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挺不到明天?

錦好的唇角勾出冷酷的弧度,怎麽可以挺不到天明?這麽輕易的死去,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她怎麽舍得王氏這般輕易的死去,而,她的婚期將近,若是王氏此刻死去,豈不是說她和金翰林的婚事不宜?

所以,王氏即使她再不想救,還是要出手相救的。

錦好對著王氏的丫頭——小桃紅道:“四嬸子說得是,這時候的確應該請太醫過來,我現在親自去一趟。”

小桃紅聽得錦好這般說,忙替黃氏道謝,雖說王氏就是真的挺不過來,也不關黃氏的事情,可是主持中觀的是皇上,現在幾位主子都昏死了過去,王氏若是就此去了,難保不會留下什麽齷蹉來,畢竟黃氏和王氏一直不和,誰知道莫家這幾位主子會不會多想?

而,老夫人一向偏寵王氏,到時候不知道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來,就是四老爺知道了,隻怕心中也不會太舒服,現在聽得錦好這般說話,心中頓時輕鬆了許多——隻要錦好親自請太醫回來,就可以看出黃氏對此事的重視,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誰都不好編排自家的夫人了。

老太醫年紀一大把了,折騰了半夜,剛剛洗漱一番,這才躺下,就被管家叫醒,這一肚子的火都冒了出來:太醫也是人啊,救死扶傷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不睡覺,訓斥管家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口,就被管家下一句給堵的嚴嚴實實。

“是莫府的五小姐親自來請的。”

還能說啥,不管是長公主,還是朱三老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而其中更有翰林大人,那才是真正的壓人大山,莫五小姐是他心尖上的人,既然親自來了,莫說是深夜,就是下刀子,他都得趕過去。

老太醫和錦好回莫家的時候,王氏已經出氣多,入氣少了,老太醫望聞問切了一番,開了方子,說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吧!”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來了之後,他才知道莫家的三位主子都暈死了過去,想來這莫家今夜是是非之地,他還是早早離開了為好。

黃氏忙讓人再次包了重金,深切的感謝了一番,太醫隻求趕緊脫身,也不推遲。

王氏用了太醫的藥,悠悠地醒了過來,錦好吩咐了下人離開,自個兒上前扶住她,趁勢將手中的藥丸塞進王氏的嘴裏,王氏作勢要吐出,耳邊卻聽見錦好淡淡的聲音:“這是老太醫留下的極好的救命藥,隻此一顆,吐了可就沒有第二顆了。”

錦好的聲音輕輕的如同夜色中的微風:“你也莫要以為我會害你,實在不用如此多心,因為這世上最不想你這麽快死的人,就是我。”

聲音漸漸冰冷,如同冬日的冰棱:“你死了,我的仇找誰討去?”

“你……你……想做什麽?”王氏瞧著麵色如水的錦好,嚇的腦袋打結,她沒有想到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錦好:“我雖然之前做了些錯事,可是我們是一家人……你何必揪著不放?”

“你輕輕的一句一家人就想將事情推得幹幹淨淨,世上豈能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錦好看著她冷笑:“而,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家人!”

她瞧著王氏的臉色有了一絲血色,想來一時半刻也不會死了,緩緩地站起身子,看著王氏冷冷的說道:“你,就等著還債吧!”

錦好沒有管王氏如何看她,她早已不是那個要看莫家臉色過日子的莫錦好了,即使王氏將她的話傳給莫家的任何一位主子,對她來說,都沒有差。

她敢說出來,自然有能力承擔後果,隻是她沒有想到,後續的發展,是那般的出乎她的意料。

夜風吹拂,萬花樓那幾位轎夫卻覺得心中異常煩躁,費了這麽的功夫,早早的守在莫家的門外,等著消息,誰知道卻原來是假冒之人,害他們白白的吃了這麽多的苦。

眾人心中越想越氣,那手上的動作就不那麽溫柔,隻將轎子裏的佟湘玉顛簸的胃子都要吐出來。

就在佟湘玉忍不住要吐出來的時候,卻見轎子忽然停了下來,就聽那領頭轎夫冷聲喝道:“來者何人?為何阻擋我等去路?”

來人輕輕一笑,夜色下一身月白的衣裳,異常的顯眼,整個人一步一步的靠近。

明明是清風明月般的人兒,卻讓人心頭一凜,沒踏出一步,那萬花樓的轎夫就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來人一閃,如虹如電,眾轎夫隻覺得眼前一花,就聽見“噗通”一聲,那轎中之人,就被踢出了轎外。

佟湘玉驟然遇此大變,驚的失聲大叫,來人手中一揚,一道銀光閃過,一段血淋淋的舌頭掉落在地。

佟湘玉成了有口難言的人,日後她就是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了。

來人眉頭不皺,手下的動作繼續,又是銀光閃閃,就聽見佟湘玉悶哼兩聲,癱在地上,血流不止。

來人不但斷了她的舌頭,還斷了她的手筋——佟湘玉不但有口難言,亦是有手難寫。

來人謫仙般的麵孔,依舊是高貴無垢的笑容,吹了吹手中的利劍:“髒了我的驚鴻劍啊!”

說罷,甚是惋惜的搖頭,步伐輕柔,將利劍交與後來的麵容稚嫩的小廝:“阿寶,咱們走。”

阿寶輕聲應道,主仆二人神態輕鬆的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那幾個轎夫一眼,好像他們根本不堪一擊,半點沒有放在眼裏的樣子。

這等氣度?

這等身手?

眾轎夫咽了一下口水,臉色嚇得如血一樣白,而膽小的轎夫兩腿都簌簌發抖起來,直到那主仆二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這才想起來去看看癱在地上的佟湘玉。

“驚鴻劍?”忽然其中一人驚叫出聲:“難道是……”聲音嘎然而止,看著那主仆二人消失的方向,他忽然打了一個寒顫:怎麽轎中的女人,惹上了這麽個煞星?

他們幾個,今天能留下一條命來,已經是天大的興事了,嫌惡的看了眼地上疼的嗷嗷叫的佟湘玉,伸手一撈,將她夾在腋下,也不管她血流不止的樣子,招呼著一同來的轎夫:“快,回萬花樓!”

誰知道那人,會不會臨時改了主意,或是手忽然發癢的起來,掉轉頭來,收拾他們。

那幾個轎夫也被嚇破了膽子,雖然平常他們都極為蠻橫,那也是因為他們麵對的是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真正對上高手,也隻有灰溜溜的逃走的份。

但是,他們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了,人家主仆二人,根本就沒將他們幾個看在眼裏,不過是螻蟻一般,真要滅了他們幾個,是一根手指頭的事情。

隻是,他們還不值得浪費一根手指頭的力氣。

阿寶瞧著自家公子高貴飄逸的麵孔,隻是他跟著金翰林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此刻金翰林的心情不是很好,瞧瞧那目光,森然的讓人雙腿發軟,渾身發涼。

什麽飄逸如仙?什麽謙謙君子?什麽儒雅溫和?

阿寶在心裏偷偷的誹謗了一句:假的,什麽都是假的,他家公子根本就是一頭欺世的腹黑狼。

“公子,為什麽不直接要來那女人的命?”阿寶有些不明白,若是殺了那個女人,豈不是更好,省的日後傳出一言半句來,對五小姐不好。

“殺了她,也太便宜了她。”依著佟湘玉對錦好做過的事情,千刀萬剮都便宜了她,更別說是痛快的死去了。

阿寶撓了撓頭,點頭道:“公子放心,日後五小姐嫁給公子,自然就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五小姐了。”

金翰林卻輕歎一聲,神情肅穆冰冷,卻一言不發,阿寶作為他的心腹,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又撓了一下腦袋:“公子,您也莫怪五小姐,這種事情,說到底也不光彩,五小姐不和公子商議,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如就裝作不知道此事,也好顧全五小姐的臉麵。”

後麵的這話,說得就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這兩天,自家的公子什麽正事都做不了,明知道五小姐那麵頻頻動作,沒得五小姐招呼,又不敢出現在五小姐的麵前,隻是一直密切的注意莫家的動靜,將一切看在眼裏,卻靜靜的等待。

阿寶知道,自家的公子在等莫五小姐求援,或許說坦白更為妥當,可是五小姐卻自始自終都沒有和自家的公子打聲招呼打算,自個兒一肩扛了下來,所以自家的公子才會這般失落。

嗯,有時候看上一個自強的女人,似乎挺讓男人沒有成就感的。

金翰林是有些不爽的,不過不爽之中,夾著更多的是驕傲,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這就是他未來的妻子,一個如青鬆般挺拔的女子,自傲自強。

有失落,更多的是讚賞:他心愛的女子,從來都不是世俗的模樣。

錦好此時正安然入睡,不知道自個兒的舉動,已經攪合的別人心緒難安,半夜斷然舌頭,毀人筋脈,隻為了不讓那人吐出一言半句對她不利的話語——畢竟佟湘玉是錦好安排與莫二老爺重逢的,這傳揚出去,對錦好的名聲的確不太好,他是不介意的,可是卻容不得對錦好有一絲的不好。

阿寶的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絲的波浪,金翰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上了等候的馬車,一路顛簸回了威遠侯府,原本長公主是要讓他跟著長公主回公主府的,金翰林住了兩日,就回了威遠侯府——他為什麽不能回來,丟人現眼的是許老太爺,是許澤,是葉氏,他為什麽要為了別人的錯,而羞於回來。

當然,回來之後,的確也有不長眼的嘲笑於他,不過,他這人一向很好說話,當即就割掉了那人的一隻耳朵,還笑吟吟的等候那人再說下去,也好割了他另一隻耳朵。

瞧瞧,他多善解人意。

原本,很多聰明之人,對威遠侯府發生的事情,就閉口不言,對金翰林更是熱情周到,聰明人心中都明白,隻怕史上第一位世子和侯爺冊封在同一天的年輕侯爺就要出現了。

現在又發現這位一向飄逸如仙的侯爺,居然還有個血腥的嗜好——割人耳朵,這嘴巴更是閉得緊緊的,越發的熱情起來。

“公子,要不要去莫家找五小姐說會兒話?”

阿寶看著金翰林這般平靜到了極點的樣子,心裏卻越發的慌了起來,自家的公子,笑容越是平靜,神色越是淡然,隻怕這心裏的驚濤拍浪越發的厲害,這麽一想,平日裏最是穩重的阿寶管家,那雙腿肚子居然有些顫抖了起來。

金翰林淡淡的瞟了阿寶一眼,他夜間去尋錦好的事情,原本就沒瞞著阿寶,此時聽他如此提議,居然還輕輕的笑了一聲:“你再抖下去,可做不成我翰林大人的大管家。”

阿寶聽了金翰林調侃他,這腿頓時就不抖了,心情也頓時好了起來,笑吟吟的對金翰林道:“做不成管家,那還做公子的小廝。”

“想得美!”金翰林輕描淡寫的瞪了他一眼,吩咐道:“今夜月色不錯,去那壺酒給公子我。”

呃?

阿寶疑惑的抬頭看了看天上那露出一絲小小的月牙兒,像是馬上就要被烏雲吞沒一般——這樣還能說今夜月色不錯。

好吧,既然主子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自個兒的失落,他這做人奴才的,還是莫要戳破自家主子的偽裝吧。

金翰林坐在窗前,一盅一盅的喝了起來,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

壞丫頭,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依靠我?

在酒意席卷他的意識時,他終於掩飾不住心底的那份失落。

好吧,他承認,錦好的獨立,有些傷了他男人的自尊——他其實挺想英雄救美的。

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夢,希望能為心愛的人兒,做一此英雄,理智如金翰林自然也不例外。

一夜好夢的錦好,自然不知道金翰林的失落,早晨剛剛張開眼睛,就聽見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就聽見雪蘭用變了調的聲音對雲燕道:“快叫醒小姐,大夫人沒了!”

雪蘭的話,讓錦好的心驟然縮了起來,她也顧不得什麽,猛的坐起身子,出聲:“雪蘭,進來說話。”

雪蘭和雲燕聞言,撩了簾子進了內室,錦好寒著一張臉,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雪蘭聞言,蒼白著臉,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隻是剛剛去廚房打水的時候,聽得四夫人身邊的小桃紅姐姐說,大夫人沒了……”

錦好心中升起一股子怪異的感覺,怎麽大夫人會忽然之間就沒了,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昨兒個她喂給王氏的藥,那是金翰林的九轉回魂丹,隻要沒死,喂了之後,一般也不太容易死去,她昨兒個的話,不是假話,她比誰都希望王氏活的長命百歲,死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可是,不該死去的王氏,卻忽然之間死去了,這事情,讓錦好覺得異常的突然,隱隱的,她感覺到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

會是誰呢?這個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錦好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時,四夫人身邊的小桃紅再次麵色難看的出現在錦好的麵前:“五小姐,老太爺喚您去前廳問話。”

想了一下,實在不忍心,又多了一句話:“老夫人聽說昨夜是您最後一個見過大夫人的,非嚷著說是五小姐您,害了大夫人。”

錦好唇角微勾,麵色卻是四平八穩,對著小桃紅點了點頭:“多謝。”卻在沒有多餘的表情,對著一旁的雲燕,雪蘭吩咐:“伺候我更衣。”表情淡淡,就好像根本沒有將小桃紅的話放在心上。

到了前廳,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一種異常壓抑的氣氛,讓人覺得到處都是緊繃的感覺,原本因為錦好即將出閣,而喜氣洋洋的莫家,頓時陷入了某種讓人窒息的危機之中。

莫老夫人見到錦好進來,頓時暴怒了起來:“你個孽障,你居然謀害自個兒的伯母,實在是喪盡天良。”一見麵,就給錦好戴上這麽一頂大帽子。

錦好冷笑一聲,道:“老夫人,說話之前,最好拿出證據來,否則就是誣陷的大罪,我雖然不才,可到底是太後親封的一品博學,好歹也算是朝廷官員,誣陷朝廷官員,那可是重罪,就不知道老夫人有沒有證據,一張嘴就給我定了罪。”幹脆連祖母也不叫了。

莫老夫人被錦好說得一愣,隨即又怒喝了起來:“牙尖嘴利,這府中的下人都說,你是最後見王氏的人,這凶手不是你,是誰?你這般說話,說到底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

錦好微微勾動了一下唇角,將些許的笑意染上了眉眼之間,一時之間卻讓人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一層冰層給包裹住了,冷且寒:“老夫人的邏輯果真是讓人不解?我是最後一個見過大夫人的,就成殺人凶手?難不成我離開之後,就沒有人在大夫人麵前伺候了?我就不明白了,老夫人為什麽非要將髒水潑到我的身上?”

“你還狡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嬌喝,錦好的眉頭蹙了一下,極其緩慢的轉身,看著來人——居然是已經瘋掉的莫錦冉,不過瞧她此刻目光沉靜,一副清醒的模樣,想來她的瘋病已經全然痊愈了。

有什麽快速的在錦好腦中閃過,她眼皮子抽了一下,看著莫錦冉的目光多了一份深思。

“我怎麽狡辯了?”

錦好揚唇微笑,聲音卻是冷冷的,陰沉的,讓人聽著心中就發寒。

她到了這時候,心中其實再明白不過了,隻怕今兒個這事與眼前瘋而痊愈的莫錦冉有著莫大的關係,她看著眼前清減了許多的二姐姐,冷笑了一聲:莫錦冉,真沒有想到,有一天你居然能變成一條真正的惡狼,居然用自個兒母親的性命來謀算我,好,真是太好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莫錦冉的眼中藏著一絲得意:“你昨兒個行凶之時,以為自個兒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早已被人看在了眼裏,有丫頭看見,你往母親的嘴裏塞藥丸。”

說到這裏,莫錦冉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你別告訴我,你喂給我母親吃的是補藥?你這等蛇蠍之人,實在是可惡之極,居然趁著祖父,祖母,父親昏迷之時,對我母親下毒,其罪當誅!”

屋裏的人越聽,越是震驚了,不少下人這一瞬間,都抬起了頭,將錯愕的目光盯在了錦好的身上,用一種近乎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錦好——怎麽會是五小姐?

不過,眾人顯然對莫錦冉的話,不太相信,五小姐什麽樣的身份,真的想要謀算王氏,實在用不著這般手段吧!

莫錦冉看著眾人狐疑的神色,也不生氣,繼續說下去:“莫錦好,你休想再狡辯了,你以為自個兒行事天衣無縫,將我母親房裏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日後就是有人心生懷疑,隻要你失口否認,誰也不能拿你怎樣?可是,你卻不知人都有良心,終是有丫頭,不懼你的**威,不放心母親,躲在窗下,將你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裏,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今兒個,我定要你為我母親抵命。”

眾人此時都想起了錦好昨夜的確將王氏身邊伺候的丫頭趕出來的事情,難道這藥真的是五小姐下的?不至於吧,可是二小姐說得真真切切,也容不得不信。

若真是五小姐所為,實在是太過心思歹毒了。

錦好聽了卻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就仿佛莫錦冉說得不過是一席廢話,依舊淡淡的開口:“既然有人證,那就請出來對峙吧,我倒要看看,哪位丫頭對你母親如此忠心耿耿,居然躲在窗下,將我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裏。”

“既然你不到黃河心不死,那我就成全你。”莫錦冉冷笑一聲,對著門外叫了一聲:“翠兒,進來。”

一副平凡麵孔的翠兒,嬌怯的進來,雙手搓著衣擺,跟屋裏的主子行禮。

雲燕和雪蘭震驚的看了眼翠兒,她們沒有想到指認錦好行凶的人,居然是翠兒。

錦好見過翠兒進來,眸光又是一閃,隨即又恢複自然,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翠兒,麵色鎮定。

這下子,就是雲燕都不知道錦好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了,怎麽到了這時候,小姐還能這般冷靜,有心想要提醒錦好離開,隻要去了朱宅,有朱三爺護著,莫府也拿小姐無可奈何。

可是,她到底忍住了,自家的小姐是個穩得住的人,既然小姐不急,她也莫要著急。

莫二老爺此時開口:“你叫翠兒是吧,你莫要害怕,將你那天看到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出來。”

翠兒的聲音異常的顫抖,像是隨時都有斷線的可能,結結巴巴道:“那日……五小姐讓我們伺候的丫頭退下……我不放心……就躲在窗下,誰知道卻看到……莫五小姐給夫人喂藥丸……”她一直斷斷續續,聲音小如蚊呐,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整個人顫抖的隨時都要倒下。

事情到了這個境地,有人證,有動機,還有作案時間,錦好的罪證幾乎已經是事實俱在,毫無抵賴的餘地了。

黃氏卻不相信錦好會做這樣的事情,忙對著翠兒,說道:“不會是你看錯了吧,五小姐可是親自尋了太醫過來,這才救下你家大夫人,若是她想謀害你家大夫人,直接找了借口婉拒了就是,以你家大夫人當時的情景,根本不用五小姐動手的。翠兒,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看錯了?”

這般急切的維護,倒是讓錦好的心中充滿了一道暖流,這也算在莫家唯一的支持者了。

莫老夫人眼刀子頓時射向了黃氏:“你也是個蛇蠍的,這家裏的中觀都在你手上,說不得王氏落得個這般下場,還有你的功勞,否則怎麽好巧不巧,我們三個暈了過去,王氏就沒了。”

黃氏頓時氣得眼眶子紅了起來,卻受製於規矩,不敢與莫老夫人頂嘴。

莫二老爺沒有大吼大叫的怒斥錦好,隻是冷冷的看著錦好,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隻是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錦好冰冷而譏諷的眼神時,他無端的生出惱羞成怒時,就覺得此刻自己在錦好的眼中無所遁形,包括這一刻他的心思。

他握了握拳,眼底冷酷而絕情的殺意再次浮現,冷冰冰的看著錦好,逼問道:“孽障,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他是定下決心了,這一次,就借著這個好機會將這個與他冷漠的女兒給除掉,徹底的除掉。

莫家又不是隻有莫錦好一個女兒,太後賜婚,也不是非誰不可,錦冉已經痊愈了,沒有了莫錦好,還有錦冉,或許一開始金翰林不會太滿意,可是依他看來,錦冉比錦好性子更溫順,長得也和錦好這個丫頭不分上下,金翰林也是男人,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不滿。

錦好此時的境地,像是已經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可是,她的神色卻異常的倨傲,半點懼意都沒有。

她隻覺得好笑,為莫二老爺感到羞愧,更為自己的身體中,有這麽個懦弱男人的一半血液而感到羞恥。

這個男人,雖然腦子蠢笨,可是瞧他現在的神情,根本就是明知道事情有異常,可為了借此機會除去她,卻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隻一心除去她,來換一個更親近的女兒上台。

她低下腦袋,冷冷的笑了一聲,然後抬起腦袋,直視莫二老爺的眼睛,莫二老爺頓時打了一個寒顫來,他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睛和她的血一樣,是冷的,他從她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萬尺深潭。

心頭不由得一凜,莫二老爺強裝出來的強勢,頓時都沒有了,這樣的眼神他隻見過一次,就是那一次她被姚家大舅抱著走出山穀鎮的莫家時,那一次,姚麗娟和離,她不肯再回莫家。

此刻再見那次的眼神,莫二老爺一時間居然被震住了,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老爺,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任憑別人的一麵之詞就定下我的罪狀,老爺對我,可真是信心百倍啊!”終是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了兩句,這樣的人,不說譏諷兩句,實在讓他不知道自個兒是誰,真當自個兒是她的父親啊,還孽障呢,虧他說得出口。

她若是孽障,這男人是什麽東西,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孽畜吧!否則,怎麽生出她這個孽障來。

錦好冷笑著說完,也不管莫二老爺難看的如同馬桶蓋子的臉,卻將視線慢慢兒的轉到了莫錦冉的身上。

上上下下打探了一邊,才冷冷的笑道:“看來二小姐的瘋病,真是來去自如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實在讓人不得不讚歎一聲,來去如風!”

她淡笑著,漆黑的眼中,竟然透出一股子神秘莫測的神情,像是嘲諷,又像是憐憫,更多的卻是胸有成竹:“二小姐,希望你今日能一直笑到最後。”

錦好的聲音,非常的輕,也非常的柔,可是落入人的耳中,卻有著莫多的冷酷,莫錦冉的心中陡然間升起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個兒就像是落入陷阱的兔子,隨時都會有被宰殺的危險。

不,這一定是錯覺,這不可能。

她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眼看著就要成功的除去莫錦好了,她在心中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無限可擊,沒有任何的破綻。

莫錦好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她也沒有法子可以翻盤了,她一定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