頂罪,立刻又磕頭起來:“老夫人明察,大少爺明察,二小姐明察,此事不關奴婢的事,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又撲倒錦好的麵前,不停的給錦好叩頭:“五小姐,您不能因為自己做了錯事,就要推婢子出來,雖說婢子人微言輕,這命也不值錢,死也算不得什麽,婢子不怕死,但卻怕背著這麽個惡名死去,還請五小姐饒命……”

莫錦冉雙目圓瞪,怒視著錦好道:“五妹妹,你好歹毒的心腸,這事情敗落了,就要讓夏荷這個丫頭給你頂罪。”

莫錦俊一副痛悔的模樣:“五妹妹,原本大哥還以為你是年紀小,不懂事,一時糊塗,做下這等錯事,卻沒有想到,事到如今,你不思悔改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抵賴,將事情推到一個丫頭的身上,實在是……”頓了頓,長歎一聲:“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莫老夫人也沉著一張臉,長長地喘了一口大氣,仿佛萬般失望的看著錦好:“孽障,你還不從實招來,你為何做出這等錯事?”

雲燕和雪蘭看的這裏,臉色都變得鐵青:**裸的誣蔑,!

莫錦俊和莫錦冉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鋌而走險,使用了這麽一條毒計。

雖然算不得高明,卻是異常的管用。

因為莫老夫人想要錦好嫁給葉二公子做平妻,需要一個拿捏錦好的借口,現在莫錦俊兄妹將這把柄送到莫老夫人的手裏,焉有拒絕的道理。

錦好冷然一笑:“這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是瞧祖母和大哥二姐的樣子,是不會信我的話了。”

她仰天一笑:“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既然祖母和大哥二姐都一口咬定這事是我做的,那麽咱們就見官吧。”

看了夏荷一眼,笑道:“夏荷姐姐的話,我雖然不讚同,不過其中倒是有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擔著這等汙名死去。”

猛地轉身,對著雲燕,雪蘭道:“走,你們跟著你家小姐我去敲鳴冤鼓!”

說罷,就領著兩個丫頭離開,一副非要洗刷身上冤屈的模樣。

莫老夫人瞧錦好這般不管不顧的模樣,眼皮子抽了又抽,忍不住從**跳了起來,可惜她忘了自個兒現在是病患,一時起得太猛,那腰椎一時半刻支撐不了,就聽她“哎呦”一聲痛呼,整個人又倒在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下子,那剛剛長得連接起來的骨頭,又給摔壞了,又得繼續躺在**,養著了。

莫錦俊目光冷絕,他今兒個有心滅了錦好,怎麽可能讓她去敲什麽鳴冤鼓,若是真鬧到衙門,那麽一查,事情不就曝光了。

他原本心裏急得跟什麽似得,現在見莫老夫人摔倒了,剛好以此為借口,拍案而起,一跺腳:“五妹妹,你……孺子不可教也,你做下這等惡毒之事,還不思悔改,將祖母氣成這等模樣,。既然你如此不孝,我這個做大哥的就越俎代庖一次,今兒個替祖母,替父親好好教訓你一頓。”

語畢,就大喝一聲:“來人,將五小姐拿下!”

莫錦冉一副和事佬的模樣,輕輕啟唇:“五妹妹,你看你將大哥氣成什麽樣子了,這莫府上下,誰都知道大哥的脾氣最好不過,從來不與人輕易紅個臉。你說你真是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有什麽好抵賴的。明明事情就是你做下的,還非要鬧出這些個事情來,你是不是打量著祖母最是心軟,所以就嚷著去瞧什麽鳴冤鼓,哄得祖母心軟,放過你。五妹妹,你這主意打得不錯,可是你別忘了,你毒害祖母,這可不是小事,祖母就是再慈祥,也不能容得了你這等行為。”

她眉眼笑笑,含著利劍殺戮的光芒:“你也別怪我們不肯饒你,我們這都是為你好,今兒個若是輕易放過你,那就是害了你,你年紀小,不知輕重,祖母和大哥,還有我這個做二姐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錯再錯,總得教導你一番啊!五妹妹現在小,不懂事,不能理解我們的用心良苦,日後卻是能明白的。”

說得最是和善大度不過,口口聲聲都是為了錦好,莫說錦好不信了,就是這屋裏上上下下的下人,也沒人相信——這樣的好,相信沒一個人願意要吧!

“祖母苦心我倒是能夠感受,不過大哥和二姐姐的苦心,我就看不見了,大哥和二姐姐什麽話不說,就將罪名壓在我頭上,而一個丫頭卻能三言兩語將自個兒撇清,要說大哥和二姐姐是為了我好,我還真的看不出來。”錦好淡淡地說到,語氣不見絲毫的慌張:“我以為,若是大哥和二姐姐真的有心為我好,就該拿了夏荷這丫頭,好好的拷問,而不是將罪名栽到我頭上。”

莫錦俊黑著一張俊臉,蹙著眉頭:“夏荷跟著祖母多年,忠心耿耿,怎麽會害祖母?”

錦好點頭應道:“夏荷一個丫頭忠心耿耿,我這個孫女就包藏禍心,大哥看人看事,果然是別具一格,。”

錦好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莫錦俊:“大哥這般相信一個丫頭,倒是不得不讓我起了疑心。”說到這裏,錦好露出一個深思過後的表情,驚道:“難道說,大哥和夏荷有什麽……特別的關係不成?否則大哥怎麽會寧願相信一個丫頭,而不相信妹妹我?”

莫錦俊聞言,心頭一跳,麵上卻是半點不顯,冷笑道:“果然是眼尖嘴利!”

莫錦好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冷寒:“大哥的態度如此詭異,我隻能這般想了。”

莫老夫人疼的冷汗直流,心裏越發的怪錦好不識時務,早早的認下不就好了,哪裏還有這後麵的事情,自個兒也就不會再扭傷了腰了。

唉,腰疼不是病,疼起來也和牙痛一般,要人老命啊!

莫老夫人身上有傷,心裏有氣,冷笑一聲:“五丫頭,你若是再狡辯,就莫要怪祖母心狠,對你用家法了。”

錦好心裏冷笑,她就知道,莫老夫人最後會打算屈打成招。

此時,一直冷眼旁觀的顧嬤嬤,突然上前一步,對著莫老夫人開口:“老夫人,這說來說去,不過是說這藥裏麵有毒,可是幾位主子和咱們這些下人,也不是大夫,誰也不懂這藥理,還是先請個大夫回來確認這藥裏有沒有被下毒,到時候,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也能讓人心服口服,您說是不是?”

莫老夫人還在思索之中,莫錦俊就急著應了下來,盯著錦好,道:“五妹妹,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原本還想給你留些體麵,可你自己不珍惜,也怪不得我了。”

邊說,邊轉過身,對莫老夫人道:“祖母,顧嬤嬤說得對,還是先確認了這藥裏是否有毒,也好讓五妹妹心服口服。”

這一次,他要一擊將錦好打倒,再無她出頭之日,。

莫老夫人見莫錦俊如此說,就知道他已經都做好安排了,點了點頭:“那就讓安大夫過來吧!”

雖然金大夫的醫術高超,但是他和姚家那層關係,不得不顧及一番。

錦好尋思著,安大夫雖然醫術沒有金表叔厲害,但是為人正直,絕不會刻意的偏袒哪一方,其實她心裏的人選也是安大夫,畢竟金表叔和自個兒親近,到最後,這些人若是反咬一口,那就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番心血。

莫錦俊心裏自然沒意見,點了點頭,然後挑釁似得看著錦好:“我是沒意見,就是不知道五妹妹有沒有意見?”

屋裏靜悄悄的一片,眾人的呼吸聲側耳可聞,隻怕此時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錦好那白瓷般的臉,被透過窗格稀疏的陽光,照的明滅不一,冷淡如碎玉般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感情:“既然大哥都沒意見了,我怎麽會有意見。”

她上前一步,氣勢逼人:“隻是大哥,我想問一句,若是這藥裏沒毒,大哥你說這事情如何收場?難不成就讓我平白受此委屈不成?”她冷冷一笑:“我是沒什麽,畢竟誰讓我是你妹妹,自家的哥哥冤枉妹妹幾句,算得了什麽,可是這事情傳揚出去,隻怕別人都會以為大哥今兒個是存心想要逼死妹妹,到時候,隻怕對大哥的名聲不利,大哥日後是要進官場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莫錦俊朗聲一笑,胸有成竹:“若是這藥裏沒毒,那就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既然這點小事都看錯了,要這對眼珠子何用,我就挖了這對眼珠子,算是給五妹妹賠罪!”

“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希望大哥到時候莫要失言!”錦好垂下眼簾,眼珠眼裏那無聲無息的笑意。

“五妹妹放心好了,大哥我雖然其他的不敢說,這信守承諾,倒是還能做到,。”莫錦俊半點也不擔心。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錦好眼中的笑意再次一閃而過。

莫錦冉一直都在觀察錦好,越是觀察,她心裏越發的不安,剛剛那種一閃而過的忐忑漸漸的濃烈起來,目光死死的盯著錦好,似乎想要穿透她的胸膛,看盡錦好的心裏去——那種不妙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她和錦好打了多次交道,較量的次數比莫錦俊多,對錦好的了解也比莫錦俊深刻,這一刻,她有一種身落陷阱的錯覺。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這一步,也唯有咬著牙繼續走下去。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安大夫就背著藥箱過來,他原本還以為是莫家哪個又生病了,誰知道卻是來給驗毒的。

心裏不由得讚歎,莫府果然是大戶人家,這花樣整得都比普通人家多,又是小產,又是骨折,又是癔症,今兒個更離譜,居然還搞個什麽毒出來。

他環視屋裏一圈,見錦好一人獨在一麵,而莫老夫人,莫家大少爺,二小姐相依相靠在一起,雙目隱隱有對峙的姿態,心裏就明白了三分,隻怕這又是莫家想要抹黑這位五小姐的花樣。

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強,莫老夫人不喜歡莫家五小姐,大房經常欺壓二房,在山穀鎮從來就不是秘密,雖然不能說人盡皆知,但絕對有一大半的人知曉,何況時常行走在莫府內宅的安大夫。

安大夫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大夫,隻是人家內宅的事情,也不好說什麽,不過今兒個見莫老夫人等人居然用這麽齷齪的手段,逼迫一個十歲的小少女,心裏就更不舒服了。

端起那半碗藥,左看右看,仔細的鑒別藥材,而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安大夫,等待第一手的材料,。

隻有莫錦俊姿態閑散,莫錦好神色平靜。

“五妹妹,你現在認罪還來得及。”莫錦俊一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勸慰著,外人看起來,倒像是好哥哥的樣子。

錦好看著莫錦俊,笑著搖頭:“結果還未出來,大哥何必心急!”

她的這位好大哥,到底是嫩了點,沉不住氣。

莫錦俊笑著搖頭:“我不是心急,我是為五妹妹擔心。”明明笑得溫和,可是那溫和之中卻透出極致的殘忍。

就在這時,夏荷忽然驚叫起來:“老夫人,大少爺,婢子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莫錦俊看著夏荷:“想起了什麽事情,值得你大驚小怪,沒瞧見安大夫再鑒別藥嗎?”

夏荷瞟了錦好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卻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她心地最深的向往,恨著心道:“婢子想起了一件事情,剛剛五小姐進小廚房的時候,婢子低頭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瞧見五小姐在攪拌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從手指滑進藥裏?”

莫錦俊眉頭一揚:“從手指滑進藥裏?你看清楚是什麽沒有?”

夏荷搖頭:“婢子沒看清楚是什麽。不過,若想知道,讓安大夫看看五小姐手指,就該明白。”

錦好瞧著這二人將這大戲唱的咚咚響,心裏冷笑:她手指上的東西,這才是今兒個這出戲的重點,真難得她這位好大哥為了陷害她,可謂是絞盡腦汁啊!

莫錦俊冷笑道:“五妹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用五妹妹自個兒的話說,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錦好神色淡然的看了夏荷一眼:“夏荷姐姐可真是眼尖,居然能一邊看火,一邊注意我的手指,真是難得,!”

莫錦俊笑得至高氣滿,道:“沒想到五妹妹這定力十足,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有力氣說風涼話,如此執迷不悟,如此一錯到底,倒是令我這個做大哥的開了眼界。既然五妹妹一口咬定自個兒是清白的,想必等一下定然不會拒絕讓安大夫看看你的手指吧!”

莫錦冉對於搬到錦好,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和鋼鐵一樣的意誌,聽到莫錦俊如此說話,哪有不幫腔的道理。

立馬兒,開口,假惺惺的道:“五妹妹,雖說眼前事實俱在,可是你一口咬定自個兒是清白的,倒也讓我有些遲疑了。看來,今兒個這事,若是想要弄個明明白白,也隻有讓安大夫查看你的手指了,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安大夫醫德高尚,又是古稀之齡,也不用太過顧及。”

莫老夫人聽了,又覺得很有道理:“錦好,你大哥,二姐姐說得有道理,等一下,就讓安大夫好好察看一下你的手指,到時候,自然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顯然,莫老夫人的話,就是認定了錦好手指上有什麽。

如此關鍵,緊張的時刻,錦好卻笑出了聲來,神色天真,目光好奇,抬起自個兒的手臂,豎起十指,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然後語氣純然:“祖母既然說讓安大夫好好察看一下我的手指,孫女怎麽敢違抗祖母的命令。”

她的笑容,鎮定自在,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這一次,不要說莫錦冉了,就是莫錦俊心都顫抖了一下,從心裏升起了一股子不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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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自個兒的電腦,碼字來的順,哈哈……

正在修文,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